赵刚放下水杯,也挤到陈圆旁边,硬把躺着的叶思晨挤得坐起来,赵刚坐下就揉肚子,冲厨房喊“我也饿了,林子快点的”
陈圆小圆眼睛还闪着水光,他还以为准得挨顿臭骂呢,没想到赵刚自己揭过这篇儿了。
陈圆柔着声音喊了一声“刚哥”
听得叶思晨和赵刚身上发冷,连说肉麻。
行了,啥也别说了,兄弟嘛,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什么是兄弟能两肋插刀的,那才是兄弟。
肖冬鸣饭做得不错,六个菜一个汤,荦素搭配。味儿好卖像也好,连林枫都夸,说他们餐馆的大厨也就这水平,他进厨房都只能给小冬打下手了。
肖冬鸣不屑的哼了一声,叶思晨解释,“小冬家是开连锁餐饮店的,他爸爸是特极厨师,小冬还不会走路呢,小锅小铲的,肖伯伯就让他拿着练手了。说起来你们都应该去吃过,客再来,听说过吧那就是小冬家开的。”
陈圆听了就跳起来,“就是汽车站前面那家客再来”
“嗯,还有鼓楼西大街上那家也是。”
陈圆又激动了,连声要贵宾卡,去那儿吃饭次次爆满,订位子跟打仗似的,这要能要出张贵宾卡来,让他家老妈四处一显摆,多有面儿。
肖冬鸣他是肯定不敢搭腔了,陈圆拖住叶思晨哀求,叶思晨瞄一眼肖冬鸣,拍胸脯保证,一人一张。
肖冬鸣目光一冷,不过也没变脸儿,推碗说吃饱了,收拾自己碗筷去涮。
叶思晨在他背后吐舌头,“噫,别扭”
在座众人暗自憋闷,心说你还有脸说别人
有林枫在,话题三句话就拐到学习和中考上,“叶子,你要考哪儿”
叶思晨乐呵呵答道“不考了”
“啊那你不上学了”林枫惊道。
话一出口林枫就后悔了,他赶紧岔开话题,转问陈圆。
陈圆脸苦得像吃了酸毛桃,连喊“别提它了”。
“我妈天天拿着擀面杖追在我后面逼我学习,我哪是那块料一堆数目字摆在跟前,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我俩天生犯相儿。我也想了,不考高中了,考个技校学门手艺算了。”
林枫点头,“也好呀,如果不行你和刚子一块儿来我家学习吧,我总结了点历界考题,咱们做做就当考前演习了。”
陈圆一迭声说那好极了。
叶思晨拉拉赵刚衣角,两个人悄悄到阳台。背靠着阳台栏杆,叶思晨掏出一包香烟来。
“你能买着烟”赵刚奇怪。
刚重生那会儿,赵刚就像魂儿不全一样,整天心烦意乱,迫切需要这东西凝神,他试着去买过,结果谁也不卖给他,还教育他未成年人不能吸烟。
“你就不会说给叔叔伯伯买烟”叶思晨掏出烟来递给赵刚。
“我说了,没人信”赵刚仔细嗅着香烟的味道。
叶思晨耸着肩膀笑,一口烟呛进肺里,咳嗽起来。他其实不太会吸烟,只是喜欢吸烟时四周弥漫的淡淡的烟草香味和那种烟雾缭绕的感觉。
“慢点”赵刚咬住烟,拍叶思晨后背。
“咳没事。”
“你真不上学了”赵刚和叶思晨并排靠在栏杆上,肩膀贴着肩膀。
“嗯。”
“不上了,再学下去也没必要。我不喜欢学习,上课也是受罪。”叶思晨笑说。
“如果是因为钱的话,我找我妈妈商量一下唔”
叶思晨的手掌拍到赵刚嘴上,止住他下面的话。
赵刚不说了,说了也没用。
叶思晨缓缓吸着烟,兰色的烟雾升腾,在空气里慢慢消散,只余下烟草的独特味道。
他仰起头,头顶的阳台上有些漏水,冬天上冻以后,在边角处汇成一片黑绿色的苔。
“小冬和核桃也说不考高中了,要陪我混去,你劝劝他俩吧”许久后叶思晨才说,仿佛看厌了那片绿苔似的,他嫌恶地转头。
赵刚苦笑,“你的兄弟,我说得动吗”
肖冬鸣就不说了,对叶思晨死忠到底。核桃上来那股轴劲儿,也是一条道走到黑的。
“不能劝也要劝,那也是你的兄弟,如果我不在了,全要靠你照顾他们了。”
“什么不在了你别急着托孤,我不接着,听见没,你的兄弟自己顾着去”这个叶思晨又想干什么,话里都能听出一股决绝。
赵刚有点急了,扳住叶思晨的肩膀,和他对视着,“你想干什么是不是跟你父亲有关他来找过你了”
叶思晨眼睛闪过一丝脆弱,这在从前和之后,赵刚都没有再见过。只是脆弱一闪即逝,留在叶思晨眼底的,只有淡淡的苍凉。
叶思晨笑笑,很甜的笑容,他说“你别多心,我就是觉得小冬和核桃的成绩还不错,就这么跟着我上街头混,太可惜了。所以让你劝他们继续上学,总比跟着我强。这两小孩死倔,这回说什么也不听我的,我好话都说尽了,还被他俩剜了好几次白眼,他们瞪我诶,你信吗”
赵刚完全相信,他不只想瞪他,还想揍他。如果能揍得他说实话,他一定要把叶思晨心里的话掏出来,他不想这么乱猜,越猜心越乱。
赵刚心里总觉得不安,他不知道叶思晨下一步要做什么,又会走到什么地方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家变
因为叶思晨到白小曼家闹了一场,白小曼出现了先兆流产。为此赵明启勃然大怒,一口恶气全出在赵刚母子身上。
他回家来对着张秀萍泼口大骂,什么恶毒没教养之类的词句,全都甩在赵刚母子跟前。
张秀萍再怎么冷静也听不下去了,这么多年的夫妻,竟比不过一个才认识不到两年的女人。就算老婆有天大的不是,儿子总还是他亲生的吧,怎么能对自己的孩子口吐恶言
张秀萍当着赵明启的面签好了离婚协议书,扔给他,说“财产平分,赶紧办手续吧,我不想再看见你这张恶心的脸”
赵明启扬着下巴冷笑一声,收起协议书,扬长而去。
此时的张秀萍还不知道,等待她们母子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一个人无耻起来真的可以无边无际,下限这种词,从来都是对有良心和道德的人说的。一个人的良心被狗啃了,那么下限这种东西也就一并变成了狗屎。
张秀萍第二天去公司,等着她的是收拾好的两个纸箱和四个保安。
赵明启没有出面,他的私人助理面色尴尬,对张秀萍说“董事会已经过半数通过,解除您在本公司的职务,请您收拾好东西就离开”
这点张秀萍早有所料,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只一晚,赵明启就召开了董事会,把她踢出了两人辛苦创建的公司。
张秀萍手里还持有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她并不惊慌,从容地收拾好一切。
她走出公司,多年的下属、同事只是远远的看着。没有一个人来送行,四方格子里偶尔飘过来的目光已经足够壮观,足够说明人情冷暖,哪里还用得着活人出来现世。
然而赵明启并不容易满足,或者说是白小曼不满足,她从前入职时就被当时人事部主管的张秀萍取笑过,说她像个精致的瓷器花瓶,虽然外表艳丽,但是瓷胎薄而脆弱,禁不住敲打,公司职员不适合她。
张秀萍的话说得没错,白小曼的确不适合当职员,她当情人更出色。
出色的情人发了话,赵明启言听计从。
赵明启夫妻名下的财产超过千万,其中以夫妻两个人共同创建的建筑装饰公司最为可观。
赵明启要离婚,夫妻财产就要平分。如果张秀萍提出因对方过错而导致离婚,那么办手续时,她少说要分走一半甚至更多的家产。
白小曼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钱财进到别人的腰包,她和赵明启早在她还没有怀孕的时候就开始转移财产,假造债务和债权人,把赵明启名下的公司用抵押的方式向银行借款,又以项目失败而申请破产。
当张秀萍接到法院传票,通知她偿还欠债的时候,真的是什么言语都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了。
赵刚每日看着母亲焦急忙碌,心里像油烹一样,他提出要帮忙,张秀萍总是搂着他说,“乖儿子,你好好学习,考上一中,妈就知足了。”
话是如此说,让赵刚就这么瞪眼看着,他也实在做不出。
赵刚找来所有他能找到的法律书籍,仔细翻查,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帮母亲,林枫也帮着查找,天天的往图书馆和书店里钻,全市能找到相关书籍的地方,他们俩都跑遍了。
可他们毕竟不是专业人士,繁杂、冗长的条条款款看得让人发晕,平白的浪费时间而已,别说是找到有用的东西,看得人心里更加烦躁倒是有的。
赵刚帮不上忙,张秀萍也无计可施。信任的人背叛你,只会挑你最没有防备、最软弱的地方。因为他了解你,也知道什么方式可以彻底打垮你。
张秀萍托尽所有的关系,搜集证据,想证明整个债权债务关系根本就是个圈套,那个所谓的债权人是赵明启多年的好友,张秀萍和他也相识多年。
可是赵明启一切手续都走得光明正大,法律上完全站得住脚。法院几次宣判,都以张秀萍证据不足而维持原判。
也就是说,要把所谓的公司债务偿还清楚,赵明启和张秀萍也根本不存在什么夫妻共同财产了。
张秀萍几夜未眠,她不停地翻看着那一撂一撂的诉讼材料,和家里一本一本的相册。
相册里有从她和赵明启结婚到现在的全家福。留存在照片上的都是笑容,可那厚厚的诉讼材料却清楚的告诉她生活里只剩下苦涩。
张秀萍约赵明启和白小曼见面。
在播放着轻音乐,气氛浪漫的咖啡厅里,张秀萍看着对面并排坐着的两个人,她突然觉得原来自己才是那个第三者。
不管是婚姻还是爱情,其中一个人变心了,爱上了其他人,那么如果被抛下的那个还揪着过去的爱恋不放,她就只能沦为第三者。因为你已经被遗弃在别人的爱情之外,变成了他们眼里可憎的旁观者或阻碍者。
沉溺或相爱的两个人是不会看到别人的伤心和痛苦的,他们只会觉得全世界都如此幸福,而你的不幸会是可笑的。
道德上如何谴责有什么用,至少在感情上她是输了。
既然如此,何必强求呢。
张秀萍豁然开朗,她不再与对方争论什么你错我对,几乎是心平气和地和对方谈定了条件。
她放弃所有的一切,公司、房子、财产,一切她都不要,她只要儿子的抚养权和一间不足二十平方的化妆品店。
白小曼不屑于这点渣滓似的小店,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那一副成功者的姿态,是高高在上的傲慢。
只有赵明启在听到店名时,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沉重。
那间化妆品店是他们夫妻刚刚创业时开的,取名“明秀屋”。那时赵刚才一岁多,正是可爱的时候,他们夫妻抱着儿子坐在小店的牌匾前照像,还仿佛是昨天的事。
物事人非,他留恋情人的妍媚,伤透了妻子的心,早已经没有退路了。
解决好一切,张秀萍一身轻松,她再也不用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而在公司里起早贪黑,连家都顾不上了。她如今有大把的时间来陪儿子,照顾他,也有时间为自己而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盯电脑屏幕有点多了,眼睛好疼。
、搬家
新学期开学前,赵刚和张秀萍搬了家。离开大学城里的小楼,搬到西厂区一带。
找房子时,张秀萍是不想搬来这片儿的,离开大学城里优美的住宅,已经让张秀萍觉得对不起儿子了,现在还要搬到硬件设施落后的旧城区来,她是不同意的。
可赵刚对这次搬家却抱有十分的热情,找房时特意托叶思晨找了附近的房子。搬到西厂区,就意味着他离林枫家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一天跑十个来回也不是问题。
张秀萍拗不过儿子,因为离婚的事,这几个月是非不断,她就怕影响赵刚中考时的情绪。
赵刚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对母亲更是体谅,甚至还几次三番反过来劝她不要难过。这多少宽慰了张秀萍的心,她也不想再因为什么事而拧着赵刚的心思了。
搬家这天,林枫、叶思晨、陈圆等人都来帮忙,人多好办事,连搬家公司都没找,几个半大小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这点活儿不算什么,连来带去,两趟就搬得差不多。
张秀萍什么都没带走,除了她和赵刚的随身物品,其它的全部留在原位。
临走时张秀萍要锁屋门,赵刚笑道“还锁什么门依我说敞着好了。”
“也对现在丢了东西我是不会心疼的”张秀萍冲儿子眨眨眼。
母子两个大笑起来,简直是肆无忌惮。
赵明启提出过要派车来,帮张秀萍母子搬家。张秀萍笑了笑,也没说拒绝的话,只问他一句“你要帮忙你家小曼知道吗能同意”
赵明启当时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张秀萍现在想起来都好笑。原来没觉得他窝囊过,对她也是想吵就吵,想骂就骂。现在可真是,为了娇妻,什么都能忍了。
王阿姨一直送赵刚他们到新家安顿好,才坐当天的长途汽车回了老家。
赵刚母子过意不去,留她多住几天,好好玩玩再走。王阿姨连声叹气,难过得话都说不出,最后还是没有多留,当天就回去了。
她走时嘱咐了母子俩几遍,有难处就打电话说一声,她家里的两个小子随他们使唤。
在王阿姨眼里,一个家如果没有个成年的男人撑着,天也就埸了。
开学后的生活紧张而忙碌,赵刚每天忙着学习,为了最后的冲刺时间能多提高点成绩,他几乎每天都泡在林枫家里。
张秀萍一个人打理化妆品店,也是忙进忙出。这家店已经出租多年,经营的一直是文具百货,如今收回来自己开店,又要改经营项目,还是要费一番手脚的。
中考前林枫突然紧张起来,心慌手抖,一个劲儿的出汗。
赵刚好笑,逗他“你这么好的成绩都紧张,那我不是要吓得钻桌子”
林枫撅嘴,气愤的问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紧张什么紧张就一定要像你似的哆嗦”赵刚笑话他。
林枫气得捶了赵刚两拳,低头又要钻进题海里。
赵刚拉林枫起来,“走,别憋屋里了,都快长毛了。咱们出去玩去。”
“不行,明天就考试了。”林枫抱住桌子。
赵刚还能连一个林枫都制不服连胳吱带拽,把人弄起来,出门直接奔公园。
不是周末公园里没什么游人,四处静悄悄的。
走在林荫道上,夏日明朗的阳光洒落下来,赵刚舒服地做着深呼吸,野草树木的草木清香纷涌着扑进肺里。
“天气是真好啊但愿明天考试不会下雨。”赵刚说。
“嗯”林枫答一句,心不在焉的。
林枫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一路上恍恍惚惚,梦游似的跟着赵刚四处乱走。
不过他到底也是个孩子,让赵刚撺掇得,玩了两个回合的碰碰车,自己的瘾头也上来了,狂叫着追着赵刚的小车尾巴撞,一直撞到他讨饶投降为止。
疯玩了一天,回家都六点多了,赵刚到林枫家蹭饭,林枫奶奶特意给俩小孩多加了两个菜。
第二天中考,张秀萍要送赵刚去考场,然后全程陪护。
赵刚连说不用,他那么些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这点小场合还不至于让他应付不来。
先跑到林枫家报道,林枫的精神不错,也不像昨天那么紧张了。赵刚还是有点不放心,就做了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丢人过的事。
他问林枫,见过大猩猩生气吗
林枫说没见过呀。
于是赵刚就在林枫住的小屋里转磨,双手吊到胸前,双拳半握,瘪着个嘴给林枫学猩猩走路。
林枫乐得不行,肚子直疼,连声哎哟。
欢快的笑声把奶奶也招来了,奶奶也跟着笑,把赵刚笑得红了脸,他赶忙停下,规规矩矩、一本正经的坐好。
三天的中考转眼就过去了,学生们总算脱离了眼前的苦海。赵刚原来特别不理解那些一考完试就撕书的学生,觉得那都不是爱学习的。
可现在,考完最后一科后,赵刚一进家门,再看见那撂习题,连放火烧的心情都有了,太讨厌了,多一眼都不想看它。
等待成绩更加难熬,那十来天,赵刚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了什么叫紧张。
如果他考不上一中,那他和林枫就要分开,虽然还能见到面,可是时间上却要少得多。
赵刚舍不得,哪怕只是多一秒,他也想跟林枫在一起。
终于知道了什么是依恋,什么是只要待在他身边就会感到幸福,赵刚觉得他哪怕只是多体会一时也是好的。
喜欢这个词是不好说出口的,尤其是像赵刚这样的人。他不是个会谈情说爱的人,情商基本为零。
风花雪月他不会,甜言蜜语更是说不出口,赵刚对人的好从来都是笨拙的。
他只会因为怕林枫闷而带他四处去玩;怕他吃得太少、太急而想方设法喂他吃好吃的;无论自己得了什么好玩的物件,第一时间就会想着,先问问林枫要不要。
只是如此而已,太普通了,任何同学、朋友都能做到的事,可是赵刚却付出了他全部的体贴和温柔。
林枫会不会想要自己的爱呢赵刚常常想。
他当然不会自恋的以为,再活一世,林枫还会如前一世那样对他掏心掏肺。
那么对方是什么心情是不是也喜欢自己自己想念他的时候,林枫会不会也有一点点想念他
还说要养我呢,呵,林枫他到底知不知道,说要养一个人代表着什么意思。他这样说,我会赖上他的,才不管他以后愿不愿意。
赵刚的烦恼没有持续多久,中考成绩就出来了。
好在一切尽如人意,林枫的成绩没有悬念,是那一届初三的年级第一,考上一中完全没有问题。
赵刚就比较危险,滚了个擦边球,险险过关。他几乎就是照着一中的录取分数线考的,多一分都没有。
林枫高兴极了,拿着他和赵刚的录取通知书直蹦,连声喊着不用和你分开了。
赵刚却是满身虚脱似的疲惫,拿到通知书就瘫倒在地。
这多愁善感、茶饭不思的事果然不适合他,比让他上街砍人还累。
脑力劳动害死人呀
作者有话要说
、明秀屋
“这个多少钱”
“这,这个,你等等啊唔”林枫低下头,一页一页翻找唇膏的单价表,终于在一堆数字里翻出来。
“哦,这支是玫红色的,五十九元”林枫长出一口气,总算找到了。
柜台前面捏着一支亮银色外壳唇膏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青女子。她在邻街的写字楼上班,时常来光顾“明秀屋”的生意。
“呵,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熟悉价钱呀”女子在手背上试涂着唇膏,摇头道“颜色太艳了,给我换那支试试。”
林枫脸红得要命,女子就坐在不足五十公分宽的柜台前的椅子上,她的身体微向前倾,侧脸和他挨得很近,林枫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她卷而长的眼睫和润润的红色嘴唇。女子长长的栗色卷发铺散着落在柜台上,馨香的味道直扑过来,烧红了少年的脸颊。
林枫往后退了退。斜着身子伸手进柜台,探出另一支唇膏来递给女子。
女子笑得更欢了,眼睛里都是戏谑地笑意。
她和同事自从发现这家化妆品店里换了两个少年做店员,而且还都是颜色不俗的美少年,就开始频繁过来光顾了。
午饭后来这里逗逗小孩,养养眼睛,真是午休时不错的调剂。
“怎么样”女子涂好唇膏给林枫看,还特意嘟了嘟嘴唇。
“好好。”林枫低头,小声说。
“哪儿好,是唇膏好,还是我好”女子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放在柜台上,轻轻地敲敲玻璃台面,追问一句。
“都,都好”林枫说话都不利索了,他不擅长应付这样热情、主动的人,尤其对方还是个漂亮女人。
刚子,林枫心里已经默念了赵刚一百遍,你怎么还不来
他现在一看见这个女人进店门就害怕,如果是他和赵刚两个人在店里还好,有赵刚应付她,林枫还不那么紧张。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这女人再要戏弄他,林枫都得哭了。
“林子,我回来了”
林枫听见赵刚的声音在门边响起,像听见百灵叫一样动听。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挽住赵刚的胳膊,接过他手里的纸袋。
“刚子,你怎么才来”林枫声音都委屈了。
“怎么了饿了”赵刚摸摸林枫脑袋,“快吃吧你说想吃东大街那家的香酥鸡,我过来的时候绕了下路,买的人多又等了一会儿,所以来晚了。”
纸袋打开,里面一只烤得金黄喷香的烤鸡,赵刚拆了鸡骨头把肉装碟递给林枫。
“吃吧”
“嗯”
“你也吃”
“好”
皮脆肉嫩,林枫咬一口就眯了眼睛。
赵刚给林枫倒水,让他慢点吃。
转回头,赵刚对柜台前的女子笑笑,“您要买这款”
女子打个哆嗦,她让赵刚眼里的冷意吓得一激灵。如果狼会笑,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赵刚脸上虽然笑着,可是眼睛里却是满满的敌视,那种冷酷中带着恶意的目光隐约含着杀气,根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
女子被赵刚笑得狼狈起来,她匆匆选好一支唇膏,逃也似的跑了。
林枫来“明秀屋”打工已经快一个月了。
中考过后,赵刚觉得暑假的时间太充裕了些,就开始帮母亲打理“明秀屋”。
赵刚从前开服务公司时,从来都是主管业务的一把手,至于那些招揽生意,帐目往来的事都是交给他手下的兄弟做。他从来不管。
赵刚这甩手掌柜当得潇洒,出门经常连钱都不带,要干什么都是大手一挥,自然有人过来结帐买单。所以重生前别说是管钱,赵刚连数钱这种事都很少做,更别提什么分明细做帐了。
现在既然要做正经生意,顾客又几乎都是娇滴滴的女孩子,以前那套是肯定用不上了。
赵刚要想打理店铺,只好硬着头皮从头跟母亲学起,理帐、进货、分销,一环扣一环,仔细的学起来。
张秀萍刚开始不想让儿子插手生意,在她眼里,赵刚还是个孩子,孩子就得干孩子该干的事,学习、玩儿,那才是他的本职工作。人生能有几个青春年少呢,不趁这会儿多玩玩,以后更没机会了。
张秀萍离婚后,手里剩下的存款虽然不多,但也够他们母子花了,用不着让赵刚才十几岁就要学什么生意经,整天围着钱眼儿转。
赵刚却不这么想,他几乎是用迫不急待的心情来学习做生意。以前是学习紧,他的底子又差,所以顾不上。
现在他考上一中,对自己的成绩心里也有点谱了,他也是时候该学点挣钱的法子了,就算挣得不多,起码也能先把林枫从餐馆里替下来,不让他再打那份又苦又累的工了。
赵刚不敢跟林枫直接提来“明秀屋”打工的事,他怕又像上次给林枫钱时那样,惹恼了他。
赵刚找母亲商量,让她出面雇林枫来“明秀屋”做店员,假期上全天班,他们开学上课的时候就抽节假日来,干短工。
这样对一家商店来说,无疑是增加成本的事。林枫只有假期能来上班,不能来上班的时间占了大多数,那么就必须多雇佣一个人来补这个空才行。
付出同样的工资,完全可以只雇一个人。这样即节省成本,又可以减少人员流动,对增加回头客也有很大的好处。
虽然明知亏本,不过张秀萍还是答应了林枫来打工的事。
自从搬来西厂区,赵刚总往林枫家跑,有时在那儿一待几天都不回家,吃住都在人家家里就不说了,光是学习上林枫就帮过赵刚不少。
张秀萍过意不去,时常借着去找赵刚回家的由头,提着东西到林枫家里看林枫和林枫奶奶。
走动得多了,两家人渐渐熟悉起来,她对林枫的家庭情况也有了点了解。
林枫家里没有大人,只有他和奶奶相依为命。
张秀萍向林枫奶奶问起过林枫的父母。奶奶老泪纵横,哆嗦着说“家门不幸啊,才出了我儿子那样的孽障,把好好的家毁了不说,还差点害死林枫。”
说完奶奶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她哭得凄惨,张秀萍也跟着难受,这话头就止在这儿没再往深里说。
林枫家现在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奶奶每天早上去早市卖菜得来的钱。林枫晚上在餐馆里打工,挣的那点工资也不过是贴补一下家计,要维持两个人的生活是根本不够的。
奶奶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体力跟不上,卖菜的营生也变得吃力起来。林枫要上高中,开销肯定比过去大得多,他们需要这份收入稳定的工作。
张秀萍拍拍赵刚的后背,说“你想得周到,妈都没想到这点,挺好的,让林枫来吧,他那么聪明,这点活儿难不倒他。”
只是赵刚忘了一点,林枫太腼腆,又容易害羞,人长得又秀气,说话声音软软的,像极了可爱的小兔子。
“明秀屋”开在商业街,这附近主要的顾客群都是些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的白领大姐们,看见林枫这么可爱的小孩,肯定都想逗两句,有忍不住的,上来捏两把那都是常事。
林枫还没叫苦,赵刚先不干了,心想我还没敢对人这么想捏就捏,想摸就摸的呢,怎么就让这帮老娘们占了便宜,太亏了点。
林枫也别扭得不行,几次厚起脸皮都无奈的败下阵来,他让这帮女人吓着了,问赵刚“刚子,我是不是不适合来这儿上班”
赵刚连说不是,“你看你这销售额,噌噌地往上涨,我都差你一大块了。”
那倒是真的,林枫的销售业绩最好,带动得“明秀屋”那几个月的营业额也上升不少。
想想也是,都捏人孩子好几下了,再不出点血买点东西,也显得太没水平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争执
一中离西厂区很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赵刚和林枫要去上学,必须要坐公交车。
每天早上,赵刚都准时去林枫家接他,然后两个人一起搭车去学校。
赵刚一手抓着公交车上的横杆,一手半圈住林枫的身体,把他护在胸前。
赵刚背后人挤人,早上的公交车,真是个较量体力的好场合,一不小心没抓稳,或是体力差点,被拥挤的人群拍扁了架起来,那可就惨了。
“奶奶身体怎么样了”赵刚稳住身体,低下头问林枫。
林枫愁得脸都皱了,“我问她,她只说没事,也不肯去医院,后来问急了,奶奶就说我咒她。”
赵刚笑起来,问他“你是不是又像上回问我似的,一个劲儿追着奶奶问了”
“唔,也没呀。”林枫苦恼。
“我就问了三遍,是不是哪里疼,奶奶就急了。”林枫认真说。
赵刚也不敢笑得太过分,赶紧侧过头看别处。
林枫这个人,一关心人就话唠,最后准能把人问烦了,他自己还觉得委屈,明明是关心你,你为啥生气
赵刚和林枫不是同班,为这点开学报到时赵刚差点炸毛,拿着分班名单就要去找学校理论,一定要重新调班。
林枫心里也觉得可惜,不过他心细些,早就想到这点,学校可能会根据中考成绩编班,所以他没太吃惊。
他哄了赵刚半天,说“我在一班,你在三班,都在同一层,又不远,下课我就去找你玩。”
赵刚发了顿脾气,也就蔫了,只恨他成绩没再好点,不然也可以和林枫同班了。
学习上赵刚已经不用林枫来监管了,既然听得懂课,只要认真跟着学,就能跟上班级进度了。同班的同学和赵刚的程度相当,赵刚努力一把,在班级里的学习排名还能占个前列。
秋天的脚步总是来得匆忙,不知不觉间就被秋风卷进了一片萧瑟里。片片叶落,总是让人伤感,此时该登高远眺,遥望层林尽染,才可足慰。
然而赵刚是没那个心情了。
“你有完没完,说了不参加”赵刚被眼前的人烦得够呛。尾随、跟踪,没他没干过的。也就是现在的赵刚脾气好多了,要搁以前,大耳帖子早上去了,还能跟他费话
“你不参加校队也行,就打决赛,行吗这是命令”魏青书也烦了,他好歹也是校篮球队的主力,从小都是顶着光环长起来的,他人长得帅,又会打篮球,深受广大妹子的喜欢,情书雪片似的往他兜里飞,他那自我感觉不是一般的良好。
他家里父母都在教育局上班,魏青书从上学到现在,走到哪儿都是别人捧着他,谁见他求过别人唯独姓赵这小子,真是个硬骨头,软硬不吃的,怎么着也不行。
“命令你凭什么命令我”赵刚问他,神情里已经带着不耐烦。
“唔”魏青书就是一时嘴快,他凭什么命令人家呢,一不是赵刚班里的同学,二不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和人谈交情不行,论公事更是扯淡,还提啥命令。
魏青书瞪起眼睛,耍横道“我就命令你,怎么着了”
“哼,”赵刚笑一声,扭头就走。
“你笑什么站住”
魏青书这下真急了,上去就抓赵刚的肩膀。旁边这么些人看着呢,他走了,自己脸往哪搁。
赵刚闪身躲开,脚底下一勾,正勾魏青书左脚上,脚跟往上一抬,绊得他站立不稳。
赵刚绝没有挑衅的意思。多年打架,他的神经反射早就有了自我防卫的意识,背后一感到威胁,马上就进入了攻击状态。抬脚、勾腿,一气呵成,根本连脑子都不用过。
魏青书往前抢了几步,还好他运动神经不错,觉得不好,也没硬较劲,顺着前倾的力度缓冲身体,调整好上半身,才没被绊得当众来个嘴啃泥。
这下魏青书彻底恼了,虽然没摔倒,但也丢了面子,他转过身就朝赵刚扑了过来,张牙舞爪地挥起了拳头。
其实是挺简单的事,就是魏青书有一回看见赵刚打篮球,觉得是个好苗子,想拉他进校篮球队,可赵刚没答应。
赵刚对这个魏青书没什么好感。觉得他花里胡哨的,像个特别爱显摆秃尾巴的孔雀,四处招摇他不怎么样的球技不说,还一见人就飞媚眼。
赵刚就恶心这样的人,是个男人就好好说话,没事发什么嗲。要么挺起脊梁硬气点,像个爷们样。要么就斯文秀气,有身书卷气,也招人待见。
像魏青书这样的,打扮中性,说话自带三分女气,耳朵上耳钉扎了一溜,亮闪闪的直晃人眼睛。一头半长发,削薄了又染,甩在肩上像披了一条亚麻色的帘子。
赵刚看见他就想躲,多一句话都不想搭理。
魏青书从来都觉得自己倍儿好,天底下没他这么好的了,赵刚躲他,他没觉得赵刚是烦他这个人,还以为是因为人家不想进篮球队,嫌麻烦而已。
魏青书最大的好处就是,从来不知气馁二字为何物。他的人生目标就是征服所有他看得入眼的人,不论男女。
赵刚既然被他盯上了,那就别想跑。一通死缠活追后,赵刚还是没松口,魏青书这才急了,今天下课就跑到赵刚班门口堵他,一定要他给个说法。
赵刚是真不想和魏青书纠缠,他和林枫吵架了,现在急着去找人道歉,哪有闲功夫和这个缠人的家伙闹腾。
赵刚边躲边退,往走廊边的楼梯口蹭。魏青书步步紧逼,一定要留住赵刚不可。
他俩在走廊上闹腾,两个人各自班里的同学涌过来看,一会儿就聚了一群人。
魏青书是班里的吉祥物,追捧者无数。赵刚在新班级里人缘也不错。这两个班的人聚在一起,看见他们两个打架,心思肯定都向着自己班里的人,彼此就看对方不顺眼。
也不知是谁先挑衅一句,跟着就有人还嘴,争论的人一多,场面更加乱了,说话的语气越来越烈,眼看就要一场群殴。
学生间都有默契,学生间的事自己内部解决,有向老师告密的,不管对错,一律视为叛徒。
可是事态都要扩大了,再看着不也成了。
这时候男人们再出场只会激化矛盾,他站在谁那边都不合适。女孩就不同了,几句话就能让这帮傻小子们消了火气。
“全给老娘住手”一声厉喝响彻走廊,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从一班的教室里冲出来。
金莎莎吼了一声,手里攥着根教鞭,往战团中心冲过去,甩开教鞭,也不管是谁,挨着个儿的打过去,一片“哎哟”声过后,男孩们全都不动了。
魏青书抖抖手,叫道“莎莎,你怎么不讲理,明明是赵刚先动手的要打也打他呀”
金莎莎一甩手腕子,魏青书赶紧抱头,“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
赵刚可没功夫看戏,趁着人们注意力分散,他悄悄撤出人群,往学校外走。
林枫今天是一个人先走的,说是晚上有点事要去办,还不让赵刚陪着。
赵刚心里有点不舒服,这么长时间,他没觉得和林枫之间有什么秘密,可是今天的林枫处处显得古怪,问他去干什么,他不说,要陪他去,他也不肯。
赵刚生气,和林枫说话就带了刺,林枫今天的脾气也犯了轴,赵刚刺他,他扭头就跑了,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这还是早上的事呢,赵刚这一天都魂不守舍,一进教室门他就后悔了,不是说对他好吗,怎么又
放学了赵刚急急忙忙收拾,想去林枫家等他,好好跟他解释道歉。谁知道碰上魏青书这个讨债鬼,追着他不放。赵刚心里有火,这才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jj好抽,发个文花了半个小时。唉
、抉择
林枫家里只有奶奶在。
“奶奶,林子去哪儿了,现在还没回家”这会儿都快八点了,林枫今天连晚自习都没上,上完下午的课就走了。
奶奶叹口气,说“林子去朋友家了,没事,他就回来,你等等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