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班时生景并没有看到韩少阳的车,他甚至还特意地转了转,确定没有那辆倍儿新的s600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了公交车站。
怎么那位老爷终于有所觉悟了吗
知道老子也并不是那么好追的,终于知难而退了
发发发发
他在前面志得意满地走,韩少阳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能蠢到什么程度。
他是今天下午才把车取回来的,下午三点,4s店小哥亲自给他开到他们公司。
去还车钥匙的时候,那个滑稽的英国小子甚至还抱着他假哭了一会儿,“哦我亲爱的老伙计啊,你不是说你恋爱了吗难道那位小美人特别仇富,看不得你开太好的车哦那没关系,我可以申请一下给你薪资下调百分之七十五,就存我这好了,如果哪天你急用钱可以来跟我借,毕竟恋爱要紧,爱情那么伟大,这么好的姑娘现在已经不好找了。”
韩少阳将人推开“闭嘴蠢货,不是跟你说了我是gay”
“哦天啊,韩,这时候你跟我强调这些,难道是想说你爱上的那个人其实就是我哦不不不,我已经有了玛莎了,上帝面前发过誓的。”
韩少阳懒得跟他废话“滚,老朋友你要知道,gay也是非常挑剔的,我受不了你身上的狐臭味。”
所以现在,韩少阳开的是他自己的车,suvx570。
而生景那个蠢小子,从出来就一直在围着轿车打转,压根就没瞥他一眼。
感情你是以车认人的吗我这张脸算白长了
韩少阳又有些郁闷,他真的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一个人忽视得这么彻底,还忽视了两次。
他郁闷地跟着他,看他在前面小人得志地走着,顶着一张蠢脸,尾巴都要摇上天了,我不来找你就这么高兴
于是再度被刺激到的韩少阳恶意地按了按喇叭“喂,上车。”
生景“”
我在哪我是谁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带不带这样玩的不是说好了不出现的吗这样悄无声息跟在人家后面是闹哪样还特么换了个车车多了不起啊土豪了不起啊
咦,换车了
生景看看面前崭新的黑色尊贵豪华型suv,忍不住赞叹地吹了声口哨虽然比s600是差了点,但这款实在太帅啦
他没等韩少阳再出声便屁颠屁颠地上了车,坐下后摸摸这看看那的,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要不是韩少阳正在那坐着,他甚至还想上驾驶座上试驾一下
没办法,男人嘛,总是会对好车有一种特殊的情节。
他来来回回将车内饰全非礼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赞叹“韩老板你还是有点好处的,跟你混能坐上各种豪车啊,你还有别款的吗改天也开出来带我兜兜风”
韩少阳吧嗒了他一眼“怎么,方明远的车不够豪”
一句话愣是把生景噎了个半死。他眨巴着眼睛干瞪了半天,过了好久之后,才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收回之前说的话行吗,韩先生,你这个人也不怎么可爱。”
呵呵,idon'tcare。
他们一直开出老远,生景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咦,这是要去哪,不回家
“我们去哪啊”
“去吃饭。”
“我昨晚不是约了你吗,今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生景说可我也拒绝你了啊,“我说韩爷咱们随便吃点就行了,我回去还有事呢。”
“哦,什么事”
“看球。”
韩少阳的眉头皱起来,想了一会儿“我怎么不记得这个点有什么球看”
“nba录播,火箭对尼克斯,输了。”
“嗯,喜欢哈登”
生景奇怪地看他“一个嫖把子,有什么好喜欢的。”
韩少阳“”
“那”
“霍德华啊,我心中永远的小男孩”
韩少阳也挺奇怪“按理说这几年nba像这种传统中锋已经逐渐凋零,很难再出现像当初姚明、奥尼尔那样的统治力大个子,而是更喜欢打小球,两卫加三锋,并且霍德华已经巅峰不再,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库里那样灵活性球员。”
生景摇脑袋“nonono,你不知道,霍德华的肌肉块简直太迷人了,简直迷得不要不要的。”
韩少阳“哦看不出来,你竟然喜欢这种类型”
“是呀是呀,我一直都幻想有个威武雄壮的汉子撅着屁股在床上等我操。”
韩少阳“”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不起所有登哥球迷,跪地谢罪
其实我是喜欢大胡子的,相信我
我还喜欢萌神,好可惜这届没得总冠军啊,有一起站队的吗
另周琦被火箭选上了
那么瘦
过去了会不会被撞飞
艾玛,好心疼2333
、第四天
韩少阳带他去的是一家闽菜馆,提前订的位置,一个环境清静的雅间。
服务员进来上好茶水后就关门出去了,生景奇怪“不用点菜吗”
韩少阳说“我之前已经点好了。”
“”
所以都不问我意见吗,摔
他心不在焉地玩起手机,韩少阳见他一直这样不上道,很是忧桑“你都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约你出来其实我还有件挺重要的事。”
生景“”
“我今天生日。”
呵呵。
“韩爷你能不能别总拿这种套路我,我又不是迷妹儿,撩不到我的。”
韩少阳说“我说真的呢。”
他翻出钱包将身份证抽出来给他,生景却只关注他钱包里那厚厚的一沓卡,“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卡豪”
韩少阳抬眼皮看他,又是那副欲言又止地样子,生景赶紧摆手让他打住“你不又想说方明远难道没有卡吗,实话告诉你,我没看过。”
韩少阳好笑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他了,我是说,你要不喜欢可以给你。”
他“啪”地将那摞卡撇给他,生景捡起来一看,xx养生的,xx酒店的,xx会馆的种类还挺多。
“啊”
韩少阳继续笑“会费一千到几万不等,你要是喜欢,可以自己充了去玩。”
生景“”
这时候服务员刚好进来上菜,韩少阳点的全是特色菜佛跳墙、鸡汤氽海蚌、荔枝肉和醉糟鸡,还有泉州肉粽、闽南豆皮卷和西施舌芙蓉蛋。生景尝了一口,味道纯正,色香俱全,码数都不算太大,但即便如此,两个人吃也还是太多了。
“你还叫了别人”
韩少阳说没有啊,就咱俩。
“那你点这么多,能吃了”
韩少阳再次立了眼睛“我都说了是我过生日,怎么能对付”
雾草,还是认真的
生景这才起了心思去看韩少阳的身份证还真是今天。照片上韩少阳头发要比现在长一些,全部用发胶定型在脑后,鬓角往上十厘米都剃掉了,只留出短短一茬。五官依旧很立体,不知是不是变了发型的缘故,看着要比现在雅痞很多。
“你居然还有这么时尚的时候”
生景笑着将身份证还给他,韩少阳吧嗒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很土”
“”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不不,我是说你现在看起来更稳重,就是,呃,帅大叔”
“那就是我很老了”
“”
生景决定闭嘴了,专心致志地吃菜。韩少阳依旧不依不饶地问他“喂,问你话呢,别光顾着吃,喜欢都给你打包,再叫俩现在快说说,我到底咋样”
生景夹了块荔枝肉给他,“韩爷你尝尝,这菜特好吃。”
韩少阳将他的筷子挡开“少转移话题,没劲儿。”
哎
生景无奈了“我说韩老板,咱能成熟点吗”
“你是说我幼稚”
“啪”
他将筷子摔在桌子上“还吃不吃了,不吃我走了”
对面人这才露出了笑脸“你说你这孩子,这么大脾气干嘛。”
贱的
两个人因为开了车的缘故,都没喝酒。生景向来口壮,吃什么都香。韩少阳见他吃得来劲儿便一直夹菜喂他,所以一顿饭下来,菜大部分全都进了生景肚子里。但还是剩了好多。
生景心那个滴血啊“太浪费了要我说根本用不着点这么多全都打包,回家喂七宝”韩少阳问七宝是谁“我的猫啊。”
“啥现在还有猫吃这个你确定”
生景说当然,“想当年哥穷的一分钱没有的时候这货就一直跟着哥吃,我吃啥它吃啥,一点不挑食。当年一个馒头掰两半,我一半它一半,你见过猫吃馒头吗我家七宝就吃。”
他说着还挺得意的笑了,“那小子就算吃得这么惨,硬是一点秤没掉,一称,还长了两斤,你说厉害不”
韩少阳说那还真是,“你当时为啥那么穷”
“你以为谁都像你们这样天之骄子生下来就有钱吗,生活中的困难多了去了,我就是不爱说,不然出本自传早红遍大江南北了。”
韩少阳骂他,“你就贫吧。”生景便哈哈哈地把话题岔过去了了,等他再想问他时,那小子却开了雅间门叫服务员打包去了。
啧,嘴还挺严。
回去的路上韩少阳说“既然你吃了我的生日宴,总该有点表示吧”
生景一脸惊恐地把胸捂住,“卧槽,你不会还想顺个色吧,卖艺不卖身啊。”
“啧,你有艺可卖”
生景歪着脑袋想了想“还真是,那算了,不卖艺也不卖身了。”
他下车后甚至还拍了拍韩少阳的车顶盖“我说韩老板我觉得你这个人不错,吃饭就吃饭,一点不套路。”韩少阳瞪他“咋,你那意思我再带你开个房都挺忙的,开房不会直接去吗,吃什么饭浪费时间。”
生景
“算了,当我没说。”
韩少阳起车要走,问他“明早吃啥,还包子”生景摇头,“我明天有事,不去单位。”
“那去哪”
“能保留隐私吗”
“随便。”
他将车子启动着,见生景还不把车门关上,问他“还有事”生景站在那扭捏了好半天,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挺为难。
“我说韩哥,生日宴我不会白吃,等以后想到了再给你补上。”
韩少阳继续吧嗒他“算了吧,我还是希望你卖身。”
嘭
“好走不送。”
他进了屋,七宝难得心情好,一直跟在他脚边转悠。蔚然还没走,见他回来还拎了吃的,一双眼睛都笑没了“哎呀宝贝儿你太好了,你咋知道哥快饿死了”
生景说滚,“我是喂七宝的。”
“它那么一点哪能吃得了这么多。”
蔚然不理他,自己把东西倒出来装盘,有两个菜凉了,甚至还微波炉热了一下。
生景嚷嚷“喂喂喂,别忘了给七宝拨点。”
“知道了,放心吧。”
于是生景便去换衣服了,出来给猫换水,将七宝抱到桌子上,看着它吃。
他问蔚然“你不是跟钱晓峰都和好了吗,还赖我这干嘛”蔚然说和好个蛋,“我都说了要跟你同居,不然我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东西都搬来干嘛”
“难道不是为了折腾钱晓峰”
“不不不,我对你才是真爱。”
生景呵呵他一脸“那也行啊,一个月房租2000,水电费平摊,看在咱俩这么熟的份上,物业费就不收你了。”
蔚然说卧槽,“这你就过分了吧。”
“那你就快滚啊”。
他回了屋,刚才洗脸的时候忍不住又将衣服撩起来看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胸口上那个淤点好像比之前又大了一些,不再单纯的泛青,甚至开始淤紫。生景觉得挺逗的,他个学医的,对这类超自然反应自然非常感兴趣,他甚至还有点期待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三十一天后会变成什么样
哦不不不,不是三十一天了,又过了一天。
七宝扒开们进来,这小子现在开门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基本上屋里面任何它想进的房间都能出入自如,包括卫生间。每次他和蔚然拉屎的时候它必定要在一旁守着,锁门还不行,人家在外面叫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生景自己自然是习惯了,作为一个铲屎的,这点自觉还是要有的。但蔚然不习惯啊,每次它一进厕所就能听见那位少爷拔高的尖叫声卧槽生景你快管管你们家色猫,贪图小爷美色也不带这么玩的,老子好不容易用个力,让它一吓又缩回去了好吗
生景觉得这话实在太污了,严重侵害了他的心灵。他进去将七宝抱出来,“你他妈鼻子失灵了吧,这货拉屎这么臭你都能待得下去”蔚然呸“你懂什么,老子这叫消化好。”
七宝跳起来,一蹦跃到了他的腿上。他们以前总喜欢以这个姿势待着,生景一遍一遍给它顺毛,七宝就在他腿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高兴了,还会抱着他的手舔一会儿。
生景说“喂,过两天给你找个新家吧,免得我死了,你又得去流浪。”
七宝抬眼皮看看他,意味不明地坐了起来,两只浅金色的眼睛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竟然伸长了身子,将前爪搭在了他的肩膀。
那一瞬,生景竟然莫名有些想哭。
他捡这小子的时候正是人生最无助的时刻,他妈死了,医院还有一大笔治疗费没交,兜里一分钱都没有,两顿饭没吃,天还下起了大雨,他坐在以前总去的那个公园里,人生第一次想到了死。
“既然活得这么艰难,不如一死百了了。”
可是这时却不知从哪爬过来一只小奶猫,奶声奶气的,趴到他的鞋面上冲他弱弱地叫着。花斑纹,曜石眼,身上的毛都被雨水打湿了,显得更瘦小,加起来可能都没他两个拳头大。
“喂小可怜儿,我现在自己都养活不了了,照顾不了你。”
那小猫依旧在他鞋上叫着,乌央乌央的,与寻常猫叫声不同。生景到底还是心软,将它捧了起来,这一抓感觉它更小了,好像随便用用力就能把它掐死掉。小猫感觉到温热的体温又在他手上叫了一声,寻到他的一根手指,啜啜地吮吸了起来。
生景想,看来我还不能死呢,还有这么个可怜的家伙等着我去喂。
他托着那小猫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坚定地回了家。
那小猫就是七宝。
蔚然也跟了进来,看到一人一猫的状态“雾草,你们这是玩什么深情呢,人兽”
生景瞪他“你进来干嘛”
“当然是求当天使哥哥啊。”
“我自己的感情还一团糟没个头绪呢,给你当鸡毛天使哥哥。”
蔚然说你那还不简单,跟方明远断了。
“呵呵呵,照你这么说,这世上就没有虐恋情深了。”
蔚然笑“你他妈那也配叫虐恋电视上演的那些家庭伦理剧都没你这狗血。”
“我以为看在至少还睡我家的份上,你会对我友好点”
蔚然呵呵,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老子这是就事论事。”
“滚滚滚,看你烦。”
晚上临睡觉时方明远发来短信白天什么事,当时在忙。
生景错错眼珠想了想按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站短被拒了,好忧桑。
十一点左右加更。
请求安慰。
、第五天
生景今天要去看陆昜,就是他论文研究的那个对象,所以早早跟秦国栋排了班,轮休。
早上起来外面下起了雪,白茫茫的一片,伴随着呼啸的北风,一开始出去还没觉得,越往外走越冷。生景在楼道口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回去换了件羽绒服。想了想,又围上个大毛巾。
他要去的是一个管辖区,不能暴露位置,所以在还有挺远路程的地方,生景就下车了。雪越下越大,地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生景紧了紧围巾,独自又走了二十多分钟,这才来到一栋独立的白色洋楼面前。门口有两个警卫把守,生景出了证件登了记,这才允许进入。
他推开门,穿过灰铜色的老漆大门,走过斑驳的围墙,又大约行了五分钟,这才来到楼前。
这一栋本来就是独门独院的设计,在整体围墙的内部,又单独圈起了栅栏。同样是乳白色的,跟洋楼整体外部设计交相辉映。这回门口没有人把守,他哈口气推开门,入目是大而空旷的客厅,暖气很足,家具摆放得很少,除了简单必要的桌子椅子外,连一件多余的装饰品都没有。
一个青年正坐在阔大的落地窗前,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宽领毛衫,稍长的头发用皮筋扎在脑后,膝盖上放了一本书,腿边茶几上摆着一杯仍在徐徐冒着热气的红茶。白净修长的食指时不时翻过纸页,偶尔拿起茶杯喝上一口,整个人优雅而又干净。
英俊,是生景对陆昜的第一印象。
冷漠,是生景对陆昜的最终印象。
他来到他对面,也搬了把椅子坐下。想了想,也起身倒了杯热茶。
暖暖的茶杯捧在手里终于让他有了些暖和的感觉,生景这才静下心思来观察陆昜,发现那青年自始自终都没抬头瞅他一眼,只是维持着继续翻书的动作,频率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为他的到来而感到分心。
“你最近好吗”
生景问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好不好青年都不会跟他直说。他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类深度人际交往性障碍的患者,这类人通常表现得不爱与人沟通,抗拒交谈,讨厌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有强烈的心理暗示和心里存疑,一旦你越过他可以接受的点,他立马与你保持距离。
他也是花了两年时间,才终于让陆昜认同他是无害的,可以跟他接触。
但依旧冷淡。
生景捧着茶杯慢慢啜了一口,这里环境很好,透过大落地窗可以将前面院落尽收眼底。夏天的时候会有人在花坛里种上各色鲜花,大的小的,五颜六色争奇斗艳。一到盛夏争相开起来,每每望过去,倒也是赏心悦目的一幕。
不过现在,在这样芳香润口的茶水中,被屋内充足的暖气环绕着,看着外面雪花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天地连成一片,铺就成一铺纯白的银色雪景,生景的心,竟也跟着莫名宁静了下来。
他对陆昜说“小昜,你不用慌,年底之前你就自由了。”
陆昜抬起头看看他“谁跟你说我在慌”
我下回来你就会这样说了。
不过生景没回答他,他看着陆昜,换了个角度,与他保持面对面。
这样的直接让陆昜多少有些不自在,他皱了皱眉,到底忍住了没挪开视线。
生景说“再过不久你可能就要换个主治医师了,我最多还能再来看你一次。”
陆昜“嗯你要去哪”
我要死了。
生景仍是不答他,他依旧笑着,想起之前最后一次来看他时,他与他提起的事情。
他们接触这两年多,他第一次看见青年那般兴奋,笑逐颜开的样子,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的喜悦。
生景问他“你找到那个人了”陆昜说是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告诉我的呀。
他坐得稍微靠近他了点,现在这个阶段,这种距离陆昜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上回来你还没跟我说全,来,再跟我说说,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陆昜疑惑地看着他“上回”
生景对这个反应非常赞。
他记得很久之前,他也曾有这样试探陆昜的时候,青年的反应是迅速地,直接了当拒绝了他,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并且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与他保持着距离。
可是现在,他只是这样单纯地疑惑地望着他,表情带了些许的茫然,似乎正在努力回想之前是否真的有说过,完全没对他的话产生任何怀疑。
这无疑是对他治疗成功的一种肯定,说明他确确实实已经成功靠近他了。
只可惜啊。
生景叹了一口气,强打了精神继续问陆昜问题。陆昜只最初迷茫了一小会儿,立马被他的语气带上钩,将最近查到的事情一件不落地说了出来。
其实也是憋得久了,急需找个人进行倾述。
他一直知道,陆昜啊,就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小男孩。
“你看你,你把他说得这样好,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人面兽心,其实是个渣”
陆昜说渣坏人吗“不不不,严哥不可能的,他一直是个好人。”
生景砸吧砸吧嘴“那谁知道呢,毕竟离他救你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人总是会变的。”
“就是不可能”
生景便又叹了一口气“好好好,你这个情根深陷的少年,我争不过你。”
陆昜“咦你的意思是我喜欢他”
生景“啊难道你不喜欢他”
“不不不,我是喜欢他的。”
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我一定是喜欢他才会在意他的点点滴滴,也一定是喜欢他才会惦记他过得好不好,时时刻刻都想要得到他的消息,得到了便满心欢喜,得不到又坐立难安。”
“这便是喜欢吗,这种无处安放,无法适从,又无处宣泄的感情,便是喜欢我喜欢他,陆昜喜欢严谡,这一句,多好。”
生景听得牙都快酸掉了,“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奇怪的小说或者电视剧”
陆昜“咦”,将膝盖上那本书举起来给他看封皮“这本书奇怪吗”
生景一看,滚开啊,你这个老流氓,“呵呵,你说呢”
他走的时候雪差不多已经停了,但风势不减,迎面吹上来,依旧像刀削般得疼。生景站在空旷的阔地上打了两个寒颤,陆昜又重新坐下身继续看小说了,不知道等严谡见到他时,被他满嘴的奇怪话调戏会是个什么样子。生景甚至还有些期待他们见面的场景,“如果能亲眼见一下该多好啊。”
他再次回过头打量房子的方向,氤氲的落地窗阻隔住人影,瞧得并不算清晰。勉勉强强能够辨认出陆昜的姿势,他看到他停下来甚至还冲他招了招手,生景也跟着回了回手。他想起来他刚才临走时陆昜专注的目光,他盯着他的脸瞧了许久,眼中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关心,他说“生景,你应该注意休息了,你看起来好像一个死人。”
是啊,我确实死掉了。
我终于捂化了一块冰,可我不能再陪着他继续了。
“再见,我亲爱的男孩,希望我下次还能来见你。”
他从管辖区出来其实时间尚早,毕竟他活着时已经来过一趟,所以这一次并没什么特殊要观察的。生景站在路口想要打车回家,他非常后悔这么冷的天居然没开车出来,去他娘的梦魇,谁冷谁知道
他站的地方其实离客运站很近,下一个街角拐个弯儿便是短途客运站了。有一对母子不知是落了什么,妈妈一直在唠叨儿子,儿子则背着大包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走得快了,又会不耐烦地停下来,等他妈跟上了,又继续快走。
“你这个死孩子,走那么快想累死我啊。”
“还有不到十五分钟就发车了,你再不快点咱们就赶不上了。”
生景盯着两个人离去的身影微微出了神,他妈已经离开他快十年了,这十年中,他一个人摸爬滚打,总算把日子撑了起来。有的时候熬不住了,便回他妈坟前哭一场,那个可怜的女人除了他,估计连个给她扫墓的人都没有。生景抿着嘴角笑了笑,算了,反正我都要死了,回趟家看看吧。
他去了短途客运站,他家在c城的周边,1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生景买了票坐在人潮涌动的大厅里,听冷硬的女声宣读着检票车次。自己买的票还有二十分钟发车,他就这样盯着这份蓝色票根,又出起了神。
其实当年的事还挺让人寒心的,他妈癌症,晚期,治疗的两个月花销巨大。家里本来就没什么钱,他妈坚持要出院,生景不干,能借的亲戚几乎都借遍了,收获甚微。他爸给拿了两万块钱,最大之力了,可这么点钱怎么能够呢,最后生景还是不得不撤药了,刚想第二天回家,当天晚上他妈就去了。
最后他也只能把房子卖了还债,然后继续一声不吭地去上学。
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没在别人面前哭过。
可是其实,他还是挺想那个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虐了
注意避雷。
另外放陆昜和严谡见面后的小日常
陆昜迅速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然后掏出手机很认真地对严谡说,“我还没有你的电话。”
严谡“”
“你之前不是给我打过电话么,还告诉了我案件极其关键的信息。”
陆昜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很懊恼地将电话收了起来,声音听起来很沮丧,“好吧,我是骗你的。”
严谡“”
严谡将厚被子抱过来,然后又给陆昜找了件宽松的t恤,“这件是我妈买的,她实在太高估了我的身高,所以你应该能穿。”陆昜便接了过来,当他面将衣服换了上去。严谡在他换衣服的时候瞅了一眼,嗯,八块肌,范丽娟那个小丫头看到了又该尖叫了吧,陆昜这时候停下来看他,将穿好的衣服又往上拉了拉。
严谡“”
“喜欢你所看到的么”
“从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
“不,等我会儿。”
陆昜在他站起来的同时拽住了他一只手,严谡垂下头看他,陆昜还在快速地敲着键盘,并没有因为分出一只手而减速。“怎么了”严谡又再次坐下来,因为离得有一段距离看不清他究竟在弄着什么,所以严谡又将凳子搬近了一些。
然后他便注意到陆昜因为他这一个动作愉悦地翘起了一边嘴角,“很快了,”他轻声地吐了出来,声音听起来很愉悦,“我在给你准备惊喜。”
严谡“”
至于那本滚开啊,你这个老流氓,我就不告诉你是我下本想写的,233
、第五天
生景挺小的时候他爸妈就离婚了,他爸又找了一个,他归他妈。
娘俩日子过得非常苦,婆家那边一点赡养费都不给,他妈又拉不下脸去跟他爸要,所以这么些年,一直是他妈一个人养他。
他当年年纪小,人事不懂,虚荣心倒是挺强。那时候男孩子之间就攀起了穿戴,尤其是拼鞋。生景当时特别想要一款篮球鞋,大好几百块钱,顶他妈大半个月的工资。
生景妈就跟他商量,“不行咱们去东市场批发那边转转吧,我看那边的鞋也挺好的。”生景不干,赌气好几天没跟他妈说话,就是不松口。最后他妈到底还是咬牙给他买了,买的新款,一折不打。
生景记得当时他老高兴了,晚上睡觉都恨不得抱着那鞋。第二天早上早早就醒了,睡不着,做梦都是今天去学校的光景。
他妈那个时候已经出去了,生景一直知道他妈早上要早走的,饭都给他留锅里,他自己吃完了上学。
他记得当时才4点多钟,也是冬天,外面天都没亮呢。他推开窗看看,寒冷的空气冻得他直打哆嗦。外面太暗了根本瞧不见他妈的自行车还在没,生景穿衣服下楼,去车棚那一瞅,果然,没有,“这么早”
不过那时他太兴奋了,也没细想他妈为啥要这么早走,穿着崭新的球鞋的感觉太好了,他连饭都没好好吃,随便扒拉两口就上学去了。
“我靠,生景,你这鞋不错啊。”
进学校才刚一进教室球鞋就立即吸引了同学的注意,一帮男孩子呼啦啦围上来,绕着他的球鞋打转,好几个还直眼馋。
“这可是新款啊,我前两天刚在广告里看了。”
“嗳那不得老贵了啊,不打折吧。”
“打折像什么话啊,来来来,给我穿个试试,我还没穿过这么好的鞋呢。”
一帮人唧唧喳喳地围着他,说的都是恭维的话,就为了能挨个试试他的球鞋。
生景的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他像个大爷似的光脚翘着二郎腿,昂着脑袋从鼻孔里面喷气,“行行行,都试,随便试。”
他平时玩得好的哥们从外面跑进来,拽着他就往要跑,“快走,我刚来时看见阿姨在路口好像被车撞了,人还没散呢,快去看看。”
生景脑袋当时“嗡”地一下就炸了,鞋都没来得及穿,跟着人家就下楼了。
幸好,出事的地点离得并不远。
他们去的时候人都没散呢,生景将自行车往边上一扔,扒拉开人群,看见他妈正跪地上拾散落的报纸,手都磕破皮了正快速地渗着血,他妈便在衣服上蹭了蹭,继续拾。
“妈你咋样啊,咋回事啊”
生景扑过去将他妈手捧住,上下看了一圈,“有没有事啊撞哪了哪疼你咋搞的啊”
他妈一看是他,一愣“嗳小景,你咋来了”随即注意到他没穿鞋,“你鞋呢败家玩意儿,新买的鞋啊,哪去啦”
生景说,学校呢,忘穿了。“你咋回事我同学说你被撞了,可吓死我了。”
他妈说没事,怕啥。这时候人群已经散了,撞他的那个自行车车主也将剩下的报纸都捡了起来,摞好递给她“大姐你没事吧”生景他妈说怎么没事,你看看我这报纸今天早上新上的,还没送完呢,现在倒好,全脏了,你让我咋送给人家男人说对不起对不起大姐,我赶时间,再说要不是你逆着骑
“我逆着骑咋了,我逆着骑那么多人没撞上,偏偏你把我撞了,我不管,反正你得赔,我这一天的工资呢全让你撞坏了,你得赔我。”
那时候全民工资水平都不高,生景眼看着他妈为了多跟人家要两毛钱在那呛呛了半个多小时。到最后男人到底还是给了,他妈这才心满意足地揣进了兜里,一回头看到他“你咋还给我愣在这,不上课啦大冬天的鞋也不穿,你等冻感冒的,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就要赶他走,自己也拍了拍全是土的裤子,扶起车上班去了。
全程没管她流着血的手。
“你说你这个人啊,一辈子都享不着福。年轻时为我爸,后来又为了我。好不容易我快上大学了吧,又查出了那个病。你也是,早知道有病了为什么不早看,非要一个人在那硬挺,我就说你半夜总偷偷起来躲厕所里干嘛呢,那得多疼啊,你怎么忍的”
他坐在他妈墓旁。天冷,呼呼的北风打着旋的往脸上刮,逮着机会就钻衣服里。生景来得时候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就在临进来时买了两张煎饼,玉米面的,小心地放在他妈墓前面。
“吃了一辈子了,居然还吃不够。”
他就这么呆呆地坐着,背靠着他妈的墓碑,眼睛直直地望向天空,也说不上想啥,就这么望着。
“我那时候那么不懂事你咋不说我呢,我现在回想起来都想抽自己一顿,你却还惯着我。人家妈碰见不顺心了抓起孩子就打一顿,你倒好,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我,一天天尽给我买书了,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你那参考书买的都没用,还没我们练习册难呢。”
“还有我那帮同学,现在也不知干啥呢,上大学后就没怎么联系了。我前一阵碰见了小胖,小胖你记得不,高一时总来找我玩那个,一弄还在咱家混顿饭吃。哎我去,人家现在可不胖了,瘦高瘦高的,还开一辆路虎,老霸气了,说啥要请我吃饭,我一想成啊,黑了他顿好的。”
“我现在那个室友啊,总在跟他男朋友吵架,天天吵,一句话不合就干仗,偏偏两个人还分不了,你说烦人不。”
“还有我那只猫,以前抱过来给你看过,你猜现在怎么着,老胖了,一天天比我还能吃,我都快养不起了。”
“还有我爸,前些天给我打了个电话,我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就问了我两句 ,然后就挂了。他也没来看你吧,他儿子马上要高考了,应该挺忙的。”
生景将身子转过来,正面对上他妈的墓碑,墓碑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字都不像刚刻上的那般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