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冉秋解的围。瑾妃收敛了笑意,对他道“我最近不能再出来,所以趁着今夜来与你们商量事情。之后几月会很辛苦,京中若有兵变,切记远离皇城,勿被波及。”
冉秋道“几成?”
瑾妃毫无犹疑“三成。”
贺无伦与穆岫羲暗暗惊异非常。京中势力分布,这几日他们已熟记于心,其中德妃的中坚势力在朝中为两成,宸妃加上地方的支持与皇上的晦涩态度是两成半。皇上手中掌握的势力原本有五成,而瑾妃这些年里竟从空白中收入了三成。
绝不会落入他人手中的三成。不管是利诱,是胁迫,还是心甘情愿,都让人佩服。
然而冉秋仍不满意“有没有加上郕王的?”
瑾妃面上没有一丝被拆穿的羞愧之意“算上他的,是四成。”
三人心中渐沉。郕王在朝中原本与皇上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后来为了自保明里缩手许多,暗里却不知延伸到了多少人身上。而现在,郕王竟然只占一成。
不管是因为瑾妃并不信任郕王,还是朝中的势力比明面上能看到的更加难料,都不是个太好的消息。
瑾妃似未看见三人眼中思虑,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这几月的计划。你们按照计划行事,剩下的事情都由我的人来做。”
冉秋点点头,接过东西。
瑾妃道“我要与侄儿再说一会儿话。”
半刻后。贺无伦无奈地坐在桌子旁“姑姑留下侄儿,就是要说这些?”
“怎么?我先把我要说的说完,等着你给我说教。”
贺无伦叹了口气“郕王并非易与之辈。姑姑的计划不会成功的,反而平添了危险。既然七皇子不是胸无城府单纯正直之人,姑姑还争这些做什么?”
“就是因为他不是好糊弄的,我才要新做一个计划。否则,他上位之后,根本不会顾念与我的母子之情。”
贺无伦头疼地想,还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现在倒是对皇家的诡谲斗角厌烦透了“为什么一定要当那个皇帝?皇位上有什么好的?”
☆、帝位谁得
“有什么好?”瑾妃恨声道,“那时候你父亲身为族长的嫡子,不费一分一毫便取得家主之位。而我,努力了那么多年,最后竟然要退出江湖,嫁做人妇!如果我是男子,你是否还会如此劝阻我?”
贺无伦的头隐隐作痛。如果他是父亲,当年绝不会任由姑姑从江湖跑到官家去“太难了,你根本不可能成功,何况自身落得千古骂名,也会连累族人……”
“他们当初是如何对我?”瑾妃冷笑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我不追究。可是,我凭什么以德报怨?凭什么让他们借我的身份恩宠荣华?”
——族人早就已经四散凋零,走得差不多了。贺无伦再心中暗暗说道。不过他还是不甘心地开口“你真的不为你的儿子想想么?”
“就是为他想,我才要夺位。这样我的皇位也会坐稳,他也不必日日忌惮我,现在的皇权足以让史书上什么骂名也不留,难道不好?”
贺无伦无奈“你根本不该是这样的,七皇子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儿子,而是……”
“对,没错,否则我该如何达成宏愿?”
贺无伦终于恼火地站起身来“你不能将所有人置之不顾!”
瑾贵妃咬牙道“如果我说,只要我能黄袍加身,我一定会将帝位传给贺家子孙呢?”
贺无伦看着她,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女皇,不是没有先例,然而武瞾最后还是将皇位还与李家王朝。瑾妃,却是想要改朝换代?!这其中,手上要沾染的鲜血,要推倒的势力……
他摇了摇头。瑾妃也不勉强,只是温声道“好好想想。我是绝不会放弃的。”
瑾妃走后,穆岫羲和冉秋走了进来。穆岫羲看了贺无伦一眼,他才摊手丧气“病入膏肓之人是没有救了。”
冉秋毫无意外。穆岫羲道“既然你小姑姑已经走火入魔,不如趁早从郕王方面下手。”
贺无伦点点头。冉秋笑了笑,难得宽慰“其实,她这种有野心的女人,在皇上身边站久了,想要穿上龙袍,既是胆大包天,也是胸有壮志。只可惜,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她那处,否则……支持她登帝也不是不可。”
其余两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他。冉秋似无意随口道“反正,皇宫从里到外都烂透了,与其不断修葺加固,还不如直接推倒重建。”
冉秋走后,穆岫羲和贺无伦对视许久,也找不到什么能说的。最后,还是贺无伦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
“人之常情,”穆岫羲淡淡道,“我们且去会一会郕王。若他是真心对你姑姑,又认得清局势,自然千好万好。若他只是存着利用之心……我们再想他法也不迟。”
贺无伦沉默半晌,才淡淡道“其实……若不是冉秋手中还有那半块白玉玉玺,恐怕瑾妃也不会顾忌我们……我是不是她侄子罢。她对我父亲,大概是有恨的。”
“你父亲同样觉得亏欠于她,不是么?只是,若让你父亲选择,他还是会保全你而抛弃瑾妃。”
贺无伦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我贺无伦有一天要沦落到用一块无知无觉的白玉保命的地步。方才瑾妃的武功,你觉得如何?”
“……可说是当今世上罕见,比我们那天在灯节上见到的女子更胜一筹。”
“不错。那个‘槐落秀’还藏在暗处,我们需要用宫变将他逼出来,可是莫说‘槐落秀’,我们可能连瑾妃都只能打个平手。便是师父可以抵挡,她却至少还有一队皇城守卫的精锐,我们依旧没有多少胜算。”
两人说着,又都听了下来。今晚似乎格外寂静,开春时候的北风东风交替着吹,窗棂之上甚能看见落花的影子。
贺无伦默默地看着这难得的美景,穆岫羲道“与其在这里苦恼,还不如明天就去找郕王商议。”
“也是,也别再自寻烦恼了,”贺无伦的语气轻快起来,“还有很多硬仗要打呢。”
一会儿,房间里的烛光熄了,一阵摸索被褥的声音响起,很快又听了下来。
一刻之后。清影跃上房顶,对盘腿坐着的冉秋道“不知门主能否……从房顶上下来?”
冉秋毫无被揭穿的尴尬“是。”方才他只是隐蔽了气息,却忘了……从院子里也是能看见自己在房顶上偷听的。
回到房内,冉秋干脆不再点燃那根烧了很久只剩下两个刻度的蜡烛。他躺在床上想,时间过得迅速,事情进行的与他所预料的几乎一模一样。不算顺利也不算举步维艰,就是个好的开头。
这样下去,大概再有几个月,他就能见到冉涛那小家伙了。
他轻轻地笑了笑——笑意,大约比月色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