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带着些惊恐的表情看了詹勤云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说说,他做了什么事情。”
“我跟我娘是外地来投亲的,还不晓得京城的规矩,方才在路上,我跟我娘沿路问人,才刚知道路,那边就有一堆人围着这,这位爷过来,他们撞了我们一下,我娘当时就摔了,我说怎么这么对老人家哪,刚要上去理论,他们又抽了我几鞭子,然后,然后就走了,临了还踢了我娘一脚,回头我娘就不行了我在路上跪着,他们都说那是国舅爷,要我别再去投亲了,赶快出京城回乡去躲着”
“够了,”冉秋点点头,对把那个人架过来的两人道,“你们两个,把这个人送到衙门那里去,击鼓鸣冤记住,是到京兆府尹那里去。就说詹国舅仗势欺人,请求官府调查,再把这个送到那里去。”
“是。”两人点头,一个把中年男子扛起来,一个拿起那一沓纸,飞快往外面去了。
贺无伦好奇道“刚才那一沓东西是什么”
“是他以往十多年做的事情,劣迹斑斑,死有余辜。”
“这些东西是瑾妃给的”
“除了她,还有谁”冉秋笑了一声,仿佛是笑他到现在还不相信瑾妃的心计与野心。
贺无伦沉默了半天,才道“什么时候方便,让我们见她一面罢。”
“到时候自然会相见,你还要劝劝她不过,应该没什么用。”冉秋端着桌上的茶水走了,穆岫羲让开楼道,走了过来。
“早知道他要做的事情不过如此,我就上去了,这场戏一点也不好看。”
“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都是瑾妃要我们做的。”贺无伦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有什么所谓以后要扶起来的人不同而已。那些站在瑾妃这边的大臣,估计怎么也想不到瑾妃是自己要称帝吧”
穆岫羲话音刚落,两人都惊骇莫名地看着对方。
暗里,还有以后明理支持瑾妃的人,都是想助瑾妃的独子七皇子登上帝位。如果到时候瑾妃要得到有力的支持,一定是因为他们陷入了一种不能支持七皇子,却也不能再站到其他阵营中去的尴尬境地。
那么瑾妃登帝的最后一个障碍,岂不是
、不偏不倚
詹国舅被送到官衙的时候,铁青着一张脸,脸上还有些难免磕碰到的瘀伤。京兆府尹刘逸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拼命往旁边挪动着,躲避小厮手指上流出的鲜血。
两个景平门的杀手最后好像终于发现那些血止不住了,才帮他包扎了一下,看他能动了,渐渐喘过气来,才撇开脸去,看着堂上的人。
刘逸有些犯难地看着堂下的四个人。两个脸色是冷冰冰的,一丝表情都不露,根本不像那种会为不义之事大打出手然后闹上公堂的绿林好汉。
堂下,一个人是国舅,一个人大概是他的家奴。如果被削了手指的那个人是詹勤云,这件事情就好办了,无论如何皇亲国戚还是不能轻易伤害的。可是现在痛得脸色惨白的是他的小厮,詹勤云脸上只有一点瘀伤,这要怎么判对方告的可是杀人之罪。
这件事情要是闹出去,皇上心里怎么想姑且不说,估计会先处置詹勤云,再找个由头拿自己开刀。
他两只手虽然正正堂堂地摆在扶手椅上,掌心却不停地冒冷汗。自己是皇上提拔起来的,按理不属任何一派,但是十九皇子一死,京城中任何一个举动一丝风声,都可能成为自己获罪的理由。
这事情到底是德妃一系的试探,是宸妃的拉拢,还是皇上在试水
如果自己在此时出手,是否意味着皇储的争夺开始渐渐明显
皇上想要将筹码放在哪一边
思绪纷杂,刘逸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汗湿,连带着扶手椅上面都留下了星星点点的水痕。堂下两个原本来击鼓鸣冤的人,却依旧面无表情挺直站着。
好像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跪下过。
刘逸这才把目光渐渐移到旁边那个被自己忽略的、瑟缩却跪得快五体投地的人。这个才是平民百姓该有的样子么
他开口“你你姓甚名谁”他刚要开口问个仔细,却发现自己连他的性名都没问。
“小、小人胡大,平阳人氏。”
刘逸皱了皱眉头。平阳人氏,听他口音在京城恐怕一天也没住过。也就是说,这个人的身后是没什么势力支撑的。同理,这只是想要修理詹勤云的人临时起意找到的一个借口。可是看那两个人身板挺直的人,又不像平民,反而有点像是江湖人
他眼前一亮,又一暗。如果这是江湖人氏,那么极有可能是那位瑾妃的人。谁都猜得到皇上虽然对德妃和宸妃恩宠较多,心里考虑的却是对皇权没有明显威胁的瑾妃。尽管宸妃的二皇子锋芒毕露,让不温不火的七皇子显得平淡无奇,但看他能在皇宫之中保持中庸之道,便知道他不是个简单角色。
瑾妃终于有动作了
说不定这些年一直对诸位之争冷眼旁观的人里,就有不少已经对七皇子有意的人。毕竟,皇上继承皇位的时间虽不长,年岁却长,真正坚持站在他那边的,最后只能被赢得储位的那一位忽视挤压。
刘逸在心中暗暗盘算,怎么能不拂了德妃的面子,又让瑾妃满意
这件案子拖不得。
最后这件案子,刘逸判得“不偏不倚”。不过,被判罚的那个是詹勤云的倒霉小厮,下牢,问斩。詹勤云以“御下不严”的罪名,被罚了五百两银子,赔给中年人,让他好生安葬老娘,回乡去了。
刘逸喘了口气。一连过去三日,朝上没有任何动静,詹家也没什么人上门,他反而惴惴不安起来。只是事情已经做下,只好低眉顺眼谨言慎行,一面遭横祸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第四日。
皇上忽然召他到御书房,询问詹勤云纵容手下行凶杀人一事。此时那个中年男人都不知离开京城多远了,刘逸也只能诺诺听着皇上的东拉西扯。
最后,皇上把今天谈话的主题搬了出来“听说刘爱卿前些日子办了一件案子”
刘逸心头一凉来了。
他的脊背更弯了一些“臣惶恐。臣是按本朝律法办事,皇上明鉴。”
“哦”皇上转回书案,声音辨不出喜怒。刘逸觉得自己的腰杆有些僵硬。他拱着手,就差膝盖一软,求吾皇开恩了。
“朕知道爱卿向来公正严明。”
刘逸的冷汗已经顺着下巴和脖颈流进了领口。公正严明,看似褒扬,实是官场大忌。明黄色黄袍的一角在他面前微微摆动着,脑子里的弦已经十分紧绷,即将拉断。
、九五之尊
皇上忽然转了话题“前些日子,德妃同朕说起过,小八也到了嫁龄,求朕同她物色个才貌俱佳的世家公子,不知爱卿以为如何朕可听说,你儿子今年刚行冠礼,风度翩翩,品行优良哪。”
刘逸的腿抖得厉害。皇上一向不喜德妃,詹勤云这国舅也不争气,若不是碍于德妃母家势力,皇上极有可能已经将他们铲除干净。
现在这是试探,还是加重德妃的五皇子争宠的筹码
明显不可能是后者。他立时跪倒“臣惶恐。犬子虽年满二十,却并不成器,整日悠游无心正事,臣深恐”
“行了行了,”皇上摆了摆手,“朕也就是问问。你何必如此紧张朕记得你当年在父皇面前可是慷慨陈词过的。”声音明显是带了笑意。
刘逸苦笑着抬起身,额头上却还带着地上的灰,看得皇上轻笑了一声。
“朕这些年就养了这么些孩子,皇子十二,皇女十一,一转眼小八都要出嫁了,小十九却”
刘逸全身僵直。他忽然想起一些被自己忽略过的事情,比如十九皇子,比如,郕王。
他越想越心惊,只觉千不该万不该,三日前胡乱揣测圣意。皇恩浩荡,皇威深重啊。
想动手的不是妃子,是这位九五至尊。
“朕前几日听人说,詹国舅欺压民众,弄得民怨沸腾,可有此事”
刘逸想起前几日被一同交到堂上的那一沓纸。条条陈列出詹勤云的累累恶行,任何几条放在其他人身上,都死不足惜。也亏得皇上能忍到现在才动手。
“臣惶恐,”他再度深深弯腰,“臣这几日夜不成寐,深恐有负圣恩。有人曾将詹国舅告上公堂,只是那动手之人是国舅身边的小厮;后来不知什么人潜入府中,送来一些关于詹国舅的言行。臣本想奏于圣上,却不料这几日旧疾复发”
虽是故意模糊了时限,免了追究办事不利之责,这也不全算谎话。自己确实有胃疾,这几日寝不能寐食同嚼蜡,胃绞痛得厉害,还咳了几口血,反将自己吓了一跳。
皇上状若无意地摆摆手道“朕在皇宫之中,也不知这些事情是真是假。既然有人送来了东西,就随意看看罢。若是言之有理,朕自会遣人查办。”
刘逸那口堵在心中的气一松,忽然面色惨白,咳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临晕厥之前还在想,幸好皇上早有人选,自己不必牵扯进来,这京兆府尹真是
下人将刘逸抬走后,皇上忍不住心中暗道“这人,真是糊涂官好办事。不过是让他拿了点东西过来,竟将他吓成这样。”
他看着手边的笔。沾了朱色的笔端仍是竖直的,被他随手放在砚台旁。
是时候动动她们了,要不然她们还不清楚,这朱批的分量。
四月。
京兆府尹刘逸呈上一沓詹国舅的罪名,还找到了不少苦主,为民请命,请求皇上务必将詹勤云法办,雪洗冤情。皇上忽然令在刑部混日子的七皇子调查此事,命他务必公正严明不偏不倚。
五日后,詹勤云获罪下狱,左相詹飞义在堂上不言不语,并未为自己唯一的儿子求情。毕竟罪证条条陈列,辩无可辩。
皇上在朝堂上勃然大怒,龙案被拍断了一角。后宫里,连带德妃也闭门不出,五皇子在礼部的职务被停,在府中躲着,拒不见客。
但是,对原本有功的七皇子,皇上却并未奖赏,只是口头上嘉奖了一番。那个面貌稍显俊秀的十六岁少年不喜不怒,叩谢皇恩,终于让朝上一些大臣注意起来。势力庞大的外戚自然不喜,另一些本来准备混过这场储位之争的大臣们,却对七皇子暗存激赏之意。
瑾妃这时却愈加收敛。除了给皇太后请安之外,几乎不迈出大门一步,竟像是与德妃一同受了罚。皇上去她那里宿了几夜,后来也就没什么动静了。
这让观望风向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十二日。
夜里,皇上仍在书房批文。他想起这几日瑾妃的样子,隐隐觉得有些怪异。间歇的头疼持续的时间愈来愈长,这些年损耗的精力已经无法弥补。
老了啊已经五十余岁了。他暗暗握紧了笔杆。
不过,要动摇这皇位,还早得很。
、无惊无险
同样是第十二日的夜里。瑾妃将宫人遣走了不少,只留下三个贴身的小婢守着。她低声道“若是今夜有什么人来,就说我身体不适,你们正准备去请御医。”
“是”三个少女齐声答道。
瑾妃褪下了金钗珠玉,又换上一身轻便的黑色劲装,身法诡异而灵活地跃出窗户窜出了宫殿,晃过几个以为自己眼花的侍卫,身形一展,如同鹰隼一般飞了起来。
今夜无月,她动作无声,一路上无惊无险地到了京城的一条大街上。
平安客栈。她看着眼前的牌子。
脚下用力一蹬,她贴上房顶的瓦片,又凌空落到院中,攀住了一间上房的窗户。
吱呀一声。窗户朝外开了。
三个人在房中,平静地看着她。
瑾妃对着其中一人笑道“小侄儿,好久不见。”
贺无伦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虽说是好久不见,这些年的书信联络却没有断过。她的权术诡谋,自己也算是见识了一部分。要说有多少好感,那是难于登天。
瑾妃不以为意地笑笑,看了穆岫羲一眼,又转向冉秋“你对这弟弟可是护得紧。当年名满天下的小神童,如今连个用了二十年的名字都叫不得,还得叫木秀可是终于懂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穆岫羲满脸黑线地望向冉秋“名满天下的神童”
冉秋有些尴尬地道“是父王当年将府中事务一概给我处置,却总拿一些你的诗文给别人看虽是写得不伦不类言语拙稚,对个三岁小儿却也算是难得了。虽说是神童,写的诗文却无关政事,长大后应该也是个风雅公子,因而别人并不忌惮。”
瑾妃笑着附和“当年大哥还将那诗词给我看了些,什么春风未见真容,落一池浅红深绿就是你写的可真不错。”
穆岫羲看着贺无伦偷笑的表情,有种想要把他麦色的皮肤涂成黑色的冲动。
“你到底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冉秋解的围。瑾妃收敛了笑意,对他道“我最近不能再出来,所以趁着今夜来与你们商量事情。之后几月会很辛苦,京中若有兵变,切记远离皇城,勿被波及。”
冉秋道“几成”
瑾妃毫无犹疑“三成。”
贺无伦与穆岫羲暗暗惊异非常。京中势力分布,这几日他们已熟记于心,其中德妃的中坚势力在朝中为两成,宸妃加上地方的支持与皇上的晦涩态度是两成半。皇上手中掌握的势力原本有五成,而瑾妃这些年里竟从空白中收入了三成。
绝不会落入他人手中的三成。不管是利诱,是胁迫,还是心甘情愿,都让人佩服。
然而冉秋仍不满意“有没有加上郕王的”
瑾妃面上没有一丝被拆穿的羞愧之意“算上他的,是四成。”
三人心中渐沉。郕王在朝中原本与皇上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后来为了自保明里缩手许多,暗里却不知延伸到了多少人身上。而现在,郕王竟然只占一成。
不管是因为瑾妃并不信任郕王,还是朝中的势力比明面上能看到的更加难料,都不是个太好的消息。
瑾妃似未看见三人眼中思虑,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这几月的计划。你们按照计划行事,剩下的事情都由我的人来做。”
冉秋点点头,接过东西。
瑾妃道“我要与侄儿再说一会儿话。”
半刻后。贺无伦无奈地坐在桌子旁“姑姑留下侄儿,就是要说这些”
“怎么我先把我要说的说完,等着你给我说教。”
贺无伦叹了口气“郕王并非易与之辈。姑姑的计划不会成功的,反而平添了危险。既然七皇子不是胸无城府单纯正直之人,姑姑还争这些做什么”
“就是因为他不是好糊弄的,我才要新做一个计划。否则,他上位之后,根本不会顾念与我的母子之情。”
贺无伦头疼地想,还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现在倒是对皇家的诡谲斗角厌烦透了“为什么一定要当那个皇帝皇位上有什么好的”
、帝位谁得
“有什么好”瑾妃恨声道,“那时候你父亲身为族长的嫡子,不费一分一毫便取得家主之位。而我,努力了那么多年,最后竟然要退出江湖,嫁做人妇如果我是男子,你是否还会如此劝阻我”
贺无伦的头隐隐作痛。如果他是父亲,当年绝不会任由姑姑从江湖跑到官家去“太难了,你根本不可能成功,何况自身落得千古骂名,也会连累族人”
“他们当初是如何对我”瑾妃冷笑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我不追究。可是,我凭什么以德报怨凭什么让他们借我的身份恩宠荣华”
族人早就已经四散凋零,走得差不多了。贺无伦再心中暗暗说道。不过他还是不甘心地开口“你真的不为你的儿子想想么”
“就是为他想,我才要夺位。这样我的皇位也会坐稳,他也不必日日忌惮我,现在的皇权足以让史书上什么骂名也不留,难道不好”
贺无伦无奈“你根本不该是这样的,七皇子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儿子,而是”
“对,没错,否则我该如何达成宏愿”
贺无伦终于恼火地站起身来“你不能将所有人置之不顾”
瑾贵妃咬牙道“如果我说,只要我能黄袍加身,我一定会将帝位传给贺家子孙呢”
贺无伦看着她,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女皇,不是没有先例,然而武瞾最后还是将皇位还与李家王朝。瑾妃,却是想要改朝换代这其中,手上要沾染的鲜血,要推倒的势力
他摇了摇头。瑾妃也不勉强,只是温声道“好好想想。我是绝不会放弃的。”
瑾妃走后,穆岫羲和冉秋走了进来。穆岫羲看了贺无伦一眼,他才摊手丧气“病入膏肓之人是没有救了。”
冉秋毫无意外。穆岫羲道“既然你小姑姑已经走火入魔,不如趁早从郕王方面下手。”
贺无伦点点头。冉秋笑了笑,难得宽慰“其实,她这种有野心的女人,在皇上身边站久了,想要穿上龙袍,既是胆大包天,也是胸有壮志。只可惜,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她那处,否则支持她登帝也不是不可。”
其余两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他。冉秋似无意随口道“反正,皇宫从里到外都烂透了,与其不断修葺加固,还不如直接推倒重建。”
冉秋走后,穆岫羲和贺无伦对视许久,也找不到什么能说的。最后,还是贺无伦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
“人之常情,”穆岫羲淡淡道,“我们且去会一会郕王。若他是真心对你姑姑,又认得清局势,自然千好万好。若他只是存着利用之心我们再想他法也不迟。”
贺无伦沉默半晌,才淡淡道“其实若不是冉秋手中还有那半块白玉玉玺,恐怕瑾妃也不会顾忌我们我是不是她侄子罢。她对我父亲,大概是有恨的。”
“你父亲同样觉得亏欠于她,不是么只是,若让你父亲选择,他还是会保全你而抛弃瑾妃。”
贺无伦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我贺无伦有一天要沦落到用一块无知无觉的白玉保命的地步。方才瑾妃的武功,你觉得如何”
“可说是当今世上罕见,比我们那天在灯节上见到的女子更胜一筹。”
“不错。那个槐落秀还藏在暗处,我们需要用宫变将他逼出来,可是莫说槐落秀,我们可能连瑾妃都只能打个平手。便是师父可以抵挡,她却至少还有一队皇城守卫的精锐,我们依旧没有多少胜算。”
两人说着,又都听了下来。今晚似乎格外寂静,开春时候的北风东风交替着吹,窗棂之上甚能看见落花的影子。
贺无伦默默地看着这难得的美景,穆岫羲道“与其在这里苦恼,还不如明天就去找郕王商议。”
“也是,也别再自寻烦恼了,”贺无伦的语气轻快起来,“还有很多硬仗要打呢。”
一会儿,房间里的烛光熄了,一阵摸索被褥的声音响起,很快又听了下来。
一刻之后。清影跃上房顶,对盘腿坐着的冉秋道“不知门主能否从房顶上下来”
冉秋毫无被揭穿的尴尬“是。”方才他只是隐蔽了气息,却忘了从院子里也是能看见自己在房顶上偷听的。
回到房内,冉秋干脆不再点燃那根烧了很久只剩下两个刻度的蜡烛。他躺在床上想,时间过得迅速,事情进行的与他所预料的几乎一模一样。不算顺利也不算举步维艰,就是个好的开头。
这样下去,大概再有几个月,他就能见到冉涛那小家伙了。
他轻轻地笑了笑笑意,大约比月色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