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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花色寂寞开 第1节

作者:十六叶 字数:21311 更新:2021-12-30 21:59:09

    玲珑花色寂寞开十六叶

    文案

    “我曾笑承煜心性不稳,执念太深,却不知,心魔,呵我竟也早就入了魔障”

    “我的执着,从始至终,不过心心念念一个你罢了”

    这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不对,也谈不上爱情,只能算是一个凄凉的故事。

    碌碌红尘,唯贪痴嗔者众。

    然,终有这样的人,不为名利,不计爱恨,不迷美色,有人慧极必伤,还有人情深不寿

    情深不寿,大抵是世上最凄美又决绝的相守。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爱情战争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幽瑾 ┃ 配角楚澜、尧承煜、凌霄子,周天衍,楚云舒,萌宠小呆 ┃ 其它高冷、腹黑、世外高人玩世不恭、呆萌小宠

    第1章 文案

    巍巍青山,炎炎烈日下,一身白袍,发须皆白的修行老者坐在悬崖上打坐,正被晒得头昏眼花之际,风云突变,雷霆四起,一场大雨将他浇了个凉心透。不过一刻钟,乌云又撤得干干净净,碧蓝的天空,让人看了分外舒爽老者一直纹丝未动,等衣裳被山风干了,这才起身,慢悠悠往山腰的茅草屋走去。

    一眉清目秀的少年正蹲在茅屋门口啃萝卜,他抬头看了眼老者,继续啃萝卜。

    “方才日头那么烈,如何没见去给为师送草帽”

    少年边嚼边含糊不清地道,“徒儿观天象不久就有大雨,晒您不着”

    老者白花花胡子一抖一抖,“方才雨那么大,如何没见去给为师送蓑衣”

    少年咂咂嘴,正色道,“依徒儿算来,那大雨下得不过一刻钟,您应该早就起身回来了才是,莫不是一直在那里等衣裳干了才回来”

    老者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小半截萝卜,“为师就是想看看你这不肖徒弟有没有一份替为师担忧的心”

    少年目不转睛盯着老者手里的萝卜,“您多虑了”

    老者也兀自席地而坐,捻了捻长须,慢悠悠道

    “你上山已有二十余载,是时候下山了”

    “为师昨夜观天象,帝星将陨,紫微星明,虽有伴星相左,却呈渐微之势,你师兄虽样样不及你,若真万一助纣为虐,闹腾起来,却不好收场,我们轩辕后人辅佐真命天子,乃是将天道步入正轨,不是去破坏纲常,你收拾收拾,下山去吧”

    少年挠挠头,“话是这么说,不过”

    老者赫然打断他,

    “为师授你生平所学,乃是要你医世间疾苦,测凡世吉凶,化人间业果,渡盛世太平”

    “您想太多了吧”

    “你所学之术虽能助你知过去,晓未来,通阴阳,懂五行,但是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你要时时放在心上天机不可妄测,一旦天道反噬,届时你自食恶果,危害不可估量”

    “徒儿再怎么不学无术,所学有多少斤两,掂量掂量,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师父您老人家脸皮有时候不要太厚”

    老者闻言面色一沉,抬手就是一记爆栗,

    “为师平日里怎么教你的”

    少年疼得龇牙咧嘴,虽有不甘,依旧站直了身子,朗声道

    “为臣者忧以百姓,为医者悬壶济世,为卜者去凶化吉,忌奸邪小人误君圣德,忌学艺不精误人性命,忌坑蒙拐骗欺瞒神明,兵之以义,医之以仁,卦之以诚。师父谆谆教诲,徒儿谨记于心这便下山去了,师父保重”说完撇撇嘴,转身就走。

    “行李也不收拾”

    “徒儿掐指一算,此去山下有一狐狸洞,乃是老天爷送徒儿出山的践行宴”

    看着越走越远的挺拔身形,老者生出些怅然,好久才回过神,手一动,望着手里小半截萝卜,眼睛瞪得老大,“蹭”地起身追下山去,

    “凌霄你个小兔崽子竟敢将老夫的千年人参挖了你给我站住看老夫不扒了你的皮”

    少年闻言浑身一震,撒腿就跑,溜得飞快

    天色渐晚,少年果然在山下一荒草堆里抓住一只野物,不过不是狐狸,是兔子,他用随身带的刀具宰兔扒皮,寻着一处溪水拾掇拾掇,不一会就将兔子烤上了,看他那历练地手法,没干个十年八年都不能算个中翘楚

    等一只兔子下了肚,走到一个岔路口,他打了个饱嗝,随手折了根树枝一扔,看着树枝对着右手的岔路口,

    “哈往这边走”走了没几步,他又倒回去,用鼻子使劲儿嗅,若有若无的一股卤肉味,他边嗅边道,

    “本君神机妙算,那边的路太仙境,此路人间烟火味甚重,才是通往人间的大道啊哈哈哈哈滚滚红尘,本君来也”

    永康二十一年,祈安朝皇帝顺宗病逝,太子德宗继位,国号隆德,隆德二年,南邻夜郎国百万大军进犯,大将军周天衍挂帅,以三十万大军阻敌军于南疆边境,敕封征南大将军。隆德八年,西陵沙耶七十万大军向祈安宣战,周天衍以五万人马在落月谷伏击敌军五十万,一战封侯。隆德九年,北方安王谋反,部下于轩辕以平叛为名斩安王于马下,成为第一方割据势力,群雄逐鹿,乱世纷呈,烽烟四起。

    乱世出英雄,乱世出才子,当然,乱世也出佳人。

    周幽瑾,一代名将周天衍的独女,玲珑阁中玲珑女,玲珑女安玲珑局。因为一盘玲珑棋局名满天下,却不幸家道徒生变故,将门凋零。她远走异乡,原也以为能平淡一生,却偏偏于古刹得遇铁血半生的辅政元帅楚云舒,从此身份被识破,卷入世俗纷争,道是命运,还是命运,说不得,怨不得,求不得

    楚澜,辅政元帅楚云舒的嫡长孙,老元帅为了一个年仅二八芳华的小妾几乎晚节不保,素来成稳如他,竟也暗暗心焦,当他偷偷背着爷爷想将这段家丑掩了,将那个碍事的小妾打发了,在爷爷的庭院见到这小妾时,她正自己同自己下棋。见到他竟也没有惊讶,只淡淡道了声

    “大公子请坐”

    他脑中思索得一回,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小女子后,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执起手边的黑子,纵观棋局,利落落下一子,面带嘲讽道,

    “你要什么”

    对面的小妾抬起头看着他,他嘲讽的神色更浓,

    “钱还是权”

    “老元帅叱诧风云一生,难得遇到像我这么个年轻又貌美的知己,美人慕英雄,我仰慕他也是情理之中在大公子看来,竟是荒唐”

    楚澜闻言厉声道“你也知他老人家叱诧风云一生,他自发妻去世几十年,都未曾续弦,难道会因为你一个小妾毁去一世英名”

    棋过几招,对面的女子未见半点动怒,落子从容,将那已成形的大龙斩成两段,慢悠悠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老将军看得明白,有几人能这般随心所欲的活着他已是古稀之年,还管什么英明仙逝后就更加顾不上什么英明了,他老人家还有几年自在的活,你做晚辈的别忤逆他方是孝道”

    “放肆”他闻言脸色铁青,沉声喝道,将手里的黑子往棋盘上一扔。

    那小妾痛心道“大公子生气归生气,何苦毁了我的棋局”

    他斜视着这不识好歹的小妾,怒火“蹭蹭”往外冒,

    “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给你,只一条,离开楚家”

    小妾静默一瞬,悠悠道

    “公子所求,不过一个虚名,而小女子所求求个心安而已”

    “你心安,便让别人不得心安”

    “别人眼拙,公子便也眼拙”

    第2章 离王都

    王城东,城门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有美人打起珠帘,望一眼繁华的京畿之地,看不出悲喜,太过安静的眸同那一张稍显稚气的脸不大合时宜,她放下帘子,轻轻道了声,

    “走吧”

    “驾”

    车夫一声长喝,马车朝城外驶去,哒哒的马蹄,敲着背井离乡的人的心,车中美人端坐,白衫衬得她眉目如画,一如她本就不属于这凡尘俗世。另有一妇人坐在她旁边,装扮却是一等一的富贵人家,妇人看着白衫美人,欲言又止,神色颇有些哀戚。见美人看过来,方低低道了声“小姐”

    美人微微一笑,“秋姨,今后这个称呼怕是得改改了叫我小瑾吧”

    妇人闻言急道,“折煞我老婆子了怎敢直呼小姐闺名”

    白衫女子静默一瞬,“我听说湘鄂一带都管女儿叫姑娘,秋姨就换我姑娘吧”

    妇人眼睛却是一亮

    周幽瑾笑道“听闻秋姨的老家是十里桂子飘香之都,正直初秋,我们经过咸安,正好去尝尝秋姨曾做的桂花糕,吃蟹自然还少不了桂花酿”

    秋姨终于活络了,脸上飞了笑,眼角的皱纹也熠熠生辉起来,“小姑娘小时候没能随老爷一起去秋姨的老家,却是秋姨生平一大憾事,如今终于能随姑娘去看看,怎叫我不欢喜说起天岳城来,那十里桂花其实也不过秋天的景,还有更妙的,大抵要姑娘这样的文人墨客才懂得欣赏罢秋姨小时候啊,乐得哼家乡的童谣,年岁大了,记不大清了,只偶尔几句,我说给姑娘听听天岳有座天岳山,天岳山顶天岳关,天岳山腰桃花庵,金秋桂子连十里,还有十里荷花香。云溪倒挂飞霞浦,黄龙直入百丈潭”

    白衫美人眉眼弯弯,漆黑的眸子闪闪,多添了两分人间烟火气息,秋姨看在眼里,顿生怜爱,须得如此才是她应有的年纪应有的笑啊

    一月后,当马车走到当阳,陆陆续续传来周天衍挂帅玉阳关平叛逆贼,不幸殉国的消息,年近古稀的楚云舒老元帅辅政,感念周门忠烈,修忠烈祠,立碑撰文,为天下楷模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趋避之还好是满门忠烈,不是叛国逆贼”白衫女子脸上蒙了白纱,靠窗坐在一家酒肆,听着周围议论纷纷,用那不大不小清亮的嗓音说了几句,引得周遭人纷纷侧目,见是个小女子,也不好责怪,只不悦之色众多,仍然有人忍不住上前替周将军讨个公道。

    “姑娘年纪轻轻,想必在家中读了几日圣贤书,便自恃过高,殊不知周大将军将门之后,他十万精兵对阵叛军六十万,敌我力量悬殊,直至兵尽粮绝,叛军将领亲敛将军遗体厚葬,更敬仰将军为人周将军顶天立地,他行军所到之处,百姓夹道相迎,玉阳关一战之时,关內百姓更是同生共死,古往今来,亦未有之”

    白衫女子不再答话,边上的年轻车夫眼神却是凌厉一闪,功高震主,如果不是你们这群愚民如此造势,周将军又何须因为圣上猜忌,援军久拖不至,一代忠良落得如此下场他顿了顿,终是将这些话咽了下去,只啪地一下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高声道得一句“小二结账”便护着白衫女子离去。

    白衫女子刚进得事先安排好的别院,脚步一顿,“承煜,秋姨尚不知情,我爹的事,先瞒着她吧”

    尧承煜望着她单薄的背影,轻轻道了声好。是夜,皎洁的月色满地,长夜未眠,长烛无声泪垂,难掩幽幽噎噎地低声啜泣。

    几人在这别院里安顿了十来天,周幽瑾因为身体略有不适,只偶尔在院中走一走,秋姨忙着替她煎药,一应饮食起居皆是秋姨安排,她也没时间出门。只尧承煜将这整个当阳城逛了个遍,寻了两本棋谱给她,顺便带了一对小雀儿给她打发时间。自从跟着周幽瑾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好习惯。院里两株金桂长得十分茂盛,整个院子都是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说起周幽瑾,周夫人随着周将军南征北战,生她时早产,且又遇上胎位不正,刚生下她来没多久,周夫人便去世了,她自幼身体赢弱,小命成天靠着赫赫有名的医仙仲离一碗药吊着,就在那医仙也快吊不住了时,许是周将军仁义感动天地,有一位江湖隐士主动寻了来,这隐士名号凌霄子,不仅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还是个棋痴,见到他救的这个女娃十分伶俐,便硬是不管不顾地要收五岁的她做徒弟。而小幽瑾糊里糊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且说当是时顶着两个总角的小幽瑾瘦瘦小小一团,看到正在同未来师父对弈的爹爹,十分好奇,趴在那看了半响,也没甚动静,待她爹因急事出去会了一下客,她有模有样的学着她爹执起白子,在一处气孔处落子,对着满头白发的凌霄子咧嘴一笑,

    “该你了”

    凌霄子看着她那黑漆漆的眸子,难得的满脸笑意,当真落下棋子来,

    “小姑娘是谁教你下棋的”这小女娃娃虽小,落得几子却越发精彩,他不免欢喜。

    “爹爹教我的”

    “哦你爹爹将你教得很好”

    凌霄子越看越欢喜,这小女娃果然聪明伶俐,虽然这一局小幽瑾惨败,但凌霄子却很有兴致,将大致的入门方法讲给她听,夕阳的余辉给小幽瑾的小脸染上了一层异样的光彩,一老一小,一个教一个学,

    “不对不对放这里”

    “为什么不能放这里”

    “此处好是好,不如放在这里精妙,你若放这里我这几子就废了”

    “错了错了放这里”

    “此处也放得不够精妙”

    “不是,纯粹是放错了,下了一颗死棋”

    “这样呢”

    “对对就这样下”

    “嗯不错孺子可教也”

    “”

    周天衍刚步入庭院,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一老一少,相得益彰。

    后来尧承煜无意间问得周幽瑾如何有此奇遇能拜棋圣为师。周幽瑾抿了抿嘴,

    “他老人家正吃不上饭了,便来我家蹭了几顿饭,闲着无事寻我爹下棋打发时间,奈何我爹很忙,奈何他实在吃饱了撑的慌,觉得教我这笨徒弟下棋也是个十分有挑战的活儿,遂无意指点了我几招,后来,他老人家一高兴了便指点我几招”

    周幽瑾幼年时并不同别个养在深闺的小姐,周夫人去得早,周天衍又是行军带兵之人,同先夫人伉俪情深,周夫人过世后并未续弦,替她请的识字断句的夫子乃是周天衍告老还乡的一个幕僚,她唯一能打发时间的就属她爹的书房,里头尽是些行兵布阵书类,所以她从小读的书便是兵者,诡道也在别人读女戒时,她已经将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熟透于心。凌霄子也十分惊讶她小小年纪就能将几本兵书倒背如流,无意间知道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于是他为了找个对手,欣喜若狂地将一些奇门五行阵法推演之术悉数教给了她。凌霄子闲云野鹤,自不会长期待在周府,只隔个几月回去看一看周幽瑾,替她配药,顺便指点她一两次,当然也有赶不回去的时候,周幽瑾病情不能耽误,便只能她去找他。记得有一次周幽瑾赶了三百多里到他所说的弋阳城中一处破庙,他正一边替一小儿治夜啼一边啃萝卜,周幽瑾拖着病重的身子,见到他后,不由抱怨道

    “收到您飞鸽传书,我便急急忙忙赶来,也没必要十二封加急书信催我,何苦拖得我半死不活再又将我救活,不累么”

    他一手搭在她脉门上,“你不是还有一口气在么等为师将你治好了,岂不显得为师医术高明多出来走走,对你有益”

    “”

    “依你的速度是赶,依为师的速度你自己数数才三百多里你用了多少天才到别人一天走五六十里,你一天能走三十里天都塌了,为师当你沿途看风景哪里还记得师父”

    “”

    “还好你来得是时候,不然为师囊中羞涩,便只能将最后那只苦命的鸽子也下酒了”

    “”

    “诶话说你带银子了吧”

    “”

    凌霄子对她这个十分称职且敬业的小棋友倒是十分满意,只是瞧着周幽瑾这个小徒弟仍不免唉声叹气,她随着年龄增长却是越发老成,他自问随心所欲,傲世天下之人,却想不到他这小徒弟其实比他更傲,傲到绝对超凡脱俗的地步,智慧如一切尽入她眼中,淡漠如视一切为无物。待他临走时语重心长说了几句话与她,

    “你聪慧过人,依你的才智,若是男儿身,必定能翻手覆手乾坤,难逢敌手。可惜慧极必伤,你所贪之术兵者棋者皆是杀伐之术,耗心费神,前些日子出门遇到的神算子说你难过双十年华,并不无道理,这也是为师担忧的地方。咸安天岳山有个庚子庙,庙里的苦无大师是位难得的得道高僧,禅学修得好,有朝一日到了那里同他好好修修禅,你能平平淡淡一生,倒也省了为师我这做长辈的心”

    周幽瑾平了平呼吸,

    “您既知我耗心费神,为何还要教我这些呢”

    “闲着无事”

    “”有这样闲着无事置别人性命于不顾的吗

    “只是可惜这玲珑棋局怕是要失传了”

    周幽瑾淡淡道“您老人家再收个徒弟便是”

    “我老人家倒是想,单不说难得碰到个聪明伶俐的,再从头交,没得又浪费我十年八年,嗯不妥不妥为师只收一个徒弟”

    “为何”

    “你傻啊,物以稀为贵,如果你会我会大家都会,那还有什么稀奇的再则,要有天赋之人才能得此机缘不然世上圣人怎么单单只几人”

    “您说的机缘是无意到周府蹭了个饭”

    “嗯哼这个,这个么,当然是机缘合该你我有师徒缘分你若是今后有精力,便收个徒弟吧没那个精力就算了,总之我老人家的任务完成了,到时候没能完成祖师遗训的又不是我,哈哈哈哈”

    “”

    “您说让我去找苦无大师我若是遁入空门,您不介意”

    “不介意难道你介意”

    “诚然我是有些介意为何您不介意”

    凌霄子捻了捻长须,认真道“你放心遁入空门吧,出师之后为师就不管你了”

    “”

    周幽瑾扶额,想着她师父临走时的那番话,有些心神不宁

    当凌霄子走后,十二岁的周幽瑾无意在王都一座下棋的馆子里解了两局棋,又摆了个玲珑局,这玲珑局一时竟然无人能解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传出个玲珑才女的名头来。彼时云游的凌霄子听后黯然叹息,看来,一切皆是天意啊

    又两年,周家才女初长成,周天衍军功卓越,一战封侯。

    第3章 天岳

    小院中桃花奕奕,果真是人间四月,山下的桃花都谢了,这中还徐徐开着,地上铺了薄薄一层,云蒸霞蔚,阳光灿灿,偶尔听得鸟儿啾鸣,好个世外桃源桃树下,围着一方小桌,白衫女子同一锦衣公子下棋,锦衣公子此刻如临大敌,白衫女子却落子从容,原先不起眼的黑子看似落得不成章法,没想到转手几步,全盘黑子竟像活了般连成片,隐隐飞龙出世,将白子吞掉大半,白子俨然大势已去

    尧承煜又气又急,将白子一扔,丧气道,“每次都玩不过你不玩了”

    周幽瑾微微一笑,手执黑子,在棋盘上轻轻敲了两敲,“在我身边这么久,我的心思你应该也猜得到一二,我以为你知道我的用心”

    尧承煜邪魅的眉眼一挑,“我心甘情愿跟着你,我也以为你知道我的用心”

    周幽瑾望着他略带痞气的笑脸,可惜了这副皮囊,若是他也铁甲金戈,少不了又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将才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道“师父他老人家特意交代,师祖遗训,我不能不顾”

    “是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

    “”

    “要不这样,你替我生个儿子,儿子同你姓,将来也可将你师父交代的事交给他一举两得”他兴奋的一拍手掌,“不应该说一举三得我简直就是个天才怎么样”然后黑逡逡的眸子看向周幽瑾,神采飞扬

    周幽瑾目光一动不动看着他,绕是他如此厚颜,也抵不过这似水秋眸,明明看似平静无波,却比那刀光剑影都难捱

    “嗯哼咳那个,,,,那个,我说笑的随便说说你别动怒”

    她仰回躺椅中,慢悠悠道“玲珑棋局能无解,周家自然也可后继无人”

    尧承煜立刻凑上去,“你是说我要会了这棋局你就嫁给我”

    周幽瑾看着突然放大的俊脸,“我是说就算你学会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为什么”尧承煜十分受伤,摇着她的袖子,好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承煜,我所学推演之术,包括这玲珑棋局,阵法,包罗万象,你若学会了,我便是你师父,我们既然有师徒之情,如何能成不伦之恋我觉得你明白,只是不愿承认,便一直这般半学不学半吊子”

    “要说也是我做你师兄,怎么能你做我师父凌霄子现下在哪里我自去拜师不用你教”

    “他老人家云游四海行医去了拜师学艺需得十年八年,还要有机缘,他在周府多次,你们却一次都无缘得见,可见是没这机缘,你同师父确实没有师徒缘分”

    “”

    “我就是不明白这跟你嫁人没有半点关系你为什么不愿意同我在一起”尧承煜十分焦躁,蹭的起身,双手扶在躺椅扶手上,俯视着她,突然就冷了脸,“你有心上人了那人是谁”

    周幽瑾直直看进他的双眼,平静道“你戾气太重,这寺院中怕是不适合你,还是早些下山去吧”

    尧承煜握了握拳,终于还是笑道“你若是真有了心上人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惹你生气是我的不是,你只别恼”

    “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不行吗我什么都答应你,只除了我不会拜你为师的,你死心吧”

    见周幽瑾不说话,长长叹息一声,幽幽道,

    “我只是怕,怕你真正遇上一个可以为了他舍弃一切的人,而那个人竟不是我小瑾,你现在尚且可以拿这个做幌子,万一真正到那一天,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你想要什么”周幽瑾突然问,

    “你”

    周幽瑾歪着头,“红颜枯骨,空空色色,色色空空,你要才绝天下的周幽瑾还是现在这个一无所有、什么也不是的我亦或我这副皮囊”

    “我只要你你才绝天下也好,一无所有也罢,我只要你只要陪着你”

    周幽瑾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连目光也泛着幽幽冷意,

    “世上再无周幽瑾,我也断不是你的良配如何才能叫你看明白心有执念,心魔易成,你心性不稳,执念太深,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尧承煜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将要说的话吞了下去,他凝思片刻,

    “你都不给我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又怎能知道不是良配总之,你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我不打算走了,今后就看这花谢花开,青灯古佛,也不失为一方乐趣”

    尧承煜闻言急了,“难道你真要出家不成我同你说,”他气急败坏,“那个老秃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跟你那无良师父一个德行指不定又扔个劳什子的鬼东西给你,说些本门兴衰就靠你了的不负责任的话,你好不容易才摆脱一个老不死的,怎么一个二个都想收你做徒弟”

    周幽瑾深呼吸了一口气,挠是她脾气再好,对于他这种大不敬的话,也不能充耳不闻,

    “尧承煜”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你不会出家吧你答应我不出家我便再也不说了”

    “秋姨秋姨”

    “诶来了来了姑娘”

    “送客”

    秋姨诧异,尧承煜闻言几欲跳脚,

    “小瑾小瑾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尧公子,姑娘身体不适,需静养公子还是下次再来吧”秋姨挡住上前的尧承煜,见他依旧赖着不走,便故意沉了脸,“再不走我可拿棍子来撵了啊”

    尧承煜半是委屈半是不舍,幽怨的眼神又回望了她一眼,“那我下回再来看你”

    顿了顿,“我走了”

    “我真走了”他复又大声道,待看到周幽瑾愠怒,灰溜溜跑了。

    等出了小院,他往里头瞧了瞧,眸光闪过一丝暗沉,随即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

    “尧公子,姑娘是我瞧着长大的,她的性子便只我最懂她,别看她一副淡漠的模样,她呀,就是喜欢什么都藏在心里,我看得出来,她不是真心要赶公子走,其实她对公子是顶在乎的,不然,哪里有公子能看得到她一丁半点儿情绪就庙里的苦无大师,她也是神情淡漠、不露半点痕迹的”

    “我就知道”尧承煜咧嘴一笑,“周伯伯同我说我同她天作之合,看来一点不假”

    秋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尧承煜却越听越高兴,他一把掰过秋姨,直直盯着她,“秋姨是说她对那老秃驴嗯,老和尚,也是爱理不理的太好啦”也不等她答话,兀自轻轻一拍秋娘的肩膀,他哈哈大笑,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秋姨惊诧半响,自言自语道“尧公子这性子也太过闹腾,不知道姑娘是否看得上”

    等秋姨转身回去,看到坐在树下犹自发呆的周幽瑾,突然生出莫名的慌意,她觉得这世上没人能配得上她,又害怕这世上没人配得上她。这般神仙模样的人物,看着如此萧索,难道她要孤独终老吗不不不她大好的年华,她一定可以长命百岁脑中尧承煜一闪而过,老爷只怕是早就替姑娘做了门好亲事她神色定了定,方攒了笑意,没有打扰她,进得内庭去。

    周幽瑾看着横出来的一枝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天地与时光俱寂,有的只是一抹暖暖的阳光,世界上最寂寥之事,无外乎无爱无恨无情绪,连喜怒哀乐都淡了;世界上最最寂寥之事,无外乎高山难逢流水,伯牙不遇子期。她现在就是这种状态,熬过一个冬天,便算一个冬天,到咸安的天岳已有半载,苦无大师确入师父所说,是位得道高僧,禅学修得极好,听他讲了一段时间的禅,她近日越发将一切都看淡了,远离世俗,这庚子庙,应是她最终的归宿了一个大家族的倾覆,也不过片刻,周家虽然落寞了,但是她爹拼死护着的忠义之名却还在她有时候也看不透她爹,人都死了,还要这身后名何用也许她涉世未深,并不能理解他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周幽瑾在心里轻叹,从此是非恩怨,一了百了,爹爹,小瑾现在按您的期望活着,也算是忠孝两全

    一连数日,尧承煜都在周幽瑾跟前晃悠,周幽瑾每天解一局棋局,尧承煜每天过来问一句话,二人似乎已经形成了默契,但这默契每次都因为周幽瑾的无动于衷,尧承煜的焦躁不安打破。十多天过去,周幽瑾一连着解了十二盘棋局后,这天上午,她躺在院里桃树下的躺椅里闭目养神,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悠悠道,

    “倒是比昨日早了一刻,今日无局可摆,你便也消停些吧”

    来人依旧没有说话,只看着凋零的一两瓣残花偶尔飘落,散在女子如墨青丝上,那眉目如画的姣好容颜,同他记忆深处业已模糊的身影重叠。

    “小池”

    周幽瑾睁开眼,看到一位年欲花甲的老者,笔挺地站在一侧,神色迷离,是悲是喜,还是惊疑不定她疑惑之间,倒是门口处端着药碗的秋姨,听到这句“小池”,浑身一抖,敛了敛神,终是走了过去,

    “楚老元帅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秋姨将盛药碗的托盘搁置在小桌子上,站在一旁,略有些拘谨,周幽瑾却一瞬间了然。

    第4章 楚云舒

    楚老元帅的意思十分明显,执意要将周幽瑾带在身边,尧承煜初时并不知情,待发现庙里来了位稀客,才觉察些不对劲。他正直年轻气盛,同楚老元帅的会面,确实不大对盘。

    尧承煜正将在当阳买的那对小雀儿拿出来溜溜,是两只绿色的鹦鹉,十分会学舌,他刚走到周幽瑾住的小院门口,那鹦鹉突然叫起来,

    “糖葫芦嘞五文钱一串不甜不要钱”

    另一只鹦鹉立马和道“来一串来一串来串”重复得舌头打转了,

    尧承煜脚步一顿,失笑道“这鬼精灵”他进得小院,就看到言笑晏晏的周幽瑾与一满头银发的老者坐在树下下棋,二人听到鸟声都看向他,

    “这山上的天气虽不比山下炎热,你身体方好些,也莫要贪凉”待他将鸟笼挂好,又细心的替周幽瑾拿了一床薄毯子垫在她的藤椅后,

    倒是楚老元帅看到这般器宇轩昂的年轻人,惊诧一闪而过,更多了几分欣赏。待见他对周幽瑾如此上心,神色颇有些异样。

    “承煜,这位是楚老元帅”

    尧承煜闻言剑眉一扬,抱拳道,“没想到是世间枭雄,当属英豪楚老的楚元帅没能认出您来,失敬失敬”

    周幽瑾落子下了楚老元帅一大片黑子,笑道,“您老大意了”

    “哈哈哈哈”楚云舒大笑两声,示意尧承煜坐,“我这把老骨头了,还称什么英豪,现而今正是你们年轻人大展抱负的时候”

    “楚老元帅到这里拜访一位故人,恰巧碰到了,这便下了两局棋”

    尧承煜却突然接过她手中的白子,柔声道“对弈太过费神今后少碰这些好好歇着,我来陪楚老元帅下两盘便是”

    周幽瑾手一顿,不着痕迹挣开他的手,默默坐到一边。

    楚云舒又笑了,看一眼周幽瑾,对尧承煜道“年轻人,下棋讲究的是心境,心静,心敬”

    尧承煜唇角微扬,“受教了”他接手后不同于周幽瑾漫不经心地迂回,步步为营,招招杀招,周幽瑾看着微微皱眉,楚云舒却是毫不在意,还时不时问他一两句,

    “我记得周将军先前手下有位副将姓尧,他那副将的爱子小字承煜,你”

    “正是家父家父原先在周将军手下当差,后来不幸殉国,因我爱舞刀弄枪,周将军便将我带在身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周将军比我的生身父亲过犹不及”

    老元帅闻言,露出些慈爱来,“周将军对你倒是十分喜欢,他还特意同我提起过你,说来,我有个孙儿,叫楚澜,同你年纪相仿,有机会倒是一定叫他同你切磋一番”

    “不敢当楚少将军名满天下,又岂是我小小匹夫能比”

    “哈哈哈哈他能算个什么名满天下周将军的眼光,又岂是一般人能比他性子没你这般活跃,就是太沉闷了些,其余倒还好不过你们年轻人一块儿,自然聊得来些”

    “您老说笑了他日得空,必定登门拜访”

    因为前面被周幽瑾吃了一片子的缘故,楚老元帅最终还是输了。

    他哈哈笑得一声,“人老了,再没你们年轻人的劲头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承让楚元帅过谦了”

    “哈哈哈哈能有这份度量倒是难得今天就到这里吧”罢了子后,又对周幽瑾道,“丫头啊,我老人家便下回再来看你吧得空多出去走动走动别总拘在这院子里,闷得慌”

    “您说得是既如此,我送送您”周幽瑾起身,尧承煜即刻也起得身来,拱手相送,直至门口,楚云舒方笑道,“也就这几步路,你们进去吧”

    “您慢走”

    周幽瑾见他的近身侍卫出现在他身后,方转身,冷冷瞧了一眼尧承煜,直步进去。尧承煜心虚摸摸鼻子,跟在她身后,等她坐下后大献殷勤,又是端茶递水又是好言哄着,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看你同他那么热络心里不爽快”

    见周幽瑾依旧冷着脸不说话,

    “你生气也好,打我骂我也好,别憋出病来”

    “啊对了”他又笑嘻嘻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裹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两个小糖人,带了讨好的语气,小心翼翼道,

    “呐给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给我的”周幽瑾见那彩色小糖人栩栩如生,终于有些动容。她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嘴角露了丝笑,正打算咬一口,却被尧承煜一把夺了下来,他面露囧色,

    “这个你看看可以,但是你不能吃要是让秋姨知道我随便给你吃东西,她不扒了我的皮”

    周幽瑾有些丧气,那挂在不远处的鹦鹉突然大声道

    “别生我气了好不好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二人愣住,看看那鹦鹉,对视一眼,尧承煜在周幽瑾淡淡的目光下,听着鹦鹉重复着那句话突然脸色爆红,周幽瑾眸子一闪,带了丝笑意,让他加更囧迫,低声对着那鹦鹉喝道,

    “再敢学我将你的毛拔光”

    谁知那两只鹦鹉更加大声,一唱一和道

    “再敢学我将你的毛拔光”

    “将你的毛拔光”

    “拔光”

    周幽瑾难得的笑出声来,见尧承煜脖子都红了,笑道

    “好了好了同它一对鸟儿置什么气”

    默了默,又道“你今天为什么对楚老元帅充满敌意”

    说到这事儿,尧承煜一想起楚云舒看周幽瑾的眼神,面色一寒,“此人不安好心,你记得离他远些”

    周幽瑾重新恢复了那平静无波的神色,“不安好心他一把年纪了,能有何居心”

    尧承煜突然握住她的手,周幽瑾一愣,努力想抽回手却挣脱不开,只听他继续道,“周伯父去世,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凡事有我,你别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我替你扛着。小瑾,我现在不是逼你,也断不会拿伯父逼你,三年,三年之后,我一定娶你你等我”他在心里信誓旦旦道,三年,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

    周幽瑾看着他深情地双眸,这就是他所说的喜欢承煜啊,三年,我连自己能否活到那个时候都不知道,如何给你承诺我一直敬你为兄长,又如何叫你能明白他年你娶妻生子,我只盼着能活到那一天趁着他愣神的当儿,她赶紧抽回手,只淡淡的道,

    “我爹他已逝之人,除了我,也算了无牵挂,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让他牵挂的他戎马一生,葬在玉阳关外同将士们同生共死也算是全了他的心愿。这件事还需感谢楚老元帅,我对他客气,因为这事,更因为他是难得的一世枭雄,却能待人如此礼遇,值得人尊敬他。下次若是再遇到他,可别再这般闹腾了,你多同他聊聊,肯定会获益匪浅”

    尧承煜扁扁嘴,要不是看在他替周家做了那么多,他拳头早就挥过去了。他转了转眼珠子,

    “好”顿了顿,又道“我很高兴你同我解释”

    “你就算现下拿了我爹许你的一纸婚约,也是没多大用处的”

    尧承煜脸色变了变,“岳父大人亲笔也没用”

    周幽瑾脸色也变了变,“胡闹”

    尧承煜突然开心的笑了,不顾她反对,替她捋了捋鬓角一缕秀发,“我先走了去城中有些要事,明天再来看你到时候我给你带好玩的你好好躺一躺,别再解那些费神的东西”

    周幽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有些烦躁不安,念了几遍观音心经,方慢慢平静下来。

    三天后楚老元帅再次出现在她的小院,他痴凝的眼神让周幽瑾慢慢冷了眸色,

    “楚老元帅,我不是你口中的小池也断不想再做回周幽瑾如若无事,恕不远送”

    楚老元帅回过神,颇有些尴尬,“你像极了我一位故人并不是有意冒犯”

    “我知道”周幽瑾打断他。

    楚老元帅尴尬一笑,长长叹息一声,“天衍啊,我对不起天衍,更负了小池的托付,如今他只留了你这点骨血,我托人找的噬心草就快有眉目了,你让我尽点心意吧我已是古稀之年,活不了几天,若是眼睁睁看着你不管不顾,只怕死也不瞑目”

    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如同高山上遒劲的苍松,那么笔直地站在一个少女面前,小心翼翼地说话,徒生萧瑟凄凉。

    周幽瑾闻言却是如平空惊雷般,她爹的死还有内情她爹同楚云舒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知道噬心草他怎么知道自己是从小中了毒而根本不是什么体弱之症她惊疑不定看向楚云舒,第一次这么大情绪波动,她脚下虚浮,一个不稳,正被楚云舒扶住,对上他担忧的神色,这个人,是隐藏得太好还是出于关心他的这番话是故意还是无意

    “丫头你没事吧我叫大夫替你瞧瞧你先坐下”这般铁血的楚老元帅此刻竟乱了分寸,双手颤抖得厉害。

    “我无事您不必担忧”

    楚云舒依旧坚持让他的侍卫去请了大夫来,这般一折腾,将苦无大师也惊动了,等那大夫到了,苦无大师已亲自替她号了脉,开了几味安神的药后,折腾了一天方躺下。倒是急坏了秋姨,后来见是虚惊一场,悬着的心才放下

    第5章 耕耘先生

    周幽瑾又恢复了她的平静无波,这两天一直在想楚云舒说的话,且让她先理一理。他说对不起爹爹,什么事对不起他他口中的小池,应是祖母,祖母同楚云舒有段恩怨,最后却嫁给了祖父听族里的长辈提到过爹爹是遗腹子,祖父牺牲于战场,祖母生下爹爹不久也去世了,去世前有托楚云舒照顾一二楚云舒爱屋及乌,将爹爹当成亲生儿子爹爹生前好几次提及楚云舒提携之恩,约是如此了,可他毕竟不是楚云舒的亲生儿子,毕竟不是,,,楚云舒对爹爹的不一般是否太不一般简直视如己出如何能对夺他所爱的情敌的儿子视如己出听闻爹爹的尸骨都是他亲敛,他一把年纪,又是有功于社稷的元老,为何要为一个晚辈做到这种地步除非本就是自己所出

    周幽瑾着实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了一惊她擦擦冷汗,长辈们的事情另有隐情,她不便置喙,只是自己的事情,她置喙置喙也算情有可原情理之中,她对亲娘的唯一印象只有藏在父亲书房的几幅画,常服时温柔可人,戎装时英姿飒爽,同他爹描述的“世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相反,他爹为何要骗她她娘留给她的唯一信物是一块玉佩,还是一块残玉,玉佩上却隐约看个“白”字,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娘亲的姓氏,她娘不是慕容世家的小姐同爹爹指腹为婚吗难道连她娘都是假的还有她这一身的毒是从哪里来的世人只道周将军的独女从小体弱之症,乃是个灯芯儿似的病美人,谁又知道她是中了奇毒她遍读医书,业已久病成医,传言有种,五十种毒花五十种毒草配成,见血封喉,唤做“胭脂醉”,可她这毒,若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一般人早就夭折了,如何能活这些许年纪这事儿她爹瞒着她,师父也瞒着她,更离奇的是连秋姨都不知道,他们费劲心思瞒得这般诚心诚意尽职尽责,究竟为何楚云舒又是如何得知她是中毒的事情周幽瑾越发糊涂了,她爹生前刻意叮嘱她离开周家,是知道周家已经功高震主,只怕是他一死,抄家的圣旨就会随即而来,他定想不到楚云舒会为周家做到如此地步。如今前后细细想来,处处疑问,明知玉阳关陷阱依旧慷慨赴义,又究竟为什么

    楚云舒这尊大佛在这庙里蹲了月余,苦无大师终于对来来往往的军将不堪其扰,开始要撵人。楚老元帅不曾想是个十分有脸皮的,且脸皮就一直这么厚着,连他身边的幕僚都看不下去了,周幽瑾的人就像她的棋,淡漠,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楚云舒十分无奈,看来,他这小小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他叹息了一夜,终于打算走了,周幽瑾在寺庙清幽的禅院,本想去送送他,奈何尧承煜一定要代她去,她想了想,便也罢了。

    她在小院等尧承煜,尧承煜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位稀客。这位稀客不是别人,乃是楚老元帅的幕僚耕耘先生。能让楚云舒尊一声先生,可见此人能耐,能出动他来见周幽瑾,可见周幽瑾一个不平凡的存在。

    他一见周幽瑾,诧异神色一闪,开门见山道“我来见你,乃是因为你是我那闲云野鹤的师弟唯一的关门弟子,按理,你该称我一声师伯”

    “你从王都一路走来,相信你看到的听到的,除了生老病死,人间常态,还有颠沛流离,家破人亡。或许你有疑问,你父亲用生命守护的,不是他的周家军,不是当今圣上的王朝,更不是什么钱权名利地位,或许这样说在人听来大逆不道,他在乎的只是实实在在黎明百姓的生死”

    “我借你三年时间,三年之后,天下一统,了你父亲心愿,你也可以顺利归隐”

    他那句师伯没能打动周幽瑾,那番话也没能打动周幽瑾,她只淡淡道“借我三年我何德何能竟劳您亲自相劝”

    “因为你是周幽瑾,你不止是才绝天下的周幽瑾,更是周将军的独女周幽瑾,楚家军不仅要天命所定,更要民心所向,楚家是天命,周家是民心”

    “楚老元帅知道您想利用我的事吗他要是知道想必再不愿尊称您做先生”

    “ 楚元帅独揽大权,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就是您所谓的天命楚家若真是天命,自然民心所向,又何须用周家造势”

    “周将军生前一代忠良,死后还要被利用,可叹可悲,如今更是连他体弱多病的孤女都不放过这样的名,楚老元帅敢借吗”

    耕耘先生目光如炬,“你知道楚老元帅是怎样的人”

    “您知道楚老元帅是怎样的人,您也知道我知道楚老元帅是怎样的人,却依旧同我说这样一番话,师伯,恕晚辈大胆问一句,您想做从龙之臣吗从龙之臣从来没有什么好下场从龙之功,呵太过贪恋权术,必定毁于权术”

    “如果天下要经历一场浩劫才能重获太平盛世,那我们的天命,就是在这场浩劫中辅佐真龙天子,让太平盛世提前到来一身抱负得以施展,才是我生平所愿”

    “师父他老人家同您最大的不同,是他顺应天命。滚滚红尘,茫茫浮生,师伯就算悉晓天命,只怕依旧难能扭转乾坤,何不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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