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啦?”叶寻敏感地察觉到他情感的变化,有些手足无措。成亲到现在,唐落很少生气,更是从不对他发脾气,哦,除了莫少勤让他娶妹妹那次。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哄媳妇。
“不是不想告诉你,”叶寻只得解释,“是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唐落什么也不说,只点头表示知道了,叶寻一点办法也没有。
“真的不能说……”叶家做的事情一不小心就可能掉脑袋,来日若是叶家被抄家,自己肯定跑不了,但是唐落一个什么也不了解的孕夫,却是可以保下命来的。
唐落心里也清楚叶寻是好意,也不好再怪他,叹了口气,反手摸了摸叶寻的侧脸。
“下午的时候有人送来张帖子给我,署名是叶宋氏,是大嫂吗?”
叶寻见他不再追问,终于缓了口气,又听见后面那句,不由蹙眉,“大嫂确实姓宋,她送帖子给你做什么?”
唐落斜眼看他。
叶寻失笑,“想哪里去了,这事倒是可以跟你说说。”
叶寻为了哄媳妇,顺坡下驴,卖大哥。
唐落听八卦听的一双眼晶亮,“原来大哥喜欢的另有其人啊,难怪当日我问他大嫂的事情,他不愿多谈。可是这么样对人家姑娘也不公平啊……”
唐落转念一想,“那也不对吧,如果你大哥大嫂关系不好,干嘛送赏花宴的帖子给我?想想就有问题好吧。”
“这个你不用管,放着就行,我去处理。”叶寻安抚他。
唐落应下,心里却明白,若是宋氏果真有什么计划,一定不止这一环,必有后招。
可是唐落还是不明白,自己甚至没有见过她的面,有什么恩怨要找自己清算?
唐落不自觉又一个哈欠,过来吹了半夜风,上下眼皮直打架。
叶寻在他额头吻了吻,唐落已经困得睁不开眼,鼻息间温热的气息交互。
他仅仅于半睡半醒间感觉到自己被叶寻打横抱回榻上,落进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翌日,唐落早将帖子的事情忘在脑后。唐落交上的一部分《夜话》已经修改完毕,林掌柜和他商量过了,茶楼准备在今日开讲。
唐落让用红纸写的宣传海报早就贴了出去,倒真有不少人对妖狐鬼魅感兴趣,这会儿茶楼客满,都等着听莫道茶楼新推得话本子。
唐落站在二楼的的栏杆后面观察楼下的茶客。他早上右眼皮跳,总觉得不大对劲。等他的目光与楼下抬起头来冲他微笑的一人相对时,终于没法安慰自己右眼皮跳是迷信。
那人不是别人,正式女扮男装低调出镜的顾伊。
唐落心里咯噔一下。倒不是怕个小丫头片子,只是多事之秋还是少惹是非为好。
唐落思考片刻,缓步下楼,唤来一跑堂小哥,“帮我请那位客人过来,到楼上听澜轩一叙。”
小哥并未多问,躬身去了。
唐落烫了壶新茶招待客人,“我煮茶的手艺不到家,茶倒是好的。”
顾伊也不客气,斜斜在地上坐了。一身清爽的男装,远看倒像是个漂亮的粉面小生。
“怎么,知道本小姐的厉害了吧?怕我给你捣乱?”
唐落巍然不动,面露微笑,语重心长道“顾小姐言重,天子脚下,搅乱治安之人也不敢放肆。”
饶是顾伊一张快嘴,也说不出反驳今上的绝句,只得在心里又狠记了唐落一笔。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致谢
第34章 药铺
“说吧,你到底来干嘛的。”唐落的手稳稳地三点头,逐一填了手边四个白瓷茶杯。
顾伊这才又机灵地笑,“唐老板等不及了?不妨猜猜看?”
唐落端起一盏茶在手里看成色,浅茶色浸在莹润的白瓷里两相映衬,他漫不经心地以手指打散氤氲的白气,随口道“顾姑娘便装来茶楼自是不想惹人注意。”
“可从顾姑娘平日行事中,实在看不出半点内敛之意,所以排除你转xi,ng的可能。”
“那就是有什么事情,是须你暂时有所收敛。看你面透红光,又专门来我这里下马威,所以这事必定损我利你。”
“什么人能让相府千金忌惮呢?我除了往上想,再想不出别的来,毕竟顾姑娘也没成亲。”这话对一古代少女说出来其实有点放肆了,果然顾伊的脸色开始由红转青。
唐落淡淡瞥她一眼,继续道,“近来我人在茶楼,不曾与外界有甚接触,只有关于叶家大少夫人的一件小事。又闻叶家大少夫人未出阁时与顾姑娘交好,想来也只有这点由头。”
唐落看看顾伊不同来时的难看脸色,笑道,“看顾姑娘脸色,唐某猜的不错罢。”
“顾姑娘总得知道,我不是非要问你,只是懒得猜罢了。”所以别带着迷之优越感跟一个二十一世纪青年交谈。
“哼。你想的倒明白,可惜啊……有些事情不是明白就能躲得过的。”顾伊今日穿的束腰束袖的偏胡服风格的衣裳,料子是御贡青缎,夏日穿着以其所制的修身衣袍也不大觉闷。
她从腰间斜挎的绛色布包里抽出一红封夹在指缝,眉宇间满是得意之色。
唐落端茶抿了口,身子朝后微微下塌,心里骂叶寻招蜂引蝶遭破烂桃花,面上桃花依旧笑春风,“顾姑娘说,唐某这算不算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哎呀呀,唐老板此言差矣。”顾伊指尖一翻,那红色封儿轻飘飘避开桌上水渍飞到唐落面前。
唐落以拇食二指拈起,顾伊语气幸灾乐祸,“唐老板要知道祸从口出,安平公主亲临的京城贵夫人赏花宴,这请柬重新发下去,谁要是不给面子,得罪的可不止一个两个人……唐老板说是吧?”
唐落当着顾伊的面打开帖子扫了一眼,时间地点都与先前那帖子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宴会的发起人变成了安平公主。
唐落一笑,端茶送客。
顾伊目的达到,除了没见唐落面目变色仪容失态有点可惜之外,她相信唐落心中不可能不惶恐,借赏花宴为难一个男妻更是不难。顾伊仿佛眼见了那日唐落的狼狈相,简直不能再满意,嘴角的笑容要溢出来。
她徘徊在自己心口恶气要排解出去的畅快感受里,完全没瞧见,临行前唐落瞥过来的饱含深意的一眼。
小丫头片子,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了。唐落是真的想告诉她,想太多不好。
唐落顺手讲顾伊饮剩下的半杯茶水泼进茶盘里。
你有张良计,他就没有过桥梯吗?见招拆招这种事情他做多了。赏花宴,看看到底是他一个双儿难堪,还是一众夫人难堪。
不过,就算顾伊真的与安平公主关系好说动他没事闲的对付自己,唐落也不认为安平公主会蠢到只约他一个双儿。
京中娶双儿作正妻的不多,但为了权势平衡这样的也不少。娶作平妻的当然也是有的。
楼上隔间隔音还好,隐约能听见丝丝缕缕楼下拍手叫好的嘈杂声音。
唐落不过一笑,推门而出,顺便唤人进来收拾桌子。
莫道茶楼的人与妖之恋的话本子《茶楼夜话》和其作者逍遥先生也在一日之内传成了京城大街小巷的茶饭后谈资,并在此后数年,掀起一场全国范围内的人|妖恋爱传奇热。
叶寻与叶老爷子说开之后,就堂而皇之地从叶家抽身,打算在莫道茶楼对面开一家小医馆,这几日正忙着捯饬药材。
叶鉴倒大方,听说弟弟要开间小医馆,就直接把莫道茶楼斜对过开的好好的一间小药铺子送给他。药铺子纯卖药的,平时没有医师坐诊,少赚不少钱,管事的听说主子把药铺送了一个叶家小辈,喜忧参半,唉声叹气了好几天。都知道叶家是医师世家,但是来了个毛头小子出了什么差池也不是闹着玩的。
叶寻倒是诧异,“哥,你这么多年都在读书,哪儿来的这许多产业?”
叶鉴正踩着凳子在书架最上头找一本叶寻要的古籍,闻言头也不回,“你哥我文商皆通喽,你羡慕不来的。”
叶寻信他才有鬼,嗤笑,“文商皆通?你是指去学堂的时候用《礼记》的封面夹着《士商类要》看,结果被先生用戒尺把手打成红烧的事情吗?”
叶鉴,“……”弟弟长大了真不可爱。
“有一些是娘的私产,都在我这里经营着,老爷子不知道我手里到底有多少,你有用钱的事情就跟哥说。”这么说叶寻才勉强能接受。
“宫里呢?现在情况如何?”
叶鉴撩袍跳下来,讲手里书卷递给叶寻,警惕地开窗看了看周围,这才闭门闭窗,压低声音,“我听老爷子那边说太子的病不大好了。”
“这事儿啊,很难不往兰妃身上怀疑吧。毕竟太子先前生龙活虎的,这说不行就不行了。太子倒了,嫡出的六皇子年纪尚小,顺位下来的二皇子就是皇储最有力的竞争人。兰妃急着朝宫里cha叶家人,也是病急乱投医。”
“应该不是兰妃做的。”
叶鉴点头表示同意,“我也是这么说。”
这么说归这么说,主要是宫里做龙椅的那位是怎么想的。
“铺子给你了就都听你的,里面人手物件你随意安排。哥知道你做得好。”叶鉴换了个话题,叶寻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致谢~
最近的晚上可能更新不稳定,可能会更得有点晚,祝还在看文的小可爱们好梦~
第35章 宴赏
顾相黄堂,草青池澈,荷瓣次第开。庭院深深,锦园喧嚣,不羡棠梨早。
安平公主作为赏花宴的主办人,着一袭银线穿珠密绣烫金的繁华宫装,金线在身前勾勒出一展翅的禽类,丝线色淡,看不大清楚,只在公主偶尔侧身阳光反s,he之时方才隐现。
顾府为承办方,顾相夫人安排好一众宾客事宜,这才回来,陪安平公主一起在池边赏荷花,不时从手旁随从捧着的锦盒里取出些干饵料喂锦鲤。
骄阳绕开空中稀薄的云层,毫不温婉地直面而下。安平公主也是个懂享受的。可饶是仪仗队架锦篷打蒲扇,也没能让着盛装的公主凉快多少。
荷花开的正好,安平公主面容渗出细密的汗珠,妆容闷的心里如千万蝼蚁爬过,微笑僵在脸上,粉面桃花也没多少心思去细看。
唐落坐在远处一凉亭里,躲开荷塘边的烈日蚊虫,以及前赴后继过去与公主贵妇攀交情的世家夫人,独自坐着。
顾相家自是摆得起排场的,锦园里大小凉亭的石桌上都配了瓜果茶点,唐落不客气地避阳饮茶。透红的甜桃以白瓷碗盛着,碗边一圈婴儿拳头大小的冰块镇着,一股一股朝空中飘白烟。
唐落随手抖开叶寻刚送他不久的玉骨折扇,扇面字迹俊逸洒脱,正是叶寻手书唐人的《山亭夏日》,“ 绿树y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唐落捻来个甜桃咬了一口,霎时口中香甜凉爽的汁水四蹿,唐落舒服的忍不住呼了口气,遥遥望着远处簇拥在一起热的冒烟的人群,悠悠然道“人生来不易,为难自己又是何苦呢?”
话音未落,身旁多了一人,这人容长脸,眉眼ji,ng致,也挟了桃子在手里,音色悦耳,“那帮贵人不会享受,烈日炎炎花有什么好赏的?一群人围着池塘惺惺作态,人不热花还嫌热呢。树影凉亭瓜果才是夏日妙处呐。”
唐落听他一席话直想拍手称好。
这人不打招呼便骤然发话的自来熟态度不大礼貌,却正对唐落胃口。
唐落早看厌了这帮子人假来假去,语露机锋,却碍着身份,怕说错话被有心人听去给叶寻惹麻烦,结果他想说的都被这位俊美青年说出来。
偌大锦园,在这角落里坐的不过他二人,两人顿生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在这里相遇的若是换成园中其余的任意两人,都不会过多交谈。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有身份之人,万一遇到与自家交恶的泄出什么话来,就万万不好了。
可这两人不一样。唐落是没这习惯且自认看人还算准,沈约年则是不在乎。
“你这扇子别致,这诗好像是唐人高骈作的?倒与满京的婉约不同,别有味道。”
彼时京城的风格更偏于伤春念柳的咿咿呀呀,这种直截了当的开门见山实在是帝都一股清流。
唐落见他感兴趣,就脱手递给他瞧。
“字是摹的柳先生的体?怎地连个印也不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