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轻功好”李行川很得意。
他这话说的简直戳我痛处,若不是他让冯大福封住我的经脉,这区区小河我又怎会放在眼里我顿时就有些不快,心里翻了个白眼“那你自己去。”
“那不行,当然还是要和你一起许愿了要不我们还是再找找位置。”李行川说。
我们继续向前走去,一直沿河走到了这条街的尽头,河水在这儿拐了弯,街上纵横交错悬挂的灯火也在此终结,河边显得暗了许多,也就没有那么多人挤着放灯。
“就这儿吧我们过去看看”李行川拉着我向河边去。
河边只有一个人,拢着手站在背光处,脚下刚好是下河的阶梯,却不像是在放河灯的样子。
“这位兄弟,你不放灯麻烦让一让,我和我娘子正要你”我跟在后面,却见李行川扔了手里的花灯骤然拔刀
怎么回事
“还真是冤家路窄节日里出来闲逛也能遇上你。”那人回过头来,不是李行云又是谁
“打扰了师兄的好兴致,只是这大过节的不宜动刀剑,要么今日权当没有相见如何”李行川说着,往后退了几步,以示自己确实不打算动手。
我比李行川更不愿意看见李行云,赶紧压低了斗篷的帽沿,缩进树下浓重的y影里去。
“让我猜猜,今r,i你不愿动手是因为带着人吧小川长大了,也知道保护妻儿了。”李行云说话的语气非常平和,却带着些压抑的情绪。
看样子李行云没有认出我,或许以为我是李行川的女人等等,我怀里这个可是他的亲儿子啊要不还给他算了吧如果把儿子还给李行云,能不能避免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只是还儿子可以,绝不能由我出面,希望李行川机灵点,过来把这小东西还回去
“我还是那句话,今日我不想动手,还请师兄先走一步”李行川挪动至我和李行云之间的位置。
“哈哈。”李行云轻笑两声道,“小川,当初没能及时去找你是我不对,可你屠我满门,又关押我一年,现在谁欠谁的还不一定呢。”
“没有及时去找我”李行川也笑了,“你来的可太及时了,他们抢走了我娘留给我的玉坠,又拿刀向我头上招呼,虽然他们是蒙了脸,可领头的那位就是你的侍卫我绝不会认错”
“小川”
“其实你当时也在场的,”李行川没有理会,继续说着,“我看见了,你就在破庙那从杂草后头,看着他们杀我,其实你在的,你什么都知道一直说什么你来迟了,你在骗谁这些年你自己骗自己,作出一副对不起我的可怜样子,最后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李行川今晚话很多,若是按他平日的xi,ng子早就上去砍了。他和李行云的说辞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又或者其中有什么误会
“李行川”李行云有些恼了,也向李行川吼道“你已经心狠手辣杀我全家,难道我就没有心吗你还要怎么样”
“我早就说过我不过是想要一个解释为什么为什么当初是你带着人去杀我”李行川说。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今日我也要让你尝尝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滋味”李行云说罢,拔剑对上李行川,却喊道“寒月”
下一瞬,树上落下一个人,我的脖子又被架上了刀。
我真的绝望到无话可说,怎么不管是谁打起来,最危险的总是我
李行云你醒醒我抱的是你儿子啊
第72章 主观唯心主义的自欺欺人
我都还没作出反应,凤凤倒是先哭了,一嗓子嚎得震天响,剑拔弩张的李行川和李行云都是一愣。
刀在我脖子上你哭个什么啊为你爹加油鼓劲儿吗我低头看着凤凤,心道这小东西能知道他爹在这儿吗
“李行川,当初我苦苦哀求你放过燕燕,我任你处置,可你呢”
李行云笑得凄厉,轻轻用剑拨开了李行川的刀,李行川又想挡住他,李行云却说“你再动一下,那边寒月刀可不长眼。”
李行川不动了,却也没让开。
李行云又说“把刀扔进河里去。”
李行川看了看我,最终还是扔了刀,李行川哼了一声,越过他向我走来,我低着头也不敢出声,但李行云只要走到我面前就不可能不发现我有问题他和我差不多高。
“师兄你别伤他其实我”李行川说着却被李行云打断
“哈哈哈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中秋我也是这样求你的”李行云从刚才开始就特别激动,原先还算温和沉稳的人突然就变得狠厉,一如他在青云台上把我制住并责问时的样子,“今日轮到你求我了你居然还会为了别人来求我”
“我没杀她真的没有”李行川急了,也不再隐瞒,“她是今年难产才去的阿我娘子怀里的就是她的孩子,是你的儿子”
李行云听过后无动于衷“你还真是会编故事我的儿子”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凤凤真的是你儿子”李行川说。
凤凤还在哭,我就一会儿没管,他脸上就挂起了好几道细细的冰痕,我在心里叹气,最终还是抬手去擦,他为他亲爹哭着鼓劲儿,他亲爹都不认他。
突然我看见了凤凤包被里那几个传讯筒,便悄悄摸了两个握在手里。
“放下,别乱动。”我背后的人突然出声,吓了我一大跳。
李行云闻声回头也发现了我的动作,向前跨了两步抬手就要把凤凤从我怀里抢走,他原本不信这是自己的儿子,我下意识地就没松手,但我后面那人的刀还在我脖子上架着,我又不敢抬头,干脆踩了他的脚,可我力气不如李行云,凤凤却已经被他夺去,一阵混乱中,我手里的传讯筒不知怎么就开始冒烟,我才把手伸出去还没来得及扔掉,突然一道雪亮的光冲天而起,一朵六角雪花就在夜空中绽放,细碎的白色星子洒落,纷纷扬扬似白雪千重。
“”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贱人”李行川骂我,顺势推了我一把,我向后趔趄一步正落在那个黑衣人手里,他的刀又把我划出血来,而后稳稳搁在我颈边。
真是夭寿,先前夏煜划的那道伤疤都还在,这以后我脖子上要有多少伤虽然说作为男人,我身上留点伤疤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伤处一看就是受人胁迫所致,很丢脸啊。
“师兄你若伤了凤凤可别后悔他真的是孔燕的孩子”这下李行川也体会到了我常有的那份无奈说真话都没人信。
“住口你没资格叫燕燕的名字”李行云一手倒拎着嚎哭的凤凤,一手拿剑指着我。
你悠着点儿兄弟,那个哭得快断气的是你儿子啊。
“不对,这个女人”李行云又看我一眼,终于还是起了疑心,握剑的手由下至上,先挑断了斗篷的带子,顿时失笑“师弟啊,原来你是个断”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剑挑开了我的帽子,我看见他的笑容就冻结在了寒风中。
“好久不见,李公子别来无恙。”我说。
“怎么是你你竟然没死你”李行云惊讶过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李行川,似乎明白了“那天是你你们居然是这种关系”
“哈哈哈今日这意外收获可真不错”李行云仰天大笑,“既然是你,那我也不客气了,你哥费尽心思这么久都没找到你的尸体,我这次把你的尸体带回去,也还算得上一份人情”
“你能不能先把你儿子正过来,孩子会死的。”凤凤的哭声已经有些接不上气了,我反正对自己死活不抱太多希望,他要把死的我带回去还给夏煜也行。
“我是不懂你们断袖,自己生不出来就不知道从哪儿找个孩子来扮家家还这么真心实意”李行云说,好歹还是把凤凤揽进了怀里,另一只手举剑就要杀我。
李行云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一时有些恍惚,那个在牢里对我用哀伤语气讲述李行川过往的温和师兄,和我后来遇到的李行云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等等”我赶紧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等我问完你再杀都行”
“你问。”李行云举起的手又放下了。
“你在牢里对我说的那个遗愿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我问的很真诚。
“此一时彼一时,我从来只相信我认为的真相。”李行云说,“比如当年我去破庙迟了一步,没有找到小川,又比如今天我没有杀你,而是从千重雪的严十二手里寻回了你的尸体,我这么相信,别人也都会这么认为。”
我懂了“这就叫掩耳盗铃吧”
李行云怕是疯了,竟然可以自己蒙蔽自己的记忆,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想象的那个样子,以至于真的表现出那些温和的假象,在牢里也许是因为现实太过残忍,他忍受不了那份悲伤,才不得不挖出心底的愧疚来填补,用赎罪的心情抵抗漫长的监禁,可现在他还是这样自欺欺人,就真的不可理喻。
“掩耳盗铃谁知道呢反正你也要死了”李行云再次举起了剑。
我很自觉地提前就把眼睛闭上,只听见李行川由远及近的一声喊“阿凛凤凤”
随即一捧温热的血洒在我颈边,我却没有觉得疼。
我睁开眼,所见却令我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闪着寒光的剑尖离我不过寸余,李行川挡在我面前,徒手抓住了李行云的剑。
我颈边的血是黑衣人寒月的,十五使的双刀,一把斩断了他握着匕首的胳膊,另一把扎进了他的喉咙。
而李行云的身体被严三的长刀贯穿,几乎被劈成两半,被他抱在胸前的凤凤从他手中滑落在地,原本吵的人头痛不已的哭声也在刚才那一刻戛然而止。
黑暗与寂静将我们笼住,和身后灯火熠熠人来人往的长街隔出了生死的距离。
第73章 别人家的哥哥
李行川被严三当众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之所以说当众,是因为不仅动手的严三和十五,整个千重雪的严家弟兄们几乎都在这儿聚齐了。
千重雪的传讯筒真是威力无穷。
倒在地上的那几人被处理得很快也很干净,刚刚生龙活虎要杀我的人,最后不过化成了衣物摩擦地面的几声轻响便再无影踪。
李行川站在原地挨骂,一句话也不说,默默替我背了乱发讯号的黑锅,他的双手都还在淌血,断了线的血珠子滚落在地上,和李行云的血混在了一起。
我也说不出话,寒月就死在我身后,我半身都是他的血,感受着那片沾着血的皮肤由热转凉,最后亦有了结冰迹象。李行云和李行川之间的误会似乎尚未解开,李行川多年来想要寻得理由而放下的往事,恐怕再也得不到结果了。但最让我难以接受的是凤凤,他在李行云的怀里也被那一刀贯穿,他才半岁,他都还不会说话,现在却连哭都不能哭了是我让李行云抱他的。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容易就绝望,有时甚至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死,却难以接受别人死在我面前,想当初得知童彤的死讯,我也想过若是我用自己的命为夏煜换的一场全胜,或许更好。说到底,像我这般无趣而无用的人,对活下去这件事本身就无所谓,真的值得被人救吗到底是有人希望我活下去,还是我已经失去了决定自己是否能死的资格
“小嫂子,三哥太啰嗦,我们去旁边休息吧”十五在我耳边悄悄地说。
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站在血泊之中,正强忍着不发抖,此时我一动,可能整个人都会摔进满地血水里去。
“我扶你过来。”十五看出了我的窘迫,抬起我的胳膊,环在他的脖子上,我也借着他的力气撤出了那块只有黑暗留存的树荫,退至还能被街灯照顾到的开阔地方。
十五放开了我,询问道“这里有光,是不是稍微好一些”
十五才说了半句,突然就被一人推开,随即那人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力气极大,我原本就站立不稳,此时被他打得向一边倒去摔在了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疼,耳边也在嗡嗡作响。
有病啊打我干什么知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啊
我才刚看清打我的是严十,就听他说“就知道你跟着十二是没安好心玩的一手里应外合没有武功胆子倒不小不过是靠一张脸勾引人”
“十哥”十五赶紧拉住了他。
“十五你让开这种人不能留在十二身边我早说过他就是个祸患”严十甩开十五,反手去拔十五的刀,十五不让他拔,他手里没有武器,干脆上前踹了我一脚,我刚支起身子就又倒下了。
“十二哥哥”十五见状大喊。
“怎么了”
李行川从围观的其他兄弟之间穿过,见我倒在地上,立刻俯身把我揽进怀里,我身上就又沾上了两个血手印。我没有动,一方面是因为疼,但更是因为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带进狼窝里的羊,这时候不如装死,我说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谁打他的”李行川抬头问这周围一圈人。
“是我”严十毫不犹豫地承认,“早与你说过这种人不能留你实在喜欢不愿意杀他那也得教训得好点儿看管紧点儿他这次敢引来一个小喽啰,下次指不定就能把他哥带来”
“这次是我偶遇过去的仇家与他无关”李行川说。
“你还要帮他说话真、真是不知好歹我看不如现在就杀了他给七哥报仇”严十被他气得恨不得连他一块儿打。
“什么是他杀了老七”
“十二你怎么能和这种人搅在一起”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拔刀声。
“都不许动”严三发话了,他一张口,其他人便都安静下来,等着他的命令。
“三日后父亲出关,他是父亲指名要见的人,都不准轻举妄动”严三皱着眉宣布。
“这父亲怎么要见他他可是夏煜的亲弟弟”严十很不服气。
“不管他是谁就算是宋明光本人落在我们手里,父亲说要见,那他就不能死”严三驳回了严十,也震慑了其他人。
“那就把他扔进牢里去留他在十二身边我不放心”严十说。
严三思索了一会儿道“这样也好。”
“不行他身上有伤牢里呆三天他”李行川说。
“你闭嘴”严三喝止了十二,“把他交给我,你赶紧滚回去找大夫瞧瞧你那手,别到时候落下残疾”
“七哥不是他杀的我陪他去牢里我想和他在一起”李行川仰着头不依不饶。
夜色之中我看着李行川方才煞白的脸色又似乎因为争执染上一抹红,心却莫名向上提了几分,他为了我和他的哥哥们争辩,到底是在坚持什么
“你想得美”严十说着,给旁边使了个眼色,我的目光越过李行川的肩膀,看见他背后有人出手了,只是我没有提醒他,那一瞬间我冒出一个想法,导致耽误了时机他的哥哥们是在保护他,他确实是应该回去治伤的。
李行川被那人点中了x,ue道,顿时僵住动弹不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严十伸手把我从李行川身上拎起来,然后叫几个手下把李行川绑起来带走。我看着李行川目眦欲裂的狰狞模样,还有他哥不仅要点他的x,ue还要把他捆得严严实实才带走的小心态度,心道这样的弟弟该是多让人头疼啊,相比之下夏煜对付我就很简单,我垂着眼偷偷笑了笑,可笑完又深觉自己悲哀。
“走吧还等什么呢,护着你的情郎已经不在这了。”严十推了我一把。
我又不知道往哪走,怎么这种锅都要我背
我跟着严十还有其他几个人走着,一路上尽听他们骂我“贱人”“妖ji,ng”之类,说我迷惑他们的宝贝弟弟就是故意要害他,不知道的人单听他们说话只怕会以为我是什么红颜祸水。
我简直百口莫辩,到底是谁害谁啊身不由己的一直是我好吗他们说我诱惑人,我只当他们夸我长得俊了,可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和夏煜一样俊得端端正正,该有的男儿气我一分不少,怎么就成他们口中那媚态娇婉的“妖ji,ng”了而且除了李行川也从没见别人对我这样,你们当哥哥的怎么不怀疑是你弟脑瘫眼瘸,反而来怪我
当然这话我只能在心里过几遍,严三说了我不能死,但没说我不能伤不能残。
我心里愁苦万分地又一次走过了严家巷子,在巷子的尽头竟有隐藏的暗道,底下是个牢房,也不知道是关什么人的,各类刑具一应俱全,看起来比我家的小地牢强多了。
“这个人交给你们,这三天好好照顾照顾,别打死就行。”严十冷笑着对两个管事说。
哇,别吧,万一他们手一滑我死了怎么办我很容易死的啊你真的要冒险吗
第74章 喜大普奔主角的外挂终于续上了费
严十看着那两个地牢管事把我用铁链锁起来,就像当初李行云那样双手张开背贴着墙,而且高度卡得相当好,我的脚不能完全踩实地面,又不是彻底悬空,但是我也不敢说这是十分难受,总觉得起码有五分还保留在他们手里。
“我改主意了,”严十说,“今天不亲自教训你,我这气可没法顺。”
旁边的管事立刻就非常贴心地递来了鞭子竹条。
“安安静静,看起来毫无威胁,只在十二面前表现得柔弱,到了这儿却是一脸淡漠,你可真不简单。”严十手里的竹条已经贴在我脸上,那边脸才被他打过,只怕都肿了起来,再挨上几竹条,可能就真的破相了。
然而我是真的无话可说,我这会儿只是无奈的绝望着而已,李行川早就和他解释过了他都不信,我说还有什么用他难道想看我哭着求他别打我先不说哭不哭得出来,我哭了他就会放过我吗
“十二就是傻,被你三言两语就哄得晕头转向,可你当我们都好骗说是不是夏煜派你来的”
严十终于动手了,而且第一下就ji,ng准地抽在我左边胸口,还好身上的棉衣替我承了大部分力道,没有直接甩在旧伤处。
只是严十也发现了我穿得厚,有碍他施展,叫管事给我把棉衣脱了。棉衣离身的那一瞬,我就仿佛掉进了冰窟,几乎是立刻就开始发抖,牙齿也打颤,不断磕在一起。
极细的竹条落在我身上,轻轻一剌就是一道血红的口子,或许冻得失去知觉反而可以减轻些疼痛。
严十一边打一边骂,从问候我一直到问候我全家,上上下下都骂过一遍,我知道他其实只是想泄愤,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所以我一言不发,任他打骂,可这不代表我就是无动于衷,我默默地记下他这些话,将来若是有机会,他打我多少,我都要向他讨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些昏沉,耳边骂声也渐远,也不知到底是疼得还是冻得,好像周围暗了也安静了。
这三天似乎很短又很漫长,除了严十那一顿打,两个管事看我一直半死不活也就没有再打我,最明显的感觉其实是冷,每当我觉得我快要冻死的时候,那两个管事却在我面前生火,架着锅煮起各种吃食,他们一顿饭能吃很久,他们吃完后才会往我嘴里塞几块冷馒头,而我大约是就着他们的火才能活下来。
终于有人来带我走了,我感觉有人解开了锁链,我甫一落地根本站不住,意识还在,手脚却都不是自己的,连眼皮都沉重得睁不开,索xi,ng我也不作努力,连来人是谁也不知道。
他将我扛在肩上出了牢房,外边风很大,温度却似乎比地下还要高些,他把我扔进车里,我稍微清醒了些,也就更清晰地感到身上哪哪儿都疼,发麻的疼,刺痛的疼,肿胀的疼,不同的疼还在向我争先恐后地展示自己的存在,简直要命。
“我让你把他关进牢里不是叫你把他折腾成这副模样”似乎是严三在说话。
“他又没死”严十说。
“就这么带进去你不怕十二跟你拼命”严三说。
“我可是为十二好”严十这句话似曾相识,难道仗着为谁好的善意就可以不顾本人的想法为所欲为吗
“罢了,怪我没跟你说明白,父亲已经等着了,进去吧,有什么事三哥替你担着些。”严三叹了口气,掀起车帘把我拉出来,又把我扔在严十身上,一道进了大门。
这儿似乎是在山里,但眼前的建筑也就是座普通的大宅子,可从一进门我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待又转过一个弯,我终于明白了这种感觉叫做“熟悉”,我知道这条走廊尽头是大厅,左手边有个书房,书房边还有个小小的储藏室这座宅子的布局结构和九山派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其中的细节装饰有些许不同。
怎么回事,这儿不是千重雪总坛吗
只是我还没想明白,就已经被带到了议事厅,严长老坐在正中掌门位,在九山派那里就是夏煜的位置。
“阿凛你怎么”李行川坐在靠门边的椅子上,见了我立刻就要冲过来。
“十二坐下”严长老一拍桌子,李行川也不敢再动,悻悻地退了回去,却还是盯着我,挪不开眼似的。
“父亲,人带来了。”严十突然放开我,向严长老行礼。
我骤然失去支撑,又当众摔了一次,真的很气。
严长老凝视着我许久没说话,严十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动,我也没有动,其他人也都看着我和严长老,厅堂陷入了安静得诡异的气氛里。
“你”严长老终于准备开口说话,却被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打断,随即又传来一声怒吼
“臭老头是不是你又倒了我给弟弟们做的菜”
一个人从纱帐后面疾步而出,金钗红裙,卷着袖子叉着腰,我抬手揉了揉眼睛,简直怀疑自己是被折磨到出现了幻觉。
直到我被我娘抱在怀里,我也伸手环抱住她,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将我几个月来所有的压抑和委屈还有身上的痛楚都在瞬间点燃,去他的理智去他的面子,我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该和我爹去游山玩水的娘会出现在这里,身体先行一步就开始号啕大哭。
“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他们都不信我哥也不信我他为什么不信我我这几个月都好难过啊身上也好疼,我真的好难过啊明明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什么事都怪我我没有杀人没有”
我一边哭一边说着颠三倒四的话,娘拍着我的背,像小时候那样安慰着我,等我哭完这一阵,才想起来这里还坐着两排人都在看着我哭,我颇不好意思地从她肩上抬起脸来,把最后一句呜咽的尾音压了下去。
娘见我只穿一件血染了半身的单衣还在发抖,立刻就要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我肩上,严长老见状赶紧下来拦住她,连声道“雪儿也不能着凉,来来来爹给你衣服”说着也要脱外衣。
“父亲您坐下让我来让我来”严三又去拦住严长老,最后我身上盖着的还是严三的衣服。
随后娘放开我站了起来,方才还shi润的眼扫视四周,顿时就杀气凌厉,向严三伸手道“刀。”
严三立刻解下佩刀递给她“大姐,你的伤刚好,要不还是我来”
娘看了严三一眼,冷笑“三弟啊,是谁打的我儿子你把他带来,阿凛身上多少道伤,我就把他砍成多少段。”
看到没有,我以前说我娘一口气劈十个李行川都不带喘,绝对是实话。
第75章 今天就让我严长老教教你什么叫双标
“大姐,这”
严三急着隐瞒,不经意地向严十瞟了一眼,却被娘发现了这点小动作,立刻就将刀口对准了严十“是你你是老几来着”
“大姐,我这、这、”严十看起来很难接受我是我娘的儿子这件事,连忙解释“我不知道他是你儿子我以为他就是鸿雁书安cha进来的眼线,偏偏十二还把他当成小情儿我就是看不过”
从前任严十瞎说也无妨,可他现在居然当着我娘的面还要说我和李行川有一腿这就过分了你等着我不出手你就不知道什么叫残忍
我坐在地上,刚才哭过的余韵也还在,顺势就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拉住了我娘的衣角“娘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我娘蹲下来替我把衣服又掖紧了些“别怕啊,都有谁打过你骂过你,告诉娘,娘一定给你出气”
我向严十递过去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又仿佛害怕似的赶紧收了回来,没有说话,抽泣了一下,效果绝对胜过千言万语。
我娘见状,立刻了然于胸,毫不留情地转身就是一刀,严十还没来得及反应,被严三一把推开,才没有血jian当场。
严三拦着我娘对严十喊“愣着干嘛跑啊”
严十仿佛被点醒了,立刻向门口跑去。
我娘见状,也不追了,回头冲严长老嗔道“爹”
严长老“老十给我滚回来你大姐教训你一下怎么了”
严十立刻就不敢动了,见严长老站在我娘这边,看样子是不会主持公道,转身扑通一声就跪在我娘面前“大姐我错了饶了我这次吧”
眼看着我娘又是一招手起刀落,在门口的十五扑上去抱住了我娘的腿,喊道“大姐手下留情啊十哥他知错了”
我娘很冷漠“如果道歉有用我为什么练武功他把我家阿凛打的浑身是伤,一句他错了就算了”
十五转头看我“小嫂子你原谅十哥行吗别杀他行吗”
“你叫他什么”我娘杀气腾腾的眼神落在了十五身上。
“小小”十五都要被吓哭了,“不关我的事都是十二哥哥让我这么叫的”伸手一指李行川。
李行川猝不及防被十五出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十五,又惊恐地看向我娘。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娘放下了手里的刀,走到李行川面前又举起,“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是不是也想叫我一声娘”
李行川眼头很亮,立刻也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上“大姐我错了我只是说说而已我什么都没做过”
我娘周身的杀气仿佛已经戳在了李行川身上“真的”
“对天发誓我什么都没做”李行川说,“三哥知道十哥给我的迷情散我都没有真的给他吃”
严三和严十绝望而愤恨地看了李行川一眼。
瞧瞧,这虚假的兄弟情。
长廊下,鼻青脸肿的严三严十还有李行川,三人跪成一排,我娘拿着竹条站在他们面前“还干了什么都给我说”
我洗完澡换了衣服出门,就看见这副景象,心里乐开了花,连手脚上的冻疮和身上的伤都仿佛没有那么疼了。想当年我爹和夏煜也是用这个姿势跪着搓衣板在我娘面前念悔过书的,我不禁在心里感叹我娘就是我娘,厉害。
我当然不会这样,我小时候最会撒娇,娘从来舍不得罚我。
先前在大厅里,还是严长老打了圆场,救了严十一命“雪儿啊,老十虽然打了你儿子,可他也是我儿子,是你弟弟,这样行不行,你别用刀,换别的,这几个都随便你打,往死里打,别真的打死就行好不好”
现在严长老也站在一边看着我娘教训他们,不仅不帮自己儿子而且笑得一脸祥和,却在我出来时,又是方才初见那般看着我失神了好一会儿。
“阿凛好些了还冷吗饿不饿娘给你做饭去吧”我娘看见我,立刻扔了那根竹条过来牵我。
我看见那根竹条吧唧一声与严十肌肤相亲。
嘻嘻。叫你打我。
只是听见我娘说出“做饭”二字,在场的人除了我和我娘,脸上顿时紫的紫绿的绿,简直能拼出一片彩虹色。
严长老说“咳雪儿啊,你看你刚和阿凛相见,就不要再去厨房”
严三还是端端正正地跪着“大姐,想吃什么我去做”
严十也说“大姐,我也去,让我将功折罪”
我娘抬手又在严十头上削了一下,怒道“就你还敢去给阿凛做饭你上次给十二那药是安的什么心”
严十不敢说话,我娘换了只手又给了李行川一手刀“还有你谁准你吓唬阿凛的成天说的什么鬼话收起你的歪心思”
娘真是我亲娘今天真的大快人心
严长老小心翼翼地笑了两声,轻声哄着我娘“雪儿啊,就让他们去做饭,我们还有事要谈的去书房,带阿凛去书房说话好不好啊”
“老头这是我儿子在牢里关了三天你不心疼我心疼饭都不吃谈什么谈”我娘一点也不和他客气。
我也很震惊,严长老对儿子们都是严厉又严肃的,坐在首座上不怒自威,天不怕地不怕的李行川也只消他一声就乖乖地坐下不敢上前,唯独我娘敢对他呼来喝去还叫他“臭老头”。
“吃,先吃饭先吃饭”严长老对我娘真的一点原则都没有,“厨房是你的,爱吃什么做什么只要你开心再炸一次也没关系”
“娘,算了吧,我现在不饿。”其实我很饿,但我也不想再吃黑炭球,我和夏煜的厨艺看样子都是从我娘这儿一脉相承的。况且我刚才来时看了厨房一眼,那墙那门都糊着一层漆黑的东西,仿佛刚经历过一场火灾。
“阿凛不饿啊,那太好了,我们去书房吧我那儿还有梅花糕”严长老赶紧顺着台阶下了,旁边还跪着的三人也都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便去书房,阿凛这边走。”我娘挽着我的胳膊向左侧走廊去了。
“你们几个在这儿跪好了雪儿不消气别想起来”严长老对廊下三人说。
“是”三个绝望的声音齐齐答到。
第76章 娘亲你说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宝贝了
书房。
一进门我就看见了那副画,画中人手握玉笔潇然立于雪中,白色长袍衣袂翻飞,乌黑长发只用一枝红梅随意簪起,眼角微弯显得神情温柔至极,仿佛要透过那薄薄一层宣纸将一抹浅笑送到观者心尖上,着实是惊艳无比。
虽然严三和李行川都说那个人像我,可我自己亲眼看来却觉得画中人要比我好看太多,只能说眉眼轮廓有些许相似,而我大概永远也不会有那般令人心醉的神情和气质。
“很像,对吧”严长老也跟着进了房间,顺手关了门。
“这是谁”我娘在那副画面前转了一圈,“以前没见过这幅。”
“是我的兄长。”严长老说,“夏宁夏子平。”
我记得很清楚,在我家的祠堂里,有这么一块牌位上,写着这个名字,准确来说,这是我爹的爹,我爷爷的名字。
“这些年我画了很多,”严长老在书房的白瓷画筒里抽出好几幅画,却没有展开,只是用手轻轻摩挲着卷轴,“只是无论我画的多像他,他也不可能从画里走出来。”
震惊之余,我开始怀疑自己是该叫他外公还是二爷爷
“爹从前说过的哥哥原来竟是夏家人”我娘也惊讶地看着严长老。
“哼,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和夏枫那小子跑得无影无踪也亏得是他,他要不是子平的独苗你看我怎么弄死他”严长老现在说起来还一肚子火。
原来我先前想的妖女少侠浪迹天涯的风流故事,就是我爹娘年轻的时候整出来的,娘就算了,想不到爹那个xi,ng格居然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
“爹你答应我出关后就去救他的”我娘似乎突然想起什么。
我一惊“爹怎么了”
“这不是正要与你们商量吗”严长老说,“阿凛在翠山别苑可有探得些你父亲的下落”
“没有我爹失踪了”我回想起上山时夏煜特意强调那番“爹娘在外游玩近期不会回家”的说辞,他是故意骗我的他早就知道爹娘出事了
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那你究竟是如何找到这儿的不是为你爹娘的事而来”严长老说。
什么严长老竟然以为我是为我爹娘的事来求援严三到底和严长老怎么说的还是说李行川救我真是与人私下约定,没有告诉其他人
“我”我根本不是自己找来的,而且对爹娘这几年完全一无所知
“别急,你慢慢说。”我娘拉着我在椅子上坐下,又把桌子上的梅花糕推到我面前。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从我被李行川带走,夏煜假扮我签生死状那时开始说,可我知道的实在有限,夏煜与我说的又有几分是真
一直说到夏煜在青云台上刺我一剑,我娘脸上神情不忍,待我说完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阿凛,别怪你哥他和你爹还是唉。”
“把老三和十二叫进来这些年我也没有管事,他们或许知道些。”严长老说。
严三道“回父亲的话,我一直在总坛,没有见过夏煜,只是近几个月来,听闻此人连破我们好几个分坛,现在郢城一带红梅坛和白梅坛已经无法落脚,撤回总坛,七弟亦在此期间丧命,而稍远些的青梅坛也就在大年三十晚上被他袭击,增援去晚了一步,青梅坛也没能保住,我认为他下一个目标是黄梅坛。”
我和我娘面面相觑,严十与李行川说夏煜势头猛,没想到这么猛,大年三十晚上也出去杀人
“他向西推进。”严长老抚着花白的胡子,“宋明光莫非知道了”
“宋明光自青云会后未曾露面,但我们派到鸿雁书的探子折了很多。”严三说。
严长老听过严三的话若有所思,却没有立刻说出结果,而是转而问李行川“好,十二来说说,你是怎么把阿凛带回来的”
“我不能说,我答应答应他不说”李行川依旧坚持着。
“混账你答应谁了”严长老又拍了桌子,站在桌前的李行川明显瑟缩了一下,却梗着脖子不肯开口。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李行川说。
“好,那你潜入翠山别苑救老九,有没有听到其他消息”严长老虽然对李行川语气严厉,眼里却流露出一丝赞许。
“有。”李行川想了想,终于说“这次鸿雁会,宋明光召集了不少擅长冶炼和雕工技艺的世家门派,听说要重铸鸿雁笔。”
“笑话鸿雁笔天下仅此一支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来”严长老的目光又流连在那副画上,画中人手里握着的那支白玉笔,想必就是鸿雁笔了。
“就底下人都有传说鸿雁笔能重铸,不用玉雕刻也可以,只要用那个模具灌铁水然后后”李行川看了我一眼,犹犹豫豫地没说下去。
“然后什么要说就说”严长老看不得他这扭捏样子。
“然后用执笔者的血浇上去铁笔就能变白玉,能变成真正的鸿雁笔然后再得仗剑者的剑,就能开启密宝”李行川说。
此言一出,整个书房都安静了。
铁笔浇血变白玉这种鬼话谁会信啊宋明光看起来ji,ng神矍铄,应该还没老糊涂吧
“我哥知道吗”我有些紧张,执笔者仗剑者都是他,这传说分明就是针对他一个人
“”李行川又不答了。
“所以所以宋明光要杀你他要杀你还好你”我娘说了一半,又突然顿住,仿佛说错话般,飞快地用手捂了嘴又立刻放开。
杀我执笔者和仗剑者不都是夏煜吗宋明光吃饱了撑的要杀我
我突然有点生气,心里又极其不安“娘你们是不是有事没有告诉我”
“”我娘也不说话了。
很好,我倒要看看今天还有多少人被我问的哑口无言
“既然什么都不告诉我还说什么要和我谈你们都一样根本就没有考虑我”我站起来,愤怒地离开了书房。
我一直走到严十跪着的长廊,没有人挽留我,没有人拦住我,没有人出来找我,甚至都没有人喊我一声。
怎么回事说好的我很重要呢假的吗啊为什么我走了他们都没反应我不过是故作生气想让他们告诉我而已,怎么他们都不按剧本走的吗
第77章 我的良心,超痛的
我很气,抬脚踢飞了花丛边的一颗石子,骨碌碌滚到了严十脚边。
“你是不是觉得,有你娘给你撑腰,就可以无所顾忌了”严十看着我的眼里充满了怨气。
我那颗石子又没打着他瞪我干什么我现在就是可以在这儿横着走怎么地了
我现在虽然是狐假虎威,可也得好好利用机会,最好能气他个半死于是我晃悠到严十身边,故意歪着头问他“你七哥真是夏煜杀的”
“你”严十气结,又不敢对我动手,看了一眼书房甚至都没敢把膝盖从地上抬起来,“是他带人杀进白梅坛的就算不是他亲手杀了七哥,那也得算在他头上”
“哦那你最近见过夏煜么”我无视严十的愤怒。
“见过啊怎么了想哥哥了想他再给你一剑”严十面带嘲讽神色。
我觉得他就是存心跟我过不去“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
“那不然让我娘跟你说”我蹲在他旁边,笑得很开心。
“夏煜大年三十晚上偷袭了青梅坛,九哥那时候还在总坛养伤,三哥叫我去增援晚了一步,我带人第二天赶到的时候,整个青梅坛都被他杀得差不多了,我和他打了个照面就让他给跑了,就这样”严十说是说了,满心不甘都写在脸上。
“大年三十他怎么还能带着那么多人出来”夏煜这是不让属下过个安生日子啊
“什么那么多人他就一个人就他一个不过年的”严十说,“虽然我很讨厌他,但他确实比你强到不知哪儿去了。”
“”这回是我震惊了,夏煜一个人闯进青梅坛杀了一整夜
“他为什么要选大年三十对青梅坛下手”
“我怎么知道他有病吧”严十很不耐烦,“你们兄弟情深,你难道不知道就算你不知道,你问这些有什么用,就你这样的还能干嘛”
我好奇不行吗
“哎,你认识段三论吗”我突然又想起一条线索。
“你还问的没完了是吧烦不烦啊”我相信,如果没有我娘把他治住,他肯定还想打我一顿。
那我也不客气了“都说了是替我娘问的”
严十果然不敢不回答“段三论不是十二的人吗,你问我干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段三论是总坛派去的”
“可他去了红梅坛就没有回来过啊哪儿还有什么消息现在红梅坛也没了,谁知道他是死是活”严十说。
不对,段三论谎称李行川死的时候,不是向总坛汇报过,还因为拿到了鸿雁碎玉而被授予了新任坛主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