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走我走!”江怀柔掀开棉被,奋力从床上坐起来,未曾想落地后双腿也软的没有力气支撑。
膝盖眼瞅就要跪倒在刹那,南烛及时将他搂在怀里,道“刚醒就要乱跑,这是在逞什么强。”
江怀柔垂着胳膊由他抱着,口中念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南烛全然不理,将其放到床上后,端起桌子上的粥碗,试了试温度后送到江怀柔嘴边,对着他恶狠狠的眼神道“想杀我也要等病好之后再说,何必拿自己身体赌气?记着,这里是夜池,没人会心疼你。”
僵持了会儿后,江怀柔似乎是想明白了,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不咀不嚼,直接含到嘴里吞咽。
南烛有些心虚,想开口说两句却怕又怒火重燃,看着碗中已空便替他拭了下嘴边肉屑。
江怀柔身体明显僵了住,愣怔片刻却毫无形象的大哭起来,口中吱吱唔唔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往日晶亮有神的眼睛此刻红的像只兔子,因为含着粥没咽下所以脸颊撑得圆圆的,再加上翘鼻尖不时耸动着,看起来当真无辜可怜之极。
那一刻,南烛感觉心脏仿佛被针尖扎了下,竟像着了魔似的将人抱住,手抚后背替他顺气道“别哭了,待病愈后我容你欺负回来就是。”
55、似是故人
依南烛为人做到这种地步无疑属罕见,江怀柔却并不领情,哽咽道“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伪君子,滚!滚开,别碰我!”
南烛怕他过于情绪激动,便松了手道“好好,我不碰你。”
江怀柔扁着嘴躺到床上去,赌气将身体转向里面。
南烛坐了会儿见他始终没有动静,凑过去一看,竟然又睡着了。
他昏迷这几日并未吃多少东西,再加上方才这一闹腾,想必是累坏了,耷拉着眼皮睡得极香。
南烛起身替他盖了薄毯,顺便抱了抱他,得意道“不让我碰,我偏碰。费这么大功夫将人骗来,不讨回来些便宜怎么行?”
此时已接近正午,南烛也有些饿了,本想留在永乐宫用膳却想起几日曾允过齐妃之事,走了几步便转了方向。
南烛喜好美人,宫中嫔妃自然不少,自皇后病逝于六年前,位置便一直空悬至今。满朝文武皆知南烛脾性,不敢轻易插足这帝王私事,经太后再三督促无用后,也都随了他去。
这齐妃乃是当朝大将军之女,相貌虽然漂亮却颇有其父风范行事彪悍,尤其善嫉。
南烛将她纳入后宫本就是权宜之计笼络人心,一直对她不咸不淡,所以入宫两年也未怎么被宠幸过。
他此次前去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想起了那日她身边跟着的宫婢,虽然只有一面之缘,这几日却屡屡在他脑海中浮现,总感觉似曾相识一般。
齐妃尚未用膳,听闻南烛前来自是欢天喜地,立刻让人另外去准备饭菜。
南烛拉住她一双纤手道“不用麻烦,朕跟爱妃吃一样的便好。”
齐妃羞涩道“这几日都未见圣上前来,还以为……。”
“以为朕食言了?”
“臣妾不敢。”
南烛环视一周,问“那日跟你一起的婢女如今何在?”
齐妃脸色一变,搪塞道“哪日?臣妾不大记得了。”
南烛笑道“爱妃不用担心,朕只是觉得她有几分眼熟而已,故才有此一问。”
齐妃露出思索的表情,半晌后道“臣妾记得了,是束青,现在想必在园中采花,皇上可以诏她一见?”
“姓束?”南烛扬了扬下巴,“让她进来。”
未过多久,粉衣宫婢自外面走了进来,身材比寻常女子略高,梳着普通双髻,头上只有一串绿珠装饰,打扮甚是清爽。
眉毛生得黑且极浓,脸部轮廓也不似寻常女子柔婉,颇有英气线条却不显突兀生硬。
被南烛盯着打量,神态虽然略显紧张,眼中却不见恐惧惊慌。
齐妃小心翼翼道“皇上可看出什么问题?”
南烛点头,问束青,“你是哪里人,入宫几年,现在又多大?”
“回皇上,奴婢云阳章丘人,入宫七年,今年二十一。”
齐妃一旁插话道“年龄着实不小了,待做满今年就会被放出宫去。”
南烛沉吟片刻,笑同齐妃道“朕若讨了这名女子,爱妃会不会生气?”
齐妃笑容顿时僵住,却悠悠道“臣妾怎么敢。”
“不敢就好,即日起束青调往永乐宫。”
“永乐宫?”齐妃错愕道“还是去做宫婢?”
南烛夹了一筷送至齐妃碗中,“自然是做宫婢,爱妃以为是做什么?”
齐妃红着脸道“皇上明知臣妾性子,还故意让人家误会……。”
下人见此暧昧情形,悄无声息的全都退了下去,果然不消片刻,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欢爱声响便从房中传出来。
江怀柔歇息了两日,期间并没有看到南烛来打扰,是以虽郁闷倒还不至于动怒。
待病医稳定住后,南烛立刻闻讯而至,江怀柔看到他便来火,“你来做什么?”
南烛道“别对我摆这幅晚娘脸,今日来,我是有件礼物要送你。”
江怀柔斜着眼不屑道“我才不稀罕。”
“待你见到了再说。”南烛击掌两下,一个粉衣宫婢便低着头走了进来。
江怀柔狐疑的走过去,对那女子道“你抬起头来。”
女子缓缓抬头,江怀柔难以置信的后退两步,“碧……瑶?不,不是。”
“奴婢名为束青,今日起奉命侍候公子。”
南烛对江怀柔道“如何?”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恢复镇定后的江怀柔却摇头道“我不要,就算长的再像她也不是碧瑶。”
嘴上虽然已经拒绝,目光却始终不曾从束青脸上移开,南烛道“当真不要?”
江怀柔欲言又止,却再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坐了会儿,南烛笑着问“这几日你都做什么?”
江怀柔没好气道“被你圈在这里能做什么。”
“我并未让人限制你任何自由,只要你想,拆了这宫殿都没关系。”
“那你让我杀一回。”
“杀一回……你当是剪羊毛呢!”
“你不是说自己是不死之身么,让我杀一次又何妨?”
原来是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南烛道“如果我真同意,你会用什么方法杀我?”
江怀柔眼睛刷的亮起来,“我会研制一种毒,让你在睡梦中悄无声息的死去,不会有半点痛苦。”
想想之前他对付旁人的那些手段,这种死法也多少算上是善终了吧?
南烛心头刚浮上一丝庆幸,却听江怀柔继续道“待你死后,就把五脏掏空再填充满香料,拿铁链悬挂在城楼上,裤子剥了,早晚鞭尸各一遍……。”
“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恶毒?”
“恶毒?”江怀柔嘴角噙起一抹冷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成?”
南烛道“我从未这么说过,不过我与你不同,即便当这世界一切如游戏,也做不出鞭尸这种事。”
沉默片刻后,江怀柔阴恻恻道“你不喜欢被鞭尸的话,我还有别的死法供你选择……。”
南烛摆手道“不必了,我怕听多了晚上会做噩梦。有个美好的童年果然很重要,我实在好奇你是如何长大,又是怎么把内心扭曲成这样子的。”
江怀柔道“那你让不让我杀?”
“自然不能,虽然我不怕死,但是我怕死无全尸……。”
“那就滚!”
南烛道“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当心我……。”
待对上江怀柔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时,他自觉的将后半句咽了下去。只是打了几巴掌就将他气晕了四天,倘若再做出些别的事情那还了得?!
江怀柔上来推他,“走走,我不想看到你。”
南烛乐得有人投怀送抱,两人拉锯似的闹了会儿,看江怀柔额头渗出汗珠方道“好,好,我走,你先歇着吧。”
他走之后,江怀柔深深吁了口气,目光扫到愣在一旁的束青脸色缓和了些,柔声道“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这夜,江怀柔梦里回到了小时候,那时碧瑶还是个假小子一样的姑娘,经常背着江怀柔在御花园疯跑。
可是一转眼,情形便转换为战场,满身是箭的碧瑶嘴角淌着血,眼神倔强的带着微笑。
“皇姐,皇姐……。”他摸到身边一只柔软却略带粗糙的手,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待睁开眼时见到束青,江怀柔愣了许久才清醒过来,怔怔道“原来是你啊。”
束青躬身道“是奴婢,听到公子在梦呓就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