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木东初,你个王八蛋!
到底不敢。
“没有,有劳李公公。”
李公公又候了一会,确定莫静和没有旁的吩咐了才离开。
莫静和枯坐半晌。
若说木东初对他好,他在小寒庄种种,小寒阁种种,莫府种种,太子府种种,他受的的那些,哪样不是木东初给的?可若说木东初待他不好……
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放纵了自己的恃宠而骄,狐假虎威;住在宫里的那段时间,对自己的饮食用度,那些最细微的地方木东初都会为他想周全了,吩咐妥帖了;那次生病,他在自己的榻前照顾了十天自己不开心时有陪着自己喝酒……
知道自己要出去玩,他放任自己出去玩,还给了自己一年的时间,嘱咐自己带上田儿,
按时吃药……
木东初你个王八蛋!!
莫静和回了趟莫家老宅,查看了账本,呈到他面前的账本若能看出问题,莫家这些个做账的便也不用混了,不过做做样子,让那些人知道如今莫家看账本的是谁罢了,正经账目收入,莫静和自是安排了人盯着的。
正和管家说着事,那头报说陶执送来了。莫静和让他们等了等,这头和管家的事说完了,才出去见的陶执。
陶执由两名大寒阁的暗卫送来的,大致也是他们同去南火国,莫静和与三人见礼,安排了三人的客房住宿。
“我还有些事情,你们暂且于府上小住,三日后我们再出发,如何?”
他问的是陶执。
木东初并未交代他陶执是怎么回事,堂堂南火国大将军的嫡子怎会沦落到在别国他乡做了一个伶人?后又为何会受那种种□□?如今为何又要送他回去?他们是不是谈妥了什么交易?陶执回去后会对南火国甚至东木国的朝局会产生什么影响?
木东初不交代的自是不想他知道的,好在他也不需要知道,既是护送,把人送到便是了,送到之后会怎么样,于他并无关系。
暗卫应诺告退,被管家引了去住处。
陶执这几日身上的伤养得七七八八了,换了身黑底金丝乘云纹的箭袖直裾,腰系同色绅带,长身玉立,风雅俊逸,隐约还能窥得当年陶小将军英姿飒爽的风姿。
“我们这一路,若是不巧,许有xi,ng命之忧,你不好奇问问我的事?至少也该知道为什么要走这一遭,就算死也能死的明白?”
莫静和笑道“死就死了,为何还要死得明白?”
陶执想起木东初之前和他说的“莫静和一向懂事,不会打听你的事的,你可以放心。”
果然这位莫公子十分知情识趣,且瞧木东初和莫静和这两人的关系,看着疏远,却是一棵树的两根枝,根底是连在一处的。
翌日清晨,陶执穿戴整齐来找莫静和,原以为他会在院子里练武的,习武之人多半会挑这个时辰练武,他想来探探莫静和的身手。
没成想莫静和没这个习惯,他正在院子里侍弄那些个花花草草,倒让陶执有些失望,又有些好奇。
“莫公子好雅兴,你说有事?是指它们?”
莫静和笑“嗯,我一个闲散之人,还能有什么事?”
边说着,边就着一边水盆里的水洗净手,接过田儿递来的帕子将手擦干。
“陶小将军用过早膳了吗?”
陶执道“还不曾,这不来莫公子这蹭早膳来了。”
莫静和笑得温和。
“那自是好。”
他已经许久不曾一个人用早膳了,这会还有些不习惯了。
“田儿,让她们把早膳送到水榭吧。”
田儿应诺去了。
“恕在下失礼,贵国陛下说让你送在下回国,便是如今在下也是心中存疑的。”
莫静和“嗯?”了一声,便是不解。
“你虽看着让人信赖,足以依靠,可毕竟年岁尚浅,此一路凶险,就算你在青木国年轻一辈中算是翘楚,两位随行的暗卫瞧着也是身手了得,可如何斗得过他们?斗不过的!”
莫静和不知道“他们”是谁,只陶执说起他们时虽极力掩饰,眼中仍然透出惊恐惧怕和气馁退缩,这让莫静和竟不禁生出一丝好奇,怎样的一群人会让当年的陶小将军至此。
“你下过棋吗?”
莫静和点头。
陶执又道“和他们交手……就像是自以为将每步棋都设想周到了,他们偏偏能剑走偏锋,抓住最意想不到的那步切入,逐一击破瓦解,最后满盘皆输。”
莫静和想了想,他遇到过这样的棋局,和木东初下棋时,常常如此。还有顾翎,每一招一式诡谲多变,防不胜防,他体会过遇到这样对手时心中的无奈不甘和恐惧,所幸的是这两人都不曾想过取他xi,ng命罢。
第90章 第章
莫静骅听到莫静和刚回来了两天又要走,跑去他屋里。
“不若这次哥哥带上我一起吧,我这么大了都没出过青都城,说出去都被人笑话。”
莫静和道“你想出去游学倒是好事,我给你安排些人……”
“我想跟哥哥出去。”
莫静和笑“我一直以为有个弟弟,什么时候成了妹妹了。我这次大概要出去一年的样子,青都嫡系几个,你年纪最长,看顾些弟弟妹妹们,日常的事情我都与成伯交代了,万一有什么紧要的,要拿主意的,你也别缩着,青都莫家若是没个顶事的,倒真的要被人笑话了。”
知道莫静和是打定主意不会带他去的,莫静骅无ji,ng打采的“嗯”了一声。
“我虽然挺怕大哥和二哥的,但是他们待我们几个弟弟妹妹都还不错的,逢年过节的聚在一起玩闹,大嫂还时常会给我们做些点心,她缝制的衣裳是整个青都最好的裁缝都比不上的。大哥会去西郊的山上采了青梅,配上杏仁一同酿酒,每次都会给各房分个几坛,那味道酸而不涩,又微微的带着杏仁的香气,清冽醇郁,大冬天用小火煨着,配着rou脯,再是惬意不过。二哥从小就是一副长兄如父的做派,每次我在外面闯了祸,或是给人欺负了,都是二哥帮我摆平的,那些被二哥教训过的,至今看到我都躲得远远的,大致是二哥的余威还在的缘故。找不着二哥的时候我们就都来找三哥你,你虽然打架什么的都不成,出坏主意却是在行,每次都不用我们出手,他们都给自家大人狠狠教训一顿。”
莫静和听着,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浅笑,
听得莫静骅又道“那时多好啊,以前你虽然一直在宫里,可在族学里还能和你一道读书,后来你去陪陛下读书了,就要等逢年过节的才能遇上了……如今大哥大嫂都没了,二哥去了军里,成年的不在家里,好不容易盼着你从宫里头出来了,却又总在外头办事,没几日回家里的,家里只剩我们几个了,冷冷清清的。”
莫静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若是嫌冷清,我给你找个媳妇吧。”
莫静骅几分孩子气的嘟嘴“哥哥就知道拿我打趣。”
想到明日要早起,莫静和这晚便睡得早了些,一如往常睡得挺实诚,子时初的时候听到有人来敲房门,心里咯噔一下,起身披了大氅去看。
见得田儿在门口,用烛光照着那人,能辨识出是自己派去帮着李桑打理事情的家奴。
那人仍大口喘着气,应是跑了好一段。
“别急,慢慢说。”
“李……李公子没了。”
莫静和听到半夜三更的有人敲门,心下便觉不好,除了报丧,谁如这般大晚上的闹这样的动静。
点了点头“知道了,丧事就按原先说好的办,你这几月辛苦了,去同他们说一声便去休息吧。”
家奴应诺告退。
田儿觉得莫静和ji,ng神实在说不上好,走过去扶了一把,莫静和摇了摇头,示意不用。
“还有些时辰,你再去睡一会吧。”
“那公子您呢?”
听得这样的消息,如何还睡得着。
“我出去一趟。”
莫家离皇宫不远,却也不近,他骑着小白,抄了条小道,往宫里走。
小白这名字是木东初给取的,莫静和说“怕是不妥。”木东初说“朕以为你会说这名起得草率,如何就不妥了?”
莫静和便不说话了,这匹马与齐桓公重名,自然是算不上草率的。
“朕最喜欢的那匹御马名唤小黑。”
莫静和更是无语,听得木东初又道“齐小白任用管仲,推行新政,军政合一,兵民合一,齐国因而强盛,后来……朕常常在想如何才能辩得忠j,i,an,竖刁为了常伴君王左右,自己阉了自己;易牙为了取悦君王,杀了自己年幼的儿子,做成美食献于君王;开方舍了千乘封地的储君不做,十五年间就是自己的父亲崩了,也未曾回去探望。能为君主做到这一步,天下怕是没有几人吧?你能吗?”
莫静和跪地,这个问题要如何作答。
能做到这一步的最后里应外合合谋把齐桓公饿死在了病榻上。
木东初又问“你是朕的忠臣吗?”
莫静和不知道,他这样的算不算忠臣,他愿意为木东初做任何事情,但是自问若是让他为了木东初割舍至亲之人,他做不到。
那他算不算忠臣?
近城门的时候,施展了一下轻功,对着跟着他的大寒阁笑,这暗卫也不是头一次被抓现成了,倒也平静。
“我找陆掌事叙叙旧,借你的腰牌一用。”
莫静和实在好用,皇上便十分喜欢差使他办事,陆疏华自然是十分了解皇上心意的,往莫静和身边派到的暗卫不一定身手了得,但大都是为人机敏,会变通的,事先也交代了若是莫静和有什么指派的,一应应下便是。
故此,这小寒阁竟也十分爽利的就把腰牌给了莫静和。
莫静和把小白交托给暗卫,自个从北门入了宫城。
北门有大寒阁的人,见了他进来,便快走一步与陆疏华说了。
陆疏华虽穿戴整齐,坐在屋子里等他来,到底有些睡眼惺忪。
“北边闹旱灾,我已然两日未得合眼,今日好不容易小睡上一会,你又来扰我清梦。”
莫静和耍赖“我这一走得有个一年半载的,就想临行前来看看你。”
陆疏华苦笑“在下实在高攀不上莫大公子这份交情,莫公子这是有话同我交代吧。”
莫静和赔笑“倒也不是,我是来自首的。”
“哦?以莫公子的身份地位,要犯多大的事才值得跑这一趟?且若犯了事,也当找隔壁家的廷尉府,如何找到我这大寒阁来了。”
莫静和正襟危坐,长叹一口气。
陆疏华见他这副模样,一下子ji,ng神便好了,莫静和如此一本正经的要谈事情实在少见。
“我在帮老太爷办理丧事的时候,去了他屋子,发现了一间密室,密室里有许多机关,还有一摊摊未及清洗干了的血渍,从血渍洒在的地方和血量判断,大致有四人死在了里面,在一块角落里,我捡到了这个。”
莫静和从锦囊中取出一块碎玉。
陆疏华接过来看,是大寒阁的腰牌。
“大致是大寒阁的暗卫想进去查看,中了机关,我未在莫家老宅寻得他们的尸首,应是被移了别处。”
转移尸体,还是四人的尸体,动静应该不会太小,大寒阁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