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也不理会那话里调侃的意思有几分,只说道,“让你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只怕是伤得很严重了。”
赫锦佟说“难得来我这里一趟,要不要一起喝杯酒?”
“你受了伤,还要喝酒?”
“本教主一天没有酒都不能痛快,就是死了要进棺材,也得搂著酒坛子一起……”一边说一边引领著萧祈一起走出寒潭所在的院落,进了一处轩馆。“更何况,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歇上两天也就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桌旁,就豪气干云的拎了一坛子酒。
“三十年的陈酿,一般人我可不这麽大方的。喝还是不喝,痛快点给句话!”
“好。”萧祈索性也就坐下来,点头“我陪你喝。”
“这话听著才有点诚意。不枉我费了那麽大的功夫帮你杀了乐拓。”赫锦佟一边倒酒一边说“上一次还说杀了乐拓之後的酒要你来请,顺便再叫几位美人来作陪。如今事情完成,想不到非但没有美人作陪,这顿酒却还要我来请。真是便宜你了。”
“下次吧。欠你的,总有机会还。”萧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赞道,“的确是好酒。”
赫锦佟也拿起酒杯来,嘴唇才碰触到杯沿,就轻笑了起来,调侃一句,“好吧。想来雍王殿下您也算是美人,这顿酒,我就凑合著喝了。”
两个人借著喝酒的功夫,聊了聊附近山川林泽,地貌地形,赫锦佟因为自幼在这里长大,了解的很多,给了萧祈一些行军布阵上的建议。甚至还送了他一份细致的地图卷轴。唯独对萧祈询问他伤势的问题,避而不谈。
“虽然没有了乐拓,但是兀术也没那麽容易击败,军中没了主帅,人心也不安稳,殿下您快回去吧!好自珍重。”
一坛子好酒已经喝得见了底,萧祈看看天色,也的确该是要下山去了。
“你伤真没有大碍?”
“若真是那麽严重,我还有时间陪你一起喝酒?快走吧。我先前不想出来见你,就是不乐意让你这样问东问西。若你真觉得欠了我,那柄天裂宝刀,就留下来送给我,算是两清了。”
“带来就是想留给你的。”萧祈说著,把天裂放在桌上,“只是这份人情,来日也一定会报偿的。多保重。”
“好。我记著你今天的话。他日绝不会放过差遣你的机会。”
赫锦佟送他到下山的密道口处,看著他离开,这才转身往回走。
身後琉璃翡翠几个侍女神色有些紧张,轻声问道,“教主,您现在觉得怎样?”
赫锦佟忽然停住脚步,站在那里不动,像是极力忍耐著什麽,好半晌,才摇头说道,“还好。不是太疼的……”
只是话才出口,却忽然半跪在地,一口血吐出来,白袍之上染红了一片。
“教主!”侍女慌忙上前搀扶“教主──”
“别大呼小叫的,不要紧。”赫锦佟捂住嘴巴,咳嗽两声,继续说道“有没有派人去查?乐拓的军营中不可能有那麽厉害的用毒高手。”
“奴婢已经派了红玉过去,一路追查,一定会有消息的……”琉璃的话才说了一半,余光看见通往山下的密道入口处忽然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玉树临风,英挺俊朗的。
正是方才已经转身下山去的雍王殿下,萧祈。
赫锦佟见侍女的神色有异,於是也转头看过去。
这一看之下,有几分头疼,哀声说道,“你怎麽又回来了……”
萧祈几步走过来,对他说,“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受了什麽样的伤。”
内室之中,赫锦佟坐在短榻上,将垂散在身後的长发撩开,露出後颈的皮肤。
不知是因为长年泡寒潭水的关系,还是他修炼的内功本身就阴寒了得。以至於他的皮肤上,总带著一种霜雾般的冰凉感觉。
玉骨冰肌,这个词用来形容赫教主,是很适合的。
但是雍王殿下自然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去关注什麽皮肤,因为撩开长发之後,他触目所及的,是一个龙眼大小的血窟窿,就在赫锦佟的後颈处,伤得十分奇怪。
那处地方已经涂了一层薄而透明的药膏,看上去已经止住血了,只是伤口的形状和伤得程度此刻看来仍有些触目惊心。
“这伤口……究竟是什麽样的暗器,会弄出这样的伤来?”
“不太记得。当时只觉得像是个铁蒺藜,扎进身体的时候,感觉先是刺痛,然後火辣辣的。我那时便猜想是中了什麽毒,但是也不太在意的,只想著回来的时候拔除掉,再吃些祛毒丸也就完事了。想不到回来的时候,白月她们找来找去,竟然只见著伤口,没找到暗器。”
赫锦佟的语气是轻飘飘的,似乎并不把这个当做一回事。
但是萧祈听完,却已经变的脸色。
“既然只有伤口,没有暗器。只怕……就是蛊毒了。”
巫蛊之术在中原并不太盛行。诡月西煌几个国家都鲜少能够见到使用蛊毒的高手。不过兀术就不一定了,他们地处稍显偏僻,国土中甚至还有一部分未被开发的蛮荒部落。听说那样的地方,最常出些什麽毒王蛊师之类的人物……
萧祈也是从一些杂书上看来的。
听说蛊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很奇怪的存在。
要把上百种不同的毒虫收集到一起,放进一个坛子中,不给食物,只让他们自相残杀,互相吞噬,等到什麽时候坛子里只剩下最後一只毒虫的时候,那麽这一只,便被称为“蛊”。
然而蛊有千种万种,上述所说的,只是最简单的一种。
厉害的蛊毒师,听说,都是祖传的巫蛊之术,从几百年前就开始养蛊虫,一代一代的,用各种奇特的方法培育饲养,有些更是闻所未闻的。
他们会用许多毒草毒蛇血甚至药人的尸体来做那些蛊虫的食物,有的甚至用蛊毒师自己的血液来养蛊,所以蛊虫的种类也千奇百怪,难以捉摸。那些蛊师会把蛊虫养在身上,袖子里,衣襟里,成千上万,到处都有,他们想要暗算谁的时候,真是防不胜防的……
赫锦佟身体里的这种蛊虫,谁也预料不到究竟会给他带来些什麽灾祸。
萧祈想到此处,一时竟也不知该怎麽办好。
这事毕竟因他而起,此刻有些後悔,不该让赫锦佟插手。
事到如今,便只好对他说,“我来运功,看看能不能把这毒蛊逼出来。”
虽然希望不大,但……总要试一试的。
──
萧总攻真是天生的桃花命,可恶!
13鲜币君上西煌之变(上)
鲜血从唇边溢出来,赫锦佟用手背擦了擦,颜色鲜红。
“算了,白费力气,也没什麽用处!”
“别动,我再试试,换一种方法……”萧祈稍微调息了一下,然後轻轻按住他,轻声说道。
“行了。你不累我还累呢,我有伤在身的人,坐这里几个时辰了,好歹也该休息一下。”
赫锦佟一边说一边从床上缓缓起身,抓过搭在花隔上的白色长袍,披在身上。顺便取了白布,一层一层在颈项处缠绕,把裸露在外的伤口裹住。
抬眼,便只见萧祈正目不转睛的看著他。
於是便笑了笑,说道“今天你可是赚到了,我帮你宰了乐拓,到头来你没有设宴请我喝好酒,我却不但赔了一坛三十年的陈酿!”
萧祈却不似他那般,还有心情说笑。
“早知道会害你如此,当初我不该说要请你帮我。”
“有没有那麽严肃啊!本教主是行走江湖的人,刀光剑影看得多了,身上挨得也不少,没什麽大不了的。不像你,王子皇孙,万金之躯。我是没那麽金贵的!更何况……”赫锦佟又说,“也只有我去才杀得了他,换了是你,说不准就回不来了。”
“哦?”萧只对自己的武功想来也是颇自负的,显然对於赫锦佟的假设,并不十分相信。
“就算乐拓死了,他身边能干的人也是不少。与我交手的他身旁的几个侍卫,武功很是奇诡,不像一般侍卫的功夫路子那麽正统。而且,我在他的营帐中,发现了西煌使者。想必兀术与西煌之间的勾结,不是一点点的。”
听到此处,萧祈蹙眉,“之前也听闻西煌内乱,国内权贵分成几个门阀派系,其中便有兀术势力渗透,一些贵族,有恃无恐,连皇族都不放在眼里。”
“恐怕还不止如此。”赫锦佟笑笑,却没有再往下说。
但是萧祈隐隐也猜到事情的不妙。
莫名的想起羽墨栩来。当初明知形式危险,还送他回去,也不知是成全了他的心愿还是为他招惹祸端。
两个人一前一後出了房门,好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正厅门口处,萧祈才又对他说“我要先下山回去,不如你跟我一起,万一蛊毒发作,也好为你压制一下。”
赫锦佟想也不想便开口拒绝“你不必挂心,我跟前那几个侍婢功夫都还算是上乘,暂时可以应付,没什麽要紧。”
“真的?”
“嗯。伤得是轻是重,我心里有数。”
萧祈想了想,问道“你要去兀术国界内找蛊师来解毒?”
“不是兀术,是西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