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中了迷香醒来,知道楚麟被关起来,便无数次想要去救,奈何那里守备太过森严,连滴水都泼不进去。
他今日带人乔装打扮守在刑场,也是抱有一丝期望,妄图拦阻,却发现守兵之外,各处还埋伏著更多的弓弩手。
於是急忙派人去城外各处守著,把这讯息传给雍王殿下。
而他自己则领著手下几人一直守在此处,救不下楚麟,却阴差阳错发现的楚麒。
“麒公子,洛邑失职,过後定当以死谢罪。只是现在,您的安危最为要紧。安王的人还在到处找您,万一被他们发现”
“被找到又能怎麽样”楚麒说,“我正好有话想要问他。你就带我去找他”
他说完,便挣扎著站起身来,昏暗之中也辨识不清楚方向,却只一味的往前走。只是才走了几步,却又头晕目眩的,直接摔倒。
洛邑从後面接住了他。
“麒公子,您冷静一点。您的身体现在很虚弱”
“我不要身体。”楚麒冷冰冰的眼睛看著洛邑,对他说,“我要楚麟洛邑,我要我弟弟”
“麒公子。”洛邑心情沈重已极,唯恐楚麒太过悲伤,身体承受不住,“麟公子已经不在,如果您再有什麽事情,王爷知道了,您觉得他会怎麽样”
13鲜币君上 105润物无声上
洛邑的话,虽然不能让楚麒完全冷静,但是至少不再像先前那样冲动。
楚麟不在了,萧祈会怎样
楚麒不敢想。
他甚至也不知道,若真见到萧祈的时候,该要怎麽去跟他解释
答应了会照顾好楚麟,答应了会保护好楚麟,现在──又拿什麽去赔给他
楚麒颓然无力的坐在地上,已然魂魄不全,又如何能去思考什麽。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楚麟会不在这个世上。从来没有。
他们是生来就在一起的。
怎麽可能会有一天,有一个人,忽然不见
这种疼痛,怎能忍受
这个时候,外面洞口的遮蔽物被小心移开,光线明亮许多,从那入口处闪身跑进来一个容貌清秀雅致的少年公子来。
“你们怎麽样”他一进来,便靠近楚麒跟前,借著点光亮打量他的气色,说起话来也是和风细雨般的宽慰人心,“外面暂时无事,你不必忧心。我设了个复杂的祥云阵,那些追你的官兵,应该是找不过来的。”
楚麒听他说话,声音清清润润的很是悦耳,笑容清澈真诚,不像心怀叵测之人。
便同他点了点头,勉强自己不要太过失礼。
虽然此刻全无什麽心思想事情,他的好记忆却是天生就有,一眼认出面前这个说话的人,是相府公子,殷洛宁。
殷家三公子在大理寺当差的时候,他们曾有一面之缘。
那日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不知这人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跑来帮他。
楚麒强打起精神,说了一声多谢费心。
殷洛宁知道他的孪生弟弟被判腰斩之刑,他心情必定异常难过,便也并不再去打扰。
转身看到洛邑,低声同他说话。
“我去悄悄打探了一下,外面动静不大的,但据说也有其他外郡王府在各处生事,所以城中看来安稳,实际上却也不甚太平。雍王殿下那里,只听说是因为没得传召私自从边关回来,违反军令和黄明,要降罪责。他们在刑场那边起了冲突,但是雍王殿下似乎也有人接应,所以他们没抓到人。只是听说”殷洛宁话到此处,看看楚麒,犹豫了一下,还是讲出听到的情况,“听说,王爷他受伤了。”
“什麽”
楚麒与洛邑同事惊呼出声。
楚麒听见这句话,更像是刹那间回了魂,抓过殷洛宁,紧张得问他,“伤得怎麽样,你有打听到吗”
“只知道是中箭,尚在哪里,我不知道。”
殷洛宁很想说得更清楚些,无奈却真的没有其他的消息。何况他身份特殊,是偷跑出来的。大哥此刻应该正忙著那些他所谓的大事,顾不上别的,若不然,他是没有这样的机会溜出来的。
他原本一心只是想追查神官的案子,自己也想不到最後居然变成这样。
那日他偷偷跑去刑场,从旁看到一切,明知道有人是无辜的,却硬是无法插手,一点忙也帮不上。
那时候心里觉得失落,现实和传奇话本里的故事竟然这样的不同。
他没法飞檐走壁行侠仗义,更没办法力挽狂澜划把是非曲直弄得清清楚楚。
他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像个路人一样默默围观。
任心中膨胀的正义感把自己从头到尾凌迟一遍、鄙夷一边。回过头来,却依然无能为力。
只是洛邑救走了南楚麒的时候,他刚好就在那片树林之中,见後面有人追赶他们,边打边逃,情况也很危险。洛邑为了避开追兵的围攻,只能把南楚麒抛在地上。当时情况危急,殷洛宁便悄悄的抱著南楚麒躲在草堆里。
之後,他便出了主意,让洛邑跟著他躲进自己设过奇门八卦阵的地方。这才避开追兵,到了这个地方。
那是他也并没有想过多的事情。
他甚至分不清楚自己救下的这个究竟是孪生兄弟里的哪一位。但是,帮了这一个,至少对死去的另外一个人而言,也是一种安慰。
然而听到萧祈受伤,楚麒却无法不去挂心担忧。
他一脸倦容,却仍撑著精神对洛邑轻声说道,“得想办法找到殿下,必须趁早离开这里。若望城如今是非之地,萧觞不会轻易放过。原本就是有来无回,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洛邑点头,“麒公子在此处休息就好,我出去想办法连络殿下。”
“等等”楚麒说,“你等等,先要想一想计划不能冒然乱来,萧觞不好对付,有心算无心,会吃亏的你等我好好想想再去”
“麒公子不必勉强。”洛邑强硬的按著他坐下休息,“您已经很累了,需要休息。其他事情,洛邑必定尽力。”
“我没事。”楚麒却坚持问他,“这里是什麽地方”
他必须清楚一切,才能想到全身而退的方法。
“这里是你曾经住过的地方,飞云山祭司宫的下面。”
“下面”
“嗯。”殷洛宁点头,“是暗道。这个地方,在山腰北侧,正好是暗道入口,地方有些险,但是很偏,一般的人不会发觉。如果你们想逃走,我想,这条暗道完全可以帮到忙。”
“你又怎会知道这里又暗道”
楚麒见殷洛宁年纪与自己实在相差不多,这处祭司宫殿,虽然很新,但也在几年以前动土完工,那时候殷洛宁不过十一二岁,不可能参与兴建。这一点,就让楚麒不得不去怀疑。
而殷洛宁却相当谈成的与他说出实情。
“我曾经的一位师傅,名叫路经山,因为他的术数风水和奇门遁甲都很厉害,因为教我这些,所以我大哥曾经给他某了朝廷的一份差事当时,这个主祭司宫殿建造,他就参与其中。其中的风水位,祭祀神坛、观星塔、都是他设计督造的,全部构图我都有看过,所以很了解。我师傅那时出於私心造了这个密道,建好之後,她带著一位女祭司官私奔逃走了。而挪动阵眼帮他们逃走的人就是我,除此之外,谁都不知道。所以我很熟悉这里,可以帮你们离开。神官祭祀前用来沐浴净身的地方,有一处冷热泉池,就是八卦阵的阵眼,生门死门都在一处,等闲的人绝对不会发现。我有办法挪动它,那下面就是通往若望城外的暗道,你们可以从那里逃走。”
殷洛宁如此一说,楚麒立即想起,他在净身沐浴的时候,亲眼见过,的确对那个水流呈八卦状的冷热泉池印象极为深刻。
若真说那里面有什麽奥妙玄机,他是必定相信的。
现在这种时候,飞云宫因为睿帝驾崩,已经严禁踏入,如果从暗道进去内部,应该更为安全,不会有人发觉。
楚麒心里唯一担心的便是萧祈身上的伤,却并没有时间去多想。
洛邑离开去寻找萧祈下落,楚麒便看向殷洛宁,认真的对他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麽这样帮我们,但还是很感激。”
“你怀疑我是居心叵测的坏人吗”
“看起来不像。”楚麒坦言,“你与其他殷家的人,不一样。”
殷洛宁清淡的笑了笑,“我就是个好管闲事的人。”
好管闲事啊
楚麒旋即便黯然。曾经他身边也有那麽一个人,常常去管别人的闲事,不管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让他总是担心得寝食难安。
如今这人再也不会去多管闲事,可他的心却变得空空的。
他怕自己从今而後面对每一年的春光桃花,都只是觉得疼痛。
这心情,让他连睁开眼睛的勇气都似乎已经失去了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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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快要写完了。第五部开始要讲回十年後的剧情了。之後回忆的部分应该就不多了。
第四部的番外,大家想看什麽呢我拿不定主意了。
13鲜币君上 106润物无声下
去年花开时节,萧祈领兵伐兀术的时候,楚麒看著他策马而去,心里想过种种他再回来与他们见面的情形。可是无论把情况想得有多糟,就算他们三人当中,真的会不见了一个,那个人──也似乎,不应该是南楚麒。
洛邑不负使命,在离开的第二天找到萧祈下落,只是人虽然找到,却也因此惊动了追兵。
此时的萧祈因为在刑场与官兵冲突之後,又拒不接受到宗正寺受审,已经被萧觞以谋逆罪的名义派兵捉拿。
幸好此时若望城有些混乱,传闻南营将领的调度出了问题,与北营将领间忽起摩擦,一时间便有许多机会躲过追捕。
萧祈在飞云山下,见到了殷洛宁。并且在他的引领之下,找到进入祭司宫的密道入口。
殷洛宁其实并没有想到这事情的最後,他居然要帮著一位被冠以谋逆罪的王爷从皇都逃走。
他最初也只不过是想查清楚案情真相而已,机缘巧合救了楚麒已经算是多管闲事,再接下来,救走雍王萧祈这件事,就更不在他该管的范围之内。
若说他心里对此事没有一点害怕担忧,这实在是骗人的事情。
他毕竟不是传奇小说里真真正正的大侠客。他已经三天没有回家,大哥必定早已派人出来找寻。如果知道他与这些人在一处,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件事情,千万必须保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毕竟到了这步田地,总不能半途丢下不管。他清楚的知道,传闻所说的谋逆之罪,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十之八九是那安王萧觞倒打一耙。
就算明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他可以管的,可他已经不知不觉就被搅了进来,身不由己。
萧祈一到了密道入口处,便已经忘记其他,连殷洛宁拿给他的密道路线图都没有心思去看。只想要先见南楚麒。
而楚麒这两日思虑太重,伤心过度,加上他之前与萧觞那一夜云雨,身体疲惫已极,不堪负荷,只在那天清醒後吃了一点东西之後,便依在石壁边上昏睡起来。
萧祈来的时候,他依然睡著。
密道入口,只不过是一个昏暗的石洞,满是尘土的简陋,除去石块杂草之外,并没有什麽多余的东西。因而楚麒身上只盖著件单薄的衣裳。
萧祈走过去摸他,便只觉得皮肤是滚烫的,脸色苍白得就像蘅窑的白瓷一样,全无半点血色。
他便把外面披风裹在楚麒身上,将他抱了起来。
这样大的挪动,楚麒轻蹙著眉头,恍惚著睁开严禁,清醒了些。
因为实在难受,强打起精神。见是萧祈,神情立即变得急切起来,张口便要说话。只是烧得厉害,嗓子干哑,居然一点声音都没出来。
“我没事。”萧祈像是知道他要问些什麽,很快开口便道,“只是小伤,身上穿了护甲,骗他们而已。”
楚麒闻言,这才放心了些,轻轻点头。过了好久,哑著嗓子也说了几个字。
“我也没事。你别担心。”
“楚麒”萧祈抱著他,像有很重要的话要说,可又迟迟不说。
到最後,只变成了一句,“我们离开这里,也许不能再去雍州了。”
“我知道。”楚麒说,“不去也没关系。”
像有某种默契一般,他们见面,都相同的,在此时此刻,对於楚麟的死,选择回避。只言片语都没有谈及。
不想、不敢、不愿,在外人的面前,他们什麽都不能说。
於是就仅仅是简单的几句对话,再也不提其他。
殷洛宁确认了密道入口的几处机关,把门打开,然後领著众人点燃火把,一路蜿蜒环绕,顺利进入的祭司宫的内部,然後一直来到阴阳泉水池。
这整座宫殿因为睿帝之死,神官又大批遭到斩杀,便被封禁起来,内外皆是死亡般的肃穆沈寂,心境使然,连草木看起来都透出一股衰败之气,与从前看上去竟是完全不同。
殷洛宁一个人走到泉池正中央,先耐著寒泉水的刺骨冰凉去触动了一边的八卦眼位,又忍著热烫再去碰另外一边,最後回到正中央,在全水池滴摸索了好一会儿,黑白八卦位的石头居然瞬间左右分开,两旁的泉水忽然在外围形成漩涡,而内部却一点水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大的石洞入口。
殷洛宁攀住石头边缘,被洛邑抓著胳膊从水的漩涡中拎了出来。
他双脚一落地,便跑到萧祈跟前对他说“王爷,我只能送到这里,你们进去之後,里面只有一条单向的道,一直走出去就可以到若望城外,不过究竟有多远我并不知道,请一定要小心。这个密道的门必须要有人在这里关闭才行,只要关起来,外人就算砸坏了阵眼推平了泉池,门也不会再打开。所以我一会儿就把洞口关起来,这样你们就会很安全了。”
萧祈看著面前这个被泉水弄得浑身湿透的少年,清雅温润的笑颜,看上去宁静柔和,宛如微风。
其实在此之前,他明明对於洛邑半途遇见的这个少年存有疑虑。
即便不为了他殷相之子的身份,也会顾虑到这种危机的情势,不该随便轻信他人。
可是考虑到楚麒与他在一处,便不得不过来一趟。
只是意外於他润物无声的笑容,灵动清亮的眼睛似乎让人觉得,他自有一种干净至诚的气质,让人无法不去相信。
仿佛如果这个人会说谎话害人的话,那麽这世上或许就没有人会讲真话一般。
更何况,其实如果殷洛宁真有图谋的话,也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弄一个密道让他们走。
困在若望城中,想要抓他们,到是更容易一点。何况现在他们已经进了祭司宫的内部。正是埋伏的好时机。
萧祈在来此之前也是另有安排的。此刻祭司宫外,他的确有安插人手,以免遭到暗算。
毕竟如今这样冒险的行为,也许只错一次,就再也没有重来的余地。
其实如果带著殷洛宁一起穿过密道,有个人质,似乎更为保险。
但他此刻偏偏没有那样去想,仅仅只是点头。
“你留下来,不会有事吗”萧祈对殷洛宁说,“万一被人发现,也许有危险。”
“主角都是不会死的,必定化险为夷。”
“什麽”萧祈不解。
“嗯”殷洛宁想了想,对萧祈说道,“我的意思是,传奇故事里的大侠,救人助人之後,总会想得到办法离开的。我想,我应该也一样。”
萧祈这才明白,原来眼前这少年是迷恋游侠列传、话本故事成痴的,大约也是因此才好端端跑出来做这许多的事情帮他们。
虽然这样的事情想来十分怪异,他却依然点头,“那就多谢了,大侠。”
殷洛宁听他这样称呼自己,愣了一下,旋即又挺开心的,大大的露了个笑脸出来。
此时洛邑等人已经率先跳下入口,去探查密道里面的动静。确定安全之後,才对萧祈回报。
萧祈抱著吃了药丸再度昏睡过去的楚麒,正欲跳入洞中。
想了想,却又忽然回头,他看向殷洛宁,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萧祈的记忆并不太差,但是许久之前相府中一个端茶递水的小厮,他也实在是并没有多留意。何况那次还是在饮酒之後,如今见到殷洛宁,只觉似曾相识而已。
殷洛宁也看看萧祈,最後不太好意思的浅笑出声,
“桂花醋的醒酒茶不知王爷是不是还记得。”
作家的话
宁儿其实也是个很虐的角色,我忽然觉得,这故事里其实没来得及交待的问题有山那麽多啊啊啊啊
12鲜币君上 107乘风远行上
桂花醋的醒酒茶,其实萧祈印象还是很深的,只是想不到那日一身小厮打扮的少年,如今摇身一变,就站在他的面前帮他脱险解困。只为了能尝一尝传奇话本故事里,当大侠的愉快感觉。
事实难料,又总是这样的不可思议。
他们顺著殷洛宁打开的那条密道前行,果然一切顺利。
那通道设计倒也精妙,一路行进并不觉得如何窒闷,他们唯恐事情生变,也只加快脚步疾行,所以通过密道的时间并不算太久。
依照殷洛宁的图纸上,推开最後一道机关门,出去一看,果然已经离得若望城好远一段距离。
此处正好有太摩湖支流,适合顺水而下进入漫江,季节上更方便乘风而行。
萧祈原本也是盘算著要走水路,这样行程更快一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与他领军的驻地更近一些。到了他的驻地,手里握有兵权,至少暂且可以做到牵制,而不是一味被动。
临入城之前,也交待过人手弄了船只等候,只是当时并未料到最後是从密道中脱身,此刻与先前说好的汇合地点相距稍远,需走将近一天的路程。
萧祈站在水岸,看了看天色,便决定继续赶路。至少目前後面没有追兵,
却不想,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远处却缓缓行来一艘船,顺水而上。
从船身上的徽记来看,应该只是普通贩货的商船。等离得近了些,才看得清楚,船头处站著一个人,白衣胜雪,袍带素净。
等到船稍一靠岸,那人便说道“上船。”
此人不是赫锦佟还能是谁
萧祈一见他,便问道“你不在两界山,怎麽跑来这里”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上来。”
萧祈对於此人,总有种说不上是敌是友的奇怪错觉,像是每每觉得他或许有所图谋,而他笑得却又一脸坦然。到了最後,非但没有做什麽,反而倒是帮了他们不少。到如今,若论起人情债,早已欠了他不小的一笔。
其实已经不介意再另外添上一笔。只是萧祈的心里,总也还带著些许疑惑。不明白他有些行为究竟都是为了什麽。
只是,就在萧祈正心里犹豫究竟该不该在此上传与他一船同行的时候,赫锦佟却对他说,“你不必担心那位羽墨皇子的事情,我已经把他接过来了。就在船上。”
萧祈如此一听,他原本就是快马先行回去若望城的,羽墨栩应该是等在他先前安排好的汇合之处的。
如今听到这里,他无论是否犹豫不决,也都必须要上船去看一看情况再说了。
於是带著众人登船,把楚麒安置好,才到另外一处房间去看羽墨栩。
栩栩依然与先前没有什麽分别,也许是因为到了陌生的环境,所以心里对周围的人都万分不信任,他把床上的帐子放下来,被子枕头都推到最外面,而自己则躲在最里面,双手抱膝团坐在床内的一个角落里。
萧祈走进来一时甚至都没有看见他在那里。拉开幔帐的时候,才见到他是一副担惊受怕的神情。
他原本手里紧攥著萧祈临分别时候送他的马鞭,虽然还不敢挥出去打人,但似乎仅只拿著,就能多一点勇气。
只是此时,看见走进来的人是萧祈之後,便什麽也都忘记了,手里的马鞭丢弃在一旁,半跪在床上挪到萧祈身边,扑过去搂住了他。
“没事了”萧祈接住他扑过来的身子,轻声说道。
这麽纤纤瘦瘦的身体,自从受伤之後,怎麽也养不好,多日不见,似乎又更轻了些。若换了平常,本应该是十分让人心疼的。无奈此刻的萧祈,心里压了楚麟的那一份疼,剜心割肉一般,人像被掏空的魂,就算再多几分的疼碾压过来,他也已经麻木,承载不了更多了。
只凭本能的安抚著他,“栩栩,没关系的。别害怕。”
羽墨栩在他怀里趴了好一会儿,渐渐的身上才不发抖了。
於是萧祈便问他,“你为什麽会在赫锦佟的船上我派了保护你跟著你的那些人呢”
羽墨栩说,“那个教主,他要带我走,你的那些人都被他用什麽东西弄晕带走了。”
萧祈闻言,微微蹙眉,“那你呢他有没有伤到你”
羽墨栩摇头,“是我自愿跟他上船的。因为我的玄鸟在他哪里,我不能不答应他。”
对於羽墨皇族来说,玄鸟是生命的一部分。到死都不能舍弃。
於是萧祈点头,“我知道了。”
当萧祈在羽墨栩那里问清楚了事情的缘由,再走出房间的时候,果然看见赫锦佟就等在不远处。
似乎知道萧祈是一定要找他的,便主动走过来,“想问什麽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然而让他意外的,萧祈却说,“并没有什麽可问的。这一趟,如果你是真心想帮我们,那我此刻只能说一句多谢。我又要欠你一个人情了。如果你不是真心,另有图谋,我也不想知道。至於栩栩,所有的事情与他无关,我想你应该对他也不至於有什麽恶意。”
赫锦佟听了却失笑,“我原本就对你们没有任何恶意。明知道有些闲事不该管,却偏偏要管。我从前只是想从萧觞那里得到一些东西而已,所以才选择了与他合作。只是我觉得,无论萧觞还是殷洛承,都太过工於算计,跟他们一道,我未必就能如愿,反而还要被人差遣,实在与我本性不合。如此,不如顺便帮你个忙,其实我想要的,如果有一天你做了皇帝,或者,你也一样可以帮我完成。我未必一定要与他们合作。我带走羽墨栩的时候,其实未必存了什麽好心,只是一路之上跟自己打赌一次罢了。”
“赌什麽”
“天意或者人愿。”赫锦佟说,“我想,如果我到了若望城的城门之下,都没有遇见你。那就是天意,我会走进去,继续完成与萧觞的合作。但是如果遇上了你那麽,就顺从人愿。按我自己的想法去做这件事。”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必须要说,这件事情恐怕会让你失望。”萧祈说,“我如今连做皇子都被罗列的许多的罪名,还谈什麽皇帝”
“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呢。”赫锦佟莞尔,“或许,只有你家那位会批命格的小公子,才敢铁口直断。”
他才说道这里,便忽然想起南楚麟腰斩之事,顿觉失言,忙改了个话题。
“你手下的那些人我没有受什麽上,当时只是怕麻烦,不想他们阻碍我的计划,所以才使了些手段。如今他们人都在下面船舱里睡著。应该很快就醒了。”
“难为赫教主计划周详,连我把栩栩藏在何处你都能知道。”
他这话问得犀利,分明实在怀疑,并且毫不掩饰。
赫锦佟才刚要说话,这个时候,船忽然慢了下来。
他蹙眉,不悦的问道,“谁说可以随便放慢船行速度的”
外面立即有人跑进来回报,“教主,沿河两岸都埋伏了弓弩手,到处都是官兵。”
作家的话
今日双更,有两章
24鲜币君上 108乘风远行下
他挥开身上碍事的披风,走到一旁,隔窗看了看外面的动静。
果然见到岸旁两侧都有不少的人。
而萧觞,就负手站在离他们船只不远处的岸边。身後遍布了弓弩手,一时之间,日光之下,锋芒闪耀。
赫锦佟微微眯眼,知道此人是处处防著自己,想不到自己的事情这人竟然全都知道。
不是不想与他合作,只是这合作太过让人感觉不自在,他赫锦佟是个随性自在惯了的人,不喜欢处处受人辖制。当初,若不是教中几位位高权重的大长老全都执意要与萧觞合作,他必定是不会答应的
赫锦佟看了看萧觞,便又回头去看萧祈。
叹笑,“无论你信或不信,都还是要说一句,这次恐怕是我连累你了。早知这样,就不邀你们上船。”
说著,他迈步走到外面甲板处,立在船头去看河对岸的萧觞。
“王爷,别来无恙。”
萧觞见他,便也笑问,“赫教主,你既答应与我合作,却又这样处处私自行动,事事欺瞒如此不守信诺,不太好吧”
“原来王爷也知道不守信诺是件不太好的事情。”赫锦佟看著他,轻笑出声,“但据我所知,王爷在这方面,做得并不比我好。否则,此刻也就不会站在这里对我至多指责了。”他想了想,不等萧觞开口,便又继续问道,“王爷领兵在此设伏,是想杀我吗”
萧觞倒也坦率,开口对他说,“原本的确有这个想法。只不过你的运气好,还有一个机会。如今你的船上,有一件本王很喜欢的东西。你若愿意把他给我,其他的事,我便不再追究。。”
“是吗”赫锦佟笑看萧觞,说道,“只可惜我船上的好东西实在不少,不知王爷喜欢的,究竟是哪一件宝贝”
“南楚麒。”萧觞说得认真,丝毫不见笑意,“我只要他一个,其余的人,今天可以一律放过。”
“萧觞,劝你不要白费心机。”萧祈从船舱里走出来,与岸上的萧觞隔水相望,“我不会让楚麒再看见你。”
“这个恐怕不是你能说了算的。”萧觞只说这麽一句话,说完便撤後一步,那沿河的弓箭手便像得了什麽指令,皆是弯弓搭箭,第一轮箭矢便如急雨般铺天盖地射了过来。
这些箭矢对武功极好的赫锦佟与萧祈而言,当然是来得及避开的,只是对正在操控船行方向的水手来说,就不那麽容易躲闪了。
一些水手当即中箭身亡,而有一些来得及躲闪的,也或多或少受了些伤。一时之间,无法操纵行船,全都避进了舱内。
於是赫锦佟的商船便只得停在水面,一时无人操控,不能立即前行。
赫锦佟被萧祈扯著衣裳拉进舱内。
一只箭矢横飞过面前,他伸手一把攥住,折断成两截。
“水手势必要到船体两侧才能控制行船。”赫锦佟说,“这样下去,若殷洛承得了你在此处的萧祈,他要是也带人赶过来,就谁都走不成”
他话说到後面,脸色忽然变了一变,像是有什麽地方忽地一疼,惊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麽了”萧祈也看出他的不对劲,抬手扶住他有些失衡的身体。
“主人,您伤口又渗血了”赫锦佟身後的侍女白鹭飞快跑到他身边,拉开他衣领的一边。
萧祈闻言,也看向赫锦佟,从前他後颈处那个蛊毒伤口,用衣服遮挡著,又缠了许多粘著止血伤药的白布条,原本也看不出究竟伤得如何。如今被白鹭拉开,只见那白布上已然渗出大量血迹。湿得透透的。
“这蛊毒”
萧祈话才出口,还没有问完,赫锦佟的面色依然变得惨白人。只见他用手狠狠压著伤处,一句话也不能说,像在极力忍耐著什麽。
他的侍婢皆是束手无策。萧祈则伸手点了几处止血的穴位,但却并不见什麽效果。
那伤口渗出的血液只见多,未见少。
赫锦佟像是实在撑不住,竟然半跪在地上。
“主人,很疼吗”白鹭惊得连忙去搀扶,扬声对身後同样担忧色变的一位侍婢说道,“傻看什麽,还不去叫船医过来”
赫锦佟则只是忍耐著,不说话也不出声。
萧祈知道,以他的个性,若不是疼得太过厉害,绝不至於如此。
这个时候,他站在赫锦佟身旁,才注意到,空气里隐隐飘散的一种独特香味。
非檀非麝,不似花香味道清甜,透著古怪。
不知怎麽,他心念一动,闪身到了舱外。
於是果然闻见那香味是顺风飘散过来的。香味的来源,正是萧觞那边。
萧觞见他出来,便开口,话确实对著赫锦佟说的,“这傀儡香是专门为了诱引你身体里的蛊虫。那种虫子,一闻见这个味道,必定是按捺不住的。赫教主,我既然与你合作,明知道武功天下无敌,当然就不会不留余地。蛊毒,不过是防著这一天。原也不能怪我,是你自己执意不愿意继续为我效命,否则我不至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