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河面抬眼,借著风灯的光亮,看那船头面含怒意站著的人。
到算不得是个什麽大官,
只是从若望城远道而来的,
实在不易。
楚麒有个别人比不上的优点,记忆力好,不拘什麽人,只要他见过一面,
就不会忘。
此人他有印象,从四品的官员,卫尉侯卢郴卢大人。
卫尉寺衙门,执掌宫中门卫屯兵,是个专出武将的衙门口。在若望城外,分驻南北两军,由卫尉寺一品大卿统领。是个负责宫城巡守的重要机构。
卫尉侯这个官职,在卫尉寺衙内,
不算大,但在此处,也绝不算小。更重要的是,
他专司管
理卫尉寺兵士们使用的武器以及巡宫侍卫们的兵刃发放。这一权利,关系皇城安危,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不重要。
从武职的官员,多少都有些豪放的性子。
说好听了是豪放,说难听些,却是草莽之气。这个卢郴,尤其如此。
南楚麒慢慢的从马车中走下来,直走到岸边,隔水看著船上之人。
卢郴见对方是个年轻公子,虽然在此设卡拦船,但身上并没有穿官服,手里也没拿什麽要紧
的印信之物,当下底气足了一些。大著嗓门道“一个文书看了这些时候,老子都要等睡著了怎麽还不放行”
楚麒当然不会因为别人出语粗俗而生气。他淡淡笑道“卢大人昨日方到佘县,今夜就急著要回若望城,只怕此刻寿宴正摆的热闹,
大人不多喝几杯,不是白白劳顿了一番麽”
南楚麒虽然年轻,说话行事却绝对的沈稳冷静,气势也十足压得住人。无论在哪里,都绝对
没人敢小看了他。即便对方是个脾气豪横的武官,在南楚麒的跟前,也别想摆出什麽狗屁架子。
果不其然,楚麒这样一说,那卢郴心下便是一惊。
只因此次,他是便服出行,地方上的官员除非熟人,否则,
怎麽会认得他一个皇都的小小卫
尉侯而眼前之人,知道他姓卢,自然是认识他。可是,他却不认识这个白衣翩然的少年公子。
再则,
这人不但认识他,
知道他是从皇都若望城来的,并且知道他是昨日方到,今夜急著要
走。
他自认一路行来,处处从简低调,绝没有半点张扬之处。
这
难道是特意盯著他的在此处设卡拦船
卢郴被心中这一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再抬头看向南楚麒的时候,只觉得这少年在夜色之中不动如山,静得怕人。目光中不自觉的含了些许怯意,只是面上还要强撑,含混说道“你怎麽知道我便是拜寿的”
楚麒目色一沈,反问“难道不是”
那卢郴居然被吓了一跳,脱口便解释道“是虽然是,但是但是寿已经拜完了,礼物送到了,我有事,赶著要走,
你还管著我了不成”
楚麒冷笑“若是别的什麽时候,什麽人要来要走,我自然是管不著。不过,今晚想从这
河面上过的,却都归我管。”
卢郴一听,心中大急,顾不得别的,张口大吼,声如洪锺“这话说得也得有个由头,你是什麽人,官拜几品,得了谁人命令,设卡拦船为的又是什麽”
南楚麒也不与他争辩,反而越发的气定神闲“解释自然是要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等人聚得
差不多了,一起解释,免得来一个说一遍,麻烦。”
楚麒站在岸边,对著高船之上的卢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卢大人,劳烦您──
下船吧”
卢郴一听这个,可是不得了。
他船上藏著东西,临来时得了死令,不护送到地方,决不得离船。明知此次是以卵击石,当
下也顾不得别的,就要拔剑相抗。
听到他的抽剑声,他身後内舱中忽然闪出三十几号人来,皆是寻常便服打扮,但看那摆出的架势,可不是寻常的武人,任何一个拿出来,
功夫都是不弱。
那卢郴本意是速战速决,想直接上去斩杀了拦在它近前的几个兵士再卯足了气力冲出关卡逃之夭夭。至於日後的事情,日後再做打算,只是眼下,万万不能在他这里出了纰漏。
鱼死网破的决心一下,凶相毕现。
可惜他才要举剑大肆斩杀,身後便传来凄惨呼号。
他回头一看,身後的手下竟在须臾之间被强弓劲弩统统射杀,躺倒在地,血溅满船的甲板两
侧。
他大惊,竟然没有发现,沿河两岸的树林间居然埋伏了这麽多的弓弩手。
那箭矢密集如雨,只堪堪避开了他所在的一小块位置而已,船上的其他地方,已经插针一般,没有一处完好的存在。
卢郴这一看去,著实被这一幕骇住。
不是没有见过这阵仗,只是没有想到,这不知来历的少年会下这样的狠手。
借著卢郴分神的空当,兵将涌上,钢刀架在了命脉所在。
南楚麒微微一笑“卢大人,您还是听我话,乖乖下船吧”
25迤逦暗波下
有了第一波,就还会再来第二波,如此这般,过不上多少时间,这处关卡便扣下了不少船只。
南楚麟领著重兵,无论是官船私船有无通行文书手里拿了何人印信,一概不给面子。除去船主需要收押之外,其他的人,稍有抵抗,就地处死。
楚麒坐在椅子上,心中暗想,幸亏雍王殿下英明,答应了赫锦佟的提议,此次才有了个好借
口能把楚麟支开,否则,被他知道自己如此残忍行事还真是无可辩言。
这种事情,是必须得从头到尾瞒著他的。
楚麒正想得出神,河面再度传来吵嚷之声。
寻声而去,只见一艘气派十足的大船之中,走出一人。
那人也是便服打扮,头发半白,双手抄在袖子中,抬头,冷声道“什麽人如此大胆,连我
的船也敢拦”
这把声音,尖细中带著涩哑,刺耳的很。
楚麒打眼一看,笑容不变,淡淡打声招呼“原来是翁公公,在此处相遇,真是让人出乎意
料。”
这位公公,名叫翁锡,专司服侍皇太後。
太後早年曾经垂帘摄政,因而翁锡在内宫之中,地位非常的高。楚麒确实没有想到,太子殿
下,把这个人也攥在手心了。原来所谓帝都来的大人物,指的便是他。
想必太子派他来,就是想借了他的人望声明便宜行事,
地方上的官员绝不敢不给他面子,难
怪佘县之事在此之前一直都没有什麽纰漏。
若不是此次皇上另做了谋划安排,恐怕他们依然可以一路畅行无阻。
那翁公公是内监,自然认得做了雍王殿下伴读多年的南楚麒,心里也是坠坠不安的。想说这雍王平日里并不曾与太子交恶,如今怎麽管起这档子闲事,搅进这滩浑水里。
这究竟是谁的授意呀
虽说摸不准风向,但到底世面见得多,面上丝毫不肯露怯。脸色不悦,尖声说道“出乎意
料你意料我干什麽呀又有什麽好出乎意料的呀我又不是石头缝子里蹦出来的,难道
就不能有几门子亲戚吗”
楚麒低头,看了看翁公公所在的这艘船,船身沈重,压入水中的部分,很深。
“公公,咱们废话不多谈。您还是先下了船,陪我到岸上坐一坐吧”
翁公公与先前其他人一样,自然是不肯离船半步的,一听说要他下船,脸上愠色更浓“你
说的这是什麽话要我下船之後,你预备要对这船做什麽知不知道这是谁的船”
“知不知道,有什麽分别吗”
“分别分别大了。”公公一直是个得宠的红人,倨傲惯了,架势做得浑然天成,没有半点做作“这艘船,是太後昔日出行游玩时所乘,内里还供著当今皇上亲笔题字。你敢对它不
敬,就是对皇上和皇太後的不敬。”
狐假虎威惯了的人,言谈吐字之间,都改不掉那份仗势凌人的感觉。
对皇上和太後不敬。
这项罪名扣得实在不轻,等闲什麽人,还真是不敢承受。
楚麒低头浅笑。想起雍王殿下把这些兵将交到他手上的时候,还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他说那些船主,文臣武将想必都有,或许不会将你放在眼里,该怎麽做,
你自己掌握分寸就好。只
有两点必须牢记。第一,绝不能让自己受伤,第二,那些船,一艘也不许放过。
最後,才问他一句做得到吗
楚麒握紧手中折扇,沈默,
却肯定。
虽然他之前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当然做得到。
只要是殿下交待的事情,做不到,也要做到。
翁锡见楚麒半晌无语,以为真被那不敬之罪给吓住了,於是继续说“别人的船,随便你爱扣哪个,只是我的这一艘,还请赶快放行罢这次我虽是来此探望亲戚,但也只是顺路,还
有别的正事要去料理呢”
楚麒回神,但眼中透著些迷惘之色,他忽而问道“翁公公,您说的,我不明白。”
翁公公没有理解楚麒的意思,便又高声说道“这是皇太後的船,
我让你赶快放行,你还有
什麽可不明白的”
“翁锡你好大的胆子”楚麒就在这时忽然翻脸,笑容也没了,只冷冷出声,威慑十足“私
自仿制太後游船,还敢在此招摇撞骗。你一个内宫太监,难道太後还会把自己的船借了给你不成”
“我我这船哪能是仿制的”翁锡被这突如其来的失控唬住了,反应好半天,才想起来说道“这上边可还有皇上亲笔题字,那印信可不是假的”
楚麒一听,便略略侧头,问身後的一位兵将“他说的话,你相信麽”
那兵将是楚淮裳的亲信,自然事前得了交待,一切都听从这位楚麒公子的命令行事。何况他人也机灵,听楚麒这样一问,立即摇头“末将不信。”
楚麒又问另外一位“你呢”
那另外一位,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向人学习,理所当然摇头“末将也不信。”
楚麒公子非常满意,笑了。
“翁公公,您还有话说吗”
这一回,翁锡是彻底的傻了。他没想到南楚麒居然给他来这一招。此刻,只怕他就算是把船
舱里的御笔题匾搬出来,人家也说睁眼说瞎话,一口咬定那是假的
翁锡急得满头冒汗,正不知如何是好。
船上的东西万一真给搜出来,那横竖就只有一个死
这时,河岸之上齐刷刷的弓弩手排开阵势,弓如满月,蓄势待发,银亮的箭矢无疑都指著自己。
他顿时吓得浑身一抖。
南楚麒面无表情看著他“公公,请下船。”
待得沿河之上再没有什麽船只过往,南楚麒终於下令,入舱细搜。
兵士分批进入各个船只的内舱,上层下层、厨房舱底,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搜查的结果却是没有可疑之物。
楚麒也并不惊讶。沿著河岸慢慢的走。一艘一艘的看那些船只,从船身到船舷、到浆、到
他上了其中一艘,进了底舱。
底舱这样的地方,一般是作为储物之用,该是最为杂乱的所在,平日里也只有船工进出搬东
西,没人收拾。
这一艘船,也不例外,舱底乱七八糟堆著杂物,有吃的有用的,散发出窒闷潮湿的气味。
楚麒伸手,比对著船身木板的宽度厚度,再蹲下身来屈指轻叩地上的板材。思量了一会儿,
指著一个位置,对身後的兵士说道“用你的剑,把这里劈开。”
那兵士虽然心里莫名其妙,但是行动很迅速,举起剑来横劈竖砍。
这块船板比预想的要脆薄,普通的船板,绝不会这样。没有几下,就断了。
再用力继续劈砍下去,整大块的板子全部毁去,
露出藏在其中的东西。
这东西,惊呆了一众兵士。
底舱船板的夹缝之中,居然藏了黄金。
灿灿黄金,不是正规官制的元宝或金砖,只是简单的铸成一块块的小金饼,橙色不算极好,显然是没有官铸宝锭的纯度,金饼上也并没有铸印,非常明显是私自铸造的。
楚麒下令将每艘船的底舱都劈开,果然拦截下的这些船只,无论大小,舱板之下都运载了或
多或少的黄金。
在诡月,私自炼铸金银是重罪,高官商贾或有为了利益铤而走险的,但数量如此之大的实在罕见。
这些黄金,就藏在底舱的舱板下面,所以这些并没有运载什麽沈重物品的船只,船身入水时的位置才会深上那麽许多
26佘县皇陵
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事情,无法占卜。但是有些时候,本能又会驱使自己以另外一种方式,自行预知,探问吉凶。
楚麟在昏睡之中进入了梦魇之中。
那梦如蛇般盘绕在周身,带著他,坠向地狱深渊。
染满了鲜血的一片红色地狱,浓稠、粘腻、腥膻,却又灼烫。
他费劲了全身力气,撕破虚空的幻境,挣扎醒来。
那预知了什麽,只有他能读懂。
虚弱的睁开眼睛,楚麟向四周看去。
自己躺在树下。
身边,正站著一个人。
那人就像地狱里的修罗魔神,手握著银光长剑,衣裳鲜红如血,长发飞扬,脸脸上带著
一只青铜鬼面具,狰狞无比。
楚麟并不在意对方是人是鬼,也不会因此畏惧,
他此刻只是开口说话,
但是声音暗哑微弱,
有气无力,拼凑不成一个句子。
“想问我要带你去哪里”
那鬼面修罗见他转醒,俯身靠近了过来。隔著青铜面具,声音厚重泛著金属的嗡响。
楚麟不回答,他在积攒力气,至少,能让他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的力气。
那鬼面修罗见他如此,便继续说著,声音宛如催魂魔咒“要带你去地狱怕是不怕”
楚麟深呼吸了一次,终於伸手,用力抓住那人衣袖“我跟你去地狱。只是在那之前,带我
去见萧祈他有危险求你”
“他有没有危险,与我有什麽关系”修罗不为所动,答得很是冷淡。
楚麟痛恨自己的脆弱的破身体,每次都都与自己的意志作对。他难受的闭上眼睛,挨过一阵
晕眩的感觉,之後,
才轻声说道“可是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可我现在不想帮你。”那修罗轻声笑“除非你有什麽绝好的东西,
与我交换。”
楚麟渐渐支撑不住,松开了手,昏迷之前,他无比虔诚的说“我和你换,只要我有的,
随
便你要什麽,都可以”
楚麟虚弱的躺在地上,继续沈入无边梦境之中。
帮还是不帮
那鬼面修罗轻声叹息“我可真是自找麻烦”
萧祈在此时,已经领兵拿下了佘县圈禁的龙脉之地。
他并不意外会有这样一场血腥之事,只是没有想到,在这里守卫的居然并不是什麽官兵,而是一些不知来历的私兵。
这些人非但武器精良、而且身手也好。打著守卫龙脉的旗号,豪横非常,别说萧祈只是雍王的名号,恐怕此刻,
即便皇上驾到,他们也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萧祈在少年时代勤习武艺兵法,曾经在十几岁的时候随著骠骑将军远征兀术国,面对刀剑杀
伐之事也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不过就是,挡者杀。
他两日之前已经秘密探过了一回。
因为早有预料,
所以才把楚麟楚麒安排在了相对更安全些的地方。
原本已经猜到,所谓的龙脉与皇陵不过是个障眼法,但他也没有深想,那其中隐藏著的究竟是些什麽。
直到他在抵达梅郡後的第二天,只身潜入了那个所谓的皇陵圈地之内,才发现,
原来,在佘
县山中的,乃是一座金矿。
在封闭的地界内,开凿出来,再就地熔炼,铸成金块,借以各种名目运上往来的官船中,至
於究竟要运到哪里去,还要日後细查了才会知道。
一般而言,官船,尤其是背景较深的高官家的船只,在任何地方都畅行无阻,也就是说,那
些金子,
无论想运送到何处,
都是轻而易举的。
这麽个储量丰富的矿藏,这样大批的黄金,究竟,是用在了何处
由不得萧祈不去多想。、
是蓄养了杀手死士
是供给了哪处军队
是贿赂了高官宰辅
还是私自招募了兵将
太子萧檀是萧祈的五皇兄,虽然素日与他并没有过多亲近,但印象里,他是皇祖母最宠爱的孙子,为人谦和,并无锋芒,
讲话的时候,喜欢先笑。虽然在诸多皇子之中不算出类拔萃,
但是却极受推崇尊敬。
萧祈曾经想,如果日後这位太子皇兄继承了皇位,必定是与父皇一样的仁君,为政尚宽,
受
人爱戴。
只是如今,当这个想法被推翻的时候,让他多少有些感慨。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在自己的心里,
是非常希望这位太子皇兄日後能登上皇位的。
叹息沈淀在心底,萧祈不愿多想。
他坐在一块方石之上,先前那一番兵刃相向,他身边没有带暗卫,右边的手臂正被流矢射中,不断涌出血来。
“殿下您需要包扎一下”
一位送账册的参将跑到他身侧,见那伤,吓了一跳,回身便要去传唤医官。
“不用,没见医官都正忙著吗”萧祈出声制止,随手扯下内袍一条白布,
随便两下缠上手
臂。
接过身後兵士递来的账册,翻看几下,说道“所有的地点必须都探查过一遍,万万不能漏
下。”
参将接口“殿下放心,所有的矿洞已经都派人进去探查过了。至於熔炼金矿的处所以及临时储藏的库房,也已经派下重兵把守,眼下只剩最後几处在登册核对,您手上的,是已经完
成的。”
“县令的府衙与内宅可有派人去细搜”
“方才楚大人已经领兵过去了。”
“楚淮裳已经回来复命了楚麒那里”
“楚麒公子在河道上查获的黄金数目庞大,
也正在细细登册核查,
暂时不能离开,所以派了
个兵士前来传口信。方才殿下正忙,下官问明始末後就让他先回去了。”
萧祈拿著手中清点出来的账册,心里却更想快写搜出这座金矿往日的出入账目,这座名义上的皇陵,究竟在往日里有多少黄金从此处运送出去。来往运送的人,又有哪些。
这份账本,寻遍各处也没有找到,如果这里没有,那麽也就只能盼著楚淮裳在县令府宅之中
能有所发现。
正在此时,有兵士来报,在山顶一处矿洞外的山石上,发现了锁链桥,似乎通向一个山洞。
只是那桥上木板已经腐坏,锁链也不甚结实,摇摇欲坠的吓人,所以兵士们并没有冒然过
去。
萧祈一听,立即要那兵士带路,自己前去一看究竟。
那链桥搭在两山之前,桥的这一端藏在山石凿出的小台阶顶端,路曲曲弯弯的难走,很偏僻的所在,并不容易发现。桥身窄而长,
其上的木板确实已经坏得不剩几条,下边是深深山
涧,锁链荡悠悠,稍微踏上去便发出响声,好似马上就要断裂开来。
萧祈不理会兵将的阻拦,自己踏上去。
他轻功极好,稍微将这铁锁做一个凭借就可以飞掠过这个山涧到达对面山洞口。
依照他的想法,这个山洞如此隐秘,是个藏放重要账册的好地方,
如果别处都没有,那麽东
西就一定会在这里。
他这样想著,便是只身一人就要入那石洞。
“别进去”
在此时,传音忽然而至,这一声,蕴了内力,远远而来。
萧祈迟疑了一下,
才看见对面掠过一道红色的魅影,怀里正抱著一个白色衣袍的人。
那件白袍,只有祭祀的神官才会穿。
楚麟
就在萧祈迟疑的那个瞬间,一声爆响,尽在咫尺的山石洞,忽然崩塌,山岩巨石滚滚而下,
砸坏了锁链桥的桥身。
那些滚落的岩石,似要瞬间摧毁一切般,来势汹汹,让人避无可避。
好在萧祈身手敏捷,反应迅速的抓住那段断裂的锁链,顺著那力道的方向朝著山涧急坠而
下
只是中途试了几次仍旧无法平衡身体,只能看看避过掉下来的大块岩石,而无法在这种急坠的势头下施展轻功向上飞纵。
摸出腰间匕首,向山岩扎去,却发现岩壁上的山石非常细碎不够坚硬。很难将匕首固定住。
手臂上的伤口再度裂开,血不断涌出,有些使不上力气。萧祈顾不得那疼痛,只用力拉紧锁链。偏偏那锁链也将到极限,似乎很快便要断开。
正是危机关头的时刻,那红色的影子从山顶端忽然急掠而下,似乎用了强大的内力控制身体走势,比萧祈下坠的速度快上许多,步法却能保持不乱。
他扯住的是另外一条锁,那根链子正被山上的兵士拉紧固定在山石上,保险了许多。
那人很快坠到与萧祈相同的位置,纵身扑了过来。萧祈看出这人来意,立即接住他。
两人在深涧的中央抱紧,费力将那两条锁链绞紧缠在一起,终於稳住了下坠的势头,摇晃晃
的吊在山岩上,短暂休息。
俯瞰下面的溪涧,摔下去,粉身碎骨,必死无疑。
“楚麟怎麽了”萧祈却只关心这个。
“不知道,我可没伤他。他让我下来救你,若是有命上去,你自然就见到他了。”
萧祈於是沈默,也觉得想办法上去才是眼下最最要紧的事情。
“你伤怎麽样”青铜面具後边的人,
见到萧祈手臂不断流著血,便开口问道。
“不碍事,只是暂时使不上力气。”萧祈原本就是个颇为冷静的人,即便如这样性命交关的时刻,也很难见到他有一丝慌乱“这锁链太旧了,撑不了多久就会再断开,而且也受不住太大的内力拉扯,只能有一次发力的机会,
一鼓作气使力上去,
不成功,就只能摔死。”
“知道了,等下你给个招呼,我用内力拉锁链。”
“赫公子,带著面具,不难受吗”
面具後的人果然惊讶“你”
这样居然都能给他认出来
“你身上的血腥味虽然很重,但是,我还是认得冰莲花的冷香。”
27恍然如梦
赫锦佟还是第一次在扮鬼面修罗的时候被人识破身份。
冰莲花的味道其实算不得什麽破绽。
一则,冰莲花的香味淡到几乎不存在,除非离得非常近,不然绝对闻不到。再则,他带上青铜鬼面具的时候一般都是为了杀人,剑下不留活口。
人已经杀死了,认不认得出他的身份又有什麽分别
此刻被识破身份,他也不觉的有什麽大不了。反而大方一笑,伸手摘掉青铜面具,丢进山涧
之中。
“走吧”
萧祈也在这个时候出声,赫锦佟发力,拉动锁链,拉著萧祈借轻功向岩壁而上迅速飞纵。
锁链在萧祈出声的同时,碎裂成了几段,坠落而下。
他们两人则提著一口丹田气,纵身向上。
直到山的顶端。
“萧祈──”
楚麟就趴在那山顶的岩石边上,面色苍白,焦急而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