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斯德哥尔摩后续疗程 第4节

作者:江白欲 字数:28875 更新:2021-12-30 23:11:29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你想好了”

    “想好了。”

    “”

    “出来吧,我们出来说。”

    陈厉挂了电话,随手调出监控画面。他看着画面里低头看着手机的自己微微一笑,单手撑着脑袋,目光虚虚浮在屏幕上的一点。

    “总有一天”陈厉喃喃自语,总有一天他得给他把这毛病掰回来。

    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秋去冬来。初云镇的项目快到尾声,这个年过去就不用曹舒在这里实地盯着了,后续只是建设问题。曹舒的身体也在陈厉养猪似的供养下慢悠悠地爬过了安全线,总算不是空剩个骨头架子了。与此同时的,康复过程中曹舒的一直绷着的神经变的慵懒甚至散漫,再加上陈厉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开始没有从前那样对事情敏感到尖锐的地步这点多少对他的事业有些影响,直观表现在他手里捏着的东西放松了不少,能让别人也多少分上一杯羹了。

    只是在让人请客表达感谢时,曹舒的面色不变,内心是有些疑惑的。毕竟那是不是他有意为之,可以说是他一不留神疏忽了。但进来曹总负责人心情好,便也不去计较这个。

    在年前陈厉总算把秦小少爷约了出来,还带上了那群狐朋狗友。几个人聚在老地方,金酒的地下大厅里,这里照样是纸醉金迷,空气里都是酒味和女人的体香。陈厉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视线正对着上演火辣表演的游戏台。时过境迁,也就短短半年,再到这里心情竟然平和的可怕。他放弃了这辈子,重新续上被拦腰砍断上辈子,心里却连一丝遗憾也无。

    “发什么呆呢。要我说陈哥就是陈哥,这俩月是去哪儿吃斋念佛了吗,看个艳舞那表情就和悟道似的。”

    韩柯新笑着给陈厉推了杯酒,半道给秦臻截了。小少爷脸上表情不好看,说话都带出了y阳怪气来。

    “可不是悟道去了吗,这还要以身殉道呢。”

    韩家的愣了愣,没想到这个纯属调侃的话茬都能擦出味。他看了看陈厉,又转头去看秦臻,顿了半晌一拍桌子就把一整瓶伏加特按在了陈厉面前。

    “怎么着啊,你们还能吵架啊。要我说那肯定是陈哥的不对,罚酒罚酒。”

    周围一圈人都围着起哄,有秦臻这尊金娃娃顶着,难得可以灌陈厉一回酒。秦臻这边也没拦着的意思,反而倚在沙发上斜睨着陈厉,是个看好戏的表情。陈厉拿了酒,目光在周遭这群看来还算小孩儿们的脸上环顾一圈,忽然笑了。他抬手摘了脖子上挂着的羊绒围巾扔进秦臻怀里,拧开酒瓶给自己满上一杯,褐色的酒液碰上杯底的冰块撞出金色,然后给陈厉一口闷了。

    “喝个酒就有什么今天哥就和你们喝个痛快。”

    说着倒酒,辛辣的酒液顺着喉管一路烧进胃里,又是一满杯。几家的少爷们都被陈厉这一下震了震,韩柯新第一个反应过来,站起来就直接开了五瓶酒,跟着闷了一杯。

    “今儿陈哥怎么好。痛快”

    一瞬间周围口哨声大响,叫好声,杯口碰撞的声音络绎不绝。秦臻在一片喧嚣里面沉如水,他抬眼从一只只拿着酒瓶相互倒酒的手隔出的空隙里看向陈厉,发现陈厉也在看他。陈厉温柔地看着他,仿佛是兄长在包容自己耍脾气的弟弟,甚至目光中还带上了几分恳求似的服软。恍惚间微风乍起,秦臻重新走了一遍那个书声琅琅的小村庄里的杨柳路。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随便你,也跟着去拿酒。烈xi,ng的伏加特在玻璃杯里晃荡出一圈圈波纹,秦臻站起来拿酒杯就碰陈厉的,满杯的酒有三分之一都抖到了陈厉身上。

    “还问呢,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出国的事儿”

    “出国谁啊”

    “陈哥你要出国了”

    秦臻话一出,周遭人喝酒的动作都停下来,七嘴八舌地去问陈厉。陈厉无奈地笑了一下,轻轻和秦臻碰了碰杯。

    “年后就出去了这就要说了,给你抢了先。”

    “和大家认识一场都是缘分,今后,哥祝你们以后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痛痛快快,平平安安的。”

    陈厉说着干了酒,秦臻也仰头灌了下去,被辛辣的酒味呛了一喉咙,咳得双眼泛红。这时候大家也都反应过来,说真的,其实也没多大交情要是陈厉直接走了,如果他们日后知道,也就应和一句,什么想法也不会有。但是现在几个人就算在外面都被人戳着背叫纨绔子弟,可各个是家里宠着的,没经历过什么事,都还是少年心肠。离别对于年轻心来说是件大事,酒ji,ng的催化下或多或少都带了几分伤感。

    “成,我们也就不问你出去干什么了。喝酒”

    “你以后要是回来第一个得通知大家伙儿,给你接风”

    陈厉笑着接下祝福,他万里挑一撞上重生这等好事,可也没干什么,认识的就只有这群半大小伙儿,都还没受过磋磨也不必受陈厉真心希望他们能好,也算是重活了一辈子的印迹。

    觥筹交错,又开了十来瓶酒。到最后也不知道喝没喝完,反正一个个已经喝大了,还有踩着沙发唱一路走好的,声音太大还被服务人员来提示过。最后躺尸似的躺满了沙发,韩柯新还抱着陈厉的一条大腿。秦臻喝酒的频率一直是闷一杯咳出半杯,因此现在除了眼睛咳的通红之外神智还算清醒。陈厉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会儿脑中的眩晕,然后去结了账,又定了几间房让人把这群少爷都搬进房里。

    他回来的时候秦臻还做那儿盯着酒瓶发呆,眼睛红红的,忽然流出眼泪来。陈厉隔了一段距离看他,心里切真涌出几分酸涩。他等秦臻收住眼泪才慢慢走过去拉他,什么也没说,两个人肩并肩走出金酒的大门。出门的时候前台很亲切的询问需不需要雨伞,陈厉抬眼一看,才发现外面居然下雪了。他刚要拿一把伞,秦臻就开口说了句“不要”,声音还带着嘶哑。陈厉于是停了动作,两个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大的雪花随着风吹上脸颊,冰一下就没了。

    “曹舒不喜欢雪天。”

    陈厉忽然说了一句。

    秦臻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后来实在忍不住“啧”了一声。

    “成,成。我知道你要说明自己终于认清真爱了。”

    “但是吧,陈厉,有些问题不是你忍着就能过去了的我知道他生病了,这不是他的错,但是有问题就是有问题。你要是后悔了”秦臻说到这里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估计救不回来你。”

    “不会的。还没长大呢c,ao心这么多。”陈厉笑着看了一眼秦臻,一瞬间捕捉到了对方的担心。他抬手揉了揉秦臻的脑袋,然后正色。

    “我不会忍着。”

    “你又比我大多少了”秦臻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随即沉默下来。陈厉也不再说话,两人靠门边沾着,周围只有渐起的风声。金酒巨大的招牌把一方的雪花映成淡金色,只是一会儿地上就盖了一层薄薄的雪。秦臻微微缩了一下脖子,陈厉从他手中抽出给他一直抱着的自己的羊绒围巾,俯身仔细地帮他围上,完全圈住小少爷金贵的白脖子。秦臻注视着陈厉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开口。

    “再见。”

    陈厉顿了顿,抚平最后围巾一丝褶皱,直起身体。

    “再见。”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陈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眼望过去别墅的灯仍未亮。陈厉微微吃惊,曹舒已经很少这个点还没回来。曹舒的别墅是在郊区,里市中心有段距离,再过几天就是除夕,已经有人在这边放炮竹,空气的凉意里着带硫磺的味道。

    他掏出钥匙把门打开,肩上的薄雪已经融化渗进大衣里,能隐隐感觉到肩膀的凉意。陈厉顺势脱了外套,将要把外套挂上立架的时候似有所感地一抬眼,正对上曹舒的视线。曹舒笔直地坐在沙发上,他后上方正好是一面大玻璃窗,清冷的路灯透进来,在曹舒脸上打出y郁的影子。他脊背绷得很紧,盯着陈厉的眼神像是猎食的狼,柔软的沙发硬是给他坐出了实心木头椅子的味道,整个人透出压抑的僵硬感。

    陈厉慢慢把自己的外套挂好,保持着和曹舒视线相对的状态伸手摸着墙去开灯。灯光大亮的那一瞬间曹舒就冲了上来,陈厉只是在突如其来的灯光里眯了眯眼,就被对方狠狠压在了墙上。曹舒身上已经有了些rou了,此刻他属于成年男人的肩膀直接撞上了陈厉的胸口,陈厉呼吸一窒,几乎被胸口的压迫感逼到反胃。曹舒状态已经完全不对头了或者说这才是他过去的常态他把陈厉死死抵在墙上就伸手去拽他的领子,像条狼狗一样不住用鼻子在上面探寻自己的领土是否受到了侵占。陈厉一动不动地让对方拱在颈窝里头,浓郁的酒味被外面的风吹散了些,只剩下混着男女士香水味的暗香。

    曹舒抬起眼睛,他的双眼完全红了。视线落在陈厉的脖颈上的时候停留了一下,随即就笑起来。陈厉看见他微微张开的嘴里舌头已经被咬破,渗出了猩红的血,下一刻曹舒就低头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力道之大牙尖完全没入单薄的皮rou。曹舒放肆地在他脖子上发泄,像个吸血鬼。

    陈厉眯着眼靠在墙上,他艰难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给自己点上,咬着烟头以环抱的姿势容着曹舒咬着的脖子不放。温热的血液顺着陈厉的脖子躺下,沾红了半边领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察觉到怀里人的身体放松了一些,陈厉忽然钳制住曹舒的一边肩膀,用拳头捣上他的的横膈膜。铁铸般的拳头砸上脆弱的胃上方,只用了一下就让曹舒的身体微微痉挛,猛地呛了口气,松了死咬着陈厉的嘴。陈厉看都没看脖子上的伤口,就势反拧曹舒的胳膊扣着人双手把他面朝下压上地板,鲜血随着他的动作一滴滴落在曹舒白皙的脸上,拉出一道道红色的血痕之后融进底下垫着的厚厚的羊毛地毯。

    灰白色的烟灰自陈厉嘴里呼出,他一只膝盖还压在曹舒背上,脸上却没带什么怒气,只淡淡问了一句。

    “冷静了”

    原来已经平静下来不动,盯着地毯上的血迹出神的曹舒听到陈厉的话仿佛被触动了什么开关。整个人猛地往上弹了一下,又让陈厉用力压了回去,他转头去看陈厉的脸,声音嘶哑地质问。

    “你跟你的小少爷出去喝酒了”

    “上床了吧”

    “在包厢里做爱戴没带安全套啊,爽的围巾都忘记拿回来了”

    窗外也许是邻居又放起了烟花,隔着一堵墙外头炮竹的噼啪声模模糊糊地传进来,曹舒的声音就像刀子一样把这带着硫磺味的年乐割开,钻进耳朵的是渗着血的尖锐质问。陈厉一言不发,他压着曹舒的脊背空出一只手拽下对方的裤子。在曹舒的惊喘中两根手指探进他的口腔夹着shi润的舌头,然后用占满了唾液的手指沉默地伸向曹舒的下身给他做扩张。大朵大朵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流星似的火星混着雪花落下,光影掠过窗户落上两人交缠的身体,烟花浪漫中陈厉无声地cha到了底。

    喘息,快速律动的腰,崩溃的哭泣和。汗水打shi了两人发丝和衣服,羊毛地毯上被一圈圈滚上黏腻的液体。

    “曹舒,你听好了。”

    “我知道你找了人跟着我,你也知道今天我不单是和秦臻两个人一起出去的。”

    “我在国外买了房子,机票就订在年后。”

    “你跟我一起走,就我们两人去好好治你这个破毛病。”

    陈厉完全覆在曹舒身上,每一下都进到曹舒的最深处。他咬着对方的耳朵,动作迅猛又毫不留情,鼓胀的大腿肌rou撞上曹舒的身体带出沉闷的响。陈厉一遍遍抚着对方汗涔涔的后脖颈,像是安抚一只炸毛惊恐的小动物。曹舒在他身下颤抖着蜷缩起身体又被迫展开,整个人被情欲冲击得快要融化。从得到陈厉进了酒吧的消息的那一刻起就不受控制地疯狂啃噬他理智的焦虑被身上的男人镇压,被颠得七零八碎,全融化成柔软又温暖快感。曹舒眼睛里泛出水光,他拼命把头往后仰去够陈厉的嘴唇,然后如愿被对方吻住。外边绽放不休的烟火终于落下帷幕,夜空已经泛出一线白光。

    “我们去,结婚。”

    沙哑的男声在耳畔响起,曹舒身体中堆积的甘美此刻达到顶峰霎时炸开。温和的余韵和疲倦像潮水一般上涌,曹舒用力抓紧了陈厉的衣袖,张嘴迫切的要发声确认,却只在嗓子里发出一声哭泣般的颤音。伏在他身上的男人仿佛轻轻叹息了一下,曹舒的记忆停留在额头上被落了一个温柔的吻,然后便克制不住疲倦沉沉睡去。

    自从被陈厉“求婚”之后,曹舒就一头扎进了工地里。陈厉去酒吧的事情重拿轻放一举揭过,换成曹舒天天睡在初云镇夜不归宿一直到除夕夜到了,项目暂停,工地的工人都放了假,曹舒才踏着郊区的炮竹声推开别墅的门。

    屋里的沙发被铺上了绣着娇艳牡丹的大红色垫子;茶几上的果盘上垫了红纸,象征吉利的小橘子在里面堆成了小山;前两天被糟践过的地毯拿去店里清理了,露出底下原木色的地板,映着房间的灯光反s,he出朦胧的光晕。厨房里有锅铲碰撞的声音,曹舒走过去的时候陈厉正端着一大盘饺子出来,他身上穿着随手在超市里拿的围裙,上面还印着大大的米奇。曹舒在陈厉弯腰把饺子放上桌的时候从背后抱住了他,充满了年味的房子,食物的香味,这些只在曹舒童年出现过的东西隔着久远的时光重现在他的生命里。他把半张脸都贴在陈厉背上,这一刻显出的不设防的稚气仿佛时光回转,那个会面无表情红着耳根和对方告白的小曹舒重新出现。

    陈厉拍了拍曹舒环在他腰上的手,语气里带着纵容。

    “这时候知道回来了去帮我把鱼端出来。”

    曹舒用鼻音应了一声,在陈厉身上又赖了一会儿才和帮着他把厨房里的菜都端出来了。陈厉做得多,年糕、红糖汤圆、清炖黄鱼、蛤蜊汤、油焖肘子零零碎碎的家常菜摆满了一张长桌,外加还腾着热气儿的饺子。曹舒看着这些菜眼睛里都是笑意,千年难得一遇的去把电视打开了。他想找春晚,但是不知道在哪个频道,这回竟也耐心地坐在沙发上一个个找过来,直到听到国人都耳熟的小品的声音才转头朝陈厉笑。于是陈厉也笑了,过去把人拉过来吃年夜饭。

    曹舒一口一口把菜都尝过来,他现在胃口还不很好,但是饶有兴致的一直坐着。就算肚子饱了也用筷子点一点菜,陪着陈厉吃。那盘油焖肘子全给陈厉啃了干净,曹舒只在开头尝了一块皮。那时候觉得有点腻,现在看陈厉吃的开心又有些心痒可惜陈厉完全没有给人让的意思,曹舒用眼睛盯了他半天也没得到个表示,最后在桌下踢了他一脚。陈厉慢条斯理地用shi毛巾把嘴擦干净了,等人真有些气了才把曹舒拉过来,用满是肘子味儿的嘴去亲他。

    “要吃啊,来来哥给你尝尝。”

    陈厉也就是闹着玩一玩,没敢真亲,没想到曹舒反而一转头碰上了他的嘴,两个人接了个肘子味的shi漉漉的吻。曹舒放松地靠在陈厉怀里,慢慢从西装兜里往外掏东西。他在一片平和的新年气氛里不由自主地想,他生病是有原因的。

    这个人这么好,凭什么就和他绑在一起了,撞了大运。

    一个黑色丝绒的正方形小盒子躺在曹舒手上,他把里面稍大的那只男士对戒戴进陈厉的手指上,纯银戒指上环了一圈金边,衬着陈厉骨节分明的手显出低调的奢华。曹舒盯着那只手呼吸急促,他把陈厉的手掌贴上自己的脸,感觉到坚硬的戒指咯上脸颊,才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不管是年后,还是今天、明天、后天,我们都可以马上走。”

    曹舒握紧了陈厉的手。

    “马上就走。”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最后还是在这里过完了年。

    新年里陈厉找了个空去拜访了原主的父亲,偷走了人家孩子的身体还要出国一去不回,怎么着也得和陈父知会一声。那天他和陈父坐在陈父的订的大酒店里,桌上摆满了矜贵又没什么烟火气的菜。陈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但那种颓丧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陈厉再看就没有了。

    陈父对他笑的温厚,细细的皱纹铺散在眼尾,他已经不年轻了,却还能算得上是英俊的,不难看出过去是个怎样的美男子。那阵短暂的哀伤过去之后他望着陈厉的眼神里透出一股怀念的光,这目光大约是透过他去看原主已逝的母亲。陈厉想,就单单是这个眼神,那段陈父口中所提到的爱情就的确是存在的。

    “你是有主意的孩子,像你妈妈在这我也没有好好照顾你,出去就出去吧。”陈父说着,视线落上陈厉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去和人家好好生活。”

    “是个男人,所以没有带来给您看。”

    陈厉转了转手上的银戒,他看着愣住的陈父语气郑重。

    “是我爱的人。”

    陈父没有沉默太长时间,他只略一缓了缓神,便叹了口气。

    “我没让你妈妈开心一辈子,只要你快快活活健健康康的就好。”

    终于出国,飞机没入蔚蓝的天空,周围是薄雾似的云层。陈厉的手被曹舒握在手里,自从带上戒指之后曹舒没事儿就喜欢拿着他的手去看。陈厉反握住曹舒的手,和他五指交缠,侧身咬着他耳朵叫了一句“媳妇儿。”

    然后曹舒的耳朵就在陈厉的注视下一点点的红了起来,那朵朵红云悄悄蔓延上曹舒的脸颊,是艳丽的桃色。他忍了忍,还是转头问陈厉。

    “你和陈提我了”

    “可不是,说去外国结婚。”

    曹舒克制不住地笑起来,养回rou的脸上陷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他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一辈子的夙愿突然成了真,他有种置身梦境的不真实感,因此茫然失措,欢欣中又交织着种种害怕。曹舒不想让陈厉看出来自己的患得患失,只握紧了对方的手,说句要睡了,就把靠背放下来躺上去闭上眼。

    陈厉要了床摊子给他盖上,注视了人白皙的侧脸半刻,就把准备好的药放在小桌上,等到了中午叫他起来吃。

    陈厉找的是一个同xi,ng婚姻已经合法化的国家,那是北美的一个小洲,陈厉在郊外的乡村盘了一片农牧场。牧场里养了牛羊,旁边是用来种植玉米的大片土地。这里只有蓝天,泥土和草坪,每个农场主都离的很远,陈厉和曹舒的小家孤零零的坐落在辽阔的土地上,有种浪漫的孤单。

    曹舒被带到这里的时候完全愣住了,陈厉帮他把自己关了起来,这里没有谁能从他身边把陈厉带走。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拖着陈厉在这里耗一辈子。

    “没有叫人,所以牛nai要自己挤挤不来再叫人。”

    “我买了辆吉普,到时候有什么需要我们就开车去镇上买。我不会说英语,你来挑,我就负责结账。”

    “我问过了,原医生说你现在状况稳定,只要按时吃药就没问题。镇上也有医生,以后我们隔几周去看一看。”

    “我把你治好,好不好”

    曹舒的眼眶红了,他握紧了自己的手,手背痉挛般地颤抖,指甲深深陷进rou里,鲜血一滴滴从掌心渗出来他没感觉到痛,缓过神来才知道自己掐的是陈厉的手。陈厉看着他,摊平了手给他看,比曹舒大了一个尺寸的手掌染了血迹,无名指上的银白戒指在蔓延的红色里反着光。

    –我不要,治好了你就走了。

    可是我们结婚了。

    –你在说谎,你只是打算丢下我。

    可是我们结婚了。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呢。

    我们已经结婚了。

    曹舒喘了口气,像是捉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盯着陈厉手上的戒指。他颤抖的左手也紧紧覆上自己的右手,用指腹一下下摸着手上的刻着陈厉名字的银戒。这一刻曹舒的嘴唇完全白了,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大的恐慌,可是陈厉没有说话,近乎残酷地用温柔的目光无声逼问。曹舒喘了口气,因为哽咽喉结不住滚动,眼泪大颗大颗的从他黑色的眼睛滴下来,有些落到陈厉的手上。

    “好”曹舒咬着牙,努力从扭曲的喉部肌rou中挣扎出来一个字。

    “好。”

    陈厉迅速伸手揽住说完后就脱力往下倒的曹舒,他扶着对方的后颈把他的脑袋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低下头用嘴唇不住亲吻曹舒的发顶。他的手掌在曹舒颤动的脊背上用力磨蹭,一下下擦出的热度让对方的颤抖慢慢平息。陈厉咬着他的耳朵安抚他,告诉他他说的有多木奉。

    “宝贝,宝贝看着我对,就是这样。你说的对,治好之后我们也还是两个人。想去哪儿去哪儿,就留在这里也没有关系。”

    “放松,放松”

    曹舒的双手像铁钩一样抓着陈厉的衣领,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双手扭曲的弧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听着陈厉的话缓慢的抬头去看他的眼睛,于是陈厉就俯身在他shi漉漉的眼尾舔了一下。微风拂过,这个小洲的冬日存有暖和的阳光,曹舒的手被陈厉握住,男人耐心地掰开他僵硬的手指,然后拉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一根根亲吻过去,直到他的指尖发暖,整个人蓦地放松了。

    陈厉和曹舒就此在这里住下。两个缩在那栋小别墅里,里头扔满了各式各样的软和的抱枕和毯子,地板上也铺着厚厚的绒毛地毯。壁炉的柴火不分白天黑夜的总烧着,从窗户望出去牛羊成片,偶尔顺着微风漫来一阵青草香。没有人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满身戒备,曹舒总是被陈厉抱着靠在距离壁炉最近的沙发,天冷的时候空调也要开着。曹舒被陈厉用毯子包起来,他就像小猫一样蜷缩在陈厉怀里。一天到晚都是陈厉在忙,曹舒不需要做什么事情,只有在天气好的下午陈厉会让曹舒出去骑马,这回轮到陈厉给曹舒“放风”。曹舒的骑术很好,陈厉就在边上看着他,枣红色的马匹由慢到快架着曹舒在原野上飞奔。曹舒握着缰绳,双腿夹紧了马肚,他的身体前倾,绷紧的脊背拉出一个好看又ji,ng神的弧度。等到马蹄上抬伴随一声嘹亮的马嘶,曹舒勒紧缰绳,侧身利落地从马上下来。

    至少单从身体状况而言,曹舒已经差不多恢复了。

    只是有时候陈厉会放曹舒一个人在家,时间从短到长。他每次都会给焦躁不安的曹舒带回来一些小礼物,有制订的手工情侣衣服、一大束玫瑰,也有一个苹果、装在玻璃瓶里的壳很漂亮的蜗牛,甚至他身上从外面带来的雨露香气。

    陈厉每次出去都会留字条,他让曹舒给他打电话,但绝对不允许曹舒出来找他,因此陈厉也只买了一辆车。在这个没有监控,没有被雇佣跟着陈厉的人的地方,曹舒能依靠的就是陈厉的那张字条。他一开始在陈厉出去以后无时无刻要打过去电话,但在他后来发现只要他打电话的时间缩短,陈厉回来的时间就会提前以后,他学会了忍耐。

    在曹舒奇迹般的在陈厉出门一周未归,而他只像正常恋人频率联系对方之后,陈厉给他带来了盛大的礼物。

    一个婚礼。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曹舒窝在沙发上盯着桌上的药瓶,现在的药瓶被陈厉换成了玻璃瓶装,看起来不像是治疗可怖ji,ng神病的东西,反倒像温和的维生素,或者只是一种糖果。

    药瓶下压着陈厉离开时留下的字条,男人的字体劲瘦这是以前曹舒逼着他按着自己的喜好练的上面写了出门时间和归期,剩下的一句话是叮嘱他好好吃药。陈厉这回出去的比较久,曹舒已经在家里呆了整整三天。但他的作息还是和以前一样,早上九点醒来之后下楼,桌上已经摆上了早饭;中午他在用电脑远程处理公司事务的时候会碰到来送饭的妇人,那是个金黄色头发蓝褐色眼睛的女人,生的白胖,脸颊上有一些雀斑。她非常热情也心善,被陈厉托付之后每餐都准备的很仔细,因为陈厉说“是生了病的爱人”;到了下午曹舒会照常去骑马,偶尔兴致来了去挤一挤羊nai。如果被他选中的羊给他脸色看,曹舒会在那只羊身上打标记,然后等陈厉回来的时候让他把羊炖汤。

    出国前陈厉把自己的酒吧让给了秦臻管着。而曹舒干脆请了ceo去自己公司代理执行总裁,他则荣升董事长,一般除了重大决议平时要不了曹舒cha手。一开始到了这里的时候两个人就像连体婴似的黏着,曹舒各方面状况飞速上升,但他也变的相当依赖陈厉,对任何事都显得懒散,仿佛是弦绷得太紧的过去留下的后遗症。陈厉给两个人都备了电脑,他发现这点就是因为曹舒从来不动它。从这以后陈厉开始掐着时间外出,第一次他是在曹舒睡觉的时候出去的,回来之后个对方切切实实地打了一架。两个人都挂了彩,身体恢复了的曹舒差点没骑上来把陈厉活活掐死后来陈厉才知道曹舒压根没看那张字条,以为是什么诀别信。

    壁炉里的炉火烧的正旺,大厅里还开了空调,曹舒赤着脚踩在毛绒绒的地毯上只能感觉到十分的暖意,尽管外面冷风呼啸。曹舒盯着药瓶发呆,直到壁炉里的柴木被炽热的火蛇舔得表皮爆开,噼啪的声音将他惊醒。他沉吟了一会儿,站起来拿着药瓶走进浴室。瓶盖已经被打开,曹舒一倾手里面的药就可以被倒进洗手台,他要做的只是冲一冲水。

    管他呢。

    曹舒低喃。只要他把药换成维生素,或者随便找个理由说打翻了药瓶,甚至明目张胆地不吃药只要这样,陈厉就不会再出门了。

    我控制不了自己。

    曹舒想,他已经相信陈厉会回来了,只是忍受不了陈厉离开的时间而已。就像他的父母,就算曹父一开始只是为了生意不得不去的应酬,他在酒桌上耗的时间还是活生生地把那个女人逼成了疯子。想到他母亲的时候曹舒的手抖了一下,有两颗药丸顺着瓶口滑出去掉了下来,躺在白瓷底上。曹舒的心蓦然划过一道尖锐的恐惧,几乎是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捞。他单手撑着洗手台,动作停顿在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的那一刻他原本就是打算要把药全部掉下去的。

    当一个人没有希望的时候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但有了之后呢

    曹舒撑着洗手台的那只手臂肌rou鼓起,他像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池壁里好像载了一个漩涡,那个漩涡把曹舒的目光吸进去,在他眼睛里头泛起惊涛骇浪。被他窝在手里的药瓶是一个方向杆,它能决定曹舒是否驶进深渊。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其实只够外面的寒风停下来,让太阳勉强从云层中露个头。曹舒打开开关用水把那两颗失手掉下去的药丸冲下去,然后收回药瓶回到大厅,缩回温暖的沙发就着热水把药吃了。

    在没指望陈厉爱他的时候,曹舒可以眼睛都不眨地让两个人沾毒;但在陈厉说过爱他的现在,他连对陈厉说谎都不敢。

    时间过去一周,那天还是早晨,曹舒在被窝里没有起床。带着一身寒气进来的男人脱了大衣来到床前把曹舒从睡梦中亲醒,曹舒迷迷糊糊地回吻他,迷茫的眼神里透出疑惑。

    一般陈厉在他睡觉的时候回来的话,是不会叫醒他的。

    “今天不一样,宝贝。乖,先起来。”

    曹舒没有动,他不觉得有什么需要他现在起来的事情,反而把整个身体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只留给对方一个暖烘烘的发顶。陈厉失笑,他坏心眼地用冰凉的手掌探进去贴了贴曹舒的脖子,然后覆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起来,我们要去结婚啊。”

    其中两个字随着脖子上突如其来的一阵冰猛地惊醒了曹舒,他坐起来不可置信地打量陈厉两眼,发现男人难得的西装革履,连领带都系上了厚重的温莎结。曹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陈厉看他呆呆的,心里觉得可爱,直接动手把人抱进了浴室,看样子是打算自己动手。曹舒直到靠在陈厉怀里看着他挤牙膏才回过神,莫名其妙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把陈厉推了出去,回身对着镜子飞快的整理自己。等他洗漱完出来陈厉已经把同款的西装给他放在了床上,此刻正把自己手上的戒指摘下来重新放回盒子里。

    “我们”

    曹舒一边系领带一边试探xi,ng地发问,他的脸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憔悴了。已经年过三十的人单看这张脸和陈厉这具二十出头的身体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周身的气质更为凝练,穿上西服把挺拔身体曲线勾勒出来的时候就像一棵松,一抬眼就是无声的寒凉。但在这么对着陈厉的时候,冰棱化水,巨松之下开出含情的小花。

    “去结婚啊。”

    陈厉对着久违的西服装束的曹舒愣了一会儿神才理所当然地回答,他过去帮曹舒也把戒指摘下,然后牵着曹舒的手带他出门。

    还是陈厉开车,曹舒坐在副驾上。他们也会一起出来采购,虽然是曹舒负责交流,但对别人报以善意的微笑这种事向来都是陈厉负责的,因此曹舒对于小镇上的人只有大概的印象,反倒是言语不通的陈厉和他们更熟。

    沿路的风景都是曹舒熟悉的,就是车子快开到镇上的时候突然拐了个弯。曹舒忽然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看向陈厉,晨光里男人冷峻的侧脸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车子只是沿着这条陌生的路开了一会儿,路边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薰衣草花田,清腻的味道顺着微开的车窗渗进来,陈厉空出一只手握住了曹舒带着凉意的指尖,和他说“你看”。

    于是曹舒就抬头去看,发现路的尽头被包裹在一片花海之中。薰衣草在风中荡出紫色的波纹,耸立在远处的建筑上恢弘的十字架在晨光下昭显出端庄和圣洁那是一座教堂。

    随着车的移动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巨大的彩绘玻璃和教堂上挥着翅膀的天使雕刻。他们从车上下来,曹舒被陈厉牵着手走进教堂,进门的那一刻音乐奏响,红毯从牧师那头一直铺到他们脚下。曹舒缓慢的环顾一圈,周围的人他都认识,被陈厉托付照顾他的妇人、镇长一家、他们常去的超市的老板和收银员每张脸曹舒都有印象,但他绝对不曾想会有一天他和陈厉站在教堂里,这些在他心里只是个符号的人会用英语道出一声声祝福,在音乐声里热烈的欢呼。

    “kisshi”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陈厉先生,你是否愿意和曹舒先生结尾伴侣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照顾他,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

    曹舒咬着指尖,再次回想起在教堂的一幕幕牧师温和的蓝色眼眸,交换戒指时热烈的掌声,在头顶上散落的羽毛实际上离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可是这些画面总是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他脑袋里,每次都定格在陈厉在牧师询问完后陈厉看向他的那个眼神,还有男人那声低沉而郑重的“我愿意”。

    他愿意。

    曹舒不小心把指尖咬破了,血从皮肤里渗出来,把他的嘴唇染上一点艳丽的颜色,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因为陈厉说他愿意。我爱你可以是假的,一辈子也不可相信,但是那个上辈子和他互相折磨到死,用了一条活生生的命来拒绝他的人曹舒话花了年轻的他的几乎是三分之一的生命都没等到的这句话,现在就这么得到了。

    天底下有这种好事儿

    曹舒还记得那天他想往常一样回到家,他没有打招呼,因为知道陈厉不会应。他把西装外套搭在吧台,随手挑了杯酒拿着进了卧室,电视屏幕是黑的,房间里也没有陈厉惯常玩游戏的声音。于是他去掀了床上的被子看,里面只有一个浅浅的凹陷,还带着余温。曹舒想陈厉大概是去洗澡了,陈厉睡一觉起来有洗澡的习惯,但是他没有听到水声。

    曹舒敲了敲浴室的门,空荡荡的房间里安静的诡异,只有一阵阵的敲门声在耳边回荡。他皱起了眉头,发现门没有锁,便直接推门进去。那时候曹舒手里甚至还没放下那杯酒,可嘴里残存的酒香一瞬间就被浴室里的某种气味掩盖了,刚吞下去的酒水在他肚子里头翻滚,夹着胃酸一阵阵地往上涌。酒杯从曹舒的手上掉下来,玻璃杯砸在地上破碎的玻璃四jian,有一块玻璃落进了浴缸里,“噗通”一声。曹舒猛地吐了出来,浑身发抖地靠着墙把胃里烧灼的恐惧吐了个干净,浴室的白瓷砖都没有他现在的脸色来的要白。

    浴缸里放满了水,陈厉的尸体闭着眼睛静静浮在水下。实际上陈厉除了脸色泛出不正常的青白以外没有什么不同地方,因为只是几个小时,尸体既没有腐败也没有浮肿然而他已经死了。那么清晰的,明明白白地死在曹舒面前。浴室里铺天盖地的腐臭味钻进他的鼻子,水垢独有的铁锈味掐住了他的喉咙,曹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漂亮的脸蛋和自己的呕吐物蹭在一块儿。

    实际上什么味道也没有,只是恐惧抽掉了曹舒的脊梁,在他大脑里倒腾地铁锈味是他自己咬破了舌头。

    现在陈厉还活着,他什么也没干他们就结婚了。婚礼是陈厉准备的,陈厉甚至说他愿意。

    天底下居然有这种好事儿。

    陈厉忧心忡忡地联系了国内曹舒的那位私人心理咨询师,他觉得曹舒最近的状态有些不对。发呆频繁,失眠多梦,陈厉总是会在夜晚被曹舒盯醒。他的胳膊手臂被曹舒一下下抚摩着,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曹舒会过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把他吵醒了,在他面上抱歉地贴吻一下,然后钻进他怀里不再动弹。

    曹舒似乎会梦到他死的时候。

    陈厉在黑夜里产生了这个怀疑,他开着一盏小床头灯,在昏黄的光线下抱着曹舒看着他在自己怀里微微发抖,在梦里叫他的名字,挣扎,干呕,甚至哭求。意识到这点之后陈厉当夜就联系了那位咨询师,一边奇怪曹舒突如其来的症状一边祈求老天爷别再折腾他们。

    曹舒是不信教的,陈厉也不信。但他们曾在一个教堂的祝福下举行了婚礼,自此以后天堂地狱与他们同在。

    这一回上帝保佑了他们。

    咨询师是第二天晚上赶到的,她在曹舒身边呆了一周就准备回国。临走前她把陈厉叫到一边,严厉的黑色眉毛舒展开来,这时候她既不像个心理医生,也不像个严格的长辈,反而透出一股母亲般温和的气质。

    “我从来没见他的状况那么好过。”她微笑,“在你走后曹舒认为你死了他每天都会到我这里来,可是我想问的一些东西他没有办法说,不是他不想,是他办不到。他的大脑在阻拦他回忆某件事情,那对他造成了很深的恐惧感,只要引导他去想,他就会条件反s,he地抗拒。干呕、痉挛都是他身体的排斥反应,即使是在催眠当中我也不能接触到他恐惧的画面,更没法去抹掉它但是,他只是在你身边,他自己就能够去回忆那些东西,再怎么恐惧,只要开始可以去想了,迟早就会过去。”

    “我帮不上忙,你也不用做什么,这不是坏事,他一个人就可以撑过来。”

    陈厉陪着曹舒撑过这个坎用了整整一年。

    那位咨询师说的是对的,这不是什么坏事。

    在第二年的某一天,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陈厉抱着曹舒在浴缸里泡澡。曹舒靠在他胸口,忽然说了一句“我和你讲讲你走了之后的事吧。”

    陈厉的心脏随着他话语里短暂地停顿跳漏了一拍,他竭力稳定自己的情绪,看起来十分镇定地抱紧了曹舒,然后轻声说。

    “好啊。”

    其实大部分内容陈厉都在咨询室里的笔记本上看过,但是亲耳听到曹舒淡然地讲述那一段对于常人来说甚至有些血腥和可怖的,他一个人熬过来的那两年,陈厉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被勒紧了脖子的窒息感。曹舒在讲述的过程中表现得十分平静,但是在说完后几乎是立刻舒了口气,像是把心里最后残存的恐惧全都发泄出来似的。这以后两个人都没有再发声,陈厉咬上曹舒的耳朵,双手贴着他的腰线游移。曹舒安静地窝在他怀里,迷蒙的水蒸汽里令人安心的热度顺着陈厉的手传递到曹舒身上,两个人有些过快的心跳在这个紧密的拥抱里缓缓平复下来,心脏跳动的频率奇妙地达成一致。

    “过去了。”

    许久之后,陈厉说了一句。

    “对。”曹舒笑起来,“过去了。”

    两个人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同居生活,这一趟国外之行再也不是为了对曹舒进行“治疗”。他们像任何一对平凡的同xi,ng情侣一样,出门逛街、钓鱼,在超市里购物;曹舒开始教陈厉学英语,尽管他不允许陈厉用英语对任何年轻女孩子说话;每天早上陈厉起床给曹舒做早饭,然后让他去挤羊nai虽然这样他们的牧场里往往就会少一只ru汁饱满的绵羊;陈厉偶尔一个人出门,他不再给曹舒留字条,曹舒也不会砸东西发火,只会给他打个电话。

    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燃了一整个冬日的壁炉早早熄了。屋里头开着冷气,外面的夏风裹着风沙,吹到窗户上的时候会拍出声音。曹舒双手不离电脑,他冷淡的脸露在屏幕上开着一个视频会议,底下被养的rou乎乎的脸却毫不客气地踩上一旁靠在沙发上打午困的陈厉的腹肌。陈厉迷迷糊糊地硬生生给人踩醒,叹了一句祖宗从茶几上扔成一堆的保shi喷雾里挑了一瓶牛nai味的,在屏幕外对着曹舒光裸的脖子胳膊肘一通乱喷。

    曹舒闻了一鼻子nai味儿,眉头皱了起来,屏幕里对方立即禁声。他面无表情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人继续,在对方低下头的时候动作很大地踹了陈厉一脚,膝盖上的笔记本都颠了颠。陈厉笑着抱着他的脚心挠了挠,也没真打扰他开会,自个儿上一边开了电脑。

    他有两个月没收到酒吧的分红了,不是什么大钱,但秦臻总会按时汇给他。陈厉估摸着应该给韩柯新发个消息问问他给小少爷发过邮件,人没回。点了发送之后陈厉就去开了瓶啤酒,这边的夏天比国内来的要干燥,一动不动的时候就让人心头火起。

    但当陈厉拎着啤酒回来,点开韩柯新的消息窗口,好像有人忽然往他怀里揣了一大块冰,寒意从心口一直蔓延到天灵盖。

    秦小少爷三天前从重症病房转移回家里,生死不知。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位置坐到秦臻他爸那个份上,子嗣会出什么事儿都不奇怪。秦臻和他哥哥自小就遇上各种事件,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哥哥们比较刚强,还是秦家对幺子的宠爱太过放在了明面上,秦臻遇到诸如绑架之类的事情大大多于秦家的其他孩子。到了哥哥们长大也开始步入政坛,树大招风,这个年纪的秦臻更多的开始会面对秦家政敌下的黑手。

    秦臻是在上个月失踪的,那时候秦臻的大哥就初云镇的项目和同僚意见相佐,某天因为司机告假自己开车出门时发现刹车坏了,幸好发现及时,秦家大哥当天是搭了秦父的车出门。因为秦臻这阵子都老老实实待在家,家里对孩子们的保护力度自然倾斜到秦家大哥那里去了。可就是这么巧,秦臻心血来潮一出门就失踪了。秦家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怀疑打到了那个同僚的身上,但是接下来很快他们就接到了绑匪电话,要他们送三千万赎人。

    这点钱对秦家来说什么都算不上,但是这桩绑架时机太微妙,不能不让人多想。秦家没有惊动警方,自己动了人脉轻而易举地端了了绑匪的窝,把安然无恙的秦臻带出来后才确认这的确只是一个很巧合的绑架案。因此秦父也没有再留意,嘱咐秦臻轻易不要出门之后就把重心放在了秦家大哥身上然而秦臻隔了一周在去酒吧的路上再次失踪,秦臻带出去的保镖变成了两具尸体,目击者还是平常老百姓。这一回没等秦家压下消息事情已经上了新闻,警方把这件事断定成上次绑架案的漏网之鱼的行凶报复。绑匪携着遥遥逃出了省外才给了秦家消息,还是要钱,但是数额飙升。秦家给了第一次钱,对方收了之后只是让他们看了看关着秦臻的仓库监控。画面里秦臻四肢被锁,手脚都很扭曲,是被绑匪泄愤时打折的。那头不放人,像是有了什么倚仗的开始坐地起价,秦家一次次给钱,动了所有能动人脉,能用得了的公安力量全部出动了。监控画面被一帧帧分析过,结合绑匪逃亡路线,定位到千里之外的s市的一个工用仓库。

    新闻上当然只报了绑架案的大概消息,但是事情那么大,x市当地的权贵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内情消息。韩柯新就听他老爹在家里讲起过,秦臻第一次被绑架应该是单纯的绑架案,秦家大哥的那个同僚估摸着也没想到撞上来这一出。收到消息后算是打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现成的机会不用白不用,他要秦家把注意力从项目上转走,在本地他没能力在秦家眼皮子底下保下那个绑匪,就把他们千里迢迢送到s市。正好,秦家和他两波人马手都伸不到那么远,就让绑匪在s市安安全全地咬死了秦家,他坐收渔翁之利。只是公安也不是傻的,当地的警局接到消息之后直接带武警摸到了地方,被虐待得奄奄一息的秦臻是救出来了,但劫匪已经收到消息跑了。

    警方在出省人流群体里没有定位到嫌疑犯,初步判断仍然滞留在省内。这一举动对秦家来说明晃晃是表示他背后有人,就是等着人来帮他排路子出省,说不定还打算实施下一次绑架。这档口同僚这边也陡然施压,秦家焦头烂额之下为保安全只能在秦臻状况稍微稳定一点之后直接接他回家,全方位看护疗养。

    陈厉在看完韩柯新的消息之后失手打翻了放在桌上的啤酒,“砰”的一声啤酒罐落地的声音引得曹舒回头。陈厉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控制自己轻描淡写的对曹舒笑了笑,无所谓地说了一句。

    “没事儿,不小心打翻了啤酒。”

    “这样。”

    曹舒应了一声,视线却落上陈厉身侧被啤酒洒满了大半的书桌,金黄色的酒液已经淌shi了电脑。他的目光从陈厉爆起青筋的手背上缓缓转了一圈,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酒洒电脑上了,小心一点。”

    陈厉动作迅速地收拾了,和曹舒打了声招呼之后拿了购物袋和手机出门。他在曹舒透过窗户能看见的地方把车笔直地往通向市镇的方向开,实际上几乎是脱力了曹舒视线范围那一刻陈厉就猛地拐了个弯,把车随便停在了路边的沙地上。酷热的日头把车子烤得像个蒸笼,陈厉停车时手心出的汗让他差点摸不稳方向盘,这时候他才勉力冷静下来。一路开过来车窗都未关上,迎路的黄沙蒙了陈厉一身,和汗液一搅,针扎似的黏糊在身上。他脱了身上的短袖,留着稍微干净布料抖了抖身上沾着的沙子,然后关上车窗开了空调。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半包烟下来车里的空气已经浑浊到随便塞个人进去就能吐一地的地步。

    陈厉铁青着脸跨国给秦臻打了无数个电话,在已经被转移到家里十分安全的前提下这只能说明小少爷的身体起码还没恢复到能用手机的地步。陈厉的心口好像被揪起来一小块,那一小块有血有rou地地方就这么被细细拧着,痛地让人喘不上来气那是秦臻。

    他两辈子加起来也只见过秦臻一个这么干净的人。

    正常人重活一世都会觉得空落落的,陈厉也有过,后来没有了,因为有了秦臻。秦臻和曹舒有点像,但又完全不一样,柔软又热忱。这让习惯了曹舒存在的陈厉不至于在这具同名的躯体里感到太过的寂寞,又不会因为接近秦臻而觉得不安,他在小少爷身边安全的取暖。甚至后来面对曹舒,他初始的恐慌,曹舒病情的调查零零总总都是秦臻给他带来了安抚,秦臻帮他铺的路。他得了小少爷的好,出国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可秦臻却碰上了这样的事儿。

    偏偏是秦臻。

    陈厉用手指摁灭了烟头,不受控制地用手捂住了眼睛。眼泪从他颤抖的双手里大颗大颗地漏出来,落在皮质座椅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过了很久很久,周围只能听见车里冷气运转的呼呼声。陈厉赤红着眼睛抬起了头,他把车窗降下来散烟味,还记着去镇上随便买些了东西填充购物袋。

    陈厉回来的候曹舒在冲澡,他无声地脱了衣服进了浴室,从背后抱住了曹舒。曹舒这两年被他养的好,三十好几的人了,皮肤一摸嫩得像是能出水。陈厉沉默把头靠在曹舒颈窝,水流从他们头上落下,在雾气里把两个人都淋的透shi,像两条紧紧交缠的蛇。

    “我”

    曹舒听到陈厉开口,声音还带着略微的嘶哑。他的眸色变深,却只在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代表疑惑的鼻音,但陈厉却不再继续说了。曹舒不动声色地等了一会儿,只等到腰上环着的胳膊松开。男人把背对着他的曹舒转过来,十分温柔地亲吻了一下曹舒的被水汽蒸出一点点红的鼻尖,像是在说给曹舒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地轻轻呢喃了一句。

    “你现在这么好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养到这么好。”

    曹舒凝神去听,但除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只之外陈厉就不再出声。连这句自言自语都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哀伤融进了水流之中,一下子就失去了踪迹。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陈厉仍旧像往日那样照顾着曹舒。只有曹舒知道陈厉整夜整夜的不能入睡,他数着对方扔掉的烟盒,一周下来的数量几乎赶得上过去一年的。陈厉白天也会经常xi,ng的握着手机发呆,背着曹舒打一个个电话;有时候曹舒看陈厉做菜,滚烫的油从锅里jian出来烫上陈厉的手背,他只慢半拍低头把油点抹掉,留下一点伤疤似的红痕。

    又是一个夜晚,天际已经隐隐露出鱼肚白。曹舒披了衣服出去,赤着脚上了阳台,看见男人在尚未吐完的一线晨曦的光里抽烟。青灰色的烟雾顺着男人冷硬的侧脸攀沿而上,显出一些落寞来。曹舒弄出了点动静,男人果不其然回头。陈厉看见是曹舒,一皱眉头立刻熄了烟,又上到曹舒跟前去摸他冰凉的脚。陈厉刚要呵斥他怎么不穿拖鞋,却听曹舒忽然开口。

    “陈厉。”

    陈厉应声,抬头去看他。自下而上的角度让曹舒的半张脸淹没在y影里,露出来的半张脸衬着不甚明朗的光线竟透出了一丝y冷的意味。

    “我们回国吧。”

    第30章 第三十章

    曹舒和陈厉订了第二天的机票回国,因为曹舒有两年都没管过公司事务,期间只远程开过视频会议,积攒了一堆要处理的事情,所以直接回了公司本部所在的s市。陈厉陪着他下到了s市的机场,看着曹舒上了早早等着的司机的车之后才马不停蹄的转机去了x市。

    曹舒没有让司机马上走,他坐在车后座透过车窗看着陈厉的背影融进机场来来往往密集的人海里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才抬了抬下巴示意司机开车。

    陈厉在隔天傍晚到了x市,他步履匆匆地把行礼塞回了曹舒的那栋别墅,踏着夜色自己开车去了秦家。秦宅和陈家的老宅同在温庭花苑,只不过陈家的房子在院区的边沿,而秦家在小区最里头的中心地段。陈厉刷了陈家老二的身份过了门口的安检,他驱车到离秦家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就把车停了,步行过去。此时差不多黑全,秦宅边上的路灯照亮了宅门的一部分,整座大宅更多的是隐藏在夜色的y影里,透出一分庄严的气质。宅院里隐隐亮着一些灯,随着陈厉的走近暖橙色的灯光愈加清晰而明亮起来秦臻也许就在其中一间。

    秦家大门还有两个巡逻的武警,黑色军装的警卫员标枪似的在门口两侧站着,在陈厉上来的一瞬间就用目光锁定了他。陈厉适时站住了脚,他在武警锐利的目光下坦然张了张手,任其中一个警员上来上下检查了他的身体。

    “我是秦三少爷的朋友,听说他受伤了,想来看看。”

    陈厉沉声,脸色郑重。确认完他身上没有携带什么危险物品后武警紧盯他的眼神放松了一些,但面色还是冷的。

    “三少不便见客,还请回。”

    “我只是来探望,绝没有其他心思。三少爷对我有过很大帮助,我实在担心他身体,劳烦两位通融。”

    两个武警对视一眼,看陈厉脸上确实存着不似作假的担忧,示意陈厉稍等,转身联系了秦家大哥。秦父这时候已经睡了,秦臻的大哥听说是来的人是秦臻的朋友就细问了陈厉的身份,得到回答之后下意识皱起了一双浓眉他隐约记得小弟是有那么一群“狐朋狗友”的。

    “不好意思,三少现在还不允许探望,请回。”

    陈厉握着拳头,在自报家门的时候他的心就往下沉了沉,现在得到这个回答也算在意料之中。只是就这么走了实在不甘心,陈厉僵着脊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武警再次催促才又抬眼看了看屋里的灯光,默声离开。他拖着缓慢的步伐上了车,没有直接开车走人,从心口涌上来的无力感让他每根手指都泛着疲懒。陈厉两只手肘撑着腿,将脸埋进双手间,记忆从第一次和秦臻见面一直慢放到两年前的那个雪天。小少爷的脸埋在他的围巾里,被掩去了一截下巴,露出白而软的脸颊。有雪花拖着金酒里头金色的光影沾上他的发尾,像一颗亲人的小小流星。

    怎么办呢。陈厉的心口涌上一阵又一阵不间断的酸涩,秦臻为他做了那么多,而他连去看他一眼都做不到。

    该怎么办呢。

    陈厉在车里枯坐一夜,车窗外积了一小堆烟头。他望着秦宅的灯光亮起又熄灭,夜晚的静寂渐渐没入晨曦的喧嚣,直到空气里终于泛起属于白日的暑意,他才抹了把脸开车回去。手机已经打到没电,陈厉在家里埋头睡了一天,接连赶路熬夜的疲惫终于褪去了一点,他伸手按了按太阳x,ue,大脑迟钝的反应过来这两天还没联系过曹舒。他把手机充上电,能开机后马上给对方打了个电话,曹舒没接,就又发了一条信息。陈厉订了到s市的机票,再次驱车到秦宅留了联系方式,恳求如果秦臻身体好一些务必告知他后才在别墅收拾收拾了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不过把早上拿出来的生活用品再放回去而已。

    陈厉到s市的时候是曹舒自己开车来接的,陈厉开玩笑说到了这儿后该去哪儿他比谁都熟,却见曹舒没有接话,直到把车开到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地方,停在一栋陌生的房子前曹舒才轻声说了句。

    “我们两个,谁也不想看见那个地方。”

    他死过的地方。

    陈厉一愣,两个人沉默一会儿后才下了车。曹舒领着他在屋里头转了一圈,房子朝阳、窗台上摆满了神气活现的小盆栽;柔软的大沙发,各式各样的抱枕和毯子;书柜里一系列经济学书籍里穿cha的武侠小说这房子是陈厉死后曹舒就买下来的,从里到外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布置。陈厉不知道曹舒把自己一个人放到这个充满了他影子的空间里是什么心情,只是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他伸手把曹舒拉进怀里,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陈厉抱着曹舒,温柔又细致地去亲他的脸颊、耳后,在落了满室的阳光里抚摩过他的指缝和曹舒双手交握。

    “不会再有了,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曹舒出神地看着他们紧握的手上那对银白的戒指,墨色在他眼里凝聚成一个连明朗的阳光都透不进的小点。过了一会儿他才阖上了眼睛,很放松似的依靠在陈厉怀里。

    两个人在这里住下,日子过得和在国外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过去一周陈厉都没有接到秦宅那边的电话,他的心始终吊起来一块儿,虽然在曹舒面前表现的还算镇定,但是夜里还是时常起来抽烟。这天陈厉在夜里醒来的时候曹舒竟然也不在,他一开始以为曹舒大概是去上厕所了,在床上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回来,便随便套了件黑背心出去找。柔软的拖鞋踩在地毯上只发出轻微的踩踏声,陈厉路过书房的时候发现门半掩着,房间里透出一些灯光。他皱了皱眉,要推门进去让曹舒把事情留到明天处理曹舒三更半夜忙工作在以前是常事了却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那是曹舒的声音,那是凭一己之力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上来的少东家,曹氏集团的现任掌舵人,话里面透出的意味在这片夜里显出见血的冷漠,突如其来的寒意从陈厉脚后跟上窜上来,他的手扶在厚重的书房门上,几乎站不住脚。

    “我送你回x市。”

    “只是让你再去绑一次人,我会让你一根头发丝都不少。”

    “秦家那边随便你开口要多少,至于我这里,给你这个数”

    书房的门被重重推开,夜里的冷风随着门的大开被卷进来,激的曹舒裸露在外的胳膊冒出了小小的ji皮疙瘩。但他的脸上还是冷静的,只是在看到门外的陈厉里眼中快速的滑过了一抹惊愕。曹舒侧头最后对电话那边嘱咐了句什么,然后就当着陈厉的面轻松的挂了电话。那副神态,似乎他并不是在电话里雇凶打算要一个孱弱的少年的命,只是随便挂了一个闲聊的电话而已。

    陈厉一步步朝曹舒走过去,直到完全到了对方跟前,他不受控制地拎起曹舒的领子,手劲大到指骨都显出明显的白。但是曹舒看着他,连挣扎都没有,甚至还笑了一下。由于只点了书桌上的一盏小灯,曹舒戴了眼镜,此刻因为陈厉的动作曹舒被迫抬了抬头,银边的镜框自他脸上略略滑下。他斜着眼睛去看陈厉,镜片下纤长的眼尾挑起,无端的显出一种艳丽的冷清来。

    “你又知道什么了”

    曹舒平静地问他。

    陈厉被他脸上的冷意刮得眼球发疼,他用力眨了眨眼,拎着曹舒领子的手颓丧地松开,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脊梁。

    他能知道什么呢,陈厉忘了,这里是曹舒的老家,曹氏集团大本营。在这里曹舒只要勾勾手指,他想要知道什么都可以。那个绑匪本来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劫匪,与秦家敌对的同僚把他弄来两边人手都伸不到的s市只是为了让他转移秦家在政坛上的注意力,现在目的达到,秦家上下一整个都扑在秦臻身上,那个同僚不灭口已经是仁至义尽,怎么会管一个绑匪的死活。而现在s市对他的通缉令满天飞,绑匪在这儿寸步难行,又接不到上头人的电话,安全出逃的期望打了水漂曹舒这时候给他递了橄榄枝,他也只会以为又是秦家哪个政敌。甚至事后连秦家,也会顺其自然地把这笔账算到那个同僚身上。

    我能知道什么。

    陈厉挫败地低头对上曹舒的视线,喉咙里几乎呕血。他伸手摸上对方的脸,手上的戒指在曹舒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痕。

    我只知道,我只知道

    “我治不好你,曹舒。我治不好你。”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自那晚以后两人就不再说话,陈厉回x市的时候曹舒也没有留他。他开车把陈厉送到机场,目送陈厉头也不回的进了安检,对着虚空自己笑了一下,那笑容看上去莫名有了几分伤感的意味。

    陈厉回了x市,他没有马上再次去拜访秦宅,自己在别墅了窝了一个星期。除了定时尝试给秦臻打电话之外,他几乎不进行任何社交活动,也没再和曹舒联系。他现在心里太乱了,需要好好理一下陈厉在反思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曹舒能在和他朝夕相处了两年之后还能这么没有安全感。他想了很多,却和上次不同,自始至终都没想到过分手。

    怎么可能呢,他们都结婚了。

    陈厉回忆起当他牵着曹舒的手带他进了教堂,那个已经不再稚嫩的曹舒,他的冰娃娃,露出的表情就好像一无所有的穷光蛋突然得了天赐的遗产,最爱吃糖的小孩得到了世界上最大的木奉木奉糖。因为意料之外的惊喜而手足无措,一双黑色的眼睛微微睁大,闪现出一点shi漉漉的水光。曹舒看着教堂,从顶上的十字架到墙壁上圣母玛利亚的贴画再到底下异国的亲切人脸,曹舒看着这一切,而他看着曹舒。当他牵着对方的手在牧师面前说了“我愿意”的时候,手就被人铁钳似的握紧了,与此相对的,他侧过头,看见曹舒的眼泪落下来。

    那时候,陈厉突然觉得,只要能让曹舒这么开心,什么他都会去做。

    但不能是去要秦臻的命。

    陈厉猛地按了按太阳x,ue,纷乱的思绪冲击得他大脑发痛。这几天他开车去过秦家,但只是停在路边远远看着高大的宅门,一次次揣摩掩藏在深深宅院之下的小少爷现在的身体光景。他想,只要秦臻好起来,他就把曹舒绑也绑去国外,再也不回来。

    手机响了起来,陈厉搭在被子外面的手被突如其来的音乐铃声刺激的动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之后意外地皱了皱眉他想不到有谁能联系他的。

    “喂,您好。是陈厉先生吗秦少爷邀请您来家里一叙,秦小少爷醒了。”

    陈厉一愣,攥紧了手机,嗓音嘶哑地应了声好之后迅速冲进浴室整理了一下自己,随即立刻就开车去了秦宅事实上陈厉心里是疑惑的,他留下联系方式也不过是类似于自我安慰,并不认为秦臻醒了秦家人真的会通知他。而且来电人声音还十分恭敬,陈厉自认无名小辈,完全没什么能和秦家大哥“一叙”的。但这些疑惑都只在陈厉脑中一闪而过,他的心思被秦臻醒了这件事占据了,起码在现在,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秦家门口仍站着两个挺拔的武警,这回他们见到陈厉却不用他多费口舌,直接上来领着陈厉进门了。秦家的老房子也是民国时期的西洋别墅的风格,布局上仿照了四合院,只一抬眼屋上一砖一瓦都透出扑面而来的历史的厚重感,一看就是那个年代留下的真东西,而不是后来仿建的伪劣产品。秦宅布局雅致,陈厉此刻也没有心思细看,他跟着武警进了一栋楼。这栋楼与其他相比就幽癖得多,自上了二楼淡淡的消毒水混着中药的味道就浓起来,陈厉心有所感,果然带路的武警指了指走廊尽头对他示意。

    “这里进去最里面的房间就是。”

    陈厉谢过他,缓缓迈步走了过去。这时候一腔的急切倒是转化成了含着愧怍的沉重,陈厉略微垂了垂眼,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和小少爷的久别重逢。只是他到了地方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秦臻,而是他大哥。

    秦嬴今年三十有四,生的和小少爷三分相象。但是在秦臻脸上显出柔和的五官在秦嬴脸上全都挺拔起来了,配上一对浓黑的剑眉,秦家大哥一张脸就有十分饱满的正气。加之惯居高位,周身气质便显得稳重又冷冽,和秦臻迥然不同。但只论年龄来讲陈厉两辈子加起来怕不是还要比秦嬴长两岁,因此这时候看见对方拦在门前除了意外以外也没有其他什么情绪。心绪沉重之下陈厉也懒得和秦嬴打什么官话,只是礼貌xi,ng地问候后开门见山地询问秦嬴来由。

    “久仰秦先生大名,我和秦臻是朋友。听说他醒了实在惊喜。冒失前来拜访在这里和秦先生道个歉,不知道我现在能进去看看秦臻吗”

    秦嬴略感讶异的挑了挑眉,上下仔细打量了陈厉一翻。见他目光诚恳脸上也全无阿谀谄媚之意,为人进退有度,说话也不卑不亢,不由对手上拿到的资料心生怀疑。不过这些心理活动压下不谈,秦嬴面上露出笑容,顺手帮陈厉把房间的门推开。

    “进去吧。不过秦臻刚醒你们不能谈太久,我在外面等你。”

    等谁等我

    等我干什么

    陈厉有些奇怪,下意识多看了秦嬴一眼,但看他面色如常又想快点见到秦臻就没细问,推门进去了。

    房间里布置的和医院的特等病房无异,该有的医用仪器在摆满了半个房间。此时窗帘被拉开,阳光从外头照进来,驱散了一些满是消毒水味的空气的y冷。秦臻穿着病号服,窝在床上半睁开眼睛看他透明的氧气罩放在一旁,看样子是刚摘下来。小少爷一张小脸大半陷在了柔软的枕头里,原来有些婴儿肥的脸完全没了,突起的颧骨上犹带一道伤。秦臻看起来虚弱,但是眼睛还是明亮的,他似乎还有些在睡眠的中的意思,没有把眼睛完全睁开了,只是眼睛和嘴巴同时弯了弯对陈厉笑。摆在远处的一株百合在阳光里尽情地舒展着,小少爷的脸色和花瓣差不多白,笑容却比那花甜得多。

    “你来啦。”

    秦臻轻轻地说了一句。

    陈厉忽然失语,眼角鼻头蓦然涌上一股酸意。他抬手掩住眼泪落下来的瞬间,没有敢里秦臻太近,退到一边的沙发上颇带局促地坐下。他双手交握在膝前,掌心里还带着shi意。

    “我我来看看你。”

    陈厉开口,秦臻听到他的话微微点头,两个人就不再说话。房间里的恒温空调尽职尽责地运转着,带出轻微的呼呼声。一室静默里也不觉得尴尬,小少爷面对着阳光很享受似的眯了眯眼,过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我没事儿。”

    你没事,你没事能躺在这儿你没事能戴着个破氧气罩睡那么多天你没事秦家能像监狱似的把门牢牢把住千言万语一下子涌出,还带着迁怒的怒气,被陈厉硬生生哽在喉咙里,要把他自己噎死。秦臻好像看出了他面色不虞,赶忙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好疼”。一瞬间哽在陈厉喉咙里的郁气又化成了无数酸楚,搅得他心口发疼。小少爷是深谙撒娇之道的,对付陈厉和对付监狱长似的守在门口的秦嬴是一个道理;而陈厉呢,和秦嬴在傻大哥这方面也没有任何区别。听到秦臻说疼下意识要探身去看,又想到别离他太近好就僵着身体又坐下,左右紧张好一会儿才想到之前肯定是痛极了的,现在兴许只是在转移话题。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13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