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赵高慌忙的跪下,小人以为还是弄瞎了
後背接受到赢政彻骨寒冷的目光,感觉如同利剑般贯穿了自己的身体,赵高後面的话说不出了。
其实,这些是胡亥交代自己做的。
然而,赢政也没有多说,心里虽然无限惋惜,可是,赵高毕竟是自己依赖的心腹,这麽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高渐离,竟燃没有伤心,没有叹息,也没有所谓的勇猛无畏,大义凛然,而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正是他的这个个xi,ng,让自己非常的介意。
虽然满身是伤,污秽,衰弱,可是,他仍然让人感觉温润深沈。
这个,就是高渐离。赢政看著高渐离的手,然後把它们拿了起来,放在自己的面前,仔细的看著,带著研究的味道,手,修长白皙,掌心的那一面,有一些茧,那是经常击打乐器造成的,摸起来有点粗糙。这双手,带有著魔xi,ng。赢政说,它,差点要了我的xi,ng命。
高渐离笑了笑。
它所演奏的东西,是恶魔,捕获了每个人的心,让他们上瘾,疯狂。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喜庆的鼓乐声。
赢政满意的点了点头,等的就是这个,没有我打不败的人,征服不了的心,高渐离。
高渐离也听到了,微微吃惊,默默的听著。怎麽这个时候宫内有什麽喜事庆典吗自己倒不曾听说。
听到了吗赢政问。
啊有点走调,各个乐器之间配合缺乏默契,而且,有几个音有错误。
哦让赢政有些意外的回答,这个人竟一下子想到的是音乐,以为自己问的是这个。
是吗
不行,不行,简直乱七八糟。高渐离评论著,用手轻轻的打著拍节,不住摇头叹息。
如果,是我来指挥的话,就会完全不一样。
哦你来指挥赢政笑了,这个我怎麽都没想到,这个的确最适合你来指挥了,这个是,婚礼的喜乐,
而且,如你所说由你指挥最为合适。
知道为什麽吗
恩高渐离回过神。
因为,结婚的是,──
华阳公主。
停顿。
空白。
瞬间的空白。
之後,
那沈静的双眸里。
忽然间,狂风暴雨,
惊涛骇浪。
你,怎麽,可以,让他出嫁,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高渐离不断的吸气,吸气,
你果然知道他的一切。
不错,我要把她嫁给蒙恬。而且,我还送了一样很好的礼物。
荆轲刺杀我用的匕首。
徐夫人匕首,
我还给了它名字,
绝。
很合适吧。
华阳
求你,活著,等我。
求你。
可是,──
心有灵犀这种事,
可以相信吗
有吗
二十三 上
如云的秀发,高高的挽起,
这个是我。
可是,这应该是我吗
拽地的长裙,金丝银线,
这个是我。
可是,这该是我吗
薄薄的脂粉,明眸皓齿,
这个是我。
可是,这应该是我吗
这是我,
可这,不该是我。
不甘心。
我、不、甘、心。
可是,他已经死了。
所以,
是女人也好,男人也好,自由也好,
无所谓了,
无论怎麽样都好。
外面是谁在吵呢
是,扶苏
华阳动了动,可是,又静默。
赵高你敢拦我她是我的王妹,出嫁之前我来看看她你凭什麽拦我
公子,公子,不是小人要拦您,大王下了命令,由小人看管公主殿下,任何人也不能接近。
你
扶苏惶急,虽然他不善於攻於心计,但是他并不笨。
为什麽华阳隐瞒身份接近自己
为什麽在高渐离那里频频遇见她
为什麽父王要让她出嫁
一定是华阳倾心高渐离,帮助高渐离行刺背叛了父王,所以父王让她出嫁好断了她和高渐离的感情。
虽然这个猜测与事实有著差距,但也差不太多了。
所以,他要告诉她,渐离和他的谈话,让她放心,不要再难过。可是,赵高却不肯让他进去。
妆,画好了,要出宫了。
华阳走了出来。
王妹。扶苏呆呆的看著她,
绝美,而哀伤。
空空的,美。
华阳转过头,冲他笑了笑。
没有了激越奔放,哀婉而凄凉。
扶苏一阵心痛。
华阳慢慢的向他走了过去,
等等,赵高有手拦住了,公主。
然後,给了她一个十足威胁的眼神,华阳朝远处瞥了一瞥,利刃架在桃子的颈上,这是赢政的安排,他怕华阳死意不坚,或是不肯死在蒙恬那里,并且还将赵高赐予了华阳以备万一,就是说如果这样华阳也不肯死的话,那麽就由赵高直接动手。
华阳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又笑了笑,
随你们吧,怕什麽呢一个选择死亡的人很可怕吗
华阳轻蔑的看著赵高,什麽也没说,转过头,向反方向走去。
等等华阳
什麽礼仪身份,
此时扶苏也顾不得了,放开喉咙大声叫喊──
宫女和内侍们惊异的看著大公子忽然像疯子似的叫喊起来,还拼命的拉扯著身边的侍从,活像被劫持了。
华阳,我要告诉你,高渐离他其实──
丁冬锵──
赵高一摆手,鼓乐齐鸣,锣鼓喧天。
扶苏那句後面的,
没死。
炸碎在了喜庆的锣鼓中。
扶苏声嘶力竭,可又怎麽抵挡喜乐
幸福的喜乐。
扶苏无奈看著红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远离了自己的视线,无限怅惘。喧天的鼓乐,攒动的人群,很,遥远,而且那麽样的不真实。
只有怀中的绝,
那彻骨的寒冷,
那麽的清晰真实。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王宫。
她想,
我终於离开这里了,
我实现了我,
毕生的梦。
二十三 下
华阳慢慢的揭开了盖头。
大大的喜字,长垂的幔帐,飘摇的流苏。
大红,浅红,深红,暗红,桃红,紫红,玫瑰红,夕阳红,
或深,或浅,
或浓,或淡。
原来,红色也可以这样的多变,也可以这样奇幻。
最讨厌这种颜色,
受不了的刺眼,耀目。
红的张扬,红的猛烈,红的让人心惊。
为什麽这样欢乐幸福的日子,要选这样一个颜色
一个和血液相同的颜色,
自己始终是不明白。
华阳慢慢的从怀中拿出了绝,剑鞘都捂得热了。拔出匕首,幻出一道梦境般的纯银色彩,光芒流动,倾泻而出。
轻轻的抚摩著匕首,寒意沁肤。
冷且硬。
锋利,奇毒。
赵高出去应承蒙家,终於,等到了。
渐离,是你先毁约食言的。
自己再也不能等待了,
思念,
刻骨,铭心。
这种滋味,
多一刻也不愿再去品尝。
死,是悲哀的吗
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人爱你,那麽,──是的。
不过,悲哀的,伤心的,流泪的,痛苦的,
是活著的人。
死了的,不会。
也,不能了。
如果,我死了,
我想,
我一定会,
很幸福。
红色,其实,也很美丽,
那缓缓流出的,
滚烫的,
浓稠的液体,
带著生命的芬芳,
流走。
难道,不是很美吗
华阳看著匕首上的红色,在摇曳的烛光之中,散发著迷梦般的光彩,
一滴,一滴,
慢慢凝聚,坠落。
原来,
这才是世上最美的颜色。
华阳的嘴角微微上扬,身体缓缓地倒下。
也许死亡,真是幸福的。对於,──死的人来说。
可是,对於活著的人呢
当哀乐响起,
当赢政冷酷的答复高渐离,说,
这是他的哀乐。
他死了。
然後问,
动听吗
是不是很美妙
这个时候,
高渐离,被最最深沈的绝望,
最最深沈的哀伤,
深深的刺痛。
锥心,之痛。
死,是悲哀的吗
是的。
伤心的,
流泪的,
悲哀的,
痛苦的,
是活著的人。
二十四 上
如果说,事事都有好的一面的话,那麽,坐牢的好处就是,这个世界是你自己的。
可以静静的悲伤。
可以思考很多,
可以回忆很多。
现在,华阳死了。赢政打破了这平静,他问高渐离,
那麽,你呢
我高渐离习惯xi,ng的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深而略shi的眼睛,让赢政内心一颤。
你,──想怎麽办
他沈默。
难道,你不想死吗不会觉得这样活著太痛苦吗还是,你根本就不爱她
他笑了,明媚而美好。
这种反应让赢政突然感觉有点不知所措,他狼狈。但很快就掩饰好,问,
如果,我给你机会选择,生或死呢
我会选,生。
即使,你失去了他
是的。
假如,你会因此失去音乐呢
生。
假如,你生存在这个世上所有理由都不存在了,你依然会如此选择吗
高渐离又笑,反问,
生存的理由
生存还,──需要理由吗
难道不需要吗冷硬的赢政也居然会有一点困惑,
你们这种人,不是把情感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吗没有任何一个人需要你,没有任何一个人爱你,也没有你所爱的人,这样的世界,你,有能力生存吗
爱的人不在了,不等於爱就不在。
就算爱也不在了,只要,我还是活著的,那我就要活著,这不是很简单吗
简单
简单。
赢政沈默。
他们,果然,是不同的。
那麽,你就活著吧。
赢政凝视著高渐离,那双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明,可是,那里所蕴涵的某些东西似乎更加的深沈和耐人寻味了。
假如,你还想刺杀我的话,我奉陪。
你让我想,彻底的击败你。
高渐离摇头,
你,已经击败我了。
是吗
赢政注视高渐离的目光充满了玩味的意思。
二十四 下
时间匆匆流过,扶苏因为受到刺杀事件的牵连,而蒙恬则因为华阳公主的逝世而被降职,和扶苏一起被赶离都城,到长城脚下戍边。
胡亥终成功了,他让赢政厌恶了扶苏,让蒙恬无法立足咸阳,就连郑妃也逐渐失宠。
可他,并不满意。
非常的不满。
因为,华阳。
他没有能够得到华阳,尽管交代了赵高,尽管除去了匕首上的剧毒,可是,他,终究还是死了。
那是胡亥除去王权,唯一的执著。
他也越来越不能了解父王了,虽然现在赢政对他极为宠爱,可是,也并没有立他为太子。这让他多少有点不安。
还令他奇怪的是,那个乐师高渐离,居然好好的活著,而且赢政还把他放到了身边,每日召见。
又是午膳过後,偏殿。
高渐离,现在对这里已经熟悉到不用别人带领了。
他清楚的知道这里的一物一件,因为自己的缘故,赢政也吩咐了赵高不可移动室内的任何东西,他自己,又偷偷的拿回了那个特别的筑。
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赢政居然是一个如此迷恋音乐的人,竟然每日,一定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召见他,听他弹筑。
赢政还没有到来,高渐离静静的坐著,随意的抚弄著琴弦,思绪飘远。
早春的时候,他还在和华阳在老太後的宫里,兴奋的谈论著这个筑,他们的未来,他们的幸福和希望。
粉碎,这一切,现在,全部被粉碎了。
赢政站在门口,没有出声,他看著高渐离,幽深的眼睛,略带忧郁的表情,修长而消瘦的身形。
竟然被深深的吸引了。
当他意识到这个的时候,多少有一点疑惑。抬脚走进偏殿,跪在了几案前。
高渐离听到声音,知道赢政到了,跪拜行礼。
举止从容而优雅,
开始吧。
美妙的音乐,似仙境。
又一种滋味,这一次的又和上次的不同。
为什麽一样的乐器,不同的人来演奏会有如此之大的差别,甚至是,同一首曲子,他演奏起来,就会那样的勾魂摄魄。
即使是同一首曲子,如果是他来演奏,也能击打弹奏出层出不穷不同的感觉,所以令人百听不厌。
一曲终了。
赢政没有像往常一样吩咐他离开,而是走到了高渐离的面前,俯下身去,抓住了高渐离的手,慢慢的拿到自己的眼前。
他用目光抚摩著这双手。
高渐离突然觉得空气有些异样。
这双手,令人著迷。
高渐离一惊,楞楞的,思维忽然停顿了一瞬。这样的话,以前赢政也说过,语调冰冷而威严。
可是,这一次,竟是那麽的,──柔和。
如果,高渐离可以看得见赢政的话,会被他那样的目光吓呆。
执著而专著,甚至,是赤裸的温柔。
轻轻的,手上感觉到一阵温暖和柔软,
是唇,是赢政的唇。
当意识到那是什麽的时候,高渐离彻底被震住了。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彻骨的寒冷。
他甚至忘记了他该愤怒,他该立刻的抽回自己的手。
忽然感到手背的shi滑,居然,被舔了。
被赢政的──舌头。
他突然的恢复了理智,大力的抽回自己的双手。
拼命的喘著气。
浑身上下都被惊涛骇浪般的愤怒吞噬了,身体剧烈的抖动著。
赢政,异常狼狈。
自己的血液在沸腾,他丧失了自己最为坚强的意志,和自己那颗冷硬的心。
为什麽
为什麽无论自己有多喜欢的妃子,也从没有能够令自己失控
可是他让自己被紧紧的捕获。
为什麽每个女人给自己的感觉都只有一种
可是他的音乐他的人却让自己每天感受不同
为什麽在见到高渐离以後自己内心里就开始渴望华阳死去
甚至当时就想一剑杀了他
为什麽一定要让他嫁给别人才可以消恨
他可以有很多方法杀了华阳逼死他
这一切的一切,现在,赢政的心中有了答案。
他默默的看著高渐离,看著他的惶恐,看著他的愤怒,看著他的沈静。
安静。
很久,
高渐离说,告退。
他摆摆手。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感觉,
那感觉是,
沮丧。
二十五 上
真心,是什麽
什麽叫真心
真正的心
真实的心
纯真的心
我要到你,我是真心的。
赢政这样宣告,像要进行一场战争。
铮,紧绷的筑弦,断了。
啪的打到高渐离的手指上,鲜血,一滴滴的顺著细长的伤口流了下来,高渐离默默的没有动。
赢政慢慢的走近高渐离,拿起了他受了伤的手,看著修长的手指上细细的伤痕,渗著鲜血。
外面,略带闷热的空气中,夹杂著很多不同的香气,天上的太阳爆发著力量,比什麽季节都来得耀眼刺目,没有一丝的风。
各种各样的昆虫大声的鸣叫著,各种各样的花竟相的开放著,忙忙碌碌的年轻宫女们笑嘻嘻的穿梭著。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