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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第18节

作者:梦溪石 字数:21607 更新:2021-12-31 00:16:05

    阿冬摇头晃脑“忘了我从前被卖入李家当奴婢,那些卖我的人就对我不好,可现在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忘了,大哥你不是说过吗,要记恩不记仇,这样才能每天高高兴兴的”

    唐泛笑了起来“对哎哟,我这当大哥的可真欣慰,我说的每句话你都记着啊,看你没心没肺的,还以为你每天就惦记着吃呢”

    阿冬又给了他一记大白眼“吃是顶顶重要的,其它都是第二重要的,这也是你教的。”

    唐泛被噎得翻了个白眼“我几时教过你这种事,那不成饭桶了”

    阿冬嘿嘿一笑“对啊,你就是”

    唐泛虎着脸“好啊,越来越没规矩了”

    两人平日斗嘴斗惯了,阿冬根本就不怕他,闻言做了个鬼脸,继续擦起椅子来。

    却在这一派忙忙碌碌的热火朝天中,新年不知不觉来临了。

    这会儿的新年是从正月初一开始算起,官员们的假期也从这一天开始,一直到正月初五,共五天。

    有人就要问了,天呐,一年到头就放这么短的假么

    非也非也,从正月十一开始,还有为期十天的元宵假期,这就算是一年中最大的假日了。

    不过要是碰上全国性的天灾事故,元宵假期也是要取消的,皇帝的借口很冠冕堂皇底下百姓都流离失所了,大家怎么还有心情过节日呢这种时候,不单官员们的假期要取消,连带上元灯节那几日,京城原本该有的灯市也会随之取消。

    幸好今年总算风平浪静地度过了,虽也有一些祸事,不过最后逐渐平息,也没有延续到新年来,大家的节假日自然不需要被取消。

    眼下最大的事情反倒是北边,听说就在汪直他们刚刚出京的当口,还真赶上一拨鞑靼人剽掠大同地区,官军奔赴前线作战,也不知道如今打成什么样了。

    虽说大年初一才放假,不过从除夕的前一天,基本上衙门就已经封印了,除夕那一天虽然照例还要上班,不过衙门已经几乎空了一半,能请假的都请假走了,剩下一些不能请假的,也都在衙门里四处溜达,无所事事,时辰还没到,就早早关门下衙了。

    天色还没暗,路上行人就已经没几个了,比平日都不知道萧条多少倍,大家都赶着回去吃年夜饭呢,但是这种寂静又不像平日那种入夜之后冷冷清清的寂寥,家家户户传出丰盛的饭菜香味,间或还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听着也要比平日里热闹许多,甚至远远的,已经有零落的鞭炮声响起。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春来到。

    百姓们一年劳作,忙忙碌碌,为的也不过是能阖家团圆,安安生生坐下来吃顿年夜饭,饭桌上若是能多两盘鱼肉,那就是对这一年里最大的犒劳了。

    在城北这座三进小宅院里,今年多了个阿冬,唐泛也不需要再孤家寡人地过年了。

    隋州虽说搬出来住,但他上有父母高堂,过年自然也还是要回去吃团圆饭的,他也曾邀请了唐泛他们过去一道吃,但被唐泛婉拒了,说他与阿冬两人还没在一起过过年,今年是头一年,兄妹俩要好好过一过。

    他既然这么说了,隋州自然也没有勉强,他便自己前往隋家去吃团圆饭,唐泛与阿冬则留下来自个儿过。

    唐泛最开始认阿冬当妹子,只不过是出于阿冬的恳求,当时唐泛不忍心看着阿冬辗转其它人家,好端端一个小姑娘又去为奴为婢,便将她的卖身契毁掉,恢复她的自由身,又认她当了妹子,也让这小姑娘往后能有个依靠。

    当然,若是阿冬性情不好,又或者与他合不来,唐泛顶多也就是把卖身契还给她,又或者帮她找一户人家安身罢了,绝不会将她带在身边,这说到底还是两人的缘分。

    不过自从多了个阿冬之后,唐泛就真的啥事也不用沾手了,就连年夜饭,因为他帮忙切个菜也把菜切得七零八落,被小丫头赶出厨房,还嘲笑他是“天生富贵命”,唐大人只好讪讪地站在一边帮忙端菜端碗,在西厂提督面前也能侃侃而谈不落下风的唐推官,如今却被一个小丫头支使得团团转,可他自己这心里头还暖洋洋,挺乐呵的。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八仙桌上就已经摆满了菜肴。

    唐泛他们只有两个人,加上隋州又不回来吃,菜色再多也有限,不过四菜一粥一道点心而已。

    但因为唐家兄妹都是吃货,在唐大人耳濡目染的挑剔之下,阿冬的厨艺也大有长进,开始学会在做菜上摆弄各种花样,所以这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又比寻常百姓人家要讲究多了。

    其中一道荤菜是用鸡脯肉做的珍珠团,可以蘸芝麻酱吃,最是清甜美味。

    还有上回让唐大人馋了半天的蜜汁烤羊腿,阿冬在隋州那里学了做法,竟也鼓捣得有模有样,她自己说火候还不如隋州做的,但反正唐泛没吃过隋州做的,单吃阿冬做出来的,也是赞不绝口。

    另外还有两味素菜。

    一道是素鹅,用腐竹皮将煮烂的山药,糯米,冬笋,香菇等包起来,一整条放入锅中油煎,等熟透了再拿出来切成一段一段,在盘子里摆叠出花样。

    摆叠的任务很简单,阿冬忙不开身,就交给了唐泛。别人家都老老实实地三段式叠起来,摆整齐就算了事,结果唐大人非要别出心裁,想摆出一个“年”字,结果手艺不行,摆得乱七八糟,被阿冬好一顿训,这道菜也成为年夜饭里看上去最凌乱的一道菜了。

    还有一道是炒面筋,不过也不像寻常人家那样一通炒熟了了事,而是加入鸡汤一起炒,再加冬笋和蘑菇,等这三样的香味渗入面筋之中,这道菜就算是大成了。

    主食则是以鸡汤和火腿小火煨出来的鸡汤粥,一整只鸡买回来,鸡脯肉先被阿冬起出来做珍珠团子,剩下的放进去熬汤,足足熬了两个时辰,虽然里头只见汤米,不见鸡肉,但实际上精华就全在那鸡汤里头了,白色软糯的粥里微微泛着鸡汤香气,隐约还可见到零星火腿肉末,入口鲜甜,齿颊留香。

    饭后还有瓜果点心,点心是阿冬提前做好的蜜饯桔子。

    两个人的份例,如此就算是异常丰盛了。

    唐泛看着这一桌佳肴感叹道“我已经多少年没吃过一顿完整的年夜饭了”

    阿冬好奇道“多少年了”

    唐泛想了想道“起码得有七八年了罢,我十三岁父母双亡,十四岁中秀才,十五岁长姐远嫁,我便离家游历,期间考了科举,中了进士,又在京城当官,这不就七八年光景了,我还记得上回去看我姐姐的时候,我那外甥说话还磕磕碰碰的,这会儿该要启蒙读书了罢,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呢”

    阿冬兴奋道“那我不是可以当小姨了”

    唐泛笑喷“对对,我姐是嫁过去三年之后才生的孩子,今年五岁,想来就比你小个三岁,却平白比你低了一辈,等他以后长大了必是不甘心的”

    阿冬高兴了一会儿,片刻又有点担心地道“可我出身不好,让他喊我小姨,会不会辱没了他”

    唐泛拍了她的脑袋一下“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辱没别胡乱用词如今你已经姓唐,那就是我们唐家人,等以后有空回江南祭祖,我再将你的名字添进族谱里。一个人高不高贵,不是在他的出身,而要看他的心性,本朝开国皇帝还是和尚破落户出身呢,没比你高到哪里去,也没见他为此自卑,如今还不是天下跪拜,万民景仰你虽是女子,也别学了那些自伤自怜的坏毛病才是。”

    阿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大哥,你教我读书识字,可我笨,怎么都学不会,会不会给咱们唐家丢脸啊,大姐姐是不是读书很厉害”

    唐泛噙笑“是啊,你大姐姐待字闺中时,可也是才女一位呢,不过我让你读书不是想让你跟你大姐姐一样能吟诗作画,而是为了让你明白做人的道理,这个也不需要多深的学问,等你读得懂那些传奇话本,就算是出师了。”

    要说唐大人教妹子真是与众不同,旁人都拿先贤的书籍来当教材,至不济也得是女四书一类的,他倒好,拿了传奇话本来当参照物,也不怕妹子学坏。

    却听唐泛说道“教人除恶向善的道理,哪里都差不多,圣贤书籍里有的,话本里未必就没有,回头我给你挑两本好玩好看的,等你能通读一遍且能解释得出来的时候,我就不用再盯着你读书了。”

    阿冬乐滋滋地问“好啊,那我如果还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跟隋大哥学功夫啊”

    唐泛讶然“你要学功夫”

    阿冬点点头“我从小力气就比别人大一些,隋大哥也说我根骨不错,适合学功夫,还说我这个年纪好塑造,等再过两年就晚了,等我学了功夫,以后上树摘槐叶做冷淘的时候,大哥你可就别再跟我抢了”

    旁人说学成了功夫,志向高远的,肯定要说报与帝王家,考个武状元,将来上沙场杀敌,就算阿冬是女子,说个防身健体也好,结果吃货就是吃货,三句不离本性。

    偏偏唐泛听了还很高兴,居然道“好啊,那回头咱们在院子里多种两棵果树,收获的时候就全交给你了”

    阿冬口水泛滥“那要不种点梨树和枣树,可以做很多点心呢,我会做糯米炖雪梨和枣泥糕,隔壁张大婶教我的”

    唐泛笑眯眯“行,行”

    二人说得兴高采烈,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兄妹俩说说笑笑,吃完晚饭,又收拾了碗筷,就要开始进入熬年的习俗了。

    寻常人家晚上早眠,不过也有例外,在大年除夕这一天晚上,全家老小都要守到午夜到来,这是自古相传的习俗,一直到如今也未曾改变。

    不过长夜漫漫,小孩子们可以放焰火,大人们就得想出许多花样来打磨时间了。

    现在家里头就唐泛阿冬两个,好好一个年夜,唐泛也不愿看话本来度过,两人就寻了些游戏来玩。

    像下棋之类的就算了,莫说阿冬年纪太小一窍不通,就是初窥门径,两人实力悬殊太大,玩起来也不好玩,所以唐泛找来一个花瓶和一些竹签,两人玩起投壶来,打赌谁投中的更多,五次算一轮,三局两胜算赢,输了的人要站在门口学三声小狗叫。

    唐泛也是童心未泯,兴致勃勃就跟阿冬玩了起来。

    结果玩了一轮之后就发现有点不对劲,连忙问“你的准头怎么这么好,是天赋异禀啊”

    阿冬茫然“天赋异饼是什么,我没吃那个啊”

    唐泛“呵呵,我觉得你每天的读书任务还能更重一点。意思就是,你投壶的准头是天生就这么好的吗”

    阿冬道“不是啊,是我缠着隋大哥教我功夫之后,他就给了我一把小弓,让我天天对着树叶射,他说什么时候能射中树叶了就算是勉强及格了。”

    唐泛“那你射中树叶了没有”

    阿冬不好意思道“射是射中了,但十回里也就一两回罢,还都是蒙的。”

    唐泛“我觉得打从我提议跟你比投壶的时候起就是个错误。”

    阿冬眨巴眼睛“大哥你想赖账啊”

    唐泛无力道“不赖账,可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啊,赌注就算作废了”

    阿冬平日里看着迷糊,关键时刻还挺狡黠的,闻言就道“不行,大哥你说过,做人要言而有信,一诺千金”

    唐泛没好气拍了她的脑袋一下“平时读书没见你这么灵光,现在倒会说典故了这三轮还没完呢,谁胜谁负还难说得很”

    他倒是被激起好胜心,奈何体育才能也是天赋,不是唐大人想要发奋图强就能发奋图强的,垂死挣扎也没用,一轮下来照旧还是输,三局两胜,他自己定的规矩,现在尝到苦头了。

    阿冬嘿嘿嘿直笑“大哥,愿赌服输啊”

    唐泛自然不愿让一个小丫头看扁,他心想反正现在大年夜的,也没有谁在外头,开门喊两声怎么了,别人听见了也只当是别家的小狗在吠,便不动声色道“愿赌服输那是自然的,你大哥说话算话,什么时候反悔过了,这么优秀的品德你得好好学着点啊”

    他这种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行径只得了阿冬一个鬼脸,小丫头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就为了看他出丑取乐。

    唐泛打开院门,门口挂了两个红灯笼,影影绰绰地多了几丝光亮,倒也显得喜气。

    他心一横,直接就大声叫“汪汪汪”

    没等最后一声叫出口,眼前已经多了一个人,差点没把唐大人吓死。

    再定睛一看,他才发现是隋州。

    唐泛“”

    隋州“”

    唐大人顿时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唐泛恶人先告状“你怎么会在这里,连个脚步声都没有”

    隋州无奈道“我走路向来没声音,你作什么站在门口学狗叫”

    身后传来阿冬的窃笑声,唐泛老脸一红“打赌赌输了呗”

    隋州点点头,喔了一声“在玩什么”

    “投壶。”唐泛随口道,忽然回过神“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晚不在那边守夜吗”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隋州道“不了。”

    他也没多解释,但唐泛何等聪明,心知他必然是在家里又遭了什么挤兑,索性吃完饭就回来了,便也没有多问,只笑道“那回来得正好,三个人玩棋牌才有意思,若是跟阿冬那丫头,我是玩不起来的,赢都赢得太容易”

    阿冬朝他扮鬼脸“是啦,所以你就选了个最难的投壶,结果还是输了”

    “死丫头”唐泛作出一脸狰狞,抬手装作要打她,小姑娘立时笑嘻嘻,蹦蹦跳跳地跑远了“今晚要守夜,我去给你们烧水泡茶呗”

    隋州看着他们俩打打闹闹,脸上不由浮露出一丝笑意,心道还是回来了好,便是什么话也不说,单这样看着,也觉得快活。

    若说唐泛觉得自从家破人亡之后头一年过年觉得有意思,隋州也一样,阿冬亦然。

    三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经历,却又因缘际会聚在一起。

    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这能够修得同住一个屋檐下,起码也得是修了五十年以上的缘分了。

    三人下起棋牌,有了隋州的加入,顿时就变得有趣一些,左右都是消遣放松,唐泛也没有卯足了劲非得大杀四方才行,大家互有输赢,说说笑笑,时间不知不觉也就过去了。

    午夜将近,远远近近的鞭炮声也越来越频繁,放鞭炮不仅是为了迎新,也是为了除旧,所以许多人家除了午夜之后会放鞭炮,在午夜之前也会放上一挂,以示除旧布新,万象更新。

    唐泛他们自然也买了鞭炮,隋州出去点,阿冬跟着拿上焰火在院子里放,热闹得有点喧嚣的鞭炮声在小巷里响起来,耳边顿时轰轰轰地响,配合着绚烂的焰火,霎时将整个小院都映亮了,阿冬拍着手又叫又笑,虽然只有三个人,却也过出了红红火火的氛围。

    放了鞭炮和焰火,阿冬就跑到厨房去下饺子。

    饺子是早就包好的,白菜猪肉馅和三鲜素馅,没有特意区分开来,白白嫩嫩的饺子在沸水里起起伏伏,又被捞上来盛盘,隋州一看,不由哑然。

    只见盘子里的饺子有玲珑好看的上等品,也有包得歪歪扭扭的残次品,那些残次品被水一煮开,有些破了皮,里头的馅都露出来了,实在惨不忍睹。

    唐大人脸皮也厚,还笑道“哈,想是那些馅料想看看吃它们的人是谁,急着跑出来了”

    隋州和阿冬齐齐看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意思是真不要脸啊

    唐大人视若无睹,伸手夹了一个起来,蘸了醋便送入口中,还不忘自卖自夸“真好吃啊,可见包饺子的人手艺真是好,你们也吃啊,看着我作甚,来来”

    脸皮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达到一个新的境界了。

    其他两人没有话说,只好埋头吃饺子。

    少顷,阿冬哎呀一声,从嘴里吐出一个铜钱来。

    唐泛笑道“吃到福气了,来年有大运”

    阿冬挺开心的,喜滋滋地将铜钱擦干净了放桌子上。

    过了一会儿,隋州也吃到一个铜钱。

    唐泛和阿冬照例也说了恭喜的话。

    再过了片刻,唐泛自己也吃到了。

    如实反复几次。

    到最后,阿冬已经高兴不起来了,郁闷道“大哥,你到底放了几个铜钱在里头啊”

    一盘饺子三十个下来,除去那些一开始就破皮的残次品,三人一共吃到快十三个铜钱。

    这饺子里放铜钱本来就是图个好意头,结果现在倒好,几乎是隔一阵就硌一次牙。

    唐泛和隋州还注意些,倒也罢了,阿冬差点把一口牙都硌碎了,不由哀嚎连连。

    没良心的唐大人瞧她那样,还幸灾乐祸地哈哈笑“我小时候不是老没吃到铜钱么,这会儿就放多点,免得没吃到嘛,谁让你吃的时候咬那么用力”

    阿冬当然不甘示弱,两人又闹了起来,直到隋州收拾了碗筷折返回来,小姑娘终于有些困意了,他揉揉眼睛,脸上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心满意足。

    “大哥,你说我们往后每年还能这么过吗”小丫头挨着唐泛坐着,执着地等着午夜的来临。

    “你说呢,广川”唐泛揉揉她的脑袋,抬头问刚好走进门的隋州。

    “嗯。”隋百户只应了一声,简短而有力。

    第47章

    过年了自然要拜年,大年初一一大早,唐泛便跟着隋州到隋家去给隋州的父母拜年,末了还要到隔壁的周家,给周老太太拜年。

    周老太太的儿子一家回京了,屋子热热闹闹的,像周老太太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最喜欢看见儿孙满堂的热闹,对唐泛这个已经见过面的后辈更是称赞连连,又给他引见了隋州的舅父一家。

    从周家出来,阿冬收了好几份压岁钱,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地问唐泛“大哥,接下来我们还要去哪家拜年啊”

    唐泛斜睨“你是想去哪家收钱罢”

    阿冬被戳破心思,也不害臊,吐了吐舌头就道“对呀,最好收到我手软”

    唐泛毫不留情地打击她“你就别想了,我就一个姐姐在香河县,如今过年不好去打扰人家,在京城就没其它亲戚了,老老实实回家吃饺子罢再说了,你收多少,你大哥我还不是要送出多少,那不一样么”

    阿冬笑嘻嘻“不一样啊,大哥送出去的是大哥的,我收到的是我的啊”

    唐泛笑骂:“好啊,你这小没良心的,枉我那么疼你”

    他知道阿冬其实不是这样想,只不过是习惯了和他打嘴仗图个热闹高兴而已,平日里的银钱虽是阿冬在管,可她自从学会写字记账之后,一笔一笔就算得清楚,就像她说的,自从管家之后,愣是每月从唐泛那微薄得可怜的俸禄里省出一些来,预备将来给唐泛娶媳妇的。

    当然,唐泛也准备给她预留一些嫁妆,总之大家为彼此着想的心意都是一样的,没有必要分得那样清楚,否则就算不得一家人了。

    之后他带着阿冬又去了一趟潘府,本是要给潘宾拜年的,不过对方府上的下人却告诉他,潘宾也出门给上官拜年去了,于是乎唐泛也就省下了这道程序,直接打道回府。

    这年头除了顶顶重要的上司需要亲自去拜年之外,同僚故旧之间,大家都时兴送拜年帖子。

    只因人实在太多,有时候去了这家,没去那家,难免厚此薄彼,若是每家都去上一回,那到正月十五估计也没能拜完年,所以就直接派下人去每家发帖子,里头写上自己的名字和一两句祝福的话,也当是尽了礼数了。

    当然啥也没送的人也不在少数,就像唐泛这样,家里头又没有下人,自己亲自去跑,那得跑断了腿,索性就干脆不用送了,等元宵过后,大家约个时日,上酒楼吃一顿,也就可以了。

    所以像唐泛这种人是最喜欢过年的,他现在官职还低,没那么多迎来送往的繁文缛节,又不是担任什么重要衙门的肥差,不会有人趁着过节来给他送礼,这样就省了很多麻烦,从初二起到初五,可以睡上四天懒觉,每天都是日上三竿之后,阿冬站在他床边揪着他的耳朵才让他起床的。

    不过初六之后就没有这么好命了,从初六到正月初十,他就又要面对衙门里的一堆繁琐公务了。

    这假期设置得不太合理,试想一下,放假放到初五,然后正月十一又开始放假,中间上班五天,大家还没从新年的安逸中恢复过来,又开始盼着元宵假期的到来,自然大都无心干活。

    这几天一般不会有什么新的大事,顺天府里也多是积尘着陈年旧事,一时半会处理不完,也不急于在几天之内处理好的,唐泛做事向来有条不紊,许多事情他都让杜疆按照轻重缓急分门别类,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件件了然于心。

    就这样,很快又到了元宵假期。

    阿冬这小丫头简直高兴坏了,因为此时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是冬至,最团圆的节日是新年,但最热闹的,却要数元宵了。

    每逢元宵佳节,京城灯市便是出了名的,到时候一整条街都挂上五色缤纷的花灯,模样各异,层层叠叠,火树银花,星桥铁锁,煞是壮观,一年也只有在这个日子里,不管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还是恪守妇德的妇人,都会出门赏灯游玩,等于是全城出动,万人空巷。也就难怪阿冬会如此兴奋了。

    正月十一那天,官员们放假伊始,正是灯市开始之时,这灯市其实是京城商会自主发动的,只为了能够在元宵节的时候趁着人流多做点生意,但是人一多,难免治安就乱,这时候就得出动官府负责巡视。

    但是大过节的,谁愿意别人玩的时候自己在外面办差于是乎大明朝刚有灯市那会儿,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甚至是锦衣卫等部门,大家都互相推诿,不乐意接这种差事,后来还是有一回在节日里发生踩踏死亡事故,这才由内阁下令,每年这个时候,各个衙门都出些人巡逻,负责的部门每年轮换,形成定例延续下来。

    今年主持巡视的是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和锦衣卫那边都只需要派出一点人手协助即可,锦衣卫那边,此事正好由隋州负责。

    他因为办下黄景隆的案子,不久前又官升一级,如今已经是副千户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自己倒没觉得怎样,底下的薛冰等人倒是高兴坏了,只觉得跟了一个前途光明的老大。

    隋州虽然不爱说话,但那并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节前还请薛冰等一干手下吃了顿升官酒。

    不过今日因为要协助元宵节的巡视治安,他就没法跟着唐泛他们一道出来逛。

    唐泛带着阿冬出来看灯,熙熙攘攘的人群,差点将他们俩给冲散了,阿冬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看到热闹倒是兴奋得很,唐泛却紧紧牵着她的手,生怕两人走散了。

    从古至今,人口贩子一点也不少,而且尤其喜欢冲着打扮漂亮可爱的妇女儿童下手,不管你家世多显赫,落到了人贩子手里,那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前宋时还曾有皇亲贵族被拐走的惨案,明朝虽然没有,但每年的失踪人口依旧不少,有的被卖入青楼,也有的被卖作奴婢,好端端的一生就毁了,命运十分悲惨。

    像阿冬这样白白胖胖的小姑娘,那也是人贩子的重点下手目标之一。

    二人逛了一会儿灯市,又猜了灯谜,唐泛倒是连猜连中,赢得老板脸都黑了,他见势不妙赶紧走人,此时阿冬身上已经挂满了他猜灯谜得来的战利品手里提着个花灯,手上戴着个手镯,头上还有绢花,怀里还塞了零碎的小玩意,也难怪老板会脸色难看,再让唐泛赢下去,估计他家当都要赢没了。

    两人逛得累了,就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息,顺便吃点东西。

    巧了,唐泛常去的那家馄饨摊子今天也还开着,老板夫妇似乎卯足了劲想要趁着元宵佳节再赚上一笔,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作为老顾客,唐泛去了也还是能额外腾出一张桌子的,老板娘夸了阿冬两句,又给他们俩上了两碗馄饨和两张油饼。

    “大哥,等会我们再去猜灯谜罢”阿冬刚刚看着别人在那里冥思苦想,唐泛却猜中一个又一个,自觉与有荣焉,脸上满满都是骄傲的神色。

    唐泛苦笑“还去你没看那老板的表情像是要把我给吞了,给别人留条活路罢”

    阿冬道“那就去别的摊子上猜嘛,又不止他一家,我听说仙客楼里也有赏灯的活动呢”

    唐泛漫声应道“是吗,那待会儿就去看看”

    他刚低头喝了一口汤,顺势抬起头来,冷不防瞧见一个人在他前面不远处走过,含在嘴里的半口汤差点没喷出来,结果涌进了鼻子里,咳得他撕心裂肺。

    阿冬忙给他拍后背,又老气横秋地训道“都多大个人了,吃个东西还会呛着”

    唐泛来不及发笑,他的心思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里。

    天呐,他刚才是活见鬼了

    有了方才那一出变故,唐泛吃个馄饨也心不在焉了。

    因为阿冬在身边,他又不能抛下她追上去瞧个分明,再说匆匆一瞥,对方很快就隐没在人群之中,若不是确定自己没眼花,唐泛还会以为是幻觉。

    等阿冬将馄饨也解决完,两个人就朝仙客楼的方向走去。

    大路人多,唐泛为了避免拥挤,索性走了一条小巷子,虽说路程远些,但这样畅通无阻,算下来反倒还要更快一点。

    兴许是小巷里的人家全都出动去看灯了,也没人和唐泛一样喜欢抄远路,等他们两个拐进小巷子里的时候,这里竟安静得很,跟外头的热闹简直如同两个世界。

    阿冬平日里没心没肺的,这会儿倒有些发憷起来,没等唐泛叮嘱,她就主动紧紧牵着唐泛的手。

    “大哥”

    “咋了”

    小丫头欲言又止“你说这里这么黑,会不会有鬼啊”

    唐泛失笑“怎么会黑,巷子尽头就是大路了,前边不是亮着”

    “的”字还没落音,他的肩膀忽然被人从后头拍了一下

    饶是唐泛心里无鬼,也不由吓了老大一跳。

    似乎感觉到他身体一震,小丫头下意识跟着往后望去。

    “妈呀,有鬼啊”阿冬吓得尖叫起来。

    唐泛也猛地回过头。

    只见在他身后,咫尺之距,站着一个人,一双眼睛正幽幽地盯着他们俩。

    乍一看,还真是让人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只是唐大人是儒家门生,信奉不语怪力乱神,刚才纯粹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了片刻,很快缓过神来,拉着阿冬的手飞快地后退两步,眼瞅着对方也没有再上前一步攻击的意思,唐泛定睛看了两眼,一颗心才缓缓放回原位。

    “我说汪公,你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呢就算看我不顺眼,也用不着亲自出马罢”他没好气道。

    任谁大晚上在一条小巷子里被拍肩膀,估计都好不了声气。

    “跟我来。”汪直的声音闷闷的,又有点低沉,跟平日不太一样,好像刻意压低了声音隐瞒自己的身份。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就朝前面走去。

    唐泛来不及多想,只好带着阿冬匆匆跟上。

    作为刑侦特务部门的头头,汪直对京城内外的大小道路那是早就了如指掌,比唐泛还熟,这会儿带着他们七弯八绕,从小路入大路,大路又拐小路,还故意挑最远的路走,都快把唐泛给绕晕了,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正是刚刚唐泛说要带阿冬过来的仙客楼后面。

    不过汪直进的不是仙客楼,而是它后面的仙云馆,单个包间,熟门熟路,连带路的人都不需要,唐泛估摸着那单间应该是常年被汪直包下了,为的就是像现在这样方便干些不为人知的私密事。

    当然,唐泛压根就不知道汪直到底想干什么。

    等进了包间,汪公公将兜帽斗篷一扯,松开脖子上的系带,再往旁边一丢,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真他娘的憋闷”

    唐泛默默地看着他。

    汪直奇道“你看我作甚”

    唐泛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此时汪公应该是在大同罢”

    汪直道“不错,但我又回来了,奉陛下密令,不过此事除了我的心腹,现在又多了你们两个,如果我的行踪被泄露出去,那肯定就跟你有关系了。”

    唐泛翻了个白眼“我真是比窦娥还冤,你自己在大街上晃来晃去,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认出来也不奇怪罢”

    汪直嘿了一声“你当我想啊,我是为了”

    唐泛连忙阻止他“你既是奉密令回来,我就不听了,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汪直不管不顾“晚了,你不听也得听。近来又有奏报,说是在万岁山上仿佛发现可疑人影,查了半天没查出什么结果,陛下就将我召回来,我匆匆忙忙赶回来,就为了在这几天里布置好人手展开调查,没成想又碰上了另外一件大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晦气”

    他等了半天,没见唐泛回应,就道“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唐泛无奈“我都不想知道了,你还偏要说,反正就算我不问,你也会说的。”

    汪直缓缓道“朱永的小女儿与耿侍郎的孙儿一并失踪了。”

    唐泛啊了一声“什么时候的事”

    汪直道“就在今晚,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的,还未来得及上报陛下,不过就算陛下知道了,估计也会让我们赶紧找回来,如今朱永为北征副帅,正在前线打仗,他中年得女,爱若珠宝,知道了只怕会无心打仗,还得赶紧找回来才行。”

    唐泛点点头,表示明了。

    每逢节日,京城家家户户倾城而出的时候,往往也是失踪人口急剧增加的时候。

    人贩子往往会窥准这个时机下手,人一多,找回的难度也会困难许多,而因为这几天正好解除宵禁,一旦让人贩子出了城,那更是如同大海捞针了。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有出城,凭整个北京城这么大的范围,即便是锦衣卫东西厂全部都出动,也很难保证每个角落都搜寻到,许多儿童就是这样从此与亲人永别的。

    但现在,人贩子的手竟然伸到了朝廷官员的家眷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如果人真的找不回来,传出去,像东西厂和锦衣卫这种部门还要不要混了,真成了花架子的摆设,每年干领那些个俸禄,还不如回家吃奶去。

    皇帝当然也会由此产生怀疑你们连找个人都找不回来,还要帮我办什么更大的事情

    所以不管于公于私,汪直都得重视起来。

    他刚才在大街上闲逛,为的也是亲自出来寻找贼人的踪迹,而西厂那些番子,早就被他不着痕迹地布置下去,混杂在人群之中,装成普通百姓,只等发现小孩子被掳走拐走的迹象,便立刻追踪上去,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想法很美好,只可惜汪厂公与其手下在街上闲逛了半个时辰,暂时还没发现什么动静。

    由此可见这些贼人的警惕性也很强,不是一定能得手的,他们不会轻易去尝试。

    唐泛就问“若需要顺天府帮忙的话,还请汪公吩咐一声。”

    汪直撇撇嘴“不必了,锦衣卫与东厂也已经出动,你们顺天府能顶个球用”

    唐泛本来也就是意思意思地问一声,既然人家不需要,也就不自讨没趣,反倒问起他更加关心的事情来“不知前线战事如何了”

    汪直稍稍展颜“王越和朱永都是知兵事的,有他们在,不必操心太多,等过多半个月,想必就有捷报了。”

    唐泛也跟着放下心“那就好,有了这封捷报,短期之内鞑靼怎么也不敢再轻易犯边了,边关总算有片刻宁静。”

    汪直嗤之以鼻“真没出息,山不来就我,我就不能去就山啊机会难得,自当乘胜追击,再多打一场大胜仗才是”

    唐泛提醒他“鞑靼人擅长游击,骑兵剽悍,请汪公慎之,还有,如此一来,朝中恐怕会有异议。”

    汪直道“我自有分寸。”

    唐泛点到即止,不再多嘴,汪直拉拉响铃,菜就陆续上来。

    仙云馆的伙计见多了那些不能宣诸于口的场面,如今看见本来应该出现在前线的汪直坐在这里,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哑巴似的,只当汪公公是透明的,上了菜就走,绝不多停留片刻,对唐泛和阿冬更是视若无睹。

    唐泛不由道“汪公还是小心些罢,既然你不欲暴露行踪,那还是早些回去才好,仙云馆的伙计毕竟是外人。”

    汪直朝他古怪一笑,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上个月初六到前面的仙客楼吃过饭,对罢”

    唐泛先是一愣,而后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想问汪直是不是派人在这里安插了人手监视他,但稍稍想深一点,却迸出另外一句话“仙客楼是你开的”

    果不其然,汪直徐徐一笑“唐润青不愧是唐润青,不错,西厂也是这家饭庄的东家之一。”

    唐泛挑眉“之一”

    汪直点头“仙客楼原是浙商商会旗下的一处生意,后来西厂也投了钱,这里客似云来,要打探什么消息,最是方便了。”

    唐泛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件事,但他自己听了之后只想苦笑“我看我下次是不敢过来吃饭了,不然就连在这里上了几趟茅厕都被你知道得清清楚楚。”

    汪公公悠悠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唐泛道“那可别,万一我在这里调戏了一个歌女,对方又是你们西厂的探子,我岂不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汪直哂笑“你成天就想这些没出息的罢,难怪官职到现在都升不上去”

    唐泛无奈道“我这个年纪能做到从六品,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谁能像你一般,不及弱冠便执掌西厂,如今又多了兵权,如汪公权势者,这天底下也没几个呐”

    汪直本来就是一个很喜欢听别人吹捧自己的人,但他听了唐泛一番好话,非但没有露出得意的神色,反倒叹了口气。

    唐泛有些奇怪,不过汪直没有说,他也不多问,此时有些内急,便告罪离席。

    等他离席归来,就发现包间里,原本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吃菜的阿冬不见了

    汪直却还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吃酒夹菜。

    “阿冬呢”唐泛忙问。

    “我去让她办点事了。”汪直将菜送入口中,放下筷子,拿起刚送上来的温热帕子抹了抹嘴。

    唐泛皱眉“阿冬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能帮汪公做何事,汪公不要说笑了,还请告知她去了哪里,我这就去找她。”

    汪直道“我和你说笑作甚那些人贩子行踪诡秘,混迹人群之中,很难辨别,最好的办法就是深入虎穴,阿冬这小姑娘倒是机灵听话,我一说让她做饵,她就同意了。此案若能破获,本公定会为你记上一大功。”

    唐泛闻言怒不可遏,又勉强按捺下来,一字一顿道“阿冬是我的妹子,不是谁的诱饵”

    汪直老神在在“你也不必担心,我让她在人群中乱走,假作如家中长辈走失的孩子,如无意外,那些人贩子必然会对她下手,西厂到处都有耳目,我也已经让人跟着她了,一旦对方有什么异动,我们随时都可以掌握,到时候顺藤摸瓜,就能够挖出他们的老巢了。”

    他看着唐泛强忍怒意的模样,还笑得出声“你那妹子可比你懂事多了,我一对她说这事如果办成了,你就可以升官,她立马就答应下来,她对你很是不错啊,听说你们还不是亲兄妹”

    唐泛听得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已经半句话都懒得与他多说,直接丢下一句“我去找她”,就起身往外走。

    “站住”汪直喝道,“她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别打草惊蛇”

    唐泛冷冷道“阿冬虽然不是我的亲妹子,但我是把她当作亲妹妹来疼的,汪公且试想一下,若你家妹妹被当作诱饵被人贩掳去,我和你说不要担心,你还会安之若素吗”

    汪直挑眉“本公没有亲妹子,没法回答你的问题,但我已经说了,有西厂的人跟着,她不会有事。”

    唐泛反问“怎么个不会有事法不会死,跟不会缺胳膊少腿,这其中的差别也很大。”

    汪直没说话,他当然做不了这种保证。

    而唐泛身为顺天府推官,却也见识过不少妇孺被拐卖的案子,侥幸能被寻回来的,不是失了清白,就是被卖为奴婢,卖入青楼,但怎么都少不了一顿毒打,总之对那些刚刚落入魔窟的人,必是要先调教一番,直到对方服服帖帖,不敢反抗为止,这期间还有各种各样不为人知的折磨手段。

    再说阿冬那么小,伪装能力估计不会强到哪里去,被发现的几率也会很大,而那些人贩,其中也少不了亡命之徒,这样的人若是直到阿冬是内应,那么阿冬就可能会有性命之危,到时候一把刀子捅进去,就是官府的人赶到又有什么用。

    这时候,从包间外头进来一个西厂番子,脸色难看地对汪直道“厂公,人跟丢了。”

    第48章

    汪直也不复方才的镇定了,腾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那手下羞愧道“我们跟着那小姑娘一路走到豆腐陈胡同前面的时候,正好旁边商铺门口有人打起架来,百姓们都围上去看,一下子就把我们跟那小姑娘拉开距离,等我们追上去的时候,那小姑娘已经不知所踪了”

    汪直破口大骂“废物饭桶养你们何用还不快去找”

    这下好了,朱永幼女和耿侍郎的孙女都没找到,还搭了一个唐推官的妹妹进去。

    唐泛却道“等等”

    他对那西厂番子说道“当时打架的人,现在可还能找到”

    那西厂番子道“能,我们的人就在那里。”

    唐泛道“那劳烦你们一下,将那两人也带回来问话罢,万一事出并非偶然,说不定这也是一条线索。”

    那西厂番子没有应答,反倒先望向汪直。

    这也是正常的,他们的老大是汪直,又不是唐泛,凭什么听一个外来户指挥

    西厂赫赫大名,如今却一时疏忽大意,栽了个大跟头,这就叫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睛。

    汪直脸色难看,唐泛的脸色更难看。

    前者是颜面受损,兼且拉不下脸跟唐泛说软话,后者则是心急如焚,也顾不上与汪直多言,匆匆就出了仙云馆,这会儿外头人山人海,哪里还找得见阿冬的小小身影

    但他也没准备自己去找,而是直接前往五城兵马司。

    今年的例行巡视由五城兵马司负责,顺天府和锦衣卫各抽调人手去协助,身为锦衣卫那边的负责人,隋州自然不需要亲自出马,而是在五城兵马司衙门里坐镇,这样属下遇到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才找得到人,这可不是身先士卒的时候。

    唐泛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能很快地找到人。

    他匆匆与其他人打完招呼,便和隋州说了此事。

    隋州一听阿冬做饵的事情,脸色当即就绷起来了。

    朱永幼女和耿侍郎孙子走失的事情他也是刚刚听说的,就在唐泛到来的前一刻,不过此事不用他负责,所以他依旧待在五城兵马司衙门里,但现在唐泛一说阿冬的事情,他就不能不动了。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隋州问。

    “我从仙客楼出来就直接过来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前罢。”唐泛道。

    隋州略一点头,没说什么,先跟其他人交代了一番,便带上薛凌等人走了出去。

    唐泛问“现在去哪里”

    论找人,锦衣卫自然要比他专业。

    隋州道“先上城楼。”

    唐泛眼前一亮,城楼上居高临下,能看到的范围更远,也更加清晰,底下有什么异动都容易发现。

    一行人抄了小路,匆匆赶至城楼上。

    永定门城楼正中对着京城的主干道,低矮的建筑不足以遮掩视线,连带着周围一些街道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从今夜起,整座京城为了即将到来的元宵佳节而通宵达旦,这是一年最大的节日,灯会一直持续到上元灯节后一天才结束,在明亮月光与璀璨花灯的双重照映下,内外街道熙熙攘攘,人头挨着人头,一片乌泱泱的,欢声笑语不时从底下传来,洋溢着一派喜气洋洋。

    京城外围那些县的百姓也会趁着节日前往京城玩耍,这就使得这座城市人口远远超过了平日的水平,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人。

    然而在这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底下,也隐藏着一股暗涌的激流。这样的日子,家家户户出动,也正是闯空门的盗贼,偷东西的小偷,以及拐卖人口的人贩子最喜欢的时候。

    所以每年上元灯节过后,各处衙门告官的案子总是急剧增加,古今皆然。

    阿冬一个小丫头,早就淹没在这数十万人之中,一眼望去,全是高高低低的人头,纵有千里眼,估计都难找。

    事已至此,唐泛知道着急也没用,索性就镇定下来,与隋州他们一道观察起底下的人来。

    登高望远,很多原本难以察觉的细节,就立马显现出来了。

    人群中借着人多调戏小媳妇的,女扮男装出来游玩的,猜灯谜跟同伴争执的,虽然离得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站在高处一看,却很快就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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