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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将[重生] 第8节

作者:罄靥 字数:22958 更新:2021-12-31 00:08:35

    “还有楚兄,方才我悄悄听了,这一次父亲出行可能会带上你,正好我也跟着,我们又可以见面了。”

    二更

    苏言明说完这句话楚长安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是什么意思,就听见萧寂的声音愈来愈近,看样子应是事情已经处理完准备返程了,楚长安见此不禁舒了口气,心想终于不用在这鬼地方受他的荼毒。赶忙匆匆和苏言明告了别,往着大部队的方向追了上去。

    回程的路上楚长安一言不发的跟在队伍最后,已然没了来时那种朝气。一个是因为今天排查这些线人实在是耗尽了ji,ng力,然而最重要的还是方才苏言明的话实在是令人不舒服。

    虽说臣为君死,乃是荣幸。但是要跟着这个苏言明同归于尽,楚长安怎么想怎么觉得窝囊。

    回到皇城的时候正值黄昏,一抹斜阳正好洒在远处的高阁上,将整个汴梁尽数笼罩在余晖之下。不过这种良辰美景,这些习武出身的侍卫估计也没人会去欣赏,只盼着这天色暗了之后能凉快着些,巡逻站岗也不必那么辛苦。

    然而楚长安还未能坐下来歇一会儿,却是先一步被大统领叫走了。

    如果长安现在还维持着以前萧从一那副面孔,估计还能和这个统领喝喝酒叙叙旧,说不定还能再给他开个小后门什么的。然而如今,只是冷这张脸,一副暴风雨前奏的样子。

    楚长安以前就知道他这脾气,不服老。一路上也算是追随萧寂的将领,就是年事已高,萧寂登基以后没交给他重任,只是赐了个散官进了爵,让他安心养老。后来大抵是他一再要求,宫里头也正好有空出来的职位,便让他来当了这个差。

    但是比起征战沙场,在宫里头当差的确是有些憋屈。以前这人虽然称不上是温和,但从来也没见他发过怒。不过也可能是宫里头新来的侍卫竟是些半大的少年,实在是不好管,再好的脾气也给消磨没了。

    本来统领是见着楚长安身上有伤,排班尽可能的照顾他。然而每逢夜晚却是总见不着人,好不容易见着一次,却是看见楚长安在圣上寝殿附近溜达。

    若说见着一次可能还能说是年纪大了眼睛不中用了。但是这些天基本上每夜都能在寝殿附近看见他,这才算是终于看不下去了。

    “来来来,坐。”

    虽然已经疲惫到脑子不灵光了,但是楚长安还真没傻到真坐下,心里盘算着自己到底是何德何能惹到了这位仙儿。

    “小的站着就是,您说。”楚长安还算反应快,见着他脸色不对,赶忙端起了一旁的茶壶到了杯水给他递了过去,并歉意的笑了笑。

    “能够作为安抚使南下,说明陛下器重你,这是你的福分,要是把握好了便是前途无量。”大统领端起桌子上水喝了一口,顺了顺气才继续往下说,“不过我在陛下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还真没听说过深更半夜有事情要去寝殿里商议的。”

    楚长安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拿着茶壶的手一哆嗦,差点儿没摔了。

    “长安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必从小到大也读过不少书。也知道宫闱里的人朝不保夕的,哪会儿这陛下开心了,翻身变凤凰的不少。哪会儿不高兴了,连个全尸都留不得的也多了去了。要想走得快,这种捷径自然是可以满足一时之需,但要是想走得远,还得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

    楚长安本来也没多想瞒的多严实,但是被当场点破,还是恨不得钻地缝。

    虽然上一世加上这一世二十多年来的感情多以卑微和隐忍为主,但是只要对方能稍微给长安一点儿好脸色,他都恨不得给人开个染坊来。

    以前仗敢着萧寂对他的信任恃宠而骄,是因为萧寂还不是皇上,身边儿就他一个最亲近的,自然是大胆。不过今非昔比,楚长安虽然是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名声,但也绝不愿意再给萧寂抹黑一笔。

    “统领教诲的是,不过您怕是误会了些什么。”

    这句话说出来楚长安自己都不信,只得有些尴尬的又干笑了两声。

    “最好是个误会。也是见着你懂事儿,换了别人敢出这档子事儿,都直接上棍子了。”不过这回统领倒是没再去点破,只是狐疑的撇了他一眼,又把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

    楚长安见着他似乎已经没了要训斥自己的迹象,赶紧告了退开溜。生怕他一会儿改变主意了,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棍木奉。

    既然是已经被点破了,楚长安也知道避嫌两个字长什么样儿。御书房这种地方暂时不会去了,晚上也知道该怎么规矩怎么规矩,至少先过了这个风头再说。

    反正已经到手了,又跑不掉。而且每日总归是有机会见着的,c,ao之过急反而不好。

    想到这儿前往永昌宫的脚步便绕了个弯儿,最后兜兜转转,还是绕到了校场来。

    楚长安心里头到底还是对这些东西有所执念,右手握不稳那便换左手,反正以前的底子都在,应是也差不到哪儿去,而且现下无人,真是出了洋相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去。

    可惜很快现实便推翻了想象。

    说来也是,左手连拿个筷子都费事儿,更别说是这么沉的兵器了。

    不过楚长安就是不死心,愣是从斜阳隐山尝试到满天星辰,直到左手实在是没力气了,才双眼空洞的躺在了地上。

    一大早出去在路上耽搁的半天,回来迎接萧寂就是堆积如山的公务。到了快子时的时候终于算是得了空。

    御膳房做好的饭菜早就凉了,萧寂又唤来得福让他把菜重新去温一遍。萧寂本是以为这个时辰楚长安应是已经睡下了,本来也没想着去打扰他,但是路过偏殿的时候听着里面没动静,便有些好奇的走了进去。

    屋内的物什摆设一切如旧,就是不见人影,萧寂有些疑惑的唤了一声,“从一”

    无人应答。

    哪怕知道皇城就这么大,人跑不远,但是萧寂还是有那么一瞬心里头闪过一丝无措。毕竟失去的滋味儿已经尝够了,要是再来一遍,无异于一场不见血的凌迟。

    本是想着等一会儿就能把人给等回来,然而等过了夜半也没见着半个人影。

    这下子萧寂可算是彻底急了,又是逢着晚上,难免会多想,见此彻底耐不住了,恨不得把永昌宫掀翻了也得把人给找出来。

    最后楚长安是在校场后面的树枝上被找到的。

    被寻到的时候楚长安正打着盹,听见有声音条件反s,he的就是一跃而下往外跑,然而还没跑两步,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没做错事儿,做贼心虚的这么急着跑干什么。

    想到这儿楚长安索xi,ng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这群提着刀的同僚,一个个神色冰冷,恨不得把楚长安生吞了似得。

    “各位大家都是一道当差的,相煎何太急啊你们看这”

    “陛下找你,你要是不去,大家都不能睡,你看到底是谁折腾谁。”

    楚长安心想难怪一个个脸色都这么差,估计是大半夜硬被喊起来了的。睡觉被打扰的滋味儿楚长安知道,平日里头再是温和,遇见这种事儿都恨不得把聒噪者打的再也说不出来话才好。

    见着他们一个个儿板着脸,楚长安一面道着对不住,一面往永昌宫的方向走。

    本来想着是规避着些,至少在外人面前别那么张扬,自己不要名声对方还要。可惜提前也没跟萧寂讲清楚,才有了这桩破事儿。

    前脚刚迈进门,就迎上了那副比冰窖都冷的面容,正坐在桌案后头,直勾勾的瞪着自己。

    楚长安不等他说话,先一步开口道歉,“是臣不对,忘了时辰,让陛下担忧了。”

    果然这么一说,萧寂的脸色稍稍好了几分。

    “下次记着就行,饭菜温好了,去吃罢。”萧寂想了想还是没有发作,毕竟跟他这种没脸没皮的人置气气的也只能是自己,划不来。

    私下里的时候萧寂有意去纠正对方直呼其名,然而这个毛病楚长安至今都没改过来。后来渐渐的萧寂也就懒得去提醒了,横竖以后日子还长,慢慢来总归是能改变的。

    “对了,有一件”楚长安刚没开口便被打断了。

    “食不语。”

    言之有理,楚长安只得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要是萧寂还在边塞之时,楚长安恨不得把两个人的感情张扬到人尽皆知,绝对不会藏着掖着。但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之前没注意的,现下也得谨慎起来。之前那些知道的人便知道了,只要以后的工作做好,这件事情总归是能压着的。

    “方才有什么事儿”进食过后人难免会慵懒些,萧寂也不例外。因着打心底没把楚长安当外人,坐姿也就没有往日那般端正了。

    楚长安思量了半天,才算是找到了一个比较稳妥的说法,“毕竟君臣之间这种事情有背伦理,臣以后会注意着些,怕万一影响陛下名声”

    话说出来的时候楚长安也感觉到了,似乎跟自己原本要表达的意思不大一样,见着萧寂的表情也证实了这一点,又赶忙补充道,“您别误会,主要是今儿个已经有人问起来,虽然已经搪塞过去了,但是也就瞒的过去一时。臣受人诟病没事,反正以前做的那些事儿已经够臣下千百次地狱了,自然是不怕世人这点眼神,主要是念着您。”

    “也是。”

    然而楚长安刚没松口气,萧寂后半句差点没把人呛个半死。

    “这个好办,昭告天下,立你为后便是。这样一来从一也能名正言顺的站在我身边,以后朝政上的事情一起处理也能轻松一些。”

    楚长安也弄不清楚是自己表达有问题还是对方理解有问题,又气又笑道“臣不是这个意”

    已删减。自行体会。

    一旦醒来,仿佛要将人撕裂的疼痛便又一次从身下袭来,再是困倦这么一折腾也睡不着了。

    萧寂大抵是察觉他醒了,伸手又将他按了回去,“再多休息一会儿罢,昨夜睡你的晚。”

    “醒都醒了,横竖今日还有事。”既然是醒了,再是困睡回去也不合适。楚长安没理会他的劝诫,自顾自起了身,开始穿戴。

    楚长安刚开始还不懂萧寂为何用一副怜悯的目光望着他,等到他自顾自的穿好衣服准备下床的时候可算是体会的透彻。

    双腿残存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支撑身躯的重量,还没走两步,一个趔趄差点儿没趴到地上,不过到底这么多年的习武的功底还在,这一次没出洋相。

    萧寂虽然知道楚长安这幅样子是拜自己所赐,但是这种时候还是很不厚道的没忍住,笑出了声。

    说是笑出声也不过就是一瞬即逝,不过须臾便恢复了以往的正经。

    楚长安“”

    虽然这么多年来幻想的场景如今终于兑现了,但是滋味和梦境之中比起来可是差了天壤地别。

    要是能重新选择,楚长安宁愿再挨一次箭雨也不想受这个罪。

    最后萧寂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他给扶了回来,耐心的替他洗漱了一番,将经过一夜炸成一团儿的头发重新梳理好。

    “对了从一,过两日怕是需要你跟着苏渊走一趟。”萧寂想了一宿,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这些朝臣里头虽然不乏年轻有才之辈,但是肯全心全意效忠于他的,也就楚长安一个。而且两个人本质上的君臣关系,不管过了多久都是不会变的。

    “还是因为那件事儿”楚长安对于这句话并不意外,为君所用乃是本职,要是萧寂真成天让他闲着,楚长安心里头反倒是不安了。

    这一次回来不就是为了帮他稳住这千秋山河吗,要是只是为了图安逸而做个笼中之鸟,当时楚长安就应该直接喝了孟婆汤然后头也不回的上桥走人。

    “嗯。苏渊年纪大了,有些时候做事儿不决断。若是真的有他下不去手的地方,从一帮着代劳一下。”

    “成。什么时候动身”楚长安答应的也利索,只不过这次准备起身的时候不用萧寂按着,自己就知道坐回去了。

    “过两日,等着他身体稍微好点儿的时候。要是实在好不了会再令派其他臣子与你一起。”萧寂想了想,还是又补充了一句,“若到时候真的是和苏渊一路,从一大可舍弃以往夫子教的待人之礼,横竖对方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这句话楚长安听的云里雾里的,但也只得答应了下来。其实楚长安很想问问萧寂,苏言明在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如果可以的话千万别让这个祸害跟着。

    不过最后楚长安还是没问,毕竟比起言明,还是那个老狐狸更令人担心一些。

    “对了还有。”

    楚长安以为他还要交代什么事儿,已经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昨天药帮你上过了,剩下的药膏放在你衣袋里了,自己若是够不着中午的时候过来我帮你。”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萧寂总能保持着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乍一看倒是正人君子的很,只是其中种种,怕是最亲近之人才能体会的到。

    楚长安第一反应他说的是手臂上的伤,心想两只胳膊横竖都是一样长的,有什么够不着的。

    然而转念一想,忽然发觉不对,紧接着全身的血液恨不得都涌到了脸上,一时间目光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合适,只得死死的盯着地面。

    光天化日之下,竟是楚长安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怕是瞎了,当初怎么都没看出萧寂又这能耐。

    最后还得咬着牙道了谢,“多谢陛下关心,这些小事就不麻烦您了。”

    身子骨到底还是硬朗。清晨的时候再是痛的要死要活的,仿佛下一秒都得去跟阎王喝茶似得,天亮的时候也勉勉强强能走路了,只要不做什么大动作,别人也看不出来两样。

    不过每日的晨训还是逃不过的,楚长安忽然觉得自己是脑子缺筋儿了今日非得起来,倚病卖病不好吗,哪怕以后再挨罚也行,非要在这种时候遭这个罪。

    结束之后别的同僚都该去吃饭的吃饭,该回去站岗的站岗,只有楚长安一个人扶着墙,咬着牙缓慢的走着。

    虽然全身上下充斥着剧痛,但一个人的时候总归是得思考一点儿事情,比如昨日里头苏言明说的那番话。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苏世元很可能是跟他父亲闹翻了。这么一来,苏渊没了棋子,自然是又想起来安分守己四个字是怎么写的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父子俩唱双簧,让萧寂误以为他们父子俩已经闹翻了,从而放松警惕,实际上背后盘算的事情更大。

    思来想去楚长安觉得两者都有可能,也说不上来哪种更合理一些。

    最后楚长安还是决定传书给苏世元,也不指望打听什么,就是基本的问候一下,联络联络感情。

    “楚侍卫”

    楚长安还在盘算着这信该怎么写,显得比较真情实意。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身边儿就多了个清脆的声音。

    能在宫里头一口一个楚侍卫喊他的,也只有这小宫女一个。毕竟这些同僚楚长安也没有多去接触,倒不是看不起或者觉得不是一路人,只是生活中萧寂占得比重太大,无心再去管别人。除了采莲好像也不认识什么人。

    楚长安虽然对人家姑娘没什么想法,但还是想维持着些形象。比如现在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站也站不直,走也走不稳,就连嗓子都是哑的。留着自己看看就得了,别人看了去楚长安自己都嫌丢人。

    “采莲姑娘早。”楚长安抬起头勉强笑了笑。这么一笑,本来就惨白的脸上又多了几颗汗珠,不难看得出他正忍着疼痛。

    “这是怎么了”上一次楚长安的事儿可算是给采莲吓得不轻,这一回察觉到不对,赶忙问道。

    “天气shi热,之前习武留下的病根,复发了。”楚长安疼归疼,但还没疼到头脑糊涂的地步,见着采莲的神色似乎是相信了,楚长安才算是舒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没舒完,采莲的神色忽然严肃了起来,瞧着四下无人,才悄悄开口道,“这楚侍卫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陛下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怎么想到这个了,陛下好端端闲着打我做什么。”楚长安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采莲这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是我值得夜听闻里面似乎有些动静咦,楚侍卫你脸怎么红了”

    、第三十五章

    那个让百姓人心惶惶的名字, 终于还是在初秋的夜晚破开了汴京城的城门。

    从城上的号角响起来到破开城门,再到漫天火光,也不过顷刻。

    其实早在数月之前,有些机灵的就已经察觉出来圣上有意封锁消息, 不过机灵的毕竟是少数,大多人百姓还是一味的信着朝廷能带给他们安康。

    然而如今摆在眼前的, 哪儿还有什么安康, 能活命就谢天谢地了。

    这一行人一路上来势猖狂,主动投降的城主便放过一马, 若是执意不肯投降的,也很少有三日之内攻不下来的城池。而且一旦遇上这种死命不从的官儿,到最后总是少不了一群无辜之人跟着他一道步入黄泉。

    刚开始邻关的城池还常有这种情况, 然而越是到了中部,防范也松散。又见着前面的已经吃了大亏, 大多都选择直接投降。再不济也是表面上服个软,然后再悄悄传书汴梁,启奏圣上有敌来犯。

    然而龙椅上坐着的那个本来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又因早年沉溺奢靡, 财政上的问题简直没眼看,朝廷里头也是乌烟瘴气的一塌糊涂,有吃里扒外的, 有仗着家世可劲儿压榨公粮的。太子虽然是个明白人,但是手上的那点儿兵马在敌军的势力下犹如沧海一粟。

    萧瑟今年二十有五,虽然从出生起就是太子, 但也是近几年圣上身体不行了,才有了太子的样子。

    这一日他怕了许久,终究还是来了。

    趁虚而入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初这个弟弟还在他母妃肚子里的时候,太医就说是个男胎。自古以来帝王家手足相残的事情太多太多,当时听闻这个消息,圣上第一个反应就是趁着他还未出生就送走。

    说来也是命大,那妃子几碗汤药进去,都见红了孩子硬是没掉。到底也是圣上的骨rou,见着命这么硬,也不忍再去折腾。

    也就是一步错了,才为自己埋下了个隐患。二十年过去了,这个隐患终于是破土而出了。

    对于这个弟弟,萧瑟说来也可谓痛心。当时萧寂出生的时候小太子还不知道多一个弟弟对于他而言是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能有个人陪着他,陪着他消遣在宫里头的漫长倦怠。这个时候两个人当真就是想寻常人家的兄弟,东宫里头从来都是成双成对出入的。

    不过好景不长。

    有一日萧瑟听太傅讲完了书,兴冲冲的回到东宫,结果却是发现怎么也没找到弟弟。他疑惑,跑去找母后和父皇,问他们阿寂去哪儿了。

    刚开始大家还愿意骗骗他,说小皇子病了,会传染,除了太医不能让其他人接触。不过渐渐地,大家都懒得骗了,见着萧瑟一往这上面说就赶紧转移话题。萧瑟不傻,哪怕是他们不说,也能感觉出来一二。

    是啊,帝王家,曾经再是亲密的手足,也终究是要刀戈相向的。

    如今萧瑟也不是那个会追着别人问弟弟去哪儿了的小太子了,做事也比以往沉稳了许多。这些日子来家国日渐倾颓,他都瞧在眼里,虽然尽力挽救也无济于事,但不代表能就这么甘心的看着这个弟弟夺取这一切。

    情急之下,萧瑟也顾不得脸面了,还是敲开了一个长久不联系的故人家的门。

    来开门的少年生的秀气,见着萧瑟来了也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借兵”

    音色清冷,如同他整个人一样,不被世俗所染。

    萧瑟只是把头低的更低了。

    “如今的局势怕是借兵也晚了罢,都打到汴京来了。我能将父亲的兵符拿出来,可你能有把握战胜吗”那少年说着这又将门开的大了些,“进来吧,别站在外面吃风了。以前你可都是翻墙进来的,如今倒是学会走门了。”

    远处已经能听到百姓的哭喊和刀兵厮杀之声,而且大有愈来愈近的趋势,然而少年仿佛是没听见似得,将泥炉上的开水倒出来冲了茶,给萧瑟端了过去。

    “抱歉。”

    “无妨,都是过去的事儿。也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要死要活的,再怎么说庶民总归是与你有别的。”少年似乎是看出来他想说什么了似得,先一步开口道。语气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真的是忘了往日那些爱恨情仇以及种种纠葛。“毕竟也是欢好一场,没缘分了也不至于真的老死不相往来。坐会儿罢,稍等我一刻钟。”

    不出一会儿,少年便回来了,将手上的东西给萧瑟递了过去,“对方来势汹涌,这些兵马不求能帮你击退敌军,但是护着你平安出城还是没问题的,人活着,总归是还能卷土重来的。”

    萧瑟愣了一下,随即竟是笑了出来,“有什么重不重来的,也就是死的好看些。”此话一出萧瑟整个人也开明了不少,将来时身上背着的包袱放在了桌子上,“明朝萧寂若是称帝,那个残暴的本xi,ng想必苦的还是百姓我们从最初相识至今,也十载有余,世元心怀天下,想必是不忍看着苍生受此折磨。”

    这回轮到少年说不出来话了,只是呆滞的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个四四方方的包裹,却是又不敢身手去碰。

    “你在我身边这么久,觊觎的不就是这个吗。如今拱手送你,怎么倒是不敢接了”萧瑟说罢又笑了,只是这一次笑容多了几分狰狞,原本俊朗的容貌也彻底扭曲。“你那点儿心思,孤从一开始就知道,只不过是不愿意点破,陪你逢场作戏罢了。”

    少年依旧是没有动,方才还是一副万千红尘与自己无关的表情,现下眼角却是多了几分红晕,死死的咬着牙,竭力抑制着哭腔。

    “说真的,每一次碰你当真是无趣,还不如馆里的小倌来的有趣。要不是看着你是这苏家以后的家主,孤连看都不会去看你一眼。”萧瑟看着他这幅样子反倒是欺负的更起劲儿了,陈年旧账一并翻了出来,“对了,苏家的小少爷亲手将长兄推入运河,又趁着别人出其不意给次兄下药让其一生都不能动武。这些事情要是让外人知道,你以为他们会如何看你明明那个时候你才那么大点儿,怎么就这么狠毒”

    萧瑟说完没等他应答便抓起矮脚桌上的兵符,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次他早就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所以也干脆把话说绝了。反正已是将死之人,何必再给活人徒留念想。而且方才那些话,字字有证有据,当初因为心里头喜欢,不在意他的过往,然而事后想起来,却是从心底泛出一阵阵恶寒。

    但是萧瑟也知道,这么一个连手足都狠得下信残杀的人,心里头当真是有苍生百姓和江山社稷的。说来也矛盾,萧瑟至今也从没弄清楚过这个少年脑子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哪怕是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也完全没有,到最后分开的时候依旧是对对方一无所知。萧瑟最后想着反正自己很快也得去见阎王了,还管尘世间这些破事儿做什么。

    少年盯着院子之中的日晷,就这么干坐着,耗着时辰。从天亮坐到天黑,再从天黑坐到天亮。眼前的包裹怎么被萧瑟放在哪儿现在还是怎么摆着的,动也没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火光和哭喊声才渐渐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从街市上升腾起的黑烟和一股股焦臭。

    探子来报,说是太子的尸体已经找到了,躺在东宫的大门口,胳膊还断了一只。探子说罢又呈上了一只被血染得乌黑,断了一截儿的木头簪子,已经看不出来了原本的颜色。说是太子临死前紧紧攥在手里的,看着眼熟,便带了回来。

    少年只是说了声知道了便让他退下,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

    他将手里那簪子看了又看,忽然又从怀里摸索了一阵,又拿出了一截儿木头,正好和手中的簪子吻合。

    最终少年还是有些疑惑的拆开了包裹。

    里面不是别的,而是一块儿方方正正的玉玺。上面雕龙画凤,不用说也知道是作何用途的。

    玉玺的下面还压着一封信,墨迹还是新的,被这么一压,不免有些晕染。

    如今大局已定,这个东西若是在自己受伤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自己要是因此丧命也就罢了,只怕是要牵连到许多人。

    但若是有了这个哪怕是称帝也未尝不可。

    野心的滋生和理智的斗争,少年最终是选择了后者。

    不是为了别的,哪怕是知道那个人已经回不来了,且不说自己是否能跟对方的势力抗衡。光是从小到大读的这么些书,也不会让他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君本就是君,臣本也应是臣,若硬是要为了野心逆天而行以前年幼不懂事之时已经犯下的罪行够多了,怎可再多一桩。

    “将军,苏将军,京城那边来信了。”

    军帐中的声音让苏世元稍稍回过了几分神。

    明明是大白天的,水月镜花的过往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的从脑海里往外溢。其实时间久了,很多事情都忘淡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可能是又到了两个人初遇的时节了罢。

    那封萧瑟留下的信终究还是没有拆开,只是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边,和那两截儿簪子一起,一同贴身收着。

    “家里来的”

    “这字迹瞧着眼生您自己看看罢。”

    苏世元接过信来,字迹果真是瞧着眼生,至少在他印象之中是从未见过的。

    他没先去看里面的内容,而是直接跳到结尾看了落款。

    楚长安写来的。

    信里的内容不过都是些寻常的嘘寒问暖,看不出有什么言外之意,仿佛真的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讲讲自己的日子,问问对方的生活。

    苏世元想了想,还是提起笔来写下了回信。

    汴梁还是一如既往的热。

    就是前些天下了点儿小雨,从闷热改为了shi热。

    上一次萧寂去看苏渊的时候还以为他命不久矣,终于要归隐山林了,结果今儿个可就好端端的站在队列最前方。

    虽然没有以前那般意气风发,但是ji,ng神能看得出来是不错。

    表面上萧寂说着是见着苏渊年纪大了,怕路途遥远出问题,又没有武艺傍身,这才找了个后辈跟着。但实际上是因为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就是谁都不肯说透。

    下了早朝之后萧寂特意把苏渊和楚长安一道叫过来,多少让两个人打声招呼,毕竟往后少说十天半个月都得在一起共事,不求两个人配合的多好,但至少别自相残杀。

    其实两个人相互都听闻过对方,尤其是楚长安,心里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表面上依旧是恭恭敬敬的问了好,一口一个苏大人叫的亲热。

    寒暄了一阵萧寂大抵是还有事儿要跟苏渊议,便让楚长安回岗,别误了事儿再被统领骂。

    然而楚长安前脚还没往外迈两步,苏渊就追了上来,再次开口道,“楚侍卫留步,还有一事。”

    “苏大人请讲。”转身的时候楚长安已经换上了那副官场上常用的笑容。

    “这件事情我还未与陛下说,想着先来征求一下你的同意。”

    苏渊一开口,楚长安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心想着这先皇见了都得让三分的权臣,自己除了顺着还能怎么办。

    “您说。”

    “你看,你与犬子也算是从小一道长大的,光是这个情分我苏渊也得待你当半个儿子看。”苏渊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面色多了几分和蔼。

    楚长安心想他好端端说话占人便宜是几个意思,虽然自己无父无母,从小也算是跟着萧寂一道长大的,重来一回这个身子的原主至少还有一亲健在,怎么也轮不到喊他爹娘。

    “犬子今年也不小了,想着这一次也带上他出去历练一番。他就和你熟,你们俩年轻人路上也有个伴。”

    楚长安心想果然该来的还是逃不掉的,带着这个祸害,别说历练一番了,自己没死在外头都算好的了。虽然知道拒绝不得,但楚长安还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说道“下官以为还是以陛下的意思为主是好。”

    “欸你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苏渊只当是没看见他一脸的不情愿,依旧是笑的爽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歹咱两家也算的上是故交,就这么定了,定了定了。”

    “苏卿,你们两个说什么呢在门口”楚长安还没来得及反驳,便见着门里头又钻出来一个人,“交代两句也就罢了,他懂事儿,不用怎么c,ao心。”

    “陛下,方才这楚侍卫问能不能带上犬子,说是两个人路上有个伴儿。臣这边答应他问问您,结果您可就出来了。”

    楚长安“”

    萧寂瞥了一眼楚长安满脸错愕的神色,扭过头来对苏渊说,“那便带着吧,多一个人多个帮手,行事也方便些。”

    作者有话要说  楚长安萧寂你居然不帮我呵,拔x无情的男人。

    、第三十六章

    启程的日子不宜迟, 订在了次日一早。

    到了最后楚长安也没能说服苏渊放弃这个念头,自己想了大半天大抵也是认命了。思量着平安回来应是不会有问题的,只要这对父子别真在半路上等不急了就成。

    下午的时候萧寂特意将楚长安喊到了校场,也没说话, 而是直接扔过去了一杆枪。

    以前再边塞的时候楚长安也是个一天不打恨不得上房揭瓦的xi,ng子,说是过招, 其实跟单方面的殴打也没区别, 双方见血更是常有之事。

    楚长安心里一沉,但还是用左手接了过来, 准备好了接下来的洗礼。

    “换只手,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临行之前萧寂总归还是有所担心,毕竟让一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人跟着苏渊, 是真的有些吃力。

    “拿不动,左手就行。”别说兵器了, 连个水桶都提不动。时间久了,楚长安也渐渐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反正是没废,虽然每日都有所好转, 但想一时间就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还是不大可能。

    萧寂没再接话,而是直接抄起兵器向他冲了过来。

    以往两个人切磋萧寂从来没手软过,从来都是动真格的。今天也不知道是念着对方身上有伤还是因为两个人的关系彻底转变, 每一招都控制着力度,万一长安真是躲不过去也能及时收手。

    小半个时辰下来,难得一次没给对方留下任何伤痕。

    楚长安知道萧寂有意让着他, 反倒是有些不适应。毕竟以往哪儿能让自己撑这么久,两刻钟顶天了,而且还得是在遍体鳞伤的情况下。

    “这一次真的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就别担心了。陛下认识臣这么久,什么时候有过问题”楚长安刚说完似乎意识到话里的不妥,赶忙补充道,“除了那一次意外的。”

    萧寂依旧是紧皱着眉头,没去接话。

    平时做事儿萧寂算是雷厉风行里的典范,确定了的事儿除了不可抗力的因素从来就没修改过。但是这一次心里头却是从头纠结到尾。

    虽然知道把楚长安放出去去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只有一次次的历练,才能真真正正的长成一代良将。但是论私心还是想把他栓在身边,寸步不离的看着,永远不能分开才算是好。

    楚长安见着他没说话,捡起地上的两杆枪重新放回一旁的兵器架上,“陛下若是没事儿也别在外面站着了,当心受了暑热。臣还有事儿,先失陪了。”如果有可能,楚长安倒是也想多赖着会儿,但是一想起来大统领那副皮笑rou不笑的面孔,楚长安觉得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到岗位比较好。

    “嗯。晚上记得回来。”

    不知从何时起,宿在永昌宫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横竖萧寂都不担心的问题,楚长安也没必要瞎去c,ao心。可能表面上还会有点儿过意不去,但是心里头早就偷着乐了。

    以前睡一张床上还得藏着掖着,生怕对方发现这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现在可好,不仅能光明正大的睡一个枕头,哪怕是想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

    不过后者那条线至今也只越过过一次。

    处理完朝堂上那堆事儿已然过了子夜,回到寝殿之后萧寂见着他正坐在桌旁支着脑袋,还没走近,对方就先一步抬起了头。

    一脸惺忪,不难看的出方才应是睡着了,只是睡的不安稳,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醒了。

    “回床上睡,当心着凉了。”萧寂说着轻轻拍了拍他,见着他没动静,干脆直接上手将人拽了起来。

    大抵是真困了,楚长安也懒得计较白日里那些合不合礼数的问题,沾着床就只剩了呼吸声。倒是萧寂,硬是耐着xi,ng子替他脱了衣服才躺下。

    夏日里头到底还是热,尤其是身边还躺着一个,哪怕是屋里头堆了冰块也不觉得凉快。

    然而这么热的天,萧寂思量了再三,还是搂了上去,才算是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楚长安费了老大的劲儿才算是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挣脱了出来。

    这一次虽然是让楚长安跟着苏渊,但是带的兵马都是朝廷拨的。天还没亮,楚长安便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苏府。果不其然,苏渊早就把大部队调出来了,就连以往那个没个正经样儿的言明也收拾的有几分样子。

    “见过苏大人。”这一次说到底萧寂派的是苏渊,楚长安充其量也只能算个附属的,没什么话语权。不过楚长安本也没打算去多做干涉,能装瞎装瞎,能装聋装聋,总之让这父子俩相互搅和呗,自己在一旁看着就好。

    “不必多礼,这一路上大家都得相互关照着。”苏渊到底是在官场上浮沉了几十年的,要是之前楚长安没见过他,恐怕还真得被他这和蔼可亲的样子给蒙蔽了双眼。

    一路上苏渊说什么楚长安都只管跟着应和,反正就是往死里夸,这么多年油嘴滑舌的本事可算是有用武之地了。虽然是应和,但是有的话还是得谨慎。比如苏渊十句里头有八句都暗示着楚长安跟着他能够得到提拔,萧寂那个不识货的只能让他在宫里头做个小侍卫。

    剩下两句就直接明示了。

    楚长安也不好说自己唯一的大志大概就是有朝一日平定了天下之后迎娶圣上,对名利钱财倒是不大感兴趣。最后想了想,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就说是以后还是想接手家里的生意,从商不从官。

    说一次苏渊可能还会勉强,但是说得多了,苏渊自己也觉得烦。毕竟自己都不想往上爬,别人再怎么扶都没用。

    离着汴梁近的地方倒是能靠着地方官员压制下去,但是这块儿地方却是有所不同。要说离京城远是远,但也不至于远道完全够不着。关键是这一块儿曾经并不是朝廷的地方,而是归属于山脚下那片寺庙的。

    像寺庙道观这种地方,里头住着的都是些心系天下,身在红尘之外的,真是不归朝廷管辖也便不管了,横竖出不了什么岔子。

    以前这一块儿也是如此,朝廷虽然管不住但是好歹安安稳稳的从来没出过事儿,然而前些年寺里的几个长老方丈相继圆寂,有的年轻的已经去投靠别家了,有的还坚守在此。

    其实早有不义之徒盯上了这块儿圣地,就想趁着势单力薄之时乘虚而入,以着佛祖的名义控制着当地的百姓,这帮蛮徒别说朝廷的官员不放在眼里了,怕是皇上来了也一样不知道收敛半分。

    苏渊一行人紧赶慢赶,路上一刻都不敢耽搁,到的时候也已经是五日以后的事儿了。

    眼前的场景比想象中的好上那么一点点,民不聊生不至于,但是差不离了。这才刚靠岸,就见着男女老少向他们投来各种怪异的目光。

    瞧着眼前的人们,有的看上去年纪不大,甚至正值韶华,本应丰满的脸蛋却是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但是五官到底是生的秀气,不难看出以前也是个能惊艳四方的美人。有的上了年纪,佝偻着个背,背影来看不过是清瘦了些,但正面却是与骷髅无异。

    楚长安承认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的确有些被吓到了,但回过神儿来更多的是不解和愤怒,到底是怎样的折磨才会让人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这一次好歹带的兵马够,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也应是能应付的过来,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以杀止损。

    按理说来到一个地方应是先拜访当地的官衙,然而苏渊一行人看着地图兜兜转转找了一大圈儿,也没找到官衙所在。

    转了大半晌,一行人才发觉出来不对。

    城镇之中一般而言道路不会越修越宽,而且在地皮并不宽敞的情况之下竟是有一个恨不得占了小半个城镇的贸易市场。

    其实早就该发觉到异样了,只是谁也没往这方面想。毕竟官衙都是朝廷出资修建的,哪儿能说拆就拆了。

    看到眼前的景象楚长安心里头又沉了几分,一个地方,连官衙都能拆,估计是真的没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楚长安本是想找个路人问问情况,然而刚没接近,这些人就跟见了鬼似得,撒腿就跑。根本不给楚长安开口的机会。

    一连拦了好几个都是这个样子,楚长安也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

    苏渊的脸色更是不好,本来以为这一趟只要稍微走走就能轻松获得功勋,但是眼前的事情明显要比预料的复杂的多的多。

    其实苏渊年轻的时候这种破事儿没少接手,只不过那时年轻力壮,随便折腾。不像现在,一路赶来可能对于年轻人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他这个大病初愈的老骨头已经能要半条命了。

    不管怎么说也得先找到当地的官员询问清楚是怎么个情况才是,然而这一行人走在街上实在是显眼,再加上带着那么多兵马,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苏大人,要不您看,只随身带几个得力的得了,这么多人往街上一站,想不引起sao动都难。”楚长安顶着街上来来往往行人怪异的目光,终于忍不住了,向着一旁的苏渊开口道。

    “不可。”苏渊凭着多年的直觉一口否认了楚长安的提议。毕竟这一次一上岸就能明显感觉到异样。再一个也是苏渊自己没有防身之技,身家xi,ng命全部托付在旁人身上,自然是得谨慎着些,毕竟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楚长安没有开口再劝,他还是蛮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的,苏渊第一次既然是拒绝了,那么也没必要再开口说第二次。

    一行人本是想着沿着街道,挨家挨户的去找,总归是能找到些线索,然而刚没走两步,担心的事情总归还是如期而至了。

    事实证明苏渊这么多年官没白做,直觉还是有所依据的。

    也亏得身边带着这么多人马,遇上这种情况还不至于太糟。

    方才还见着街上尽是瘦骨嶙峋的男女老少,然而不知不觉之中却是冒出来了许多壮年面孔的僧人。

    原本僧人应是不问世事满面和善的样子,然而这些人却是可谓凶神恶煞,根本看不出出家人应有的慈悲。而且各个手里抄着棍子或者是其他自制的兵器,一步步的向着苏渊一行人逼近。而且这群人的数量还在不断的扩增,大多是从不经意的角角落落里头涌来,想必是埋伏了许久,就等着这种情况出现。

    饶是苏渊也没见过这种情况,虽然不至于乱了方寸,但是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妥当。

    不善者虽然各个手持兵器,但并未进一步发起攻击,离着苏渊一行人还有十步左右的距离时便停了下来,其中一个用着不太标准的官话说道,“还以为姓萧的孙子都死绝了,原来还留下了那么一两个。”

    能说的如此猖狂之人,要么是真有实力放这个话,要么就是以往跟萧氏有什么鲜为人知的过节。

    不过这一次看样子是两者都占了。

    “哪怕是皇帝老儿来到我们这儿,也只有跪下说话的份儿”

    、第三十七章

    京城里头待得久了, 即便再是用心险恶之人,多半表面上也能好言好语的讲话。遇上这种二话不说就要动刀子根本不讲任何道理的,苏渊大概已经有很多年没见着过了。

    带出来的这些兵马都是人上之人,对付这些个喽啰应是不成问题。

    如果这一次话语权在楚长安, 准个得先给他们长些教训,不说动真格, 但至少收拾一两个杀ji儆猴。

    然而苏渊就不一样了。

    以前先皇信他, 所以能够在朝堂之上一手遮天。然而如今不一样了,虽然这一次身负重任, 但是苏渊也不傻,从身边带着个楚长安能看得出来,圣上压根就不信他, 所以做事必须得万般小心。

    比如现在,若是直接动手虽然胜算不小, 但是难免会伤及无辜的百姓。这些事情可能在苏渊看来是迫不得已,但是传出去保不齐就是滥杀无辜,再传到圣上耳朵里还不一定是什么样儿,所以他必须得谨慎。

    楚长安可算是知道为什么萧寂说他做事决断, 必要的时候需要帮着苏渊动手。

    “苏大人,是杀还是怎么招,您说句话。”楚长安说完瞥了一眼一旁的苏言明, 说他是个绣花枕头一点儿都不委屈,这对方还没动手,人就先怂了一半儿。

    “年轻人, 稍安勿躁。”苏渊到底还是沉得住气,见着这些个僧人虽然来势汹汹,但并不急着动手,只是一步步逼近,从四周将他们逐渐包围。

    楚长安心想再往后退就是墙了,一会儿想跑都不好跑。

    苏渊没说话,只是悄悄的向着一旁近身的将士打了个手势,紧接着便见着人群之中有个僧人应声倒地。趁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已无声息的人身上只是,只听着苏渊一声喝令跑

    众将士包括楚长安在内一跃而起,翻身撑上屋檐。

    危急之际楚长安还不忘回头,只见着他们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升腾起了阵阵能掩人视线的浓雾,能见度别说看见人了,伸出手都不一定知道自己有几个指头的。

    楚长安一边跑,一边也不忘记寻找着苏渊的身影。还真别说苏渊虽然在京中多年养尊处优,关键时刻真的不掉链子。

    但是相比起来他那个儿子

    “楚兄,救我”

    楚长安回头的时候正见着苏言明一只手挂在房檐上,估计是臂力不足以支撑体重,一副马上要摔下去的样子。楚长安原本是想着只当眼瞎,随他自生自灭。但是一想,这么高的地方也摔不死人,要是他活下来断条腿不可怕,怕的是去苏渊面前告一通状,那接下来的半个月可有楚长安好受的了。

    楚长安想到这儿还是折了回去,只当是没听见那杀猪般的嘶鸣,硬是拽着他的头发给他揪上来的。

    把苏言明拽上来之后二人一刻也不敢停留,只能继续往着人群的方向奔去。

    最后和苏渊会和的地点还是来的时候乘的木船。

    只不过楚长安和苏言明是走水路爬上去的。毕竟陆地再是法外之地,到了水里总归是够不着的。

    其实方才楚长安一直有个疑问,好端端的跑什么跑,这么一跑对方也有了准备的时间,下次可就不一定能占据绝对的优势了。但是转念一想,毕竟对方活的时间比自己长了多少倍,肯定这些事情也有所料想,估计是有自己的规划,外人不便干涉。

    只见着苏渊站在船头低着头,来回踱步,眉毛因着焦虑拧成了一团儿,口中一直在念叨着什么。

    “长安。”

    “长安。”苏渊见他不理人,又喊了一声。

    上一个直接喊楚长安名字的还是喝多了的张砚,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一时间楚长安没反应过来。

    “苏大人您说。”反应过来之后楚长安赶忙迎上笑脸,扔下手中的毛巾,也不管身上的水干没干。

    “方才一路逃出来的时候我大概看了一下,”苏渊说着取来了手边桌子上放着的地图纸,又拿起笔来在上面圈了个圈儿,“出了城镇往南两里,有个院子。一般人家很少见会把院墙修得那么高,而且还用的是打磨过的石头堆砌的,似乎是在防备着什么。”

    说到这儿楚长安大抵也明白了。

    毕竟这一块儿真的是无法无天,连官衙都敢给拆了。这些官员又不敢如实上报朝廷,或者说是没有机会去上报,自然是得选择一个能够自保的办法。

    “下官且听苏大人的意思。”

    “先去歇息一会儿罢,入夜了之后再行动,多带几个人手。如果里面真的是这片的官员,绑也得把人给绑回来。”

    楚长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殊不知苏渊还有半句没说完。

    “言明,你也是,晚上跟着长安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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