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熟门熟路地带他走进一家店里,这个点,店里已是客满,还有好几桌两两拼桌的,根本就再没一个多余的座位。
任珉挑挑眉“好热闹的小店,我们就在这里吃饭吗?”
我看向他“你要是嫌这里脏、这里挤,或是觉得这里做不出好吃的菜,那我们立刻就走。”
任珉笑着耸耸肩“自然是客随主便。你放心,只要是你请的,就算鸠酒我也会喝。”
在心里啐了一口,我装作没听到他说的话,拦住一个服务员说,报了自己的名字,请她去叫老板出来。
没一会儿,穿着白色厨师装、挺着一个大大啤酒肚的老板就出来了。一见我,他就狠狠一巴掌拍在我背上“小叶子,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您老榆头呀,忘了您,我上哪儿找那么好吃的菜去呀。”我连忙陪笑道“今天我带了朋友过来,麻烦您给张罗张罗,弄几个好菜,给我长长脸。”
老榆头哈哈笑了一声,随后把任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摸着下巴点头“嘿,是位富家公子嘛,不错不错,进去里面吧,菜一会儿就上来。”
跟着服务员从通向厨房的小门走进去,穿过一段弥漫着油烟味的路,尽头另一扇红漆门打开,里面是寻常人家的客厅模样。
只不过,这客厅里没放沙发,而是放了两张桌子,一张大圆桌,一张小方桌。
我和任珉在方桌前坐下,老板娘亲自上来招呼,给我们摆碗筷倒茶水。任珉待她走开后,轻轻笑了一声,说“真没想到,托你的福,我还享受了的待遇。”
我也勉强笑笑,然后低头喝茶。我之所以选这里,只因我对这里熟悉,总比任珉选的那种陌生又高档的地方舒服自在些。
何况,老板老板娘都认识我,我好歹占了地利人和。
冷盆先上来,一碟糟凤爪,一碟毛豆,一碟烤麸,清清爽爽。
任珉夹了一块送进嘴里,嚼了两下便看向我“真是店不可貌相,我有点期待下面的菜了。”
我不睬他,拿起一个凤爪大大咧咧地啃起来,吃相怎么粗鲁怎么来,期望他能对我产生类似恶心、厌恶的情绪。
“啪嗒”一声,啃了一半的凤爪掉到地上,我低头看下去,着实有些心痛——老榆头家的凤爪可是一绝,是他们家自己糟的,每天还要限量卖呢,这一份也没几个,怎么就被我掉了呢!
我这头还在郁闷,嘴角就突然触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吓得我反射性地向后仰,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纸巾。
任珉笑着,看起来很开心“嘴角沾了辣椒籽,你要再不擦,我就拍下来做手机桌面了。”
我一时气急,扯过纸巾,把嘴巴周围一圈大力地抹了好几遍,抹到皮都痛了才放下手。
任珉,任珉他怎么……这种和调戏没有差别的话,他是怎么坦然自若地说出口的!
这一世自从见到任珉以来,他总是让我一次又一次跌破眼镜。有时的他,让我怀疑那根本就是另一个人;可有时的他,又十足十是我认识的那个任珉。
一阵香味传来,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餐桌,老板娘刚端来一盘红烧鲳鱼上。
“来,张嘴,啊——”老板娘还站在旁边,我还来不及对她说谢谢,任珉就夹起一块鱼,送到了我嘴边。
57、57、迷倒
我低着头,却还是可以感觉到老板娘惊讶和审视的目光。
“你自己吃吧。”我压低声音说道。
“你是乖乖吃下去,还是让我用嘴来喂你呢?”任珉的声音满是戏谑,可我知道,既然他说出口,他就一定做得出。
当着老板娘的面,说出这种话来。我想我大概明白任珉的用意了,他或许是希望我到哪里都抬不起头来,让其他我认识的人都疏远我,我除了他,再没什么可以说话的人。
不知此刻在老板娘眼中,现在的我是怎样的形象,不过,她多半会觉得我不堪吧。
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大多都是保守的,同性恋这个群体对他们来说,既陌生又怪异,几乎和洪水猛兽无异。
越想越觉得羞愤,我放下筷子,起身想走人。
没想到刚站起来,耳边就传来一句响亮的吆喝“小叶子,你最爱的八宝焖蹄来了!”我看向门口,满头大汗的老榆头端着一个大盘子走进来,盘里是一整个圆蹄,一张皮红亮油润,端的是好卖相。
“你们干嘛呢?菜不好吃啊?”也许是我的脸色怪,也许是房里的气氛怪,老榆头放下盘子,看了我和任珉各一眼,然后看向老板娘,问道“咋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小叶子站着干什么?”
“没,没什么,我要去一下洗手间。”我抢在老板娘之前开口道,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着老板娘大人,您就算要说,也等我回去了再说吧,我可不想当着老榆头的面,把不为人知的那点东西全给抖露出来了。
我小心地瞥着老板娘的脸色,见她对老板说“我和小叶子说,洗手间刚才有人,不知道现在空出来没有,他就有点急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装模作样找洗手间去。
在洗手间里调整了一会儿,用冷水洗了把脸,让神智更加清醒些,我回到桌边。此时,老板娘已经不在里间了。
在这期间,又上了两个菜,我面前的那个小碗里,已经堆得满了出来,都是每道菜里最好的部分。
而任珉的碗里则空空如也,连菜的汤汁也没沾上多少。
任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你看,我对你多好,好东西都为你省着。”
我伸手把他的碗和我的换了一下,说“不劳你费心了,你的劳动果实,还是自己吃吧。还有,请你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对我说话,我们之间不是说这种话的关系。”
任珉闻言,脸上却不见恼意,反而还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在别人面前不能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能说了。”
我叹了口气,不想再和他争辩,转开话题道“谢谢你帮我搞定复职的事情,我知道今天请你吃饭并不能还这个人情,可是我想我也用不着因此以身相许。毕竟……”我咬咬下唇,说下去“毕竟我当初会辞职,会想离开,全都是因为受不了你,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一定不能放手呢?任珉,我和你说了很多次了,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觉得很痛苦,我想你也不一定是真的爱我,只是你在我身上遇到了一个小挫折,所以就起了好胜心,不愿意放弃罢了。可是这样子,只会让我们两个都不好过。你有钱、能耐大、路子广,应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为什么要为了征服我,做到这个地步呢?有时候的你,真的不像你,就好像你刚才说的那几句话,我根本无法想象,那会是出自任珉口中。”
“坦白地说,任珉,我和你连朋友都不想做。长痛不如短痛,任珉,痛快了断好过相互折磨。”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我端起酒杯,把满满一杯啤酒喝下肚。
身体灼热得要烧起来,啤酒却是冰冰凉凉的,我刚喝完,就狠狠打了个寒颤。
任珉起初是看着我的,听到后来就低下了头,他额前的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他在看哪里,他又在想什么。
我惟愿他能想通,虽然这个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我还是诚恳地祈求着。
我等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了。
“真真,看来我的心意,你还是不够明白。”他突然站起来,握住我的手把我拉起来。下一秒,我被狠狠地甩到墙上,背后传来的剧痛让我瞬间皱起了脸,而他压下来的唇更是堵住了我的惊呼。
我捶他,我踢他,我的手被他按住,我的腿被他顶住……我渐渐觉得呼吸困难,头脑发重,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我努力想要睁大眼睛,但身体却不由自己控制,全身都变得软绵绵的。
他的唇终于放开了我,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质问他“你在酒里下药?!”
他不置可否,直接把我打横抱起来,随后在桌边坐下。
老榆头,老板娘,你们干什么去了,快来救救我,怎么就没人来呢……我无力地瘫在任珉胸前,抵抗着不断袭来的睡意,在心里乞求着有人能立刻进里间来。
可我唯一听到的声音,就是任珉在我耳边轻轻说着“真真,真真,你不明白,我失去的已经太多太多了。现在对我来说,你是最重要的,比我的心情,我的喜怒哀乐都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快乐还是悲伤,我都甘之若饴。”
失去太多……你失去了什么……我昏昏沉沉地想着,终究是慢慢没了意识。
58、58、未遂之逃
我不知道任珉是怎么通过外间那熙熙攘攘的顾客和服务员,是怎么通过老榆头和老板娘,把我带出去的。
我只知道,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身处一间陌生而豪华的房间里,躺在柔软却显得过于宽大的床上。
幸好,我试着动了动,发现除了虚弱,身体并没有别的不良感觉,没有想象中可能会有的散架感,而身后那里,也没有我所担心的痛感。
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我坐在床上,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任珉关起来了——这个认知让我不由打了个大大的寒噤,抱紧被子也不能驱赶全身弥漫开的寒意。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的生命是不是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想起上一世,也是因为被任珉囚禁,而开始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一直到最后的悲惨结局……我不知道这回,任珉又是如何打算,他是不是又要用各种方式来折磨我?
既然我不能心甘情愿地和他在一起,那用胁迫的手段也要把我搞定,他想要的东西不可能放手,他的威权没有人能挑战……任珉是这样想的吧,那么接下来迎接我的是什么?抽打、强 暴、还是各种奇特的刑具?
越想下去,我的身体就越是发软,身上的几乎每个地方都开始隐隐作痛……我用力掐了自己一下,掀开被子站起来。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穿好衣服,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房间。从门口走肯定是不可行的,天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幸好,这间房间还有一扇窗户。
我走到窗前,探出头望下去,看见楼下是一小片花园,并没有什么专人监管,不由在心里暗道一声阿弥陀佛。更值得庆幸的是,这里不是什么摩天大厦,我估算了一下自己到地面的高度,大概是在三楼的位置,从窗口爬出去还是很有希望的。
我站在窗口观察了一个小时,摸清了楼下保镖巡逻的规律。每过十分钟,会有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子从楼下走过,但不会逗留。所以,对我来说,必须在十分钟内从三楼下去,再跑到花园里躲起来。
至于之后该如何行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知道成功的几率很低,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再抓回来,可是我不想放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想试一试。
如果就这么留在这里,像一只待宰羔羊一般等着之后的命运,那我一定会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和思绪折磨得疯掉。
找点事情做,就没有时间多想了。
很长时间之后,我又回到了这间房里。
只不过,心境却是大大不同了。一个小时之前,我多少还怀揣了一些希望,可现在我心里只有沮丧和绝望,身上还带了两处擦伤。
就在我好不容易借着床单爬到一个略低的高度,跳下去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然后站起来时,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一左一右把我的去路堵了个正着。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早就在那里守株待兔了。
被保镖扛起来,我连脚都没沾地,就被送回了之前那间房。
出乎我意料的是,保镖们依然把我一个人关在房里,并没有留下人监视我,只是没收了那条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