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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无冕王 第13节

作者:作乱 字数:23483 更新:2021-12-30 23:59:07

    东拉西扯一番,倦意也就上来了,我们打住话题,在立刻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准备歇息。

    我躺在汪嘉文和肖平中间,听见左边赵伟似乎在和汪嘉文撒娇,细细软软的声音若隐若现,汪嘉文虽然不说话,却也不时“嗯、嗯”地回应他。

    这一对,真是羡煞旁人。我动了动身子,靠向肖平那边,过了一会儿,索性侧过身,背对着汪嘉文。

    立时映入眼帘的,是肖平近在咫尺的脸。兴许是察觉到旁边有动静,他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来。一双黑亮亮的瞳孔,与我的视线撞个正着。

    “怎么了”肖平轻轻地道“还不睡吗”

    我朝身后努努嘴“他们俩还在你侬我侬的,有点吵。”

    肖平轻笑一声,道“那你快点也去找一个,腻歪死他们。”

    我也笑笑“让他们得意一阵吧,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就去开拓人生的第二春。”

    身后那俩人的说话声还没停,我便也和肖平随意地聊着。我还问他,怎么那么容易就接受自己弟弟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事情了,就算不去干涉,看到他们卿卿我我的,难道就不难受么

    “习惯就好,如今也不觉得难受了,他开心是最重要的。”肖平缓缓说道“前不久,我有个朋友闹离婚,才结了两年,之前俩人本来就没什么感情,爸妈让结婚就结了,现在为了争房子争财产都变仇人了。所以,我想啊,人活在世界上,要找个愿意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多不容易,要是找到了,咱们旁人就别瞎掺和了,不是有句老话,宁拆千座庙,不毁一桩婚么我弟他们俩,现在和和美美的,比让他找个女人然后天天吵架好多了。”

    我叹了口气,羡慕地道“有你这样的哥哥,他也是幸运的。”

    肖平的嘴角扬得更高,他的眼神清澈而温和,全都落到了我的眼里。借着夜里那微弱而黯淡的一点点光线,我打量着肖平的脸,他的五官都普普通通,算不上起眼也不难看,可拼在一起,就能给人一看就觉得很舒服很信赖。

    我看着看着,突然觉得眼睛痒痒的,好像是被额前的刘海戳到了。我眨了两下眼,又抖了抖脑袋,刚想伸手去捋头发,就觉得眼前一暗,随后脸上一热,接着是头发被拂到一边的感觉。

    “好了,睡吧。”肖平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他的语气很轻柔,却又不同于赵伟那种娇嗔似的柔腻,声音带着点磁性,一时让我想到了哄孩子的父亲。

    我也随之合了眼,然而他的手带来的热度,却在我的脸上一直萦绕徘徊,迟迟都不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昨天我的jj抽了,肿么也发不上来,只能今天发,所以今天晚上还有一更哟:

    77、温言劝解

    第二天,又是忙碌的工作日,我和崔牧生又一次去到前卫村,找到村委会,询问那位老人的死因和后续情况。

    村委会踢皮球,直说全部交给派出所处理,他们一点都不知道。我和崔牧生只能再找上派出所,那里的人也很敷衍,只含糊地说是意外事故,我们俩追问了半天,他们才勉强说死因推断是老人要上厕所时自己滑倒在地,磕到了后脑上,又无人救治所致。

    “这怎么可能”崔牧生当场就争辩道“尸体虽然已经腐烂了,但还是看得出他是趴在地上的,怎么会是磕到后脑”

    警察耸耸肩,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你不相信是你的事,反正我是相信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你要是有意见,就拿出证据来”

    “你”崔牧生还想上前争辩,被我拉住手臂,直接拖出派出所。

    “我真恨”崔牧生一出门,对着派出所门口的石狮子就是狠狠一脚“当时我怎么就吓傻了,明明手里就有相机,却还是忘了拍下照片来。”

    我不言,心里明白就算是崔牧生拍下了当时现场的照片,也改变不了什么,尸检、取证、勘察这些都掌握在他们手里,证物都不过是个辅助工具而已,他们要自圆其说,就能找出一百个理由来。

    然而我心里,也不是就这样轻易妥协的。我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位老人的死,和这里的拆迁,和任珉公司的项目,八成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非常无力。这个社会里,生命得不到应有的安宁和尊重,被权势和金钱玩弄于鼓掌之间,即使死亡都有可能被卷入谎言。我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虽然我希望,但估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每一次当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或是被调查方的强势阻挠,连警力都能为他们所驱使;或是报社收到的一纸通知,有时甚至指名道姓要去撤回记者调查尚未完成,就不得不画上休止符,我的心都要被愤怒和内疚的情绪煎熬上好一阵,然后慢慢冷掉。

    今天你在这里采访调查,或许还是旁观者的立场,可你不知道下一次,那个成为某些利益的牺牲品、默默消失在世界上、连一点涟漪都未必能激起的人,会不会就是你自己。

    就好比我曾经历过的那样。凭任珉的手段,让我这样一个小记者悄无声息地消失,然后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好好经营他的事业,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要竭尽全力,在能做的领域努力做好,如果有禁令,就赶在禁令来之前多做一点,如果有我所不能匹敌的力量介入,就在其介入之外的领域多挖掘一点我不知道我所做的能改变什么,可是如果我一点都不做,就任何改变的希望都没有了。

    和崔牧生在前卫村的小饭馆里坐下,我点了四菜一汤,都是他喜欢吃的,可他还是闷闷不乐,一张脸阴沉沉的。

    我明白他的挫败感,这种感觉大学里刚刚开始实习的我也有过,甚至当时比他还严重多了,当时要不是有任珉在旁边开导,我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报复社会的举动,起码也得被警察请去喝咖啡。

    说到任珉,当时的他和现在的他,真是判若两人。我不知道他离开我的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让他变成现在这样,做出许多让我完全不敢相信会是出自他手的事情。

    不过这样也好,把心里那些美好念想都击碎了,我才能彻彻底底走出来。而不是像之前曾有过的一段日子那样,试着和很多人见面,却暗暗在心里拿每个人都和任珉比较,理直气壮地指出这个人这里那里不如任珉,然后继续过孤孤单单守着回忆的日子。

    “不要沮丧了。”我从飘着金黄鸡油的鸡汤里夹出一只大鸡腿,放到崔牧生碗里“你生气也没有用,争吵、骂街、诅咒,这些都于事无补。那位老人最后的结果还是那样,你这样子,只是让自己难受。”

    崔牧生抬头,一双干净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问道“那我该怎么办就这样不管吗那我的良心会更难受。”

    我回道“如果你能一直记得现在的心情,做事之前都想想这种心情,一直到四十岁、五十岁,从你工作到你退休,都能够保持这种正义和热情,在能做的地方做好,能改进的地方带头,去影响身边的人向善,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比起你现在腹诽一万句,要有用得多。”

    这番话,是当年任珉对失落的我说的,当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让我仔仔细细把那段话记在心里,时常拿出来回味一番。

    如今,我把它原封不动送给崔牧生,希望他能比我当年领悟得更多,当然,也希望我不会变得像现在的任珉那样。

    崔牧生思索片刻,收起脸上的戾气,表情变得平和下来,冲我微微点了点头“我好像有点懂了。”

    我笑了笑,又给他夹了些菜“吃饭吧,吃完了还要继续工作呢。”

    “嗯”崔牧生格外有力地应了一声,端起碗大口大口地扒起饭来,到底是年轻人,前一秒还死气沉沉的,现在又显得干劲十足了。

    我笑了一声,也大口地吃起来。刚才那声感叹,怎么跟老头子似的我也得赶快调整心情了,这具身体也还年轻着呢,上午遇到挫折,下午怎么都得调查出一些东西来,要不然,我这个带教老师在实习生面前也忒没面子了

    78、初步进展

    吃完饭,我和崔牧生刚走出村口的小饭馆,横里就冲过来两辆大卡车,带起好大一阵黄尘,我和崔牧生来不及回避,都被呛得咳了好一会儿,还直觉得嗓子毛毛的。

    “怎么开车的呀”崔牧生抹了把脸,抱怨道。

    我看向车子开去的方向,每辆卡车后面都装了大概十几个年轻男子,有的穿着背心,有几个还赤膊着,看起来像是农民工。

    “我们跟去看看。”我对崔牧生道,随即迈出脚步。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这些人就是任珉公司派来的,不知道是拆房子还是平田地,但或许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些信息。

    一路走一路问,顺着村民的指示,我和崔牧生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几个年轻人。

    他们吭哧吭哧扛着桌子、椅子等东西,陆陆续续从一幢小平房里走出来,把东西随意地扔到地上,然后转身再进去搬东西。

    门边的一个角落里,已经堆了不少东西,有老旧的木制家具,也有棉絮衣被,电视机和电风扇被单独放在一边,兴许这些人打算拿去卖钱吧。

    “这里不是那位死掉的老伯的家么他们怎么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闯进去了老伯要是知道了,死都不能瞑目的”崔牧生握起拳头,意欲冲上前去阻止他们。我赶紧拉住他的衣袖,将他拦下来。

    “你呀,有正义感是好事,古道热肠也是好的,但是别冲动啊。他们那么多人,你就一个人,纯属以卵击石知道吗何况他们也是拿人钱财与人办事,你和他们争论无济于事。”

    “那怎么办”崔牧生急忙问道,脸上满是关切表情。

    “我们先去打听一下,他们是哪个公司的,又是谁雇他们来干活的,他们负责哪些工程,是只拆房子,还是包括之后的建设,对这块地要用来干什么,他们了解多少”我一边说着,一边就看见崔牧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支笔和一本本子,在本子上哗哗地做着笔记,显得特别认真的样子。

    这孩子我不由想起午饭时他蔫蔫的样子,也许他父亲没错,他还真的挺适合干这一行的,抗打击能力强,恢复快、精神足,或许我真该好好培养培养他。

    我和崔牧生商讨了一番,去买了冰冰凉凉的啤酒来,跑到那房子门口,自称是来慰问的,和农民工兄弟们套起了近乎。

    这时候刚过正午,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这些年轻小伙子又在干最辛苦的体力活,哪个人不是一身汗。见到有人来送啤酒,都乐不可支,也立时对我们没了防心。我和崔牧生和他们坐在一起,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旁敲侧击。

    “我们工头说了,把这里的房子都拆了,农田填平,然后打地桩,铺水泥地,要盖大工厂,过段日子要来几百个工人呢”里面最活跃的一个年轻人告诉我们“不过具体要造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工头说,好像还会有外国人来一起干活。”

    我接着问道“那你们知道这造的是哪家公司的厂吗那么大一块地,够气派的。”

    “这还真不知道,”年轻人相继摇头“我们都是工头带到哪里,就在哪里干活,让干什么活就干,帮哪家公司干的活,我们也不去关心,工头也不会告诉我们。”

    “是啊”有人补充道“而且我们也没什么技术,只能干这种粗粗笨笨的力气活,要是技术工,还能看看里面什么样子。不过如果运气好,呆到工厂装修完再走,就能看到厂的牌子了。”

    我有些沮丧,又追问道“你们工头一点也没跟你们说也没叫你们采取什么防护措施我好像听说这里要搞一个挺危险的化工项目啊。”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一个年轻人把喝空的啤酒瓶扔到一边,道“上次我好像听到工头打电话,说什么要准备口罩和手套,还有面具我记不清了。”

    我顿时打起精神,问他“那你们工头有没有提到任昌集团这四个字或者就任昌两个字”

    “有”几人里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个人跳起来“我听到过,不是工头讲的,是老博斯讲的,他偷偷跟工头说,却不知道被我听到了老博斯是这么说的,”那年轻人清了清嗓子,学到“任昌的老板出手阔绰,你要管好进度,这一票做得好,今年年底工资肯定准时发。”

    “老博斯就是我们工头的头,他可凶了,长得也不好看,跟游戏里的怪一样,我们都叫他老boss。”另一个人补充道。

    关键的问题得到了证实,我明明该因为有进展而喜,却觉得心头有些沉重之前虽然也知道任珉脱不了干系,也做好了和他对抗的准备,但毕竟没有得到谁的亲口证实,我心里总还怀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希望这个项目不由任珉的公司经手,这样我和他就不必成为完全的对立方。

    可如今这几个人的话,意味着我这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也再没有一丁点迟疑的借口。时间不等人,项目一旦完全开展,要停止就更难了,我要做的就是在一切都刚刚起步时,尽快完成对任珉公司的调查,尽快阻止这个威胁到整座城市安全的项目。。

    和农民工兄弟道别,在走向村口的路上,我心里就一边筹谋着,想了好几个进一步调查的途径,打算明后几天一一实施。

    走在我身后的崔牧生突然扯扯我衣角,道“叶老师,问你一件事儿。”

    “怎么了”我回头看他。

    他一双清澈的眼睛直视着我,问道“调查这个村子的事情,你会不会遇到危险啊”

    我怔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这样问”

    崔牧生皱皱眉头,道“刚才聊着聊着,你脸色一下子变得特别严肃,不对,都有点悲壮的感觉了。我总觉得你好像知道些什么,但又憋着不跟我说。”

    79、深夜惊魂

    我看着崔牧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感觉无疑是敏锐的,可我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他。我愿意和任珉再对抗一次是一码事,可崔牧生还只是个实习生,不应该把他扯进来。

    我拍拍崔牧生的肩膀,对他说“我只是有一些猜测,但没有证实,所以先不告诉你。不然你我的思维都被这猜测圈住了,反而不利于调查。你要做的,就是带着一片空白的大脑,用现在得到的信息去推理,我可期待着,你能想出一些我没想到的事情。”

    崔牧生用力点头“叶老师你想得真周到,怪不得我爸要我好好向你学习,你等着吧,我一定会立下汗马功劳的”他说完,拍了拍胸脯,一副壮志凌云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我朝他笑笑,回身继续往村口走去,时间不早了,得赶紧回报社,上午跑的那条新闻,今天还得把稿子交出来呢

    之后,我又往前卫村跑了好几次,同时还通过各种明里暗里的途径,对任昌集团和这个项目展开调查,获得的成果虽然还不能让人满意,也不足以写出有信服力的稿子,但也并非一无是处。正应了那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任珉各方面的工作虽做得严密,但终究还是有些破绽,只是我以前一味陷在思维定势里,所以没有仔细去发掘。

    眼看着电脑里为这一事件所建的文件夹里有了越来越多的内容,除了一些可用的采访和录音,还有照片和文件,我愈发有信心,这两天干劲十足,每天都跑好几个地方,忙到十点以后才能回家,却也不觉得累。心里想得最多的,就是快点把事情了解,也省得自己一会儿忧一会儿虑,成天胡思乱想。

    事情拖得越久,我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就越强烈任珉分明应该知道我在干什么,但自从我搬出去后,他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更别提我预想中可能会有的威胁了。我不知道现在的状况,究竟是他认定我了造不成什么大影响,所以索性不管我还是他一直在等待什么时机,要好好整治我一番

    就在我干劲十足的时候,这座城市却又发生了一桩令人扼腕的悲剧一辆地铁在运行过程中,自动门突然打开,靠在门上的一个年轻女子倒了下去,当场丢了性命。

    地铁是我的条线,这桩事故自然也交给我来处理。于是走访地铁、供应商、受害者家属、目击证人、专家连轴转地忙了好几天,根本无暇顾及前卫村的事情。

    好不容易把最后一个稿子发完,我拖着几欲虚脱的身体打车回家。坐在车上,就觉得晕晕乎乎,连续几天加起来只睡了不到十个小时,还要和方方面面斗智斗勇,努力多套些话出来,如今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是极度疲惫的状态,

    在小区门口,我付了钱,慢悠悠下车。眼皮重得都抬不起来,我几乎是在依靠本能,往住的那幢楼走。

    最后一个拐角了,我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眼看着离住所不到二十米,我揣想起回到家把自己泡在热水里的舒服感觉,不禁加快脚步。

    然而就在此时,旁边的路灯突然跳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暗了下来。我身边这盏是这样,我前面那盏是这样,这条岔路上一共五盏灯,都是这样。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停下了脚步,在那么几秒里,我的眼睛还不适应从明亮到黑暗的转换,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

    当我能看到周围事物的轮廓时,才发现已经大难临头,来不及逃了前方,后方,各有好几个黑乎乎的人影冒出来,有几个人手里还提着工具,他们渐渐向我走来,尽管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和表情,可凭直觉我能感到,他们身上散发着不怀好意的气息。

    前后的路都被堵了,我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抱住头,用尽力气大喊“救命”。可惜才刚喊了一声,我就觉得背上一痛,身体不受控制,直直地倒了下去。

    我会死吗还什么都没有做,还亏欠了那么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等有人发现时,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身体痛到麻木,我甚至没有力气咬紧牙关,只能放任自己慢慢坠入一片昏沉之中。

    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点意识也没有。再睁开眼睛时,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肖平、汪嘉文、赵伟和崔牧生都在病房里,一言不发地坐着。

    “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快,快叫医生过来”“叶老师你还好吗”见我醒来,四人齐齐围了上来,争先恐后的问出话来,大大的嗓门,嗡嗡嗡的声音,听得我脑子里一阵犯晕,只能微微摇头“我还好,你们不用担心。”

    到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有好多绷带,一圈一圈缠得厚厚的,浑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在隐隐作痛,轻轻动一下就更是痛得骇人,让我几乎怀疑自己会散架。

    闭上眼睛休养了片刻,待身体习惯这无处不在的痛感,我重新睁开眼睛,问道“谁能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了我只记得昨晚被人群殴,后来的事情呢”

    “多亏了肖平,”汪嘉文道“昨天晚上他带了夜宵来找你,正好撞到你被亏得他当时机警,喊了一声警察来了,那些人才丢下你走了。”

    我对肖平笑笑“这下,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你还笑得出来”汪嘉文恶狠狠地瞪着我“肖平说那些人丢下一句话,让你小心点,不该查的别查。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79、深夜惊魂

    是又去查一些很危险的事情了还得罪了很厉害的人”

    我摇摇头,还对似乎想要开口的崔牧生使了个眼色“我也不清楚,干我们这行的,接触那么多人,我也记不清了你别皱眉头了,没事儿的,我以后注意就行了。”

    与表面的淡然轻松相比,我心里早已有了各种波澜起伏的心思,忍不住就要做最坏的揣测这些人,会是任珉请来的吗是他给我的一个警告吗除了他,还有谁会这样做呢如果真的是他,他怎么可以,多久以前还说喜欢我,现在就对我下这样的狠手,这个人的心,是铁石做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童鞋们,明天某乱就要去悲催的军训了,这一去就是一个多礼拜,尼玛上海是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啊说正事,稿子存了几章,在存稿箱里,两天更一章,多谢支持偶会努力争取活着回来滴

    80、又入病房

    我这一伤,自然所有的工作都停了下来。据说我同事把这件事情曝光了,在社会上还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关于记者的工作环境和生存空间的。最后连报社社长都来慰问我了,实在是让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过惊归惊,在我心里占更大分量的情绪还是焦急,我这边调查停一天,对方就能多做很多事情。或许等我出院后,就会发现之前所得到的资料,有一大部分都失效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我努力地想加快恢复速度,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还被医生勒令不准随便下床,就算想要简单运动一下,也必须有人在旁边看护。

    汪嘉文和赵伟一天六顿地给我准备好吃的,几天下来,我就觉得自己胖了不少。崔牧生不去报社了,天天来医院守着我,将医生护士的话奉行得一丝不苟,偏就是不听我的。

    至于肖平,不管每天多忙多累,都必定会过来看我一趟。对于他,我心里真是感激不尽,可除了谢谢,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所担忧的那些,我说面临的那些,自然都是不能说的;我所经历的那些,那一晚的遭遇,要是谈起来,彼此都会不自在吧,我不知道他当时看到的我,是怎样屈辱悲惨的样子,我自己都难以想象,何必再让他尴尬。

    于是,病房里就经常会出现我和肖平相对无言的场景。为此甚至还被赵伟笑话“哥,叶大记者,你们俩怎么跟两个大闺女似的,都哑巴了不成”

    这种时候,还是汪嘉文讲义气,把赵伟轻轻地提起来,塞给他一堆东西“别废话多,给你的叶大记者烫餐具去”

    看着我吃完下午点心,肖平、汪嘉文和赵伟一起走了,留下崔牧生看着我,他们到傍晚再来给我送饭。我闲的没事,就想走动走动,结果脚还没沾到地面,就被崔牧生扣住肩膀。

    “叶老师您安分点吧。”崔牧生做出一脸苦哈哈的表情“您多休养两天再走动,行不”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病房里的电视,手指在遥控器上灵活地按着“您想看什么节目您声控指挥,我来操作。”

    我重新躺回床上,无奈地看着电视屏幕一跳一跳,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

    “等等”其中某个画面有些过分眼熟,让我原本松懈的精神一下子提了起来,我对崔牧生道“麻烦你往前调几个频道,慢一点让我看清楚。”

    崔牧生根据我的指示,往前调了两个频道,然后我终于看清了那个让我觉得眼熟的节目电视里华丽的红色沙发上,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正是任珉。而他旁边,还坐着一个灰白头发的男人,五官和任珉有几分相似,电视配的字幕告诉我,那人是任昌集团的董事长,也就是任珉的父亲。

    这档节目我知道,以前也看过几次,是一档直播的商业脱口秀,主持人口才不错,睿智里带了些幽默。节目里,主持人抛出了好几个绵里藏针的问题,都是任珉作的答,他的回答总是滴水不漏,语气谦和,表情举止都彬彬有礼,一点都不落下风。

    任珉的父亲话很少,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任珉,他一定也很为自己有这样的儿子自豪吧帅气、多金、稳重、智慧任珉的公众形象,几乎堪称完美。这期节目播出之后,不知道这位钻石王老五,又会增加多少拥趸。

    可是当我仔细回想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才发现最怀念最喜欢的,不是这样完美的他,而是那个早上刚睡醒时头发会乱糟糟的、会被我诱拐去吃便宜的路边摊的、偶尔也会闹脾气的、看侦探片时会做出井井有条的推理但结果却猜错凶手的任珉。

    只是那个任珉,再也不会出现了,我怀念他时,只能到回忆里去见见他。

    一想到这里,再想起那夜被打的经历,心就如被一双大手拧着那么难受,有种想吐却又吐不出来的感觉,胸口闷闷的,像是要窒息。

    这个世界,为什么那么残酷,让那样好的一个人,变得如现在这样冷酷无情

    “叶老师,叶老师”突然听到崔牧生叫我,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么看着电视看到呆掉。

    “怎么了”我对他笑笑,问道。

    崔牧生一张白白的脸凑过来,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叶老师你没事吧,盯着电视连眼睛都不眨的,然后脸色就这样慢慢变了,特别严肃的样子,到后来都可以说是悲壮了。”

    “是吗”我赶紧搓搓自己的脸,然后解释道“没什么,就想到人家飞黄腾达,我却在伤痕累累,有点心理不平衡罢了。”

    崔牧生眯起眼睛,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可是,叶老师,我怎么觉得电视里这个人挺眼熟的,他以前是不是来报社找过你啊还有,任昌集团,不就是我们上次去那个什么村的时候,那些工人说的吗啧,这里面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猫腻”

    这孩子,怎么这种时候偏偏记性那么好我有些无奈,只好先搬出之前奏效的那套“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不束缚你的思维”的理论,然后再慢慢把话题扯到对事件的讨论上去,这才慢慢转移开他的注意力。

    电视里,那人正在就公益话题侃侃而谈,仿若一个具有十足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观众们定然想不到,在这样完美的形象背后,他却在密谋布局着一个极其危险的项目,并不惜为此,伤害一个老人,伤害他曾经的恋人和学弟。

    这一刻,我有点庆幸,幸好我已经不爱他了。

    81、所谓朋友

    再过了几天这样大吃大喝睡得多动的少的日子,我终于被批准出院,除了手臂上还绑着绷带,身上其他的伤都已经不碍事了。

    然而汪嘉文却执意要求我搬回去住,我不答应,他竟直接把我抱起来就往外走,根本不由我动弹。幸好肖平开着车等在楼下,劝了他好一会儿,外加许下一连串的承诺,他才总算答应不把我直接打包带回家。

    “每天晚上十点,用家里的电话打我手机,知道没”汪嘉文凶巴巴地对我说“要是晚了一分钟,或者你没用家里电话,我就立刻出来找你,再也不让你出门了。”

    “遵命”我表现出无比恭顺的样子,原本还想敬个礼,结果扯到受伤的手臂,一时痛得皱起眉头来。

    汪嘉文叹了口气,道“瞧瞧你那出息”一边揉揉我的头发安抚我。他的大手贴在我的头皮上,很温暖,让我情不自禁地贴上去蹭了蹭,然后不经意间看到,坐在汪嘉文另一边的赵伟,咬着衣角强忍醋意的样子。

    我玩心大起,拉拉汪嘉文的袖子,让他把脸凑过来些,然后悄悄问他“你和赵伟做那事儿的时候,他行不行啊那细胳膊细腿的,能不能满足你啊”

    “什么”汪嘉文挑眉“我和他什么时候做过那事儿了我们是纯洁的”

    咦想到汪嘉文会羞会恼会咆哮,可就是没想到他会一口否决,我急忙指着赵伟“他说的呀。”

    见汪嘉文终于把目光投向自己,赵伟伸出手,扭了扭身子,试图营造一种娇嗔的效果“文文,抱抱。”

    可惜,娇弱不够矫情有余,汪嘉文不但没抱他,反而抓着他的肩膀前后摇晃他“你老实交代,你都跟叶书真说什么了”

    肖平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从容自在地开着车,后排我们三人却已经闹成了一片。经过好一番争论和解释,我才知道这整就是件乌龙事情赵伟对“该做的都做了”这句话的理解,还停留在牵牵手亲亲嘴说说我爱你的程度上别看他追汪嘉文追得热情,在这方面单纯着呢。

    我一脸促狭地看着汪嘉文,悄声问道“你居然忍得住”

    汪嘉文毫不留情地在我头上扣了个爆栗“要你多事,好好养伤。”他的语气虽然霸道,脸上却隐隐透出一点红色。

    嘿嘿,我心满意足地看向窗外能看到汪嘉文害羞的样子,被打一下也算值得了。

    回到家里,还来不及和刚刚建立起感情的床好好交流一番,汪嘉文就逼着我先进行了主权分割和交接我手里一共三把钥匙,肖平和汪嘉文一人拿了一把去,美其名曰为了照顾我和我的屋子。

    “肖平,你住得近,这小子就麻烦你多操心了。”汪嘉文拎着我的后领,对肖平道。

    汪嘉文这架势,简直就是个爱操心的老妈子嘛我扁扁嘴,把这句话咽下肚,有些东西只能心里想想,说出口是要出人命的。

    接下来,汪嘉文把要注意的地方,事无巨细都反反复复唠叨了好几遍,听得我耳朵都快出茧子了,夕阳也快落下去了,他才止住话头,自己去倒了一杯水喝。

    喝完水他们就该回去了吧,然后我可以上网查些资料,也不知道这么多天过去,我所调查的事情有没有发生变化我正在脑中计划着今晚要做的事情,突然就有一个声音蹿进耳朵里“时候不早了,嘉文小伟你们都回去吧,今晚我留下来,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回过神来,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也很辛苦的,还是好好休息吧,疲劳驾驶就不好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而且我这里又那么小,没有地方给你休息”

    “就这么定了”汪嘉文在我头上拍了一下“我要是信你能照顾好自己我就傻了,你乖乖听肖平的话,不许讨价还价,要不然我明天就来暴力拆迁了。”

    又是这套威胁喂喂喂,这是我的家啊不是你的啊,虽然是租的房子但还是我出钱的啊就算不尊重我的人,也请尊重一下我的钱吧怎么可以都不经我同意就随便做决定呢

    “怎么不回答,是要我现在就暴力拆迁是吧”汪嘉文语气里的威胁意味愈发浓了。

    “没有没有,我一定乖乖听话”我抬起没被绑住的那只手对他挥啊挥“您快回去吧,好好享受两人世界,别那啥不满了然后来整治我慢走不送哟”

    抱怨归抱怨,一个小时后,我就深深感叹汪嘉文和肖平的英明神武行侠仗义肖平做的晚餐太赞了,要是没他在,我估计只能吃又不健康又难吃的外卖了。

    “多吃点,”肖平在我对面坐下,端着一碗饭却不懂筷子,只是一直盯着我看。

    “你也吃啊”我对他笑笑,夹了一个肉丸子到他碗里,然后继续埋头大吃大喝。说实话,我被肖平看得有些不自在,可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权当没察觉他的目光。

    等我吃完,肖平也放下手中不是何时被他清空的碗,道“吃饱了吗”

    我点头“不能更饱了,再吃下去胃会爆炸的。”

    肖平微微点头,道“那么接下来,你别紧张,我想和你好好谈谈,行吗”

    肖平的脸上虽然保持着笑意,但我的神经却立时绷紧起来,他的眼神里没有笑意,反而非常严肃,被他那样看着,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

    预感到他要问我什么,我陷入迟疑之中,放在桌上的手却突然被他握住,传来一阵灼灼热感。我惊讶地看向他,他的嘴一张一合,对我道“你说过要把我当朋友的,既然如此就请相信我,好吗”

    朋友啊我看着他的眼睛,想起他对我的好,又想起汪嘉文那张容易生气却也容易高兴的脸,慢慢放松体,最后,点了点头。

    82、一刻安宁

    “是不是那个任珉”肖平之前就对我在调查的事情有一些了解,如今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我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他这样直截了当地问,我还真有些尴尬,犹豫了一秒才道“我没有证据,我只能猜测是他,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对我做这种事。”

    听我简单说了一番最近做的工作内容和自己的猜测后,肖平便低着头沉默不语。我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便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的指头,多少分散些注意力。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时钟滴答滴答的响声,我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一起一伏。我不知道肖平会给我一个怎样的反应,出于朋友的立场,他也许会反对我继续调查吧,如果之前说做这件事会有危险,还只是一种预测和担忧,那么现在,我已经遭遇了一次切切实实的伤害。平心而论,如果我是他,我也断然不会愿意朋友继续拿自己去冒险。

    过了很久,肖平才终于开口说话,声音略有一些发涩,说的话却让我在瞬间愣住。他说“小叶,我知道现在说让你不要再做了,你也一定不会听我的。你以后身上带点防护工具吧,万一发生什么也好抵抗一会儿。手机快捷键里把警察局的电话,还有我和汪嘉文、赵伟的号码都存好,省得要用的时候找起来麻烦还有,尽量在天亮的时候回来,别一个人去偏僻的地方,走在外面小心点,在家时别随随便便给人开门”

    肖平滔滔不绝地说着,我有些想笑话他跟任珉呆久了,学了他唠唠叨叨的老妈子作风,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种酸楚的感觉慢慢散开,还涌上了鼻子和眼睛。

    “最后,如果你在报社里加班加得晚了,就打我电话,我会来接你,不要客气也不要逞强,防患于未然比赶在关键时刻救你要容易得多,如果下次你再因为晚上一个人回来而发生什么意外就算没怎么伤到,我也不会再把你当朋友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肖平那有些决绝的语气,让我明白他不只是说说而已,他会说到做到。

    “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我道“如果万一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是与这件事情相关的,请你一定要告诉我;还有,如果我们两个同时遭遇什么事情,请你首先保护好自己。你把我当朋友,我也把你当朋友,我不想让朋友因为我的工作,而遭受什么意外。”

    肖平轻轻说了句“好”,随后便起身去洗碗。

    我看着他的背影,听着哗哗的水声,心里已是百转千回。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他,更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自己今天所答应的事情。我能做的,就是用刚才那句“好”来安慰自己,然后心里才会好受那么一点。

    我何德何能,前一世有汪嘉文,这一世又多了一个肖平。

    晚上,肖平执意不肯走,又不肯和我挤一张床,怕压到我受伤的手。最后他干脆亲自从柜子里抱出棉被,在我床边的地上打了个铺。

    灯灭了不久,我就听见房里想起轻轻的鼾声,肖平累了一天,又是来接我又是和汪嘉文赵伟一起帮我打扫屋子,晚上还做饭洗碗铺床,差点还要帮我洗澡也难怪他一沾上枕头,就直接进入梦乡。

    也许是因为前些天在医院里休息得太多了,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也愈来愈深,我却一点也没有困倦的感觉,相反,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还愈发清醒了。

    肖平这个人,我仔细想想,和他认识也不过几个月,他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我生活里一个相当重要的人。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些让我觉得诧异。

    我原本就不是个开朗的人,朋友也不多,从小到大在班里人缘都一般,和大多数同学都是点头之交而已。尤其是和任珉分手后,更是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生活,就算和汪嘉文,也是因为同住一个屋檐下,才慢慢对他敞开心扉,有了那么深厚的感情。

    可是肖平,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接受他走进我的生活了,怎么就把都没有告诉过汪嘉文的事情告诉他了。他好像就是有这种能力,让人在和他交流的过程中,觉得轻松又舒服,然后不自觉地放下防备。

    他对别人好,帮人很多的忙,这些都不难,难的是他能让人觉得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发自真心,而不感到做作虚伪。他待人做事又有分寸,从不随便帮别人做决定,让人觉得自己是被尊重着的。

    和他在一起,说说话,吃吃东西,哪怕默默地看街景、想心事,我都从来不会觉得厌烦或是无趣。只觉得一切好像就该是这样,这样的时光,才是生活,没有那些轰轰烈烈惊心动魄的色彩,一切都是淡淡的,却能绵延很久很久。

    我翻了个身,看向肖平那边。

    从窗口照进来的浅白色月光,洒在他脸上,显得面容格外干净。他身上盖着一床小被子,盖了脖子就盖不住脚,他只能把被子斜过来沿着对角线盖在身上,才勉强遮住全身。可即便如此,那么长时间过去,那被子竟然没怎么移位,实在是让人羡慕的好睡相。

    我看着看着,就觉得心里一片安宁。

    83、血的威胁

    恢复工作的第一天,我前脚刚到报社,后脚就被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你母校搞了个新闻业务研讨班,一个月的时间,课程排得不错,全国各地知名报社都会派记者过去培训,我们报社的几个领导商量了一下,决定吧这个宝贵的机会给你,你手头的工作能停就停吧,这两天好好准备一下,下周一就过去上课。”主任慢悠悠地说道。

    我愣了片刻,一时觉得有些懵,不知该作何反应。说实话,出去培训这件事,我往日里也不止期盼过一两次了,上上课就能领工资,既不用加班也不用看人脸色,这样的事情自然好,可从来都轮不到我头上。可这次在我刚回来上班,准备继续调查前卫村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巧,把这整个报社里独一无二的好机会给了我

    资历浅、人缘差、业绩也并不突出这样的我何德何能呢所以我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有任珉、或是其他人的干涉,而目的就是让我无法再进行现在着手的调查。

    “主任,可是我现在在调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也不想放弃,这样宝贵的机会,就让给其他同事吧。”我咬咬牙说道,低着头不敢看主任的表情。

    主任沉默了两三秒,叹了一口气“你呀怎么就不能偶尔糊涂一下呢”

    我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是在为我的安全着想,可我就是不甘愿这样停手。身体安全受到威胁,好过内疚不安心事重重,如果我真的不再调查下去,而是去了学校接受培训,即使日子再悠闲再适意,我也绝对不会有享受的感觉。

    “我直说了吧,上面已经下过通知了,你调查的那件事情,现在立刻就住手吧,就算你写了,我也不可能给你发出来。”主任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心里“蹭”地冒出一阵委屈,却因为了解主任的难处,所以还得努力挤出笑容来,道“即便如此,我还是想把这个事件调查清楚。”

    主任摇摇头,道“你的手还没完全好吧要是你再受伤怎么办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见你的父母和老师我不反对你们年轻人追求新闻理想,但是你们自己要把握好度,不要盲目冲动。”

    “我想得很清楚了,我是在很长时间的犹豫和思考之后才做出现在的决定的。”我朗声道“我会更加小心地保护自己,也愿意写字据,我如果因为调查这件事情而遭遇不测,和报社没有任何关系。要是您还不同意,那我只能以个人的名义,用工作之余的时间来进行调查。”

    我一边说,一边直直地看着主任,和他对视着。我们一齐沉默了许久,主任终于又叹了一口气,道“所以我真是拿你们这些小青年没办法,话又不肯听,还专门喜欢给我搞出一点 事就像你说的,你真想要调查,我也拦不住你,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这个培训你愿不愿意去过了这村可能再也没这店了。”

    我格外郑重地道“我考虑清楚了,我不参与培训,我要继续完成手头的工作。“

    “好吧,随便你。”主任没有再执着于让我放弃,只是挥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人。

    走出主任的办公室,我长舒一口气,心里空空的,放下了一些沉重的东西,却并不觉得轻松。

    直觉告诉我,我接下来所要面临的,是更多更大的阻力。

    果然,这天下午我又去了一趟前卫村后,六点多回到小区时,突然被小区门口的保安叫住,递了一个挺大的快递盒过来,说是给我的。

    我抱着盒子走回去,一时也有些纳闷,自己最近并没在网上买什么东西,也没有人通知我要送什么东西过来,这个盒子里装的又是什么

    等我回到家里,第一时间拆开盒子,才后悔自己把这东西带回了家盒子里面是一根血淋淋的手臂,旁边还有一支被折断的笔。

    那手臂上沾满了血污,还连着一只手。皮肤暗暗的,黝黑中透出一点点紫色来,手指蜷缩成爪状,似乎是经历了一番挣扎,指甲上还有折断的痕迹。

    我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眼前开始发黑,随后是一阵反胃,立时冲去洗手间,蹲在马桶前好一会儿,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漱了口洗了脸,镜子里照出我一张惨白的脸,眼角有些下垂,嘴角也耷拉着,精神十分不济。

    我知道自己,是被这直接到极点的威胁给吓住了。

    空气中好像都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关上门,撑着洗脸池做了几个长长的深呼吸,好几次想拉开门去把外面那盒子和里面的东西处理了,却始终迈不出步子。

    这件事,是谁做的会是任珉吗我最近可没做别的调查报道不管是谁,幕后指使者都是在警告我,如果我继续调查,就会遭遇同样的事情,从此再也不能执笔吗

    大脑里乱乱的,我不是第一次遭受威胁,可这样鲜血淋漓的威胁,还真的是第一次。我想要让自己保持冷静,可总觉得有血液的气味窜到鼻子里,心里越来越烦躁不安。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手臂啊,也许今天上午,它还长在某个人身上,做着这样那样的事情,也不知它的主人,现在怎么样了,究竟是生是死

    而我,也有可能会变成那样吗我不禁想到上一世被任珉关起来后遭遇的那些折磨,因为刻意不去想起而变得有些生疏的记忆,又渐渐清晰起来,已经清空的胃突然又一阵阵痉挛,痛得我弯下了腰。

    、84、心有点乱

    后来的事情,于我的记忆来说,是一片空白。

    据肖平所说,我一个电话打过去,求他立刻来我家找我,他问我原因,我除了“手臂”再也说不出别的。加之声音又颤抖又微弱,听得他心头发紧,以最快的速度把车上乘客送到目的地,然后转头就赶了过来。

    “幸好我有钥匙,一进门我就看到那东西了,怪吓人的,四处看看你都不在,我还以为那手臂是你的。后来听到洗手间那里有动静,我开门一开,你侧躺在地上,手机丢在旁边,嘴里轻轻哼哼着,一张脸刷白,连眼神都开始散了。我赶忙把你背出来,让你在床上休息。那时候你全身都是冷的,手跟冰块一样,我只好找出热水袋给你捂着。”肖平坐在床头,对我描述着当时的场景。

    “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我哑着嗓子对他道,声音虚弱得很。现在算来,我在床上也躺了两个多钟头了,可全身还是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真是没用,不是比这个更悲惨的事情都经历过了么,怎么还能被一条手臂吓成这样

    “吃点粥吧,”肖平端着一个小碗到我面前,见我颤颤巍巍地抬手想接,便把手收了回去,道“我喂你吧,你一只手本来就伤着,另一只手又没力气,别把碗砸了,回头再弄个烫伤什么的,又得进医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勺吹过两口的粥递到我嘴边。多年没有被人喂过的我,虽然觉得有点尴尬,但难却他的一片热情,便张嘴吞了下去。

    鲜咸的香菇蛋花粥,里面和了香菜末子,浓浓的香菜味道冲掉了停留在鼻腔里的血腥气,我的大脑也跟着变清楚了一点。

    一碗粥下肚,胃里有了些暖意,我想起那快递盒子,不知肖平有没有处理,便问他道“那个东西呢还在房里吗”

    肖平帮我拉上被子,掖好被角,道“我已经处理掉了,你放心,不会留下什么把柄的。”

    我点了点头“这次多亏有你,要不然我大概会疯掉,这条命都未必能留住。”

    “别瞎说,你的命长着呢”肖平在我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道“你在遇到麻烦的第一时间能想到找我帮忙,我很高兴,这样才是哥们嘛”

    我笑笑,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你不问我吗为什么家里会有这种东西,你不觉得好奇吗”

    “啧,”肖平挠挠脖子,道“怎么可能不好奇,不过更多的感觉是担忧和心痛吧,一想到你一个人打开盒子,一点准备都没有就看到这种东西我想想都觉得瘆得慌。我想,我要是现在就打破沙锅问到底,不是更让你心里头难受么所以,你要是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你要是想说,不用我问也会说的。”

    这人我看着肖平温和的眉眼,觉得胃里的暖意好像随着血液流动开始向全身扩散,禁不住道“肖平,你对我真好,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善解人意的好人。”

    我话音刚落,鼻子上就突然被捏了一下。我愣愣地看着肖平站起来,端着碗走出房间,感觉鼻子上热热的,他的手带来的温暖触感还停留在那里,一点都没有散开。

    他的这个动作,带点亲昵带点温柔,让我的心有点慌有点乱。

    肖平我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自己怀里,反反复复念了几遍他的名字。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对肖平这个人,我好像有了一点点,超出友情的好感和依赖。

    可是,肖平可是如假包换的直男啊一想到这一点,我心里立马郁闷起来。叶书真啊叶书真,你怎么就那么悲催,第一个爱的人,把你弄得遍体鳞伤,好不容易过了那么久才恢复一点,重新有了心动的感觉,却又偏偏看上了一个完全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心中经历过这样一番起起伏伏小心思的洗练,倒是平静了不少。第二天,我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照常出门,照常去报社,照常工作。

    只是在我的裤兜里,装了一把小小的、刚磨过的刀,我的包里,还有一瓶辣椒水和一个功率和尺寸都很大的手电筒遇到麻烦时,既能亮瞎他人的眼,还能当板砖。

    不过,带着这么一套装备上下班,每天拎着比原来重一倍多的包,还要在公车上挤来挤去,我怀疑自己还没来得及用上这些工具,就先累死了。

    光是这样也就算了,更加悲催的是,接下来的两天,我都被安排了大量的工作。每天上午要跑一处地方,下午又要赶到另一个地方去采访,采访完还得回到报社,把稿子交出来才能下班别说去调查了,连吃饭歇息的时间都稀缺得很。可怜我又不敢轻装上阵,生怕遇到什么意外,只能提着这个重重的包满城市转悠,一天下来,回到家里只能躺在床上,连手指都懒得动一动。

    其实我也明白主任的意思,我不肯放弃对那件事的调查,他便只能用很多其他的工作拖住我,让我无暇。他这样做,终究还是担心我,所以我也不会抗争什么,只是更努力地提高自己的效率,想方设法挤出时间来。

    第三天,靠着吃午饭和在出租车上的时间,我愣是赶在下午三点前,把当天要交的两篇稿子给写了出来,然后赶忙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前卫村。

    前卫村的村民,已经陆陆续续都搬走了,留下大片无人照料的荒地,看起来冷清得很。我和村口小卖部的老板攀谈了两句,打听这两天有哪些人进出村子,老板伸出手向某个方向一指“昨天来了不少人,有几栋好一点的房子没拆,他们直接住进去了。”

    已经住进去了我皱起眉头,看来,任珉一点都没有放缓推进项目的速度,他的拆迁条件给得优厚,少了村民的阻力,让他这次的动作,要比上一世快得多啊。

    85、又入狼穴

    犹豫了好久,我还是决定到那些入驻前卫村的民工那里去看一下,若是能抓到两个人采访几句,就再好不过。

    虽然有被识破身份的危险,但民工应该没那么警觉吧,如果到时候看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再开溜也不迟。

    我这么想着,一边向村子里走去。沿着小卖部老板所指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工人们居住的那几幢楼房,楼前有几个大大晾衣架子,上面挂满的各色衣物,显示出这里住着不少的人。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从里面走出来,警觉地看着我。我按照之前所计划的,告诉他们我是来探亲的,结果到这里才发现物是人非,找不到可以投奔的人,只能过来问问这村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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