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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无冕王 第8节

作者:作乱 字数:17256 更新:2021-12-30 23:59:03

    我揉着鼻子抬起头,入眼的是我最不想见的面孔。

    任珉这里可是设有两道门禁的报社,他怎么就能一次次地随便进出,如入无人之地

    “对不起。”我轻轻地说了一声,然后就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可惜,走廊太窄,任珉长臂一伸,就拦住了我的去路。我退后一步,谨慎地看着他,生怕他当着崔牧生的面,做出和昨晚一样的事情。

    任珉抬起另一只手,晃了晃手上的袋子“我带了寿司和刺身过来,一起吃晚饭吧。”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表情自然而带着温柔,仿若我和他之间感情极好,毫无芥蒂。

    “不用了,我说好要请我的实习生吃饭的。”我用最冷淡的口吻拒绝他“能让一下吗,我吃完饭后还要继续工作的。”

    任珉没有放下手,反而向我这边又迈了一步,笑得更灿烂了“那正好,我带的量够四个人吃的了,我们就一起吃吧。”他一边说,一边就拉起我的手腕往办公室走去。

    崔牧生呆呆得站在一边,显然搞不懂眼前的情况。我的手被任珉抓得生疼,根本就挣不开,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拼命对崔牧生使眼色。可崔牧生平日里机灵,偏偏这个时候不开窍。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张开嘴要说话。

    “那个”听见他的声音,我用尽力气拉住任珉,满怀希望地看向崔牧生。“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有些事情,老师,我们改天再吃饭吧,拜拜。”崔牧生对我眨眨眼,随后就迅速地跑掉了,他甚至连电梯都不乘,直接走了安全出口。

    这小子,到底有没有搞懂我要他干什么啊“哎,哎别走啊”我冲着他离开的方向喊了几声,没见人回来,只得绝望地低下头。

    哎呦我突然感觉到腰上一紧,接着整个人居然腾空了起来任珉这家伙,居然直接把我抱进了办公室

    “你别过来,我真的真的求你,你别再来找我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好说的了”幸好今天办公室里就我一个人值班,要不然让同事看到我被一个男人抱进来的样子,我可没脸继续在这里工作了。

    任珉站在我的桌前,把桌上的东西理到一边,然后拿出好几个精致的餐盒,一边说“好了,别闹了,快过来吃饭,再晚就不新鲜了。”他的语气柔和,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宠溺。

    我远远地看着他打开一个盒子,露出里面色泽诱人的寿司,另一个盒子里,是金黄色的天妇罗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想移开眼却觉得异常艰难。

    “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请你带着你的东西出去吧,还有,你昨天晚上的行为,也已经对我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如果你真的要对我好,让我自由就是最好的。”感觉到心里有那么一小块地方居然投降了我长吸一口气,用足所有能调动的力气来抵抗。

    不能心软,不能感动,更不能投降;不能让他得逞,更不能给他得寸进尺的机会我不断地在心里默念,渐渐觉得好过了一点,对任珉的防备和厌恶,又再一次占了上风。

    面前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我往前看,才惊觉在我刚才调整心绪的时间里,任珉已经走到了我面前。

    “真真,”任珉的脸凑过来,我别过头看着角落里那盆文竹都怪我自己不好,偏偏站在墙边,这下好了,被任珉两手一圈,便无路可逃。

    “真真,”任珉又唤了我一声,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语气里竟然有一丝哀求意味。

    “真真,你要是不理我,我们重新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头顶上暖暖的,是任珉一遍遍地亲吻,酥麻的感觉从头顶灌下来,任珉的气息几乎要将我整个人包裹起来

    不头突然开始痛,被任珉贴着的地方也发痛,我睁大眼睛,用尽力气去推任珉。幸好,他放松了几分力气,才让我成功地摆脱了他的箍制。

    “真真,”任珉似乎被我推得撞上了桌角,此刻一手扶着后腰,脸色很不好看。

    “对不起,可如果你能收敛自己的行为,我的反应也不会这样过激。”我一边向门口挪动,一边说道。

    “叶书真你站住,”任珉站直身体,说“你知道我的脾气的,如果你还是坚持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我硬生生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任珉已经收起了笑容,敛眉肃目面色阴沉。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真真,如果你一定要离开我,我也许会失控,也许会做出一些违背我本心的事情。”

    寒气从脚底升起来,我要扶着墙才能维持身体的平衡,之前曾有过的动摇,曾在心里为任珉做的辩解,在这样赤裸裸的威胁面前,全都成了笑话。

    我早该时时刻刻铭记在心,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任珉的个性不会改变。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会竭尽所能去得到,温柔疼宠还是威胁逼迫,都是手段而已。

    44、44、离开

    “现在你有两种选择,一是坐下好好吃晚饭,吃完了我就走;二是我们就这样耗着,直到明天早上你的领导和同事们来上班。”任珉的薄唇一开一合,吐出冷冰冰的话语“你自己选吧,我不会强迫你。”

    在我脚软的时间里,任珉已经走到了门口,这意味着我要想逃出办公室,只有一个选择就是从九楼的窗口跳下去。

    这条性命来之不易,我还不想就这么轻易地结束了它。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好汉不吃眼前亏”一时之间,我的脑海里竟然冒出许多乱七八糟的谚语。我叹了一口气,坐到桌子前,拆开一次性筷子,夹起一个炸虾放进嘴里。

    现在的情势,我只有妥协。

    筷子不停地夹着,大口大口地嚼着,向来喜欢吃的食物,却突然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生腥气息,只让我觉得恶心。

    我放下筷子,看向任珉“我吃饱了,你可以信守承诺了吧”

    任珉往桌上看了一眼,伸手收收拾了剩下的东西,没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这个晚上,我过得心神不宁。幸好没有什么突发事件,要不然以这种状态去做事,我一定会把工作搞砸。

    任珉离开时虽然没有说话,却在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种猎人看猎物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在劫难逃。

    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是会每天都出现在我面前,还是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下了夜班,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里,倒在床上却根本睡不着。

    胃里胀胀的,向来习惯下了夜班在回家路上买个煎饼当早饭的我,今天连一杯豆浆都喝不下去。

    烦躁,明明是不热的天气,却觉得全身粘腻,摸摸额头,摸得一手油汗。

    我坐起身子,把被子狠狠踢下床,扫视着我凌乱的房间。电脑和相机的电线缠在一起,地上有几件还来不及洗的衣服,书架上的书本也歪七斜八这个地方,就是我这几年最最熟悉的天地。

    仅仅搬出去,还是不够的,换工作也好,换住所也好,凭任珉的神通广大,只要在这个城市,一定会被他找到。他的能耐,我又不是没有见过。

    上辈子的我,以为他还是那个学长,根本没有把他看做一个大集团的总经理,根本没有想到他有那样的财力和权势。

    吃过了一次亏,好歹该变得聪明些,离开这个城市的念头又一次冒了出来。离开这里,离开报社,离开汪嘉文和其他朋友们我咬紧下唇,只觉得心如同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几乎不能喘息。

    可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远远躲开任珉。

    或许我该去一个小地方,那种从名字到位置,都很少有人知道的地方,日子苦一点穷一点也没关系,别让任珉找到就好。

    总好过被他控制玩弄于股掌之中,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始终坚信,任珉他现在对我殷勤,不过是因为对我有些兴趣,却又还没得到我,他的好胜心作祟罢了。

    他和我,云泥之别的两个人,他哪里可能会真的喜欢上我过去不会,现在也不会。事实证明,他不但不爱我,如果我威胁到他,他还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既然我那么软弱,那么容易动摇,那就只能躲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他的“喜欢”,我受不起,我只求不要再践踏自己的心。

    下定了离开的决心,我给自己列了张单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之后几天要做的事情找地方,找房子,找工作真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有想过回老家,那也是个安宁的小地方,可生怕被任珉找到,会连累到父母和老家那些朋友。

    索性去西北,去农村,找个山沟沟里的学校当老师,也算圆了我大学时的另一个梦想。

    整理东西、上网查资料我足足忙了一天,一点儿都没补眠,倒也不觉得倦累。汪嘉文回来时,看见我清清爽爽的房间,登时还愣住了,一张嘴长得贼大,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

    “叶书真,你要不要量个体温”汪嘉文开口第一句话竟然这样说,我差点没被他气吐血。看来,我性子懒散也不是没理由的,难得表现好一回,也没人夸我两句。

    在汪嘉文面前,我小心地不让自己流露出一点异状。我不想让汪嘉文知道我要搬走的事情,要不然,凭他的个性,一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兴许还会辅以刑讯逼供,我可不想吃那苦头,也不想自己这些糗事被他知道。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把他再牵扯进我和任珉之间。什么都不知道,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太累了,更得有点少,明天至少2500

    45、45、离辞

    我向报社递了辞呈,认真着手处理离开的事情。

    整理到一半的行李,都被我塞在床底下,再用杂物挡在外面,以防汪嘉文发现。

    去的地方已经确定,是和我的家乡同省的一个小县城,叫安阳县,全国叫这名字的县城估计有几百个,对于想要隐匿形迹的我来说,再好不过。

    更重要的是,那里离我的老家不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我若挂念父母,偶尔还能回去看看他们,哪怕不能说话,远远看到他们安好,也是能让我支撑下去的力量。

    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从头开始,这件事情做起来比说起来困难一百万倍,可我没有退路。如果不试着往前走,就只能等着被任珉困在死路里。

    白天整理东西,或是东奔西走确定行程,晚上和汪嘉文嘻嘻哈哈,插科打诨一番,还要卯准机会趁机在他那结实的胸肌上好好摸一把等我离开之后,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和他再相见了。

    任珉有空时,就会打电话确定我的位置,然后开着一辆豪华的加长林肯找到我,让我在车里和他一起吃饭。对此,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顺从,哪怕是一些以前不喜欢吃的东西,我也逼自己吃干净。在即将离开的关头,我不想惹怒他,更怕他大手一挥,就把我圈禁起来。

    公休日里,我还和汪嘉文一起去参加了一场同志交友活动,认识了几个不错的朋友,其中还有一个是我的同行,不过是跑娱乐新闻的。饭桌上,他跟我们说了不少大小明星的糗事儿,可把大家都逗乐了。

    如果有机会,我还真想和这几个人好好发展一下,兴许就会产生不错的缘分。可惜,我现在的处境,只能用默默欣赏的眼光打量他们了。

    回去路上,我就被任珉叫了出去,压在他的车里狠狠地亲了一番。他用的力气很大,咬破了我的嘴唇,连手臂上都留下红色的淤印。

    “我还以为你多洁身自好,结果这边回绝了我,那边转身就去结交新男人。”任珉看着我,一字一句语气狠绝“叶书真,别挑战我的耐心,暂时让你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极限,你最好还是早点想清楚,回到我身边,我们好好在一起,我会让你过得幸福。除了我,你休想再找别的男人。”

    我捂着唇,咽下口中的血腥味,淡然地看着他。

    反正我也要离开了,身体上痛几下又如何,只是我有些后悔刚才头脑一热,告诉他我去参加交友活动,引起了他的怒火。

    其实可以编个谎的,可我想到明天就要离开了,不知怎的就有些期盼在离开前看到他在乎我的样子,那怕他只是独占欲作祟。

    我也是有虚荣心的,曾几何时也想看任珉为我吃醋,为我勃然大怒,对我说一些霸道的情话如今我也算是圆满了一回,可以完全向过去告别了。

    任珉照例把我送到小区门口,我不愿让他开着那么豪华的车进去,生怕小区里的人嚼舌根,更怕事情传到汪嘉文耳朵里。

    下车前,我对任珉说了声“谢谢”。这是自他天天来找我之后,我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我没有说再见,我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

    我离开后,希望他能好好过他的生活,找一个配得上他的人,做干净的生意,过平静安逸的生活。当然,如果他还像前世那般,要去赚些昧良心的钱,我也不会再干涉。

    而过去的那些往事,无论是情还是怨,都让它随风而散吧。

    回到家里,和汪嘉文说说笑笑,就到了睡觉的时候。

    我借着想再看一会儿电视的由头,把浴室让给他先洗漱。

    看着腰间只围了一块毛巾的他走出浴室,湿漉漉的头发根根竖起,我咬牙压下涌上鼻头的酸意,做出色迷迷的样子扑过去,一手贴在他胸膛,一手贴在他后背,在滑溜溜的大片肌肤上摸来摸去。

    “你丫的发骚呢”汪嘉文一脚踹了过来,我将将避开,从背后再次抱紧他,把头贴在他背上蹭蹭。

    汪嘉文,我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可我要走了,听今天任珉的话,他也注意到你了,我不能再次让你陷入危险之中。明天之后,你一个人好好活着,赵伟是个不错的人,虽然和他在一起常常要掉鸡皮疙瘩,可我相信你们若在一起,他一定会给你幸福。

    “叶书真,叶书真,你干嘛呢”汪嘉文往后抬手,摸了摸我的背“你别蹭了,再蹭下去我都要上火了,你到哪儿给我找个棒槌来啊”

    这人真是破坏气氛我有些懊恼地抬起头,用他背上的肌肉磨了磨牙,手从他腋下伸出去,捏住他胸前那两颗小肉粒搓啊搓。

    “叶书真你”汪嘉文大吼一声,把我的手扔开“你怎么跟那个赵伟一副德行,伸手就往人家那里碰啊”

    我微微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汪嘉文说的是什么意思,此时他已经进屋了,我唯有赶紧冲到他房间门口顶住即将被关紧的门“喂,汪嘉文,你和赵伟怎么了你让他摸你到了你们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

    汪嘉文铁青着脸“那完全是意外,而且和你没关系,你该去洗澡了。”说完,他稍微用点力气,我就完全不敌,随着门往后退,被关在了外面。

    唉我嘟起嘴,随后又笑出来。

    看来凭赵伟的缠功,拿下汪嘉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有他的陪伴,我也能离开得更安心些。

    第二天早上,我躺在床上听着汪嘉文出门,然后起来换衣服,简单洗漱后,收拾剩下的一点东西。

    下午一点二十的火车,我理好东西已是十一点。看着这间熟悉的小公寓,虽然它的产权不属于我,但几年的居住足以让我把这里当做家。

    何况还有汪嘉文,那么好的一个家人。

    我给汪嘉文留了一封信,还有我忙里偷闲去给他买的一套小型健身器材。就着一碗泡面,我把汪嘉文放在冰箱里的几个剩菜全部吃干净。他的手艺太好了,即使是隔夜剩菜,都让人吃得津津有味。

    我细嚼慢咽,想要把他亲手做出的好滋味留在记忆里。

    以后,我大概只能靠泡面和外卖度日了。要不要买个电视里那种很神奇的电饭煲带走呢,又能烧饭又能煲汤还能做蛋糕兴许有了这个,我也是厨艺高手。

    呵,我又胡思乱想了。抬手看了一眼表,十一点五十分,也到出门的时间了。

    我把公寓里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汪嘉文的房间自然是整洁清爽,而我的房间也因为搬空了东西而显得格外干净,简直就是一片空空的落魄。

    正如我此刻的心情。

    对不起,汪嘉文;对不起,肖平;对不起,赵伟;对不起,崔牧生;对不起,主任和同事们。

    左手拎着一个大大的黑色行李箱,右手是一个旅行袋,我吃力地向下走,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被这两个沉重的行李带得失去了平衡,从楼梯上跌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我拖起拉杆箱,正准备大步向外走,却不料在楼门口遇到了两个扭在一起的身影。

    汪嘉文和赵伟,一边往里走,一边撕扯着彼此。见到我这副样子,他们也猛地停下脚步,愣在那里。

    大事不好我看着他们,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这四个字。

    46、46、巧遇

    “那个,我突然有紧急任务要出差去,我先走了啊,等我回来再聊。”我这般说着,绕开他们向外走。

    “等等,”汪嘉文追了上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旅行袋“你出个差也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吧,都赶上搬家的架势了。现在天也不冷,衣服都是薄的啊。你也真是,要出差就早点告诉我,我好帮你理东西。”

    我尴尬地笑笑“现在再理也来不及了,我一点半的火车呢。”一边说着,我一边伸手要去拿旅行袋。

    汪嘉文把袋子拿到离我比较远的那一侧,虎着脸说“真拿你没办法,赵伟,我送叶书真去车站,你先上楼去吧。”

    一时之间,我脑中跳出两个念头。首先是惊讶,汪嘉文和赵伟之间的关系,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了,汪嘉文居然就这样让赵伟一个人进房子。

    其次,我才想到目前大事不妙,赵伟一进门,铁定会发现我房间里空荡荡的,再加上那封信到时候他只要给在我旁边的汪嘉文打个电话,事情就穿帮了。

    我当下也不管了,趁汪嘉文分心掏钥匙的功夫,从他手里夺过旅行袋,一手拎一个就往外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带着这好几十斤的重量,居然还能蹭蹭蹭跑起来。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行”我大喊着,也不知他们听清了没有。

    跑到小区门口时,正好有辆出租车停在外面,我也没工夫把行李放在后备箱了,生怕汪嘉文追上来,直接连人带东西扑向后排车座。

    “麻烦马上到火车站,我赶时间。”我一边喘着大气,一边对驾驶员说道。

    直到坐到软软的座椅上,把手上的东西都放下来,我才感觉到全身的疲惫。手臂更是酸得几乎抬不起来。

    与车子同时动起来的,是我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汪嘉文的名字,我咬咬牙挂断了他的电话,然后干脆地关机,换上一张全新的si卡。

    原来那张卡,被我小心地放进包里。从这一刻开始,我要切断一切和过去的联系。

    我才勉强平复了呼吸,却又被车厢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握在手里的手机在失神之间摔倒地上。

    听到司机接电话的声音,我才舒出一口气。刚才是我多虑了,刚换上的号码,怎么可能就有人知道呢

    然而下一秒,听清司机的说话声,我立刻不淡定了。抬头看向后视镜,从里面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我靠我这是什么运气,怎么偏偏就上了肖平的车

    想到刚才遇见汪嘉文和赵伟,想必他们三个是一起来的,只是肖平碍于我之前说过的话,所以一个人等在小区门口,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进来。

    结果,慌不择路的我,看见一辆出租车就上,根本就没时间去管车牌号和司机

    “什么你说叶书真离家出走了问我有没有看见他”肖平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紧张地看着他,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祈求上天,千万别让肖平把我供出来。

    以汪嘉文的个性,如果把我逮了回去,不仅会动用一切手段逼我把事情说出来,说不定还会打断我两条腿,省得我再离开。

    “没有,我没看见他啊那时候我趴在方向盘上睡觉呢,一点儿都没注意行,我让我哥们打听打听,你别急,我现在接了一单生意,先挂了。”

    肖平挂了电话,方向盘向右一打,把车停在路边。

    刚刚还觉得稍许安心了一些的我,神经又立刻紧绷起来,不知道肖平想要干什么。

    “你怎么回事先是和我断交,又是离家出走,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和别人结仇惹了不该惹的人”肖平回头,看着我问道。

    他的推理能力还真不错,我可不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嘛我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说“我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在这里呆着没意思,想换个地方。”

    肖平轻笑一声,说“叶书真,我不是三岁小孩,你还是说实话吧,要不然我可只能把你送回汪嘉文那里去了。”

    我挠挠座椅,没想到这个肖平还挺有魄力的,平时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一个人,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威胁我

    “我真的有不能说的事情,你们别逼我了,行么”既然你威胁,那我服软总行了吧“肖平,我说要和你不再来往,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只是这个苦衷我不能说,如果你还有一分把我当朋友的心,就请你快点开车好不好,再拖下去,我就真的来不及赶火车了。”

    肖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那你的理想呢你不是说最想做的就是记者了吗你这样走了,你的工作怎么办”

    “我已经递交辞呈了,今天快递会送到报社。”我撇开头看向窗外,说“我要去做的事情,也是很高尚的,一点都不比记者的贡献少哦,所以也并不觉得遗憾。”

    声音在发抖,我用尽了力气才说完这句话。

    心口不一是那样艰难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在涉及理想的时候,我的心里明明是这么清楚,我此生最想做的职业,除了记者,唯有记者。别的,再好再优渥,于我也只是一件平常事。

    若不是任珉步步紧逼,我何至于退到如此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自责一记,这两天更得都太晚了,今天晚上争取早点更

    47、47、安阳

    最后,肖平还是把我送去了火车站,不过作为代价,我必须向他展示我的火车票,让他知道我下一站会去哪里。

    他还存了我的新手机号,甚至记下了我父母的联系方式,把我之后的打算问了个一清二楚。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方式,真让我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半真半假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么说,你现在是到县里的小学去当语文老师还是代课的那种”肖平一边开车,一边皱眉头“我前些日子看到报纸上说,代课老师和编制里的待遇相差很多啊,太委屈你了吧”

    我苦笑,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匆忙之中,能找到这样一份工作已经不错了。何况学校还宿舍,给的工资虽然不多,足够我生活了。

    过个几年,等一切平静下来,等任珉对我不再感兴趣,我也许能再回来,再想办法重新干回老本行。

    肖平在送别我时百般发誓,不会把我说的话告诉任何一个人。我不知道他可不可信,不过我故意把安阳县说成了相隔好几百里的安庆县,就算他口风不严,我也不用担心会轻易地被人找到。

    一个小时后,火车带着我,慢慢驶离这座城市。我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景物,心里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我刚刚踏入这个繁华的都市,那时的我才十八九岁吧,是最最壮志凌云的年纪,一门心思想着好好读书,毕业以后在这个城市混出些名堂来,还要把父母接过来过好日子。

    可之后的一切,都只能证明四个字天意弄人。

    不知道到现在,任珉有没有找过我;不知道他发现我离开这个城市时,又会是怎样的反应。他大概还是不会反思自己的,只会觉得我不识抬举,他放下架子来追求我,却被我这样不留一丝余地拒绝,让他失了面子。

    想到这里,我竟然还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火车很挤,即使开了冷气,却还是闷闷热热的。下午时分,我坐在椅子上,头不住地往下点,好几次都要睡着。可又生怕被人劫了财物,只能反复掐手背让自己保持清醒。

    等到站时,我的两个手背都已经被掐红了。拎着重重的行李出了站,又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去县城的小客车,我一上车,就闻到车厢里一股骚臭味,仔细一看,地上尽是瓜子壳和各种包装袋,连座椅后背上都粘了已经发黑的口香糖,而后排,居然还有两只咕咕叫的鸡。

    我无可奈何,只能尽量捡个干净的座位坐下。把旁边的窗开到最大,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真是难以启齿啊才吃了这么一点苦头,我居然就已经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本来以为我够邋遢了,没想到还是受不了这样的环境,大概是受了汪嘉文的影响吧。

    呵,才离开没半天,就突然觉得格外想他。

    经过近三个小时的颠簸,我终于到达了安阳县。一个高高瘦瘦的老师在车站等我,还用电动车把我载到了学校。

    教师宿舍是学校北面的一排平房,每人都有小小一间,放了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个衣橱和一个小书架后,就不剩什么空间了。洗手间在平房两端,没有热水器,要洗澡只能先在厨房里烧了开水,然后拎到洗手间去洗。

    接待我的老师姓朱,是学校的教务主任。他带我看了一遍学校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道“我们这里是贫困县,比不上你们大城市,外面几个有钱的县,都给老师分配房子了,我们只能委屈小叶你住在这里。不过,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给我说,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我摇摇头“我没什么要求,能像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您放心,我会认真给孩子们上课的。”

    朱老师拍拍我的肩膀,又说“现在已经那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吧,走,到我家吃晚饭去。”

    朱老师带着我,走到他就在学校隔壁的家一栋小小的两层楼房。

    也许说来矫情,可坐在朱老师家的饭桌边,吃着有点糙的米、热乎乎的汤和格外香的炒鸡蛋,我的心里突然就觉得暖烘烘的。

    这个地方陌生,这个地方不够现代化,可我还是因为一个人的热情,对这里生出了一分归属感。

    吃完饭,被朱老师送回宿舍,和同住在学校的五个老师一一打招呼。他们的笑容质朴,还往我房里塞了不少东西,本子、笔、毛巾满满一桌子的小物件。

    面对这样的礼遇,我不是不感动的,我甚至有些觉得,上天是公平的,我失去了汪嘉文,就给了我五个好同事。

    或许,我会在这里,找到另一种快乐。

    48、48、静想

    晚上,简单地洗漱一番,躺在硬板床上,我只觉得紧张而清醒。

    原来,开始一段新生活,也并不是那么困难。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接下去的路,就继续慢慢走吧。

    一天,一星期,一年,时间其实会很快过去的,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去了。

    又或者,我老了。

    在这个淳朴自然的环境里安然老去,似乎是我十几岁时的愿望。那时,还是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喜欢把一切都理想化,自以为是得很,但对物欲的追求却远不及现在的年纪。

    我记得初中时的我,还有过在暑假背个包就环游全国的念头只是很不幸那年暑假踢球伤了腿,到头来只能坐着躺着歇着。

    听着蝉鸣和蛙叫,而不是都市里的汽车喇叭声,心真的会变得安宁。

    随后,是一夜好梦。

    从第二天起,我正式开始以“叶老师”的身份来生活。

    我在学校里的工作,大体还算轻松。孩子们都很可爱,也很尊重老师。

    这里的居民,对孩子的学习成绩并不太看重,在他们看来,只要孩子在学校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也因此,我不会如大城市里的老师一般,遭遇过重的压力。

    闲暇时候,我喜欢和孩子们一起玩,踢足球、打篮球、甚至老鹰捉小鸡。虽然学校里没有橡胶跑道和草地球场,只有一块小小的水泥地,但看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脸,我一点都不感到委屈埋怨,只觉得幸运。

    幸好我来到了这里,幸好我的生命里,有这样一段经历。

    一晃眼,两个月过去了,我在安阳县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每天十点睡,六点起,晚上批作业,早上写教案;和其他几个老师凑份子,大家轮流准备早饭和晚饭。每两个礼拜,我还会趁双休日的时候进一次城,购置些生活用品。

    朱老师说,我比刚来这里时黑了一些,但是也精神了不少,看上去也更结实了。

    是啊,心头无负担,作息又规律,身体自然会好。

    在这里,我有了一种新的爱好,用来代替上网和打游戏我喜欢在每个晴朗的夜里,一个人坐在学校的水泥地上,默默看天上的星星。

    然后放任自己,去想过去的那些人和事。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汪嘉文、肖平、崔牧生、赵伟那些人对我点点滴滴的好,就在我的脑海里越是清晰。

    甚至,不是这样宁静的夜里,在厨房里被油烟呛得咳嗽不止,或是为了家访走到两腿酸痛,或是餐桌上出现了烧烤的食物,或是在田间看到一幅美好的构图各种各样的时候,他们的脸都会在我面前一晃而过。

    我知道,自己已经陷入无法抑制的思念。

    他们现在可能在担心我,汪嘉文肯定一提起我就恨得牙痒痒,崔牧生不知道会不会责怪我,还没帮他写实习鉴定就一走了之

    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真是个幼稚任性的人。

    或许是因为距离,即使想到任珉,我也不再那么抗拒。相反的,我终于可以静下心来,细细地把自从和他在化工厂门口见面后,我们两人的交集好好梳理一番。

    是的,我怕他,怕他再伤害我,也怕他勾起我那些不堪的回忆。

    可是,他却仿佛真的是为了我,一次次做出有违他脾性的事情,连我也被打动了好几次我可不可以问,他会否有那么一点真心

    伤我的,给我不堪回忆的那个他,都已经随着前世而散去;想要对我好的,直白地说喜欢我的,是现在的这个任珉。

    若我是旁观者,或许会觉得叶书真太偏执,又或者觉得任珉够痴心,甚至要质问叶书真为何不给这个任珉一个机会,或许就能成全两个人的好结果。

    可是心里那道坎,又岂是那么好跨过去的。

    脑海里反反复复,是他说还记得我喜欢吃的料理,是他剪下我发表的所有文章做成册子,是他在同学聚会上三番两次要帮我挡酒;是他一次次送花送手机送吃的到我办公室

    还有在四川住院时,他突如其来的出现。那时的我,不正希望有个人能好好陪伴我照顾我吗

    这么一想,才觉得原来他已经做了那么多事情。而我的态度,从来都是拒绝、反抗、和他对着来

    我是不是,真的有点绝情

    作者有话要说好桑感啊,字数越来越少了明天某乱要毕业典礼散伙饭,还不定有时间更抽打自己五百下,然后表示如果明天不更,后天一定双更谢谢大家支持

    49、49、归来

    短短几个月,我却觉得像是过了好几年。

    除了偶尔接一个肖平的电话,我和原来的生活,已经完全断了联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行走在教学楼和宿舍的两点一线间。打交道的人除了学生和老师,就是学校外杂货店的老板一家。

    学校里虽然有电脑,我却没有一点上网的心思。我不想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以前的生活里,每天都要上网看好久的新闻,从国家大事到娱乐八卦,仿佛不知道就是一种落后的表现。可现在再这里,我宁愿用这些时间,好好改一改教案。

    暑假里,我也不愿自己闲下来,向校长打了个报告,给孩子们开兴趣班,讲唐诗宋词。

    上午给孩子们上课,下午看着他们写作业,等临近傍晚天气阴凉一些时,再带着他们做做游戏,我的每一天都这般忙碌而充实。

    可即使如此,我还是常常觉得,心里空空的,叫嚣着呼唤着某一些我曾经拥有的东西。

    这种感觉,在我指导孩子们办校刊、写稿子的时候,显得格外强烈。

    在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放了孩子们几天假,然后收拾了一些行李,坐长途车去老家,想看一看父母。

    肖平说,他抽空去看望过我的父母,他们过得很好,并有什么烦心事。

    “他们就是想你,我和他们说你最近很忙,一直出差,二老理解你,但是也很担心你。你如果不能抽个空回去看看他们,至少也打个电话吧。”肖平这样跟我说。

    之后有过几次,我想打电话过去,拿起电话连号码也找了出来,却始终按不下拨打键。

    我不知道该如何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去和父母聊天,让这两个最了解我的人,一点都不会觉察到我的异样情绪。

    一想到自己已经不再是记者了,不再做父母最期望的那个职业了,而且还被逼得离开了那个城市,到一个简陋贫穷的地方做小学老师我根本没有任何底气和他们说话,我甚至担心自己一听到二老的声音,还没开口就会先崩溃。

    扪心自问,就算我极力想保持平静淡然,但不甘和委屈是压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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