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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无冕王 第6节

作者:作乱 字数:16951 更新:2021-12-30 23:59:01

    32、32、痛

    任珉走过来,我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直退到床边,身体被床沿撞得失衡,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怎么会来”我坐在床上问他,然后觉得这样仰望的姿势太没有气势,赶紧再站起来。

    任珉没发话,拎着一袋东西直接走到一边坐下,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一把小刀

    看到他拿出刀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原本已经有些疏远的悲惨记忆重新明晰起来,恍惚间看见一片黑暗之中,他拿着刀向我走来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我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瘫倒在床上。

    直到他又拿出苹果,弯子慢慢开始削苹果皮,我的呼吸才稍微缓和下来。

    我抱着膝盖,后背隔着枕头靠在床头的栏杆上,和任珉保持着最远的距离。看着那泛着银光的锋利刀片,一点点将苹果的皮肉分离,我渐渐感到胸口的皮肉也开始发热发麻,伴随着突突跳动的疼痛感。

    刚才是一瞬爆发排山倒海的惊慌,现在是细水长流慢慢加深的刺激。我捂住胸口,表皮和心脏同时爆发的痛楚,让我唯有紧紧咬住下唇才能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别,别再削了”我听到自己颤抖的说话声,声音又软又飘“算我求你,别再削了”

    “真真”任珉抬头,讶异地看着我。他拿刀子的手动了一下,刀面反出一道银光,正好射到我眼里。

    眼睛好痛,眼泪就那么汹涌地冒了出来,我闭上眼睛,手忙脚乱地摸出被子裹在身上,却还是觉得全身发冷,寒意从骨子里渗出来。

    “真真,你怎么了”任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可以感觉到他站得很近,或许我和他脸只隔了一层被子,或许他手里还拿着那把刀一想到这个,我就用力把自己缩起来,缩得小一点再小一点,恨不能直接从他眼前消失。

    “真真,你别闷坏自己,我现在就出去,叫护士进来好不好”

    好,好,你快出去,最好把刀也带出去我咬着被子,不停地发着抖,根本说不出话来。

    听到他的叹气声,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听到门开和门关的声音。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我才渐渐镇定下来,一点点掀开被子。

    房里空无一人,角落里的小桌上,放着削了一半的苹果和小巧的水果刀。

    我打开窗,见楼下无人来往,便用尽全力,把水果刀狠狠地扔了下去。

    亲眼见到刀坠入了绿化带里,被浓密的灌木丛遮住,我才长出一口气,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

    摸摸后背,已然一片冰凉。

    等护士过来时,我已经躺回了床上,佯装平静地和她打招呼。

    她问了我两句,然后转身朝门外喊“没什么问题嘛,病人情绪很稳定。”我才发现,任珉站在门外,不敢进来。

    护士离开后,任珉和我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我勾勾嘴角,却挤不出一个笑来。

    任珉离开之后,我就一直躺在床上,睡不着就数天花板上的裂痕,一道两道三四道看来这家医院也需要好好整修一番了。

    除了这样,我根本不敢放任自己的脑子,去想其他任何事情。我恨这种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状态,如果身体好一点,我至少还能用工作麻痹自己,让自己忘却那些前尘往事。

    门又被推开,发出难听的摩擦声。我坐直身体,看见那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的语气里有控制不住的浓浓敌意。

    任珉走过来,把手里拿着的一个小碗放到我床头“苹果泥,我问过医生了,你是可以吃的。”

    我看着碗里的散发着苹果香甜气息的泥状物,因为氧化的关系,表面已经变成了棕黄色。

    “你亲手弄的”我抬头问他。

    任珉点头,把碗往我这边推了推。

    脑中又闪现出他拿着锋利的刀子,挑开苹果皮的画面,苹果慢慢变成一个人,长者和我一模一样的面孔,他还是拿着那把刀子,轻而易举地挑开那人的皮肉,表情还是一成不变的淡漠而专注

    我突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推开那碗扶着床沿干呕起来。

    眼角瞟到任珉的脚在靠近,我强忍着不适对他道“你别过来,请你出去一下,我想一个人呆着。”

    “不行,你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房间里。”任珉的手伸过来,我闪避不及,被他按住了肩膀。

    “痛”肩头传来刀割一般的剧烈疼痛,我皱着眉头大喊出来,我从不知道,自己能发出那么凄厉的声音。

    任珉终于松开手,受惊一般地看着我“真真,你哪里痛你到底怎么了”

    “出去,出去”我已经无力再想怎么回答他,只能不断重复这两个字。胃里的感觉稍微好了一点,我翻过身背对着他,费力地抬起手捂在耳边。

    我不知道任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护士来给我送药时,随口提了一句“任先生说他先回去了,请您好好休养,医药费他会支付,请您不必担心。”

    我点了点头,是啊,我的确已经不再担心了。

    今天这件事情,让我看清楚了一切。即使现在和以后的任珉,会让我有一刻的感动,甚至让我产生一些好感,我和他之间,也再没有重圆的可能。

    那些渐渐变得久远的黑暗回忆,其实并没有被遗忘,而是变成了我和任珉之间,一道永远无法填平的鸿沟。它会在某些时刻突然出现,然后勾起我对任珉所有的负面情绪,让我即使被他触碰一下都觉得剧痛,让我即使看到他都觉得难受。

    哪怕明知道错不在这个任珉,明知道他对我甚至比我曾经期待的更好,可心里的那道鸿沟太深了,我试着勉强自己,结果却是如今天这般的惨烈。

    所以,不该再有任何动摇了。

    33、33、开阔

    晚饭的点,崔牧生背着他的登山包回来了。一进病房就问我“任先生是谁我们报社的”

    我愣了一下,才想到他也许是听护士说的,要不然他现在应该还在我原先那间病房里,奇怪叶书真到底去哪里了呢。

    “不是,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同学。今天挺热的吧,你渴吗我帮你倒水”我转移开话题,作势要下床。

    “别,你躺着,我自己倒就行。”崔牧生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到我手边,然后又问我“普通同学会这么讲义气又是帮你转高级病房,又是帮你付医药费”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多问。”经过几天的相处,我和崔牧生之间已经很熟到不用客套了,我把他当做弟弟来看,他也喊我一声大哥。

    “是是是,不问就不问。”崔牧生很嫌弃地看着我被我放在一边的白粥“天天都喝粥,你不觉得嘴淡”

    我叹气“觉得又有什么用,除了白粥和小菜,他们什么都不给我。”

    “嘿嘿。”崔牧生窃笑着,拿出一个烤鸡在我面前挥了挥“怎么样,我够想着您吧为了躲过小护士们的眼睛,我可以把它和我尊贵的镜头放在一个包里的。”

    “你小子”油亮金红色的烤鸡,散发着浓浓的香味,我的唾液就这么汹涌澎湃地分泌了出来。“小崔同志,你可真是新时代青年的杰出代表”我摩拳擦掌,准备大快朵颐一番,好好慰劳清心寡欲了好几天的胃。

    烤鸡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我突然有些不舍下手,捧着烤鸡仔细端详了一番,还凑过去嗅了好一会儿。直到崔牧生笑话我跟没见过烤鸡似的,我才握住烤鸡的腿,打算正式开动。

    也就在此时,小护士好巧不巧,出现在门口。她的眼神极凶悍,嗓门儿跟用了扩音喇叭似的“三号房,你居然敢吃烤鸡”

    我真是后悔莫及啊,有了好东西干嘛不直接吃,看什么看,闻什么闻,胃能看吗胃能闻吗眼睛和鼻子凑什么热闹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烤鸡离我而去,被崔牧生拿去孝敬护士姑娘们,只留下我眼镜片上不小心蹭到的一点油渍。

    又熬过两天三餐白粥的日子,我终于被小护士们赶出,哦不欢送出了医院。

    临走前,我特意跑到收费处问清医药费的数额,打算回去后还给任珉。

    等回去以后,可以多参加些社交活动之类的,别总是家里报社两点一线,如果遇到合适的人,那就试着再谈一场恋爱,好好工作也好好生活,争取把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如此这般想着,心境也开阔了不少,甚至有点期待回去后的日子。那些过去的事情,就让它彻底过去吧,如果能断得干干净净,然后过崭新的生活,也是一桩幸事。

    出院的第二天,我和崔牧生两人,就坐着小出租车,颠啊颠地驶向汶川。

    按照计划,今天要采访的,是一个已经重建得很不错的镇子。

    下了车后,我便想和崔牧生分道扬镳,他去自由地拍照,我找镇政府和几户居民采访一下,约个见面的时间就成。

    不想崔牧生听到我的提议,竟一口拒绝了,还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说都是我带教老师,怎么都不教我东西啊”

    我哭笑不得;“你的摄影技术那么好,我哪里还有本事指点你,既然你要跟我去,到时候可别嫌闷。”

    我们采访的第一户人家,是一对年过七旬的老夫妻。他们有两个儿子和媳妇们都在南方打工,留下两个孙子给他们照顾。在地震中,他们的一个孙子被压断了腿,另一个孙子则因为在上体育课而幸免于难。

    采访进行得大体还算顺利,除了一个小小的意外采访刚开始没多久,崔牧生就开始抹起眼泪来。

    我根本就没想到这样一个阳光大男孩,竟然是个泪点极低的人。人家受访者老夫妇的情绪尚属稳定,他倒先来了这么一下,把屋里的气氛搞得有点僵,人家老太太还满屋子给他找擦脸的毛巾。不过他这反应似乎也不是坏事,两位老人家原本对采访还有些抵触,说的都是无关痛痒的话,见崔牧生哭后,竟掏心掏肺地和我抱怨起来,从对赔偿制度的不满到和儿女之间的矛盾,都一股脑儿吐了出来。

    崔牧生听着听着,哭得更大声了,我努力从他一抽一抽的哽咽声中捕捉老人不甚清晰的说话声,采访结束后,也觉得全身脱力,耳朵似乎都要幻听了。

    “人家说得好端端的,你干嘛哭啊”出了老夫妇的家门,我问崔牧生。

    崔牧生揉揉发红的鼻子“他们太可怜了,年纪那么大都没有儿女照顾,还要照顾小孩子小孩子也很可怜,那么小就少了一条腿,这辈子都是残疾人了。”

    我递给他一包纸巾“要哭赶紧哭,哭好了我们去下一家,这第一家还算是幸运的,家里人都还活着,待会儿有一家更惨呢。记者要都像你这样子,就不用采访了,和当事人抱头痛哭都来不及。”

    崔牧生笑了出来“叶大哥,难道你采访的时候就没哭过你应该采访过很多很惨的人吧”

    我想了一会儿,说“我还真不记得自己有哭过,你知道的,做新闻最重要的是客观,所以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少代入个人主观的感情。如果心里真的有难以排解的情绪,就把它转化为好好写稿子的动力、”

    崔牧生啧啧嘴“讲得头头是道嘛,要不我帮你联系联系,到我们学校做个讲座去”

    我往他背上招呼一下“去你的,臭小子打趣我是吧”

    说笑之间,我们来到第二户人家,一对开杂货店的中年夫妇家里。这对夫妇在地震中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幸好两人没有放弃,做妻子的最近又怀孕了。

    两夫妻拿出女儿照片给我们看的时候,崔牧生的眼圈又开始泛红了。我赶紧悄悄捏了他一把,让他收敛住情绪。

    崔牧生还算配合,依了我之前跟他说的,拿出单反和镜头来准备拍照。调光、调焦、调模式进入摄影状态的崔牧生宛若换了一个人,专注在相机上,丝毫不受外界的干扰。我总算放下心来,继续采访那对夫妇。

    采访结束,我看了看崔牧生拍的照片,又拿了他的相机再嚓嚓嚓拍了几张,然后才和夫妇告辞,走人。

    一出门,崔牧生就拿起他的相机翻看之前我拍的照片,看完以后带着一脸茫然问我“我拍的照片哪里不好了”

    “拍的很好啊,技术上无懈可击。”

    “那你后来拍的那几张是干嘛用的好玩”

    我拍拍他肩膀“小伙子,你拍的照片是不错,但是报纸上都不能用。”

    “为什么”崔牧生眨眨眼,有点儿像好奇宝宝。

    “报纸上的照片,是要为报道服务的,你拍的那些,是很精致好看,但是和这篇报道的关联不大。所以只能作为摄影作品,却不能做报道配图。”我干脆停下脚步,从他手里拿过相机,一张张对比给他看“你看,我们俩的照片,最大的区别就是信息量,我不会过于追求角度、灯光这些技术指标,我拍照的唯一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丰富报道。”

    崔牧生来回翻看了一会儿,说“那样岂不是很缺乏美感”

    “傻小子,”我失笑“记者这行,整天跟时间赛跑,有些场景这一秒还在,下一秒就没了。哪有那么多事件给你调整这个那个的,能拍清楚、能尽量反映事实就成。”

    崔牧生把相机小心地放回包里,嘀咕了一句“记者这行真麻烦,我决定了,不管我爸怎么说,都不要当记者,我要当一边环游世界一边摄影的旅行家。”

    我瞟了他一眼,摇摇头这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34、34、新生活

    在采访结束的时候,我和崔牧生遭遇了一次小小的余震。

    后知后觉的我们,直到大地从震动恢复到平静的状态,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

    刚把我们送出来的受访者,急急忙忙出来找我们,见我们无恙才安心下来,还笑着安慰我们“没事的,这种小震隔几天就要来一次,今天这次还算轻的,前两天震的时候,我正好在洗脸,泼了一身的水,直接把澡也洗了。”

    我对他笑笑“嗯,我们也算亲身体验了一回,回去写稿子就更有感触了。”

    受访者坚持把我们送到镇口,还帮我们找了辆靠谱的黑车。崔牧生一路上都难得地安静,直到车子发动起来后,他才突然蹦出一句“他们可真够淡定的。”

    “要不然还怎样天天担心这个,没几天头发都要全白了。我转头看向他,发现崔牧生这小子真是生得一副好皮相,就算是做出这样呆呆的表情,也不会显得傻,反而更添了一分可爱。

    “这个地方那么不安全,他们难道没想过要搬走吗”崔牧生看向我,眼里满是不解。

    我失笑,他到底还是青涩了些“哪有这么容易,他们的家在这里,赖以生存的田地或者产业也在这里,他们的亲戚朋友还在这里,甚至他们祖先和族人的坟头都在这里。如果要搬走,无论是金钱还是情感上,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可是”崔牧生嘟哝着嘴“可是这里发生过八级地震啊”

    “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能保证他们搬了个地方,就不会遇到其他灾难”我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窗外。昔日电视上满目疮痍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新建起的整齐房屋和平整道路。

    “我想,正因为在那么大的一场灾难中活了下来,所以他们才更明白生命的可贵,才会更认真地去对待未来。”我轻轻说了句,分不清这话是说给崔牧生,还是给自己听的。

    但随后的一段路,我都不再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地想着自己的事。想起上辈子那些梦想和遗憾,想起一些想见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见的人世事无常,或许下一个遭遇灭顶之灾的人是我,我真的应该抓紧时间,消灭掉几个未完成的愿望。

    回到上海后,我第一时间发掉稿子,然后去健身房接汪嘉文下班。

    见到我,汪嘉文的嘴张成了o型,他难得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我真恨自己没把相机带来,把他那张脸拍下来,以后用来要挟他。

    我还在幻想用照片逼他做茶香鸡或者腐乳肉的情景,额头上就冷不防被重重一敲。我回过神来,发现汪嘉文已经走到了我面前,一脸紧张地看着我“你这个臭小子怎么来了打了车然后发现忘记带钱了”

    我揉揉额头“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就这么不堪我可以特意来接你的,在家里发完稿子就直接过来了,一分钟觉都没睡。”

    “啧啧啧”汪嘉文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会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要不是知道用武力反抗的后果是被更惨无人道地镇压,我一定会在他头上也敲几下啊

    走出灯火通明的商业中心,穿过几条小路,我们延续着两人出门的传统项目找个大排档吃宵夜。

    点了啤酒和烤串儿,我掏出钱包,很豪气地挥了挥“这顿我请”

    汪嘉文挑眉“你在四川捡到皮夹子了还是买彩票中大奖了还是你其实是披着叶书真外皮的外星人”

    我的豪气顿时一泄如注“我都请客了,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吗”

    汪嘉文的表情很坦然“你要是想听好听的,路边找两个乞丐请他们吃饭,保准你听得耳朵出老茧。不过眼睛擦亮点儿,别找了假乞丐,人家月收入比你还高呢”

    我往桌子上一趴,唉,和汪嘉文斗嘴皮子,真是自取其辱。

    “你呀”汪嘉文拎着我的后领把我整个人提起来“你又拿衣服当抹布你要是注意一点儿卫生,把自己和你那房间收拾干净,想要我怎么赞美你都行”

    直到我们点的东西上来,汪嘉文才停止对我的个人卫生习惯的声讨,抓了一串鸡翅啃啊啃,我则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乖乖地先给他倒啤酒,然后才开动。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汪嘉文吐出两根骨头,抽出两张纸巾细细地抹嘴,然后说道。

    “啊”我一脸茫然地看着汪嘉文“什么什么事情我听不懂啊,我就是很久不见你了,想请你吃个饭。”

    汪嘉文拿吃剩下的烤串棍子往我手背上戳了一下“你现在不说,待会儿就别说了。臭小子,我还不了解你吗”

    我尴尬地笑笑,往汪嘉文那儿挪了挪屁股“别这样嘛,咱们哥俩好,这事儿怪不好意思的,我也只能跟你说,你就给我点心理斗争的时间嘛”

    “说不说”汪嘉文的回答只有三个字。

    “我说”我撇撇嘴“我就是想问你,你最近手头有没有什么性格不错的单身一号”

    汪嘉文一口啤酒差点喷到我脸上“叶书真你最近春天来了所以你春心萌动了”

    “怎么说话呢,什么春心萌动啊,你我可是两个青年爷们”我压低声音“咱们两个零号,整天窝在一起有什么前途,难道你打算一辈子自力更生啊”

    汪嘉文沉默了一会儿,面色严肃地说“叶书真,我总觉得你在四川吃坏了东西,你这状态,怎么就和去四川之前没一点儿像的地方呢”

    我“”

    为什么我会有这么一个热爱泼人冷水的室友呢

    35、35、回家

    汪嘉文简直可以去当预言帝,我在四川因为肠胃炎住院的事情虽然没告诉他,没想到还被他歪打正着地给说中了不过老谋深算的我当然还是保持着冷静的表情,决不能让他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叶书真,你又挤眉弄眼的在想什么”

    嗯我摸摸自己的脸,把有些歪的嘴移回正位“嘿嘿,没什么,我我做做脸部运动。”

    汪嘉文用“你很可疑”的眼神看着我,我只好屏气凝神,摆出任君采撷的大无畏姿态。

    “我认识的一号,要么就是已经有了稳定伴侣的,要么就是喜欢游戏人间的,没有适合你的。”汪嘉文看了我一会儿,开口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我冲他露出非常灿烂的微笑,然后说出我真正的目的“那咱们一块儿去参加交友活动吧,据我所知,本周六就有一个”

    “不去。”汪嘉文回绝得又快又坚定,让我准备好的一堆说辞瞬间没了用武之地。

    我就知道会这样从我认识汪嘉文起,每回拉他去参加交友活动,他都只有一个回答不去。无论我怎么说,他就是不去不去还是不去。

    我也猜想过,他是不是和在交友活动上认识的人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曾经,才如此排斥这种活动。

    可是,人不能总活在不好的记忆里吧,不主动出击,难道还等着幸福从天而降不成我经历了那么多才彻底想通这个道理,当然也要拉汪嘉文一把。

    虽然不好意思说出口,可我心里明白,我希望汪嘉文过得好,甚至比我自己过得更好。

    以前,汪嘉文每每拒绝,我便不敢再提,可今天,我偏要对他软磨硬泡,让他答应下来。

    “叶书真,你怎么跟个丫头似的,你要想去,自己一个人去不就行了,硬要扯上我干什么,你该不会连上厕所也要人陪吧”听听听听,连这种对我性别的质疑我都忍了,就为了说动他去。

    结果嘛汪嘉文这百炼钢,怎么禁得起我这绕指柔,这番争执,以他大喊一声“够了,我陪你去还不行吗你别念了,我耳朵都痛了事先说好,我只是陪你去,不和其他人打交道。”

    你看,早点答应不就好了吗至于要不要打交道,到了活动现场可不由你我得意地挠挠愈发厚的脸皮,往汪嘉文的杯子里再次注满啤酒。

    “嘉文,我一直在想,到底什么样的一号,才能搞定你。”

    “嗯,然后呢得出什么结论了”汪嘉文板着脸,显然是被我缠烦了。。

    我拍拍他的手背“我想不出,所以我特别希望你能快点找一个,然后把整治我的力气全都转移到他身上。”

    汪嘉文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他看向我的眼睛在黑夜里格外明亮,仿若天上的星辰。

    “谁被我整治,我就做饭给谁吃。”汪嘉文突然说道。

    嘶软肋被捏了,有点不合算啊我咬咬牙“罢了,为了你的终生幸福,我就牺牲口腹之欲吧”后颈被汪嘉文拍了一下“小子,想那么远干什么,吃肉吧你”

    他一手撑脸,另一手摸着手肘,头别开看向其他地方,正是害羞时常做的动作。

    我一下子觉得,若是能看到他与有缘人幸福长久,就算天天只能吃泡面,也是划得来的。

    第二天我休息,到商场里买了大包小包的保健品,去做另一件想了很久都没完成的事情。

    坐四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再转一个多小时的厢式小客车,回到从小成长的镇子。以这具身体的年龄算起来,也有两三年没回来了,家门口还是那条不宽的路,路两边的店面却大不一样,原来的小小一间理发店,变成了美容美发中心,价格翻了两番,我小时候最爱的早餐铺子,摇身一变成了沙县小吃。

    下午两点,路上的人不多。我慢慢走在路上,胡思乱想起曾经和父母的争执。

    那时的我,满心满眼只有任珉,明知道会伤他们的心,还死犟着不肯说一句软话,以为不妥协,才对得起爱情。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父亲临走前指着我的鼻子,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就别想进我家的门”

    我从未见过这样震怒的父亲,记忆中的他总是温文尔雅,一派浓浓书生气息,写一手挺拔有力的好字,常被母亲抱怨脾气太好。

    可当时的我,不懂他的伤心失望,心里的内疚矛盾,也被任珉的一句“委屈你了”所化解。

    我以为,我和他会长久的。我付出了那么多,上天怎么舍得不给我hayendg。

    所以我也憋着,逢年过节也不回家,自己打工赚钱缴学费,起初心里不是没有酸涩,可渐渐也就习惯了。到后来,和任珉分手之后,父母这个词于我来说,已经遥远到难以接近。

    碍于面子,生怕尴尬,我还是没有去看他们,就这么拖着拖着,过了好几年。

    讨厌,明明没有风,哪里来的沙子进了眼又酸又涨,难受死了

    从大路转弯进小路,眼前的一切都熟悉得恍如昨日。我还是那个背着穿着白跑鞋,跑跑跳跳去上学的年纪。

    一、二、三我在数到第二十五个步子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面前的房子。

    我真的是长大了,以前要走三十步才能到家呢

    房子看起来还挺新的,似乎最近才粉刷过。我一眼就看见自己房间的那扇窗,窗户上还贴着大大的变形金刚贴纸,虽然已有些斑驳。

    铁门旁边新安了门铃,我揿了两下,里面就传出人的应答声“喂,哪位”

    是母亲的声音。

    那些自以为收藏妥帖的情绪,一下子膨胀起来,心头被尖锐的酸和钝钝的痛轮番袭击。我就那么不可抑制地哭了出来,哭到连应答的力气也没有。

    门铃那边“喂”了好几声,然后便没了声音。院子里不知何时蹿出一只狗,对着我不停吠叫起来,我看着它和它脖子上那根铁链,突然觉得很嫉妒。

    房子的大门被打开,一个瘦小的身影跑出来。我咬住下唇忍着眼泪,看着我那苍老了不少的母亲,她比以前更瘦了,白头发也多了好多看见她踉跄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狠狠颠了一下

    “妈”放下所有面子不面子的计较,放下所有的负担和犹疑,此时此刻,我只想好好看看我的母亲,好好唤她一声妈。

    过去那些日子,错过的已经太多,那些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所遗憾和祈求的,我要一点点补回来。

    36、36、父亲

    久违的家,和记忆中重叠的摆设,我坐在小时候最喜欢在上面蹦跳的沙发上,一只手被母亲抓着,看着对面的父亲。

    父亲的表情有点奇怪,似乎是想要努力保持严肃,可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提。我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爸,妈,我回来了。”

    被母亲握住的那只手刹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攥力,我用另一只手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把手抽出来,然后站起,跪下。

    “爸,妈,对不起,我错了。”我停了一下,说“我错的不是爱上一个男人,我错的是为了爱一个男人,让二老如此伤心。”

    母亲的呜咽声响起来,她伸手要扶我,我对她摇摇头,看向父亲。

    若得不到他的原谅,我又有何资格在这个家立足。

    我和父亲保持着对视的姿态,父亲看我的眼神,让我想起小时候每每犯错,他就会这样看着我,不用说什么言语,我就会乖乖招认,乖乖认错。

    同样是目光犀利,父亲却从不会让我觉得寒冷和绝望。

    可是,现在的他,和小时候又分明有些不一样了。这样近距离地细细看着,我才发现他的眼里,已经有了更多柔软的东西。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用这种方式威胁他原谅我,可是面对这两个人,唯有跪在地上,我的心里才能稍微好过一点。

    “叶砾”母亲耐不住先开了口,还小小地推了父亲一下“你干什么呢,快叫他起来呀,别把孩子跪坏了”

    父亲慢慢闭上眼,然后再睁开,他微微抬了抬手“起来吧,别让你妈担心了。”

    他的表情,无奈里透出慈悲。

    我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我握紧他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膝盖上,感受着从小到大堪称最为亲密的一次接触,然后毫无顾忌地放肆流泪。

    晚餐很丰盛,我怀疑母亲把家里所有的存货都拿了出来,才做了这么一桌子十个人都吃不完的菜。

    饭桌上,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的,几问几答,也都礼貌到疏离。

    但我,已感到心满意足。

    父亲听说我在报社做记者时,微微点了点头,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我还有一件能让他不失望的事情。

    “小真,你现在”吃到最后,一直扮演旁听者角色的母亲突然问我“你有朋友了吗”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我们都知道,这个“朋友”指的是什么。

    我坦白“没有,现在是一个人。”

    母亲垂下头,叹了口气“你也到该定下来的时候了,要不要妈帮你去问问以前你毕竟年轻,现在长了几岁,也该为以后考虑考虑”

    “妈,”我打断她。虽然心里充满内疚,但我还是要把话说清楚“您别去问了,我不想耽误人家姑娘一辈子。”

    “可你”母亲还想说,被父亲拦下来“不用说了,孩子也长大了,他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处理吧。”

    这一夜,我是在家过的。我的房间被打理得很干净,根本看不出已经好几年没住过人了。

    晚上,我睡不着,坐在书桌前理书橱和抽屉,翻出大大小小的本子。读高中时候写的那些随笔,读得一会儿发笑一会儿伤感,还找出一张被藏起来的数学卷子,上面的分数惨不忍睹。

    抱着这些东西,我趴在桌子上想,如果我活过来的时间能再往前推几年,我能回到那个被母亲叨念着快去上学的年纪,一切都尚未开始,那该多好。

    那我一定会避开任珉,甚至在填志愿时就避开那所学校哦对了,我知道那年的高考题目,兴许还能弄个状元当当我会在另一所大学里,学习、生活,交不同的朋友,过完全不一样的日子。我不会再让自己,轻易得爱上任何人,更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完全为一个人左右

    呵呵,是我贪心了。

    第二天上午,我早早起来匆匆告别,今天只请了半天假,下午还得去报社上班。

    “有空多回来看看。”母亲准备了好大一包吃的给我“这些都是自己家腌的东西,你带回去蒸一蒸就能吃,别总在外面吃,又贵又不干净。”

    “嗯。”我抱了抱她“妈,您放心,现在和我一起租房子的朋友很会烧菜,我不常在外面吃的。”

    父亲站在母亲旁边,脸色还是严厉“好好写稿子,别辜负了报社对你的培养,别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

    “叶砾,孩子都要走了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吗”母亲瞪了他一眼。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抱住父亲,感受到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我在他耳边说“爸,您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

    背上感觉到安抚性的轻拍,我努力勾起嘴角,松开父亲。

    “孩子,要是找到喜欢的人,就带他回来给我们看看,”父亲对我笑了一下,说道“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好。”

    我愣了一会儿,很用力地点头“嗯,我会的,一定会的我会过得好的”强忍泛上鼻腔的酸意,我完全说不下去,再要开口,只怕哭声会先出来。

    这一刻,我真心地感谢上天,能给我这么一次活过来的机会,不管以后会面临什么,哪怕明天我这条性命就会被重新收回,现在能和父母解开心结,我也不遗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父亲节快乐大家原谅年少无知的小叶叶吧,人家是真心认错的呢

    过渡章结束,之后要回到正轨了,事业感情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37、37、讨厌

    从早上起,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等我提着大包小包回到报社,身上已经湿了大半。没办法,一把伞全用来给吃的挡雨了。

    更惨的是,办公室里的椅子还没坐热,就被主任发配去跑新闻,还是一条颇为骇人听闻的新闻一所大学的人造湖里,发现了一句浮尸。

    来不及打点自己了,我随便找了几张纸把头发擦了擦,然后就重新出发。打车到东北郊的大学,按照学生的指点,我很快找到出事的人造湖,顺便发现头发上还粘着纸巾屑。

    还好,指出这一点的是两个女生,要是个大帅哥,我怕是要更加无地自容了。

    人造湖周围,已经被警察和学校的工作人员围了起来,附近的学生刚有一点要靠近的趋势,就会被他们赶开。

    “不要围在这里,回去回去,都回去上课。”一个中年保安扯着嗓门大声嚷嚷,然后转身和一个老师模样的人说了几句话,后者眉头紧锁,表情看来很是凝重,八成是这里的头儿。

    我摸摸口袋,拿出记者证,然后向那人走去。听到我是记者,那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幸好他没赶我走。

    “我姓林,是负责学生工作的老师。”他自我介绍道“叶记者,你也看到了,我们也刚刚发现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我们还在调查中,你现在要采访,我也说不出什么来。”

    我献上一根烟“我知道你们忙,出了这种事情,谁心里会好过啊。那么现在知道这个学生的身份了吗是学什么专业的读大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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