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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香传之刺皇 第9节

作者:薯片拌饭 字数:17095 更新:2021-12-31 01:07:33

    刹那间,方显和施怀香的目光都投到了青晟身上。

    第37章 第37章 变故(下)

    变故来得太快,令人措手不及。一瞬间,青晟心头已是百转千回。究竟是他低估了方显,还是他高估了自己?

    “方显!你快放了怀香!”青晟大喝。方显阴恻恻地干笑两声道“二殿下莫急,方某不过是想寻个活命的法子。”说着,他稍微放松了勒紧施怀香脖子的铁链。骤然灌入的空气让施怀香一阵猛咳。好么,你是活命了,但你差点要了本少爷的命!

    施怀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到“你……你把我……勒……勒死在这儿……”他话还没说完,方显就接到“施公子放心,你现在和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不会轻易让你死的。”“那你究竟想怎么样?”“不若……”方显冲青晟挑挑眉“烦请二殿下先把我这脚链松开吧。”说着,他把腿分开,露出锁眼。他脚上系的铁链明显要比手上的粗得多,手上的他能挣断了,脚上的却不那么容易。

    青晟稍微皱眉,但脚下却开始动作。他缓步朝方显走去,直至施怀香觉得青晟快要贴到自己的鼻子。青晟冷冷地盯了方显一眼,那眼神令施怀香都不免一颤,而方显却只是一声蔑笑。施怀香紧张地看着青晟慢慢蹲下身去,钥匙在他手里“叮当”作响。

    突地,只听“噌”的一声,施怀香只觉得余光中有一道银光闪过,心知是青晟的软剑出鞘,顿时一喜,想到青晟能赶快把方显给劈了最好。却不知,他脖子上忽然一紧,甚至有种铁链勒进肉里的剧痛。施怀香毫无意识地随着方显手里的动作被扯得转了好几圈,哪里还分得清楚东南西北。只是模糊地感觉眼前剑影斑驳,剑气“簌簌”地刮过自己的脸颊耳畔。第一次,他觉得离死亡这么近。

    随着“当”的一声,施怀香终于停止旋转,就在他以为他自己已经逃出生天的时候,耳边响起的却是方显令人讨厌的诡笑“呵呵呵呵,殿下真是好剑法。还得多谢殿下祝我解锁。只是这方法用得不太恰当……”说着,他用力一扯施怀香脖子上还缠着的铁链,让他把头整个扬起来。“啊……”施怀香下意识地失声痛呼,青晟心头一紧,皱着眉头瞪着方显。

    原来,刚才青晟拔剑想结果了方显,却被他闪开了。不仅如此,随后他以快招连击方显,虽然方显不是全然无恙,但终究只是伤了他丁点皮毛,甚至有好几下都险些刺中施怀香。且不巧的是被方显钻了空子,借他的剑斩在了脚镣上。青晟深知他软剑的厉害,乃是由铸剑名家岐山游大师千锤百炼锻造而成。此剑韧劲极强,剑刃锋利无比。可没想到的是,这脚镣也是坚硬异常,当真出自唐乔之手的都非凡品。这样子两厢碰撞之下,竟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方显的脚镣应声而断,青晟的软剑上也豁出个巨大的缺口,此剑已是不能再用了。

    “不若殿下你往边儿上让让,施公子身骄肉贵,在墙上磕着碰着的多不好。”方显示意青晟后退,好让路给他出去。青晟无奈,弃掉手中的残剑往后退了两步,但眼光始终没有离开施怀香身上。这会儿施怀香仰着脖子稍微能喘过气来,出声道“哎哎哎,你也知道我身骄肉贵,碰坏了你赔不起。大不了你我做个交易,你放了我,我们也放了你。”“呵呵,施公子莫要更多废话,跟我出去便是。”方显从后面顶了一下施怀香的腰,推着他就往外走。

    青晟没了兵器,更要忌惮方显几分。虽然没出手,但方显走几步,他就保持距离跟几步。这么耗着,眼看方显拽着施怀香就要退出死牢的入口。方显拨弄机关打开石门,上方正好露出夏秋冬的脸。几人相视一愣,施怀香朝夏秋冬挤眉弄眼让他别轻举妄动,夏秋冬一瞧这情况心知不妙,朝后退了两步让方显出来,跟出来的自然还有青晟。

    四人三点连成一线在死牢门口对峙着。虽然夏秋冬百思不得其解以方显那三流的功夫怎么可能当着青晟的面儿掳了施怀香,但看二皇子谨慎的表情,其中必有蹊跷。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只要守着方显让他无路可逃便是。此时方显眼睛也是咕噜噜地转,暗想对策,寻机开溜。他可不想与两人硬碰硬,而施怀香就是他手上最大的筹码。相比之下,四人之中反倒是施怀香最清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链子缠在脖子上死紧,也不是自个儿想挣开就能挣开的。既来之,则安之。这会儿他倒不如一开始心慌了。

    仿佛过了很久,但实际仅仅一刻。方显忽闻身后小楼上窸窣,扭头一看,死牢四面的小楼上已经布满了张弓以待的守卫。原来是几人对峙的局面被每日循例往死牢一探的庐有序撞个正着。一见此处情形不对,赶忙调来守在外围的兵力小心地往四周小楼上围拢。但毕竟几人武艺在身,稍一留意就发现了。发现就发现了呗,庐有序索性招呼众人加快脚步,且统统张弓搭箭瞄准场中的方显。

    嘶,施怀香倒吸一口凉气,腹诽道大家伙儿可悠着点别乱射啊。“嘿嘿,看来,方某今天是插翅难逃了。”方显冷着脸自嘲到。“方显,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夏秋冬“噌”地拔刀相向。这句话施怀香听着耳熟,好像是话本里经常能听到的台词。

    现场气氛压抑,大家各自盯着目标却没轻举妄动。“把弓箭都放下,不然我要丞相公子陪葬!”方显大喝一声炸开犹如冻结的空气,语气明显不耐。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周围的守卫面面相觑,但都没有动作,像是在等上头人发话。“不能放!”说话的不是庐有序,而是一个更加血气方刚的声音。施怀香斜着眼睛一瞧哟,好你个施怀文,有你这么当兄弟的么?虽然施怀香心里明白若守卫们此时放下弓箭自己小命更加难保,但被这么多寒颤颤的箭头指着就是不爽。

    施怀香肚里牢骚还没发完,突然耳后听见“嘣”的一声轻响,尚未完全回过神来,就看见一支利箭乘着破空之势迎面而来。“怀香!”施怀香脑袋一片空白已经难以分清是谁在大喊,却明显感到背后之人稍有移动自己的身体想用以挡箭。

    青晟可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惊得神经一颤。来不及多想,已经运功蹬地而起,却苦无兵器能够够到飞射而去的箭。索性顺起腰间的碎银就以穿山之力飞射出去。但慌乱之下岂能打中。只有一小块碎银擦着箭身而过,让箭稍微偏了点方向。

    方显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主。箭势之快让他下意识地用施怀香作肉盾来挡,但难免心悸,手上力道自然就松了。这一动作被扑救而来的青晟看在眼中。于是,他右手为掌,劈出一道内劲希望可以劈落箭矢;左手为爪,想借势把施怀香从方显手里抓过来。

    只可惜,青晟轻功再强,也难快过飞箭。箭矢说到就到。施怀香闭紧眼睛使劲往后缩脖子。方显为避寒光,也是身体往后一仰,左手却把施怀香往前推了一把。施怀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陀螺,顺势一转,就要撞到箭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命不该绝,因为旋转脚下未稳,竟顺势仰倒。“簌”的一声,箭矢插入施怀香头上束发,而施怀香直接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

    施怀香屁股还未痛过,青晟已到。左手依旧抓他肩膀,使劲把他甩出战圈,顺带还纠缠了一把……呃……乱毛?“啊!头……头……”发!施怀香觉得自己头皮仿佛要被揭掉似的。好么!你咋比方显下手还重!

    那头,方显与夏秋冬已经战作一团。夏秋冬的武艺经过军队里的历练显得大开大合,架势十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劲头。一柄三尺钢刀舞得虎虎生风。那方显却苦无兵器,只得用手上还缠着的铁链充作武器抵挡。他较为擅使一双短剑这是众人都知道的,而且武功招式实属三流。所以铁链在他手上可谓乱甩一统,没有章法。但令夏秋冬心惊的是,饶是如此,方显并未处于下风,因为顺着铁链他能觉出方显内力浑厚,有暴溢之势。灌注于铁链之上,使之刚硬如玄铁,绵柔如韧带,很不好对付。

    这一切被青晟看在眼里,琢磨着如何能一击即中。忽闻一边小楼上一人声道“殿下,接剑。”青晟转身一接,是一把样式普通的长剑,但就手上的分量而言,却又不甚普通。“哟。”这剑施怀香倒熟悉的很,自家老哥的龙泉剑嘛,自从施怀文做了文职就没带出来过,今天倒是重见天日了啊。

    只见青晟拔剑而出,加入战局,速度之快,不负“快剑”之名。此时不是江湖武斗,可没有两个打一个胜之不武的说法。众人一心就想着把逃犯归案。“啊!”方显暴吼一声,喷涌而出的劲力让青晟与夏秋冬两人停步一愣,面面相觑不知这力道从何而来,感觉是方显内力翻了几倍。

    说时迟那时快,方显赤红了双眼,双掌齐出。来势汹汹,青夏两人竟不约而同地闪开了。方显不依不饶,继续纠缠青晟。反倒把夏秋冬落在了战圈外面。夏秋冬原本准备提刀再上,但青晟用眼神示意他暂时打住再伺机而动。场中便只留方显与青晟斗在一处。

    比之先前,方显出手更是急进,已经不是想逃出生天,而是想把青晟毙于掌下。周围众人看得冷汗直冒。庐有序已经顾不上数落刚才胡乱放箭的守卫,而是拽着袖子一个劲儿擦汗。那可是嫡皇子啊,少了根毫毛都担待不起啊。看那架势,若不是人多,恐怕已经嚎啕大哭了。

    青晟尽量避免与之硬碰硬,而是利用他高妙的轻功带着方显兜圈子。他已经瞧出方显神智不对,且气力渐弱,便思忖着把方显精力耗尽在一击必中。他右手挽一个剑花,然后收势于背,故意卖了个破绽给对方。方显见有机可乘,便击出右掌。青晟顺势右肩一躲,把运满内劲的左掌送出迎向方显的右掌。

    原本众人以为,两人比拼内力还得耗上些时候,不幸的还可能拼个两败俱伤。但众目睽睽之下,就见方显犹如一个断线风筝一样飘落出去,狠狠撞在对面的石墙上,一道血柱喷了一地。夏秋冬上前一探,方显居然已经气绝身亡。

    第38章 第38章 无奈

    得到这样的结果,众人皆是一怔。“哎,”施怀香过来拍拍还愣着看手的青晟道“你也不下手轻点……”施怀香这么说也不是责怪青晟打死方显断了线索,而是一种身上的高压骤然消失之后的虚脱造成的反应。他只是觉得方显死得……呃……死得不突然,就是死法有点突然。这样说或许很怪,但施怀香就是这么想的。比如他会因为被青晟耗尽内力而死,又或许会被乱箭射死。但实际情况,就像他们之前觉得低估了方显,而现在又惊觉更加低估了青晟。

    “我没杀他……”青晟低语,施怀香隔得近才勉强能听到。“都被你打得飞出去了,喏,尸体还在那儿呢,你还说你没杀他。”谁信呐!施怀香吐吐舌头。“我没杀他。”青晟转头看着施怀香,那神情看得施怀香一惊,他真的没有“杀”方显。“怎么回事?”施怀香问。青晟听他问的是“怎么回事”而不是“什么意思”,就知道施怀香是相信了他的话,于是道“这一掌,方显根本就没用内力。”“怎么会?”施怀香大骇。方显之前明明招招杀手,此掌当更是竭尽全力,怎么可能毫不使力,那不自己找死么?

    青晟穿过人群走到方显的尸体旁边,拽起方显的右手搭在脉上。施怀香看得神奇,这人都死了,还能摸到脉象?“哎,怎么样?”施怀香好奇道。青晟摇摇头“死了。”施怀香一撇嘴废话!这里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只见青晟站起身来,冲庐有序一拱手,道“庐大人,方显之死我觉得另有蹊跷,还望大人找人好生验验方显的尸体,有劳。”庐有序思忖一阵还没出声,倒是跟过来的施怀文先说话了“下官在太医院有旧,倒是可以让他来看看。”青晟听罢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迈步便走。施怀香连忙追上“你这是去哪?”“回宫,”青晟稍停,看他一眼“请罪。”

    施怀香一点就透他们原本是以下棋为借口偷溜出宫的。岂料在刑部捅了这么个大娄子,闹得人尽皆知他们来了刑部,还差点放跑要犯。所以,与其等皇帝兴师问罪,还不如自己先‘投案自首’得了。但是细想难免又是皮开肉绽的下场,施怀香一下就苦了脸。不去不行么?青晟像是知道他的心思,蔑他一眼你说呢?你还在我宫里“下棋”呢!

    俩人到御书房的时候,伺候皇帝的福公公冲二人使了个颜色,于是青晟与施怀香在门口“扑通“一跪,等皇帝召见。想到早晨才在这里受了皇帝赦免,这会儿却要等着领罚,便觉悲从中来,真道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此时当是祸福难料啊。青晟明显要比施怀香洒脱得多,也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面上亦无波澜。

    屋里能听到些响动,还有人声。仔细辨认竟然是庐有序的声音。施怀香瞥了一眼青晟这庐胖子动作还真快呀。施怀香竖着耳朵希望能从中探出些虚实来好一会儿应付皇帝。但里头声音断断续续,很难通过只言片语知道皇帝的态度。本来施怀香还想叫青晟一起听,凭他的功力,起码能多听他个几句。但青晟明显对里头的情况漠不关心,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也不晓得跪了多久,就听屋里皇帝朗声一唤“小福子”,福公公就躬身进去了。少顷,福公公背靠着退出来,跟出来的还有庐有序。福公公小声道“二殿下,皇上召见,”再看一眼施怀香“施公子也一起进去吧。”“有劳公公。”青晟与施怀香二人起身,庐有序往边上一步让出门来,却没说话,反倒朝青晟施过一礼就走了。施怀香心下奇怪,但当下也不敢多问,还是皇帝那头事要紧。

    根据施怀香的经验,他每次得皇帝召见皇帝都是同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为此,他觉得青晟那是深得遗传。这次也不例外。皇帝高坐案前,半睁着眼睛看他俩进屋。青晟泰然,领施怀香堂中一跪“请父皇降罪。”“你果敢击毙越狱凶徒,何罪之有?”皇帝神色从容,不像在说反话。嗯?施怀香心头一惊,皇帝这唱的又是哪一出?青晟心里也是同样的疑问,不敢多答,只待皇帝下文。

    “大理寺卿庐有序看管重犯不力,险引祸事,但念其此案督察有功,朕已降旨外放他到西河做府尹。”“什么?”施怀香惊呼脱口而出,引得皇帝射来一记眼刀,施怀香也是吓得马上俯身在地,但索性皇帝没有出言责怪。

    也难怪施怀香反应大,青晟也是堂皇,皇帝此举的意思是让庐有序给他俩的错误背黑锅么?西河是什么地方,在施怀香的印象中那是延昌西面边境一块鸟不拉屎的地方。把庐胖子放到那去?恐怕不出俩月就能变成庐瘦子!这会儿还不晓得那胖子在哪哭叻。怪不得刚才见庐有序表情怪怪的。

    “父皇,此事万万不可!”青晟心情复杂。他做事从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此次查案也是……嗯……颇有任性,这让无辜之人替自己背黑锅,的确难受至极。“方显越狱一事皆因儿臣而起,与庐大人实在无关,还望父皇明鉴。”青晟语气坚决,施怀香也呆不住了,道“其实方显能越狱都怪我技不如人,而且……”而且,我们才得宽释就又越权私自办案,可是罪加一等。施怀香说话不必青晟铿锵有力,声音越来越小,更甚之后的话干脆吞进肚子里。他希望皇帝就当记不得,何苦自己捅穿。

    “朕从来赏罚分明,此时圣旨已下,也没有撤回的道理。你们回去吧。”皇帝摆摆手就要他们走。青晟面无表情,但施怀香见他起身时拳头捏得死紧,该是心有不甘罢。但皇帝心意已决,又岂容他等违抗。唉……祸福难料,此时之状还真不知是福是祸。

    出得门来,青晟疾步便走。“嘿!你去哪?”施怀香拔脚直追,只是青晟始终不答。施怀香知道他心绪不平,就只是跟着,由他去了。

    施怀香原本以为青晟永远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没有什么事情能扰乱他的情绪。但今天,他倒是见识了青晟一点年轻人该有的血性。

    青晟这一走就直接去了坤宁宫。施怀香略微有些好奇他是不是想找皇后娘娘向皇帝求情。他确实猜中了目的,却猜错了结果。“背黑锅?晟儿,你当你父皇是惩罚了庐有序而放过了你?”皇后倚在罗汉床的靠背上,手里把玩着腰间挂的暖玉,和颜悦色地道。施怀香有些不明,但见青晟不做声,自己也不好做声。“你是关心则乱。怀香是这样,庐大人也是这样。你这是江湖作派,却不适于朝堂。”皇后提点道“皇上这样做就是在惩罚你。”

    施怀香恍然大悟,皇帝知道青晟江湖习气重情重义,不喜连累他人,于是外放庐有序就是给青晟敲警钟,倘若他做主子的处事不周则很可能遭致众叛亲离的下场。这惩罚确实比惩治青晟越权的罪而打个几十大板来得还要重。当然,这样的警钟又何尝不是敲与自己这些青晟身边的人的。青晟是皇子,是君。而自己始终是臣。君永远不会犯错,而臣却永远不能犯错。所以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要怎样做就都要考虑清楚。一着棋错就会万劫不复。这些道理施怀香以前也懂,但真正受此所缚,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施怀香转头看一眼青晟,自己都能想通那他一定能够明白。此时,青晟已经恢复常态,依旧云淡风轻。“多谢母后教诲,孩儿铭记于心。”青晟与施怀香朝皇后施过一礼,便起身告退了。

    此时天色已暗,二人踱步在御花园中。今日事多,施怀香觉得脑筋快转不过弯来,只想赶紧回府睡觉。忽见前方长廊上转出一盏宫灯,行到近前,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小太监朝青晟俯身施礼,并递上一张薄笺,上面仅有三个字,却让青晟皱紧了眉头。

    天命丹。

    第39章 第39章 大礼(上)

    四月十七,宜入宅,宜祭祀。

    日头甚好,今日施怀香是难得起了个大早,又命小三子仔细给自己着装整齐。他今天要去观礼。观什么礼?二皇子青晟的加冠礼。而自家老爹,当朝丞相,此次作为被选定的加冠来宾更是早早就盛装入宫,先做准备去了。

    施怀香记得上一次的加冠仪式还是去年大皇子青翊那时候。所邀的加冠来宾就是他外公骠骑大将军慕容庆。当时,施怀香作为皇后的亲眷陪在偏殿并未观礼。知道礼毕之后,皇后接受青翊跪拜时才得一见。比起自家老爹看着文质加弱质的身板儿,慕容庆虽然年迈,却是老当益壮,勇武非常。尽管如此,比肩之时,两人气势上倒是不相上下,一为当朝文臣之首,一为武将之尊,可谓各有千秋。不过慕容庆那时已徒有将军之名,确无军务之实了。

    此次自家老爹做青晟的加冠来宾是在施怀香意料之中的。名望,地位都再合适不过,更何况还是皇后娘家的亲眷。至于加冠礼之后,青晟就会被皇帝正式封王,入住王府了。

    眼看天色不早,施怀香得先进宫去给皇后请安,在随皇后移驾太庙观礼。他到坤宁宫时皇后已经被各宫嫔妃和宗亲家眷给团团围住。都是些来道喜的。大致意思就是二皇子学成归来,如今行过冠礼就算成年,必会在朝堂之上大放异彩得皇帝赏识诸如此类的。施怀香在一旁懒得插话,何况他也根本插不上。他自认虽然嘴上没毛但好歹是一爷们儿,与一众女子闲言碎语实在话不投机。吉时将至,坤宁宫一众人才在皇后懿驾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往太庙而去,场面令施怀香咋舌。

    太庙就在皇宫南门外以东,占地甚广。皇子行观礼,皇亲国戚,文武群臣会悉数到场,再加上外围的守卫和伺候的人,就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场面可谓宏大。

    按照惯例,青晟该是先跟着皇帝进太庙祭告天地与列祖列宗。再由他爹,当朝丞相施诚依次加冠三次,先后为黑麻布材质做的缁布冠,白鹿皮做的皮弁,以及红中带黑的素冠。礼成之后再去拜见母亲与兄弟姑姊。青晟的兄弟姐妹不多,除了大皇子青翊之外,也就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弟妹。三皇子青霖和皇长女青娣均是丽嫔所出。之前丽嫔回乡省亲,两人都跟着去了,也不知现在回来没有。至于最小的皇子青皓现下不过五岁,乃敬嫔所出,一直养在深宫,施怀香是见都没见过一次。在和众人见过面之后,青晟才会脱下最后一次加冠时所戴的衣帽,穿上玄色的礼帽礼服去正式拜见皇帝。这一趟走下来细节繁琐,按照施怀香的想法,就是不累死也得烦死。

    这会儿太庙前尽管人多,却不乱,臣公尽是按品级列队。施怀香越过人群一眼就瞄到立于阶梯之上的青晟。相隔甚远,施怀香也能看出他今日丰神俊朗,红光满面,这恐怕得益于两人日日相见,施怀香就是隔着再远,也能已习以为常地揣测青晟的言行举止。突地施怀香见青晟往这边看,也不知他瞧不瞧得见,眨眼一笑,反倒引来身旁皇后侧目。

    施怀香跟着皇后的懿驾朝太庙主殿越走越近,四周众人纷纷跪下行礼。而青晟身边的人施怀香也能看得见了,一是改穿玄色朝服的皇帝,皇帝边上还有自家老爹。再往近前,施怀香也不敢跟着皇后登上主殿长阶,而是在阶下一角跪下,用余光撇着阶上的动静。皇后给皇帝见过礼便要去偏殿等候,施怀香自然得跟着。可这会儿他倒是装起乖巧来,皇后知道他想凑热闹,也懒得管他。施怀香吐吐舌头,自个儿找了处视野好的清静地儿等着。那劲头,比起看戏也就只差喝茶嗑瓜子了。

    嗯,今天得出事儿,得出大事儿。

    “吉时已到,跪。”这便是仪式开始了,殿外众人悉数下跪。正殿内,只得皇帝与青晟二人,面对延昌列代先祖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延昌建国不过几十年,青晟的祖父便是开国皇帝,而在此供奉的也不过就是先皇的牌位以及先皇的父亲,追封的高祖牌位。

    青晟年幼时已然出宫。对深宫内院的生活的记忆也就停留在十岁的时候。其实,众人所不知的是,他每年都会悄悄回京与皇后见一次。皇后贤德,会仔细同他讲一些朝中要事。平日里,也时有书信往来。这便是为什么他对京城对皇宫对朝堂并不陌生,而又不被后宫陋习所累的缘故。

    他回宫已经三月有余。虽在朝堂听政,也负责国史编撰,但却并无实权。而加冠过后,便是所有成年皇子都会面临的转折,或外放历练,或留朝听政,自然较之以前会加入实务。

    青晟宣读祭文完毕,众人起身。皇帝退至一旁,换贵宾及礼宾上前加冠。只见礼宾手持托盘,盘中端放三顶礼帽。施丞相老成持重,上前拿过第一顶缁布冠冠于青晟的发髻之上。

    施怀香由于在殿外边角,里头的情况看不真切,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也只能看见跪着的青晟躬身行礼的屁股,好不没趣。

    忽地,没来由地关起一阵狂风,殿前广场上众人纷纷竖起衣袖遮挡。施怀香也被这风吹得有些措手不及。一边以袖掩面,一边眯起眼睛猛瞧。还没等他瞧出什么名堂,却听见身后“啪啪”几声脆响,待他扭头看来,却见太庙大殿几扇红朱大门已闭得死紧。施怀香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几步就要跑上台阶一探究竟,但忽觉有人轻拽自己衣袖……

    待众人从大风中挣开眼来,才忆起殿上还有皇帝。可是正殿紧闭,大家好生奇怪。平日里伺候皇帝的福公公这时也才醒过神来,原本他就站在台阶之上,主殿之外,离皇帝也就几步之遥,这会儿被门扉阻隔了视线不见了皇帝,错愕之余还是赶忙猫起身子轻轻敲了敲门“皇上?您还好吧?”他哪里知道,自己尊敬的皇帝陛下正被刚才还在托盘的礼宾以左手持长剑比在颈上,而此人右手也不闲着,反握一柄短刀比在施丞相颈上。把青晟逼到了难以还手的地步。

    s:加冠,中国古代男子二十岁行加冠礼,表示成年。此处在延昌的设定上是男子十八岁成年,行加冠礼。此外,原本加冠后会为男子表字,目的是为了让人尊重他,供他人称呼。一般人尤其是同辈和属下只许其字而不能直呼其名。但是考虑到小说中的称呼方便,以免读者弄混,所以就省略取字一项,就当延昌没有这一习俗。

    礼宾,也叫赞,是加冠来宾的助手。

    第40章 第40章 大礼(中)

    化妆成礼宾的刺客下手很快,短刀和长剑同时向内收拢,就要在皇帝和施丞相的脖子上抹上一下。青晟没有动,因为来不及,也因为没必要。只见施丞相的脖子上刚被拉出一道寸许的血口他自己便已经给予了回击。以一记简单的擒拿招式把刺客的拿短刀的右手向外折过去,虽然没办法一下打掉,但利刃已经无法再威胁自己脆弱的脖子。而皇帝则是一面用手臂格挡,一面快速推后半步,这半步足以让他在之后有余地脱离刺客的攻击范围。

    这样的变故明显让刺客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从他拔出兵器指向刺杀对象到收势的短短一个呼吸的瞬间,他的刺杀对象已经想好了对策并且能够化险为夷。这样的反映如果不是江湖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那就是已经防备在先了。很明显,皇帝和丞相不可能是高手,那结论便是后者了。但刺客接下来的风一般的极速攻击让另外三人同样大吃一惊。此刻施丞相和青晟已经同时祭出藏身的软剑与那人战作一团。

    丞相会武么?看那灵巧地窜上跃下的本事和长剑舞得披荆斩棘的架势,很难和施怀香脑中那个文质加弱质的书生形象联系到一起。但事实确是丞相不会武,那此时与青晟勇斗刺客的自然另有其人。能够把施丞相模仿得惟妙惟肖让人瞧不出真伪的全天下恐怕只得一人,那便是施丞相的长子施怀文了。如果说施怀香男生女相长得唇红齿白是遗传其母的话,那施怀文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形象就是遗传其父了。啧啧啧,谁又说过,二十年前的施丞相不是京城炙手可热的美男子呢?

    说回正题,青晟与施怀文两人联手与刺客打了个难分高下,而且他们很清楚,接下来将会是场恶战,因为交手之间由兵刃传导过来的刺客绵长深厚的内力实在令人咋舌。情况与当日对战方显时很相似。对手始终保持溢满甚至能够节节攀升的攻击力,就算稍有区别,那就是方显原本就是个三流货色,而眼前这个却本身就是搏杀的高手,实力只会比方显更可怕。

    归根究底,缘由都在于一颗小小的药丸身上,天命丹。何为天命?逆天知命。方显越狱当日,青晟从太医院的小太监手上接过薄笺的时候,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这是江湖传言中的一种秘药,也是邪药。来历久无可考,青晟也就只是听过,知道这种药能够在数日之内翻升习武之人的功力至极,然而等到散功的那一刻,此人必死无疑。所以,方显短短几日功力大增而又力竭死于青晟掌下就不足为奇了。但是此药从何而来?稍微有点脑筋的,例如青晟施怀香之流立刻就有了结果那便是当日方显使计扣下的,由他交与并私放的四名刺客们的药丸的其中一颗。这样的答案恐怕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因为,方显能吃,刺客也能吃;方显那种三流的功夫都能变得可怖成那样搅得刑部鸡犬不宁,那本来功夫就不赖的刺客还不晓得会爆发成哪样;更何况,方显是一个,而刺客是四个……得出这一结论的时候,施怀香已经张大嘴巴不晓得怎么吐气了。好不容易收起下巴嘘了一口气的施怀香瞥眼看了看青晟“你说……他们还来么?”青晟拧紧了眉头点了下脑袋。“啥时候来?”施怀香苦着脸。这也正是青晟想知道的,如果之前搞的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让刺客能够卷土重来的话,那事隔多日,为什么刺客还不现身?这着实是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们或许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够万无一失刺杀皇帝的时机。

    当夜,青晟和施怀香去了趟花娴雅阁。当然不是去喝花酒,而是去找万凤榆了解更多有关天命丹的事情。尽管青晟知道天命丹,但毕竟一知半解,可能还有很多是他们不知道的情况。青晟时有仰仗的凤榆姑娘在施怀香看来确实是一流的情报头子了,对天命丹可谓知之甚详。除了他们了解的能增长功力和导致猝死以外,还与服用时间有巨大的关联。

    一般来说,习武之人内气在体内循环一个小周天需要一昼夜时间,即内气仅沿任、督二脉循环一周。而循环一个大周天则需要一年,除却任、督二脉的循环以外还在人体上其他经脉上流走。人只有在小周天的基础上运内气行遍大周天,周而复始,循序渐进,才能达到练气化神的效果。可是,天命丹的用处便是加快气血在人体内的运行速度,缩短修炼内功的时间,所以在内功暴涨的同时,神经脉络无法适应便会持续损伤,所以经脉一旦无法承受满溢的内力,就会经脉俱断,功散人亡。

    “一个月,准确来说是一个月盈到月亏的时间,也就二十几天吧,服用天命丹的人最多可以坚持这么久。”万凤榆告诉青晟和施怀香,然后顿了顿补充道“人的功力高低是累积而成,所以,服用天命丹越到后期越厉害。”难怪刺客迟迟不动手,仔细算了一下,从刺客被放跑已经十八九天的样子了,方显吃了不过五天就闹成那样,那刺客……施怀香不敢往下想……“哎?那如果吃下去的分量不够怎么办?”对了,当日方显私下扣下一颗,又把剩余的三颗和了和分给四个刺客的事施怀香还记得。万凤榆闻言思忖一下道“这个就不清楚了,可能活不过一个月盈月亏就死了,也有可能功力涨幅有限,再或者便是运气时后力不足,力竭较快,实在不好估计。”呃……施怀香嘟起嘴来腹诽一阵嗯嗯,干脆就是那几个刺客活到这时候已经死绝了,一了百了呐。

    青晟才不会像施怀香一样抱着侥幸心理认为那几个刺客已经横死不会再来行刺皇帝,他最担心的还是他们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杀得他们措手不及。而这个某一天很可能就是明天。当日祭祖时候的情况青晟还历历在目,刺客功夫有限,但人数众多,虽然最后被击退,但我方也有折损。可是此时情况不同,哪怕刺客只有四个人,但个个都是怪物一般的决定身手,那将比人多势众更难对付,因为真正的刺杀往往只需要一剑就够了,一记极速的,挡无可挡的杀招。

    青晟在心里仔细盘算刺客可能出现的时间和地点。皇宫?可能性极小,不是因为守卫森严,对于绝顶高手来说那不算什么。而是因为要在偌大的皇宫找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何况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有谁能够在他下决定的头一刻猜到他下一刻会去哪儿么?皇帝在皇宫内能够待的地方太多,除非说在卯时直接去大殿之上刺杀,皇帝倒是一定在的,在上朝么。而刺客这么许久不动作恐怕也确是不会在皇宫里动手的了。那排除了在宫内就只有在宫外了。皇帝甚少出宫,而且还要能确定皇帝出宫指定会去的地方。青晟立马想到了自己要出宫建府的事儿。“皇子加冠在哪儿举行?”青晟问到。“啥?”施怀香傻愣一下,这与眼下的事情有关么?“皇子的冠礼……”青晟看他的傻样决定再问一遍,这次施怀香倒是答得快,还没问完就说了“太庙呐!你不知道?”“我知道,”青晟笃定地说“我还知道刺客接下来会在哪儿行刺了。”

    如今看来,一切的一切可都是被青晟料中了的。现下,他和施怀文要尽快把眼前这个制服,因为还有三个在等着他们。当然了,他们的准备还不仅如此。

    第41章 第41章 大礼(下)

    青晟与施怀文的武功路数可谓异曲同工,都来自于江湖,只不过施怀文的略多了些规矩。但是这都不影响他二人配合默契。青晟举剑攻上,施怀文则扫腿攻下。“唰唰”两柄利剑舞得风声作响,似织成一张剑网直往刺客身上招呼。刺客杀招尽显,左手长剑一寸长一寸强,右手短刀一寸短一寸险,更是凭借常人无法企及的雄厚内力,占尽优势。局势暂且僵持,谁也没占得便宜。

    皇帝立于战圈之外,紧盯战局,也不开门。此时门内尚且只有一个敌人,门外却有三个,这样的算数谁都能够算清。说起来,这施丞相是施怀文假扮的,皇帝却是货真价实的,毕竟假冒皇帝就算再情有可原,但也是冒大不韪的事情。

    话分两头,太庙正殿里头打得火热,而广场之上哪能没有动静。刚才那一阵妖风吹得众人都迷了眼,这会儿缓过神来也觉得事情不对了。尤其是伺候皇帝的福公公,连问了两声都没听见动静,更是心慌意乱。但这情况皇帝是有吩咐的,得赶紧去找太庙外潜伏的守卫前来救驾,还得去偏殿保护皇后和各宫娘娘,可谓责任重大。这福公公刚一转身要走,就见太庙院墙上飞身下来三条黑影,踏过人群朝自己扑来。哎哟妈喂!“刺……刺客……救……救救……救驾!”福公公尖叫这一嗓子的功夫黑影已经到了眼前,就在他眯起眼睛觉得老命休矣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提溜了自己的衣领子,“当”的一下,好像有人帮他挡了夺命一刀。福公公被拽得在地上“咕噜”滚了一圈,爬起身来,就见大殿周围已经围起了一众守卫,顿时才觉得心下稍安,赶忙跑走到偏殿通报皇后去了。

    这提溜着福公公的自然不是旁人,正是一直领兵在侧的夏秋冬。他领了一众守卫潜伏在各宫殿的暗处,一直按兵不动,就是等待刺客现身的时候能一网打尽。其实昨天二皇子青晟找到他的时候,他也被刺客会到太庙行刺皇帝的消息吓了一跳,而且还要他避过宫里原本会安排的侍卫再带一众人守着太庙,这根本就是会遭人猜忌的举动,自己即将是二皇子府里的人,再由自己带人围住太庙,要被有心人说成逼宫,也是不无可能的。但凭借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夏秋冬深信二皇子为人正直便答应下来。只是他手下兄弟人数有限,好在之后兵部侍郎施怀文领了皇帝的密旨,把之前从北营临时调派来士兵都允给他带领以解太庙之围,此事才算安排妥当。

    从刚才三名刺客飞身而来,太庙广场上已经是乱作一团,文臣武将皆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措手不及。惊骇之余,谁又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救驾要紧?还在愣神,便见四面涌出好多守卫,心下稍安,才纷纷四散开来,寻处躲避。也有几个勇武的武将,想冲上去擒拿刺客,但可惜入太庙时,须得卸掉兵器,此时实在无用武之地。倒是大皇子英武,见三名刺客来势汹汹,夏秋冬与众侍卫力有不殆,便抄起被打飞一旁的兵器,两步便登上高台,与刺客缠斗到一起。

    要说自先前刮起强风始,施怀香便失去了踪影,倒不是一旁避难去了,而是青晟给他分配了任务。他袖子被夏秋冬一拽,才忆起这手上更要紧的事,此事见刺客现身,刻不容缓,赶忙把揣在怀里的一个小爆竹筒摸出来用火折子点了。“嗖”的一声,一颗响炮直冲天际炸开了花。少钦,就听见太庙外围窸窣。然后,只见太庙宫墙上迅速围满了身着劲装的人,他们单膝跪在墙头瓦上,手里不拿弓箭,却拿了个奇怪的物件儿,是有成人臂长的一节竹筒,后面还有一根拉杆,有眼尖的大臣认识这东西,可不是唧筒么?京里走水时,城防用作灭火的工具,此时怎么在这儿出现了?实在滑稽。

    要说青晟他们此次是有备而来一点不假,既要防备刺客突袭,又要有完全的迎击准备。刺客凶悍,尤其是在服用过天命丹之后那更是以一敌百的功力,硬拼恐怕两败俱伤。所以,与其召集兵马以人海战术以强压强,倒不如兵不血刃的智取。毕竟人多则乱,现场众多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加上手无寸铁的武将,再冲入一堆武功平平乱刀混剑的守卫,光是想想,都觉得刺客不会趁乱得手那就是傻子。相比之下,从优便得智取,而奥秘恰恰就在这简单粗使的唧筒里。

    唧筒里灌注的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但说有多么神奇也没有,就是江湖中下三滥的蒙汗药的一种,也叫化功散。一般不入流的小喽啰都会带的一点傍身的东西。说是化功,又怎么可能真的将人苦修的内力轻易化去?不过是一种阻塞经脉的药而已。经脉不畅便会导致四肢酸软,使不上紧。药力弱一点不过就真气受阻但不防行动,药力强一点也只是瘫个两天,之后照样生龙活虎。这样不入流的东西,江湖中是个高手都不会中招,何况是专干刺客营生的。但妙就妙在刺客早前服用过天命丹。经脉血液流速快于常人,经脉受损,若此时用药导致其经脉阻塞,那自然就是爆血管的下场。过刚易折必然有其道理。

    青晟和施怀香以及施怀文、夏秋冬众人仔细思量过,若只将化功散以粉末洒出,很容易被风吹散而没有效力,可若将化功散化于水中,再用唧筒漫天飞洒,便很难躲避,虽然可能会殃及一些武将或者守卫甚至自己真气不畅而武功大打折扣,但毕竟不会致命。可是对于刺客就不同了,哪怕只是粘上一星半点,只要药力发作,那结果就是一个死字。

    思前想后,这样的方法损人也折己,同时风险也高。毕竟打斗之中数数难料,因化功散而折损功力之后本身也是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倘若刺客中了化功散却没有死,或者刺客堪堪避过了,再或者药力不够……这一切的未知数都将导致不堪设想的后果。但是比之完全依靠一众守卫豁出性命以肉相搏,这个方法至少可以减少杀戮,又有夺胜的关键之机。这将是赌上延昌皇帝人头的一场豪赌。

    就像现在,殿内局势僵持,殿外已现刀兵,虽然步步为营,但危机依然存在,只看之后如何才能化险为夷。

    施怀香立于墙头严阵以待,只等夏秋冬能带领部下将刺客逼入场中唧筒水柱可击到范围内,才好实施这化功散水阵,以求一击必中。这样的排布看似严密,但利在先机,若被刺客识破,凭他们的武功造诣,要想躲开或者击落这一众只持唧筒未持兵器的守卫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是把刺客逼入广场又谈何容易,即便夏秋冬人多势众,又有大皇子青翊帮忙,依旧徒劳。刺客的目标乃是殿内的皇帝,阻挡已是不易,何谈逼退。

    眼看殿外守卫人数不断减少,施怀香有些站不住了,就想要改变策略,敌人不过来那就自己迎上去,于是招呼了一队拿唧筒的人马往大殿包围。

    此时夏秋冬心中也是火急火燎。稍一不慎,只听身后有人大喊“夏防御”,立时察觉不妙,便是又一刺客已经冲入殿内,这足以破坏殿内原本僵持的战局。青晟的反应倒是极快的,突觉身后有人破窗而入,立马抽剑回身反击。施怀文这边少一战力,顿时处于下风,青晟那边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现下势微,也顾不得外面战况,青晟决心全力一搏。他收剑变掌运足十成内力向四周迸发而出,“轰”的一声巨响,太庙正殿的八扇红朱大门俱已变得粉碎而四散开来。连同殿外原本激斗正酣的众人也骇得回身躲避。殿外两个刺客倒是反应奇快,退着便飞身而起,脱出战圈。

    脱出战圈不要紧,却恰好落入了施怀香包围而来的大瓮。施怀香大喝一声“放!”瞬间清雨直下,一连串晶莹的珠帘在阳光下光彩夺目。两名刺客被喷了个满头满脸,行动一时受阻,恐怕也是没想清楚这如何飞过来的不是箭矢而是水柱。当先一刺客转头正对施怀香,怒目圆瞪,看得施怀香心下突地一跳,转背就开溜。他又哪里是刺客的对手,那人飞踏而来,立于挣钱挡住了施怀香去路。心下焦急,咋还没死呀?难道药水没效?就在施怀香心里头呼天抢地,但又脚软没力只能原地等着迎头一掌的状况下,“噗”有什么东西喷了施怀香满脸,他缩着脖子睁眼一瞧,一张黑布蒙了半边的大脸映于眼前,两只眼珠子已经充盈了鲜血,好像随时会脱出眼眶。“哎,哎哎……哎哟喂!”施怀香直接被这刺客扑倒在地,脸对着脸,还能感到鼻梁骨狠狠地撞了一下。

    好不容易把尸体从自己身上搬开爬起身来,施怀香立马吐出舌头打了个干呕,呃……腥!再放眼去找另一个已被淋到化功散的刺客,只见已经被一众守卫用长矛,扎成了刺猬,立在广场中央作了人柱。呃……再打一个干呕,恶心!

    见轻易就拿下两人,周围避出战圈的文武大臣都欢欣鼓舞,心下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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