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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香传之刺皇 第3节

作者:薯片拌饭 字数:53322 更新:2021-12-31 01:07:29

    之所以会选择花娴雅阁,那也是在青晟的考量之中的。今日一大早,楚秀就上门“请缨”,愿与怀香少爷同往。施怀香一琢磨,带着楚秀确实要比带着小三子行事方便。要在方显面前做戏,带着下人才能有少爷谱。而带个聪明的下人更是可以谱上有谱。楚秀机灵,而且肯定受了青晟吩咐,有事也能帮衬着。小三子觉得自己好像被主子嫌弃了,泪眼汪汪地送别了两人。

    施怀香出府后并没有直接去找方显,而是被楚秀带到了花娴雅阁。施怀香呆在庭院中正纳闷呢,却见楚秀朝一处内院一请“怀香少爷快进去吧,公子等候多时了。”施怀香一愣青晟也来了然后疾步过去推开门。果然,青晟正气定神闲地坐在里头喝茶,旁边还坐了一个美人,正含笑看自己。楚秀把门一关,识趣地走开了。

    “怎么回事”施怀香满脑子疑惑不解,怎么,身为皇子,一大清早就逛青楼青晟饮茶不语,倒是旁边的美人迈着盈盈碎步行到他跟前见礼“妾万凤榆见过施公子。”施怀香一惊,这名字挺熟啊然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这不是青晟的相好么

    仔细地端详片刻,这位“凤榆姑娘”真的是美人。不是说她五官如何精致细腻,但举手投足间姿韵卓绝,让人觉得或许这世间男子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而,施怀香却不若对着君莫离那般,初见就有亲近之感。相反,眼前这位美人让他觉得琢磨不透又高不可攀。而且,这位“凤榆姑娘”也并非妙龄少女,怕是已到花信年华。

    “凤榆是花娴雅阁的新老板,今晚之事还需要她多帮衬。所以把你叫来先见见,免得到时候你又捅娄子。”青晟悠然地道。这话后面半句施怀香听着刺耳,只是瞪青晟一眼。别的不提。“那今晚是由凤榆姑娘作陪么”施怀香也问得直接,哼,心疼你相好去吧。“呵呵”万凤榆掩嘴轻笑“怎好意思我这半老徐娘出来献丑,我自然吩咐了我这阁中的娇颜美人与施公子共度今宵。”万凤榆话中言辞露骨,略带调笑,说得施怀香有些耳根发烫。虽然他与徐同玉有出入烟花之地,但所见之女子都还矜持,多以抚琴作画为主,也没听过言语放肆的。故而当下对万凤榆有些招架不住了。万凤榆见施怀香颜色窘迫,反倒乐得更欢了。

    但她这一乐,倒让施怀香对她的看法有所改观这“凤榆姑娘”看似高不可攀,却并非崖上雪莲。而仿若怒放的刺玫花,大气又扎人。

    “咳”青晟掩面吭一声“你还是收敛点做好安排吧。”言语间像是也有一丝无奈。“公子吩咐的,凤榆自当竭力办到。”万凤榆说得信誓旦旦。“啪啪”一拍手,从门外推门而入两位姑娘。左侧一个着柳绿纱裙,右侧一个着鹅黄纱裙。两人容颜姣好,年纪看起来也才及笄。“碧晓,碧夕见过二位公子。”二人盈盈下拜。

    青晟看施怀香怎么样施怀香回看他,眨眨眼就那样。

    万凤榆道“她们二人并非一般的青楼姑娘。她们除了精通琴棋书画,还涉猎武艺,必要时,可保施公子安危。”施怀香心下了然哟,这是给他找了两个保镖么。但是自己堂堂男儿要两个弱女子保护,怎么觉着不太好听呀。但是,施怀香该有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能强出头的道理他清楚得很。所以,对于这样的安排,他还是欣然接受之。

    这该见的也见过了,施怀香顿时觉得底气足了不少。接下来就该是去请君入瓮了。

    s花信年华,女子二十四岁。

    及笄,女子十五岁。礼记内则“女子十有五年而笄。”

    刺玫花,同玫瑰花。古称。

    第26章 第26章 斗侍郎下

    这请君入瓮岂是说请就请得到的。施怀香算准了时辰去刑部门口拦方显,还让楚秀往里头递了帖子。那帖子可是他想了很久写好的,言辞恳切,就是施怀香自己看了,也觉得感动万分。可是方显却着人出来说什么公务缠身,施公子也无需为之前的事赔礼什么的推了个一干二净。施怀香恼得在门口呲牙。但是又不能像上次一样胡来,于是决定在门口等方显出来。不过当然不能明着等啊,他和楚秀转到借口一角,斜眼看着刑部的动静。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方显才露面。施怀香赶忙跑过去,还乐呵呵地打招呼“方大人,真是好巧好巧。刚才您公务缠身,怀香的礼也没处赔。这会儿您怕是清闲了,还容给在下一个赔礼的机会。”方显嘴一歪没吭声,脑子里在想着推脱之词。施怀香哪能让他跑了呀,赶忙过去架住方显的胳膊“侍郎大人就赏个脸吧,我还有点私事儿要跟您打听呢。何必这么见外呢。”经过上次的事,方显知道施怀香乱来,还准备好了要躲。可施怀香这一下抓得实在,搂上他胳膊就走,还嚷嚷着下人带路。

    “施公子,这不合礼法。”方显出言到。“方大人别见外嘛,都和您这么熟了。”施怀香完全一副耍无赖的样子。方显无奈不好以武力挣脱,正中施怀香下怀。

    少顷,三人就到了花娴雅阁。方显一愣“施公子,这”“嘿嘿嘿嘿方大人不必拘礼,大家都是男人,你知我知的嘛”施怀香一脸谄笑,表现出花花公子的做派。孰不知,今早他才在此被万凤榆逗红了脸。

    “施公子您可算来了。碧晓,碧夕二位姑娘等您好久了。”一个华服中年女子过来见礼。她是这花娴雅阁的老鸨,唤梅姨。其实这是青晟和万凤榆同他商量好的,让他摆出熟客的样子,或许能减少方显的怀疑。“这位老爷就是施公子的贵客吧,施公子一早就吩咐准备好菜好酒候着您了。”梅姨对方显也施一礼。“夫人客气。”方显还一礼,无甚表情。

    接下来,三人被梅姨引着穿过庭院。园中一派幽静,隐隐约约能听见从某处内院中飘扬而出的琴声。“方大人,这个地方不错吧”施怀香低声问到。“甚好,施公子好享受。”“嘿嘿,还望方大人莫向家父提及,怀香先谢过了。”施怀香故意露怯,百般讨好。方显淡笑不语,施怀香心下稍安有戏。

    几人进的一处内院名曰“晓夕”,正是碧晓,碧夕二位姑娘的芳名。此时,二人已迎出门口向施怀香等人见礼。她们依旧是今早的打扮,但看施怀香的神色已由陌生转为熟识,眼波流转略带一丝期盼,举手投足又显尽少女的羞涩。施怀香心下大呼厉害,若不是知道是事先安排,恐怕他自己也会错觉是否不知觉间真有如此两位红颜知己。“这位是我的贵客方老爷,今晚你们可得拿出看家本领来。”施怀香虽然脑袋晕乎,但正事还是要做。“必定让公子和方老爷尽兴。”碧晓,碧夕含笑为二人引座。屋内没有侍女仆人,楚秀很自然地为二人斟酒,仿佛习以为常。方显似乎没有之前紧绷了,神色安稳。施怀香看在眼里,乐在心头。

    施怀香决定乘胜追击,赶忙把方显灌倒便可为所欲为。施怀香举酒自罚三杯,说是为之前去刑部滋事一事赔礼。这一招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的把戏。要劝酒还得要表示诚意不是。施怀香对自己的酒量还是有信心的,不说千杯不倒,但一两壶酒还是小事。

    碧晓,碧夕也暂且不动声色,一人抚琴一人鸣笛,旋律悠扬而出,或快或慢,婉转悠长。施怀香闻声而动,跟着旋律摇头晃脑。是不是用余光瞥着方显。此时方显也是几杯酒下肚,脸色有些泛红,但眼神精亮,毫无醉态。

    屋内是一派悠闲自得之象,屋外确有着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夏秋冬带人包围了整个“晓夕”院落。因为方显身怀武艺,所以一干士兵还不敢靠太近。这些人都不是城防或者衙门原有的部署,而是不久前同夏秋冬一样从北营急调入京的人马。这样做也是以防有人因私忘公,节外生枝。

    众人把院落团团围住,院墙上更是张弓十数,瞄准门窗。虽然有点小题大做,却了保证万无一失。当然,这些细节施怀香都不知道,若是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十几张弓瞄准了,便是再好的酒也喝不进去了。至于院内,也有安排轻功好手听着动静,时时与外间保持联系。

    这个时候,青晟本来是不该出现的,无论是处于身份考虑还是安全考虑,他都应该回避在侧。但以他对施怀香的了解,难免要多花点心思。这会儿,他其实就在屋内。穿了夜行衣蹲在梁上一角。万凤榆对屋里的装饰有专门的布置,一簇湖蓝的纱绸由屋顶倾泻而下,正好挡住青晟的身影。所以,他只要调好内息,就很难被人发现。

    事实证明,这样的设计确实有效,屋内的几人都没有发现梁上藏了人,青晟乐得蹲在梁上看施怀香与方显二人你来我往地灌酒。

    四壶酒见底,施怀香打了个酒嗝。他发现这方显还真挺能喝。喝到这当头,还算神志清醒。嗯得换个法子了。施怀香对楚秀道“今晚喝得尽兴,让梅姨去取那坛三十年的状元红来。听闻方大人是进士出身,喝过此酒必定高升。”楚秀应是,然后出门找酒去了。然后施怀香又向碧晓,碧夕二人打眼示意,让二人近身伺候。这也是之前考量好的,暖玉在怀,扒起衣服来更显方便自然。

    碧晓,碧夕坐到二人身侧。一边为二人布菜,一边嘘寒问暖。鼻息喷入颈内,施怀香有些局促,但不好表现,强作镇定。然后偏头看方显,一副君子的模样。哎,不是说这方显没女人么,这会儿有女人主动投怀还坐怀不乱,真当自己是柳下惠啊。不会是这方显有什么毛病吧,比如类似太监施怀香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颇高。然后腹诽青晟,也不调查清楚,这方显若真有什么隐疾,就是十个八个女人一起上也未见得能手到擒来。

    青晟在梁上摸摸鼻子,纳闷怎么突然想打喷嚏。

    碧晓胆子大些,双手已经攀到了方显的肩上,状似挂住他的脖子。笑盈盈地往方显耳后吹气。方显看她一眼,伸出右手揽了下碧晓的腰“姑娘容颜娇媚,腰若扶柳。配我这匹夫之人,岂不委屈”“恐怕是大人嫌弃小女子不洁,才出言安慰而已。”说话间,碧晓眼波流转,惹人垂怜。

    施怀香看着二人互动,掂量着能否成事。但是看方显的样子,并不是不谙风月事。却见方显咧嘴一笑“姑娘高洁,又是施公子的红颜知己,方显岂能夺爱”“今日设宴专为款待大人,大人不必拘礼,尽兴便好。”施怀香还就怕他不中招,这会儿还哪管夺爱不夺爱啊。而且,这两个丫头又岂是好啃的骨头。“方某不过说笑而已,施公子何必当真。”说着,已经把揽在碧晓腰间的手放下了,更是用手拽下碧晓环住他脖子的玉手。哟,你这是逗我好玩儿呐施怀香气急,把杯中的余酒一饮而尽。

    此时,楚秀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个青瓷酒坛,想必便是那三十年的状元红。这是施怀香与青晟商量好的又一计策。倘若方显久灌不倒,便要下猛料了。这坛酒还是施怀香去一品楼精挑细选的佳酿。酒香浓烈,后劲也足。他自恃能喝半坛不倒,那已是相当好的酒量了。唉,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就是他和方显都喝倒了。但好歹有碧晓,碧夕两个清醒人不是如此也照样成事。验明正身的工作就交给他们了。施怀香自然不知,此时此刻青晟也在房中。

    施怀香起身接过酒坛,他自己有些醉意了,猛然起身,脑子就有些犯迷糊。他揭开坛上的盖子,浓香扑鼻。后又亲自为二人斟满酒杯,正准备举杯同饮,却听方显道“不若让二位姑娘和这位小哥儿都出去吧。施公子之前不是说还要打听赵小牛一事毕竟是衙门的内务,不便旁人在场。”施怀香不好拒绝,便让三人出去了。

    青晟觉得方显此举奇怪,但并未动作,只是静观其下一步动作。

    既然人都走了,未免引方显生疑,施怀香决定还是问上一问,于是道“小牛也关入牢中多日,不知何时才能放出来”方显答道“赵小牛乃皇上亲命严密调查的对象,此时案件尚未水落石出,实在是放不得。”施怀香觉得这方显说的尽是废话,却听他语气一转“不过,我也相信他一黄口小儿当与行刺皇上的重案无关,只待查清,我必定亲自将其送回府上。”施怀香觉得这话还中听。但想到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有些恼,于是道“既然方大人都开口了,那我就放心了。不若我叫人进来,伺候方大人在此暂歇吧。”说着就要叫人,却被方显拦住了“施公子且慢。说来今日公子相邀能一解前怨,方某也是满心欢喜。可是,方某确有不便行那暧昧之事。施公子的好意方某心领了。”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若你我二人再多饮几杯罢”方显眯起眼睛看施怀香,嘴角含笑。施怀香正在思度怎么逼方显就范,并未注意方显意味深长的表情。只是觉得这厮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好歹他酒还是要喝的,大不了就如原来的计划,直接灌倒了事。

    但是方显那抹笑却难逃青晟的眼睛。青晟心下了然难怪这方显能够美人在侧却坐怀不乱。恐怕仅仅是因为未能投其所好吧。说白了,就是这方显不爱女子爱儿郎。恰恰好,施怀香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儿郎中的“小美人”。

    施怀香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猎物,依旧端起酒杯朝方显道“既然方大人都如此说了,那今日定当不醉不归。”

    青晟有些哭笑不得,说不得现在到底是哪位君请哪位君入得瓮来。但他依旧保持原态,毕竟有他盯着,方显也只能看,却吃不着。

    方显也顺势端起酒杯。但毕竟有些喝多了,手上一滑,酒泼到了衣袖上。却不料衣袖上被灼出一片焦黑。方显一愣,忽地怒目圆睁,喝问施怀香“你要害我”“啊”施怀香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好么,这哪是猛药啊,简直就是毒药

    施怀香还在思忖这究竟怎么回事,方显已经暴跳而起,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就往施怀香身上刺去。施怀香心头大呼要糟,却不知怎的,下一刻自己已经飘到了空中。抬头一看,后脑勺磕到了青晟的下巴,施怀香又觉得腰上一紧。

    原来,青晟见杯中有毒,心中已知不妙。又见方显要对施怀香不利,于是赶紧拽住眼前的蓝绸翩然而下。及时搂过施怀香的腰,躲过一劫。

    此时,方显见青晟从天而降,知道不敌,于是想跑。青晟又岂能让他跑得容易。顺着蓝绸摆荡的势头,一脚踹中方显后心,把他踢得“邦”地撞在墙壁上,在地上一倒不起。如今也顾不得这个方显有没有验明正身了,就算是个真的,那刺杀皇子文书也不是小罪。青晟待得落地去查看那撞迷糊了的“方大人”。额头正中肿起一块,已经昏死过去。

    施怀香走过去就扒他衣服,别说左侧腰间有疤痕了,就是整个上半身都没有伤痕。反倒还白白壮壮的,不若套了官服看起来瘦弱。

    “嘿,你说把他放到这么容易,你偏要让我费这么大劲干嘛”施怀香呲牙抱怨。青晟不理他这不是要师出有名么。不过现在也好,虽然程序上有所颠倒,但结果不赖。

    这会儿,外间的士兵已经得了信儿,由夏秋冬带头破门而入。夏秋冬乍一见穿了夜行衣的青晟便是一呆。青晟尴尬地错开眼睛。好在别的官兵未必识得青晟是谁。恐怕只会认为是施公子的保镖之类。夏秋冬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就当没看见青晟,也不见礼。绑了方显就走。此事算是圆满完成。

    第27章 第27章 受罚

    刚才惊魂一刻吓出施怀香一身汗,酒也醒了。这会儿闲下来,心中还在后怕,倘若刚才那杯毒酒自己喝了或者方显那刀没能躲开,恐怕自己呜呼哀哉。施怀香哆哆嗦嗦地愁了青晟一眼,腿一软,就要做到地上去。青晟眼疾手快把他搂住站稳,道“刚才怎么不见你害怕,还敢和那个冒牌货独处”呃说不定就被吃干抹净了。当然,后面一句青晟没打算告诉施怀香。“嘿你还好意思说我。”这一说话施怀香就来气了“你蹲在房梁上咋不说一声还有那壶毒酒是怎么回事你这一手也太黑了吧。你就不怕我也搭进去”这火一上头,施怀香也不腿软了,甩开青晟扶腰的手,理直气壮地质问。

    “我没下毒。”说起这茬,青晟也是满腹疑惑,决心此事还要深入调查。“咦不是你”施怀香一怔“那不会是庐胖子如此心狠手辣吧”但是转念一想庐有序那肥头大耳的身形,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性格,怎么看也不像是手段极端的人。“恐怕此事还另有隐情。”青晟说到“不若你今天先回去休息。明日庐大人会先行初步审一审这个假冒侍郎。再报由皇上定夺。”

    “正合我意。”折腾半宿,施怀香累得全身发软。“走吧。”两人出得花娴雅阁的门口,青晟一个呼哨,“玄翼”就“呵哒呵哒”地迈着小跑步来了。青晟带施怀香上马,同乘一骑回了丞相府。

    施怀香兴许是吓着了,又累着了,倒床就睡。青晟于是不管他,索性策马去了刑部。他刚才同施怀香说明日再审方显那就是随口胡诌。庐有序到底要什么时候审方显其实他也不知,不过他猜想庐有序定当会在今晚连夜开审,然后明日一早呈给皇帝。青晟还没到刑部,就见夏秋冬在街角守着,见他策马而来赶快挥手示意。青晟心下了然,跟着夏秋冬从刑部的旁门进去。他一袭夜行衣不好由正门出入,而且皇子的身份也要避嫌。然而定是庐有序和施怀文估到他会来刑部,才让夏秋冬守在路口相迎的。

    二人一路避过守卫到了刑部死牢。毕竟那方显不是什么软柿子可以任人揉捏。而且现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还是秘密进行比较好。所以把他关入刑部死牢最为妥当。那个堡状建筑只有一条路通到地上,此时已经加强戒备,但有夏秋冬带着进去也容易。

    很明显,审这个假侍郎还是个力气活。众人折腾半宿,方显硬是咬牙不说,坚称自己清白,乃确是方显真人。搞的众人很是头痛。

    这茬暂且不提,再说施二少这头。施怀香可是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难得昨日死里逃生,今天又歇朝,不用去青晟那儿当差,乐得清闲。可还容不得他主动睁开眼,就听见小三子一嗓子吆喝自己主子起床,然后又“呯呯嘭嘭”一阵忙乱。施怀香睡眼惺忪,抄起枕头就砸向噪音源头。枕头正中小三子后脑勺,小三子差点栽到地上去。“哎哟,主子,您快起吧。宫里派了马车来接您,说是皇上召见。都在府门口等着呐。”小三子也不管弹飞的枕头,赶忙从衣橱里翻了件正装就往施怀香身上套。施怀香抓抓脑袋,啥皇上要见我然后他像是忽然清醒过来嚎一嗓子“啥皇上要见我”小三子也顾不得被震得两耳轰鸣,又赶忙扑到脸盆边拧了一帕子给施怀香擦脸“是啊,主子。马车等了老半天了。”小三子一脸郁闷。施怀香心下一颤难道是皇帝知道那方显是个假货了

    施怀香一进宫就直接给带到了养心殿,那是皇帝退朝之后处理政务的地方。歇朝的日子,皇帝偶尔会在这里召见外臣,商量要事。

    有小太监恭恭敬敬地进去报了,施怀香才让进殿。抬眼一瞧,除了皇帝,只得青晟一人立于殿中。这与他想象的场面大相径庭。

    施怀香跪下行礼,都不敢看皇帝。皇帝让他平身,听声音,皇帝他老人家情绪平稳,但起身时瞟到皇帝的脸,呃脸色发黑。施怀香悄悄咽一口口水,嗯,得知朝廷四品大员是个假货脸色不好看是当然的。看来得小心说话了。

    “朕问你,刺客一案二皇子青晟与你可有参与”皇帝声音毫无起伏,但施怀香却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这是问的哪出莫非有人参了青晟越权办案施怀香紧张地看一眼立于皇案一侧的青晟。青晟回望了他一眼,没有其余动作。施怀香心下腹诽我这参与的事可多了,您老人家究竟提的哪一遭啊这话问的,真是答是也不是,非也不是。

    “啪”地一声,一本折子摔在施怀香面前。“微臣知罪。”施怀香一惊赶忙下跪。“看过折子之后再知罪也不晚。”皇帝口气有些不善。

    施怀香捡起折子,一行一行看来,读至末尾,衣裳已被冷汗浸了半湿。正如他刚才所想,的确是参青晟越权办案的折子。除了他们私下夜探刑部和青晟上次在刑部听墙角的事不提,其余的凡是他们进进出出刑部又见过庐胖子的事都记录其中。至于昨夜擒拿方显的事倒是没有,恐怕是还没来得及奏。

    “施怀香身为皇子文书,辅佐皇子不利,又越权查办刑部重案,该当何罪”皇帝喝问。虽然此前有想过这一出,但事到临头,施怀香却被问得哑口无言。“辅佐皇子不利乃有欺君之嫌,轻则流放,重则斩首。”皇帝怒目而视。施怀香已经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咋就这么背还以为昨天死里逃生,岂料今日又羊送虎口。施怀香张口想狡辩“启禀皇上,青二皇子与微臣确有出入刑部,也见过庐大人,但都事出有因,还望皇上明察。”施怀香突然觉得自己平时咋就伶牙俐齿,对着愤怒的皇帝却显词穷。

    一旁青晟抿嘴思度一阵,也跪下道“此事儿臣是思虑不周,不知避嫌,才会引此误会。儿臣与怀香参与其中也是机缘巧合,父皇问过庐大人便知真伪。”

    “呵呵,”皇帝冷笑一声“你等与庐有序,施怀文一唱一和。我看是他俩的官也不要想做了。皇子无授权不得办案,他二人明知故犯,过错犹大呀。”

    “此事却与庐、施二位大人无关。当日儿臣与怀香被误抓入狱,才被牵连其中的。儿臣不过是向二位大人一吐疑虑才觉察刺客案另有蹊跷。儿臣实乃无心之失,无意越权办案。且儿臣并非为一己之私而滥用皇子身份,强行非法之事。所以,儿臣确有失误之过,而非故意之失。二位大人也是被儿臣所累,望父皇明察秋毫,切勿牵连无辜之人。至于怀香,他或有规劝辅佐不利之责,但儿臣也有御下不严之错,还请父皇思其年幼从宽责罚。”青晟娓娓道来,心里却也慌张,只是面上不显。或许

    “言下之意,便是你一人之责与人无尤”皇帝反问。

    “儿臣所言非虚,甘愿领罚。”青晟磕头在地。

    “如此,你与施怀香便自去宗人府各领十板,且闭门思过,得朕谕令才可获释。”意外的是皇帝并没过分追究,与方才的流放砍头相比,打板子思过已是轻得不能再轻的惩罚了。施怀香长出一口气,与青晟一起领旨谢恩,才出得门来。心中依旧惴惴,这事儿就算完了

    抛开出门的两人不提,皇帝倒是坐下饮了口茶,才移步入了内堂。内堂的软塌上正靠着一人,身着宫装,襟前绣凤凰展翅。此人见皇帝度步进屋,赶紧起身行礼。

    “皇后就不必多礼了。你看刚才朕这下马威给得如何”皇帝言笑晏晏,与先前判若两人。皇后迎过皇帝坐回榻上“刚才皇上要打要杀的,瞧把怀香小孩儿吓的。”皇后嗔一句,毕竟施怀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恐怕还没受过这等委屈。“不是有咱儿子顶着么小孩儿就是要多捶打才成大器。做错事而不自知才后患无穷。”“皇上有理。”皇帝又继续说到“只是青晟那性子,爱惜臣下是好,但事事包揽上身却犯大忌。朝堂不比江湖,交心不易呐。皇后还要多留意些才好。”“臣妾知道。”皇后口上虽应承着,心里却有另一丝忧虑亲爱的皇帝陛下,您刚才那出戏可未必骗得了咱儿子

    第28章 第28章 智审方显上

    再说回施怀香与青晟二人。二人出了养心殿,施怀香还抚着胸口觉得委屈。也不晓得是哪个挨千刀的给皇帝上折子,害他差点小命不保。但是想想平时,青晟同庐有序也算小心的了,虽然一唱一和,但却不料还是被有心人给看了出来。最要紧他都算奉命行事,却也落个辅佐不利的罪名,有冤无处诉呐。

    施怀香猛然醒悟之前自家老爹提点自己看清局势,理清同青晟的君臣关系,身为臣子要有臣子的样子。现在想来,倒觉得自己老爹那真是神人在世,未雨绸缪啊。嗯难道自己老爹还有别的意思莫非是要自己要么慷慨就义,要么知难而退

    嗯嗯,施怀香开动脑筋使劲琢磨,却听见青晟的声音从前面悠悠地传来“今天之事你怎么看”“能怎么看,就是我俩被盯上了,该收敛得了。”施怀香两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你真这么想”青晟追问。“那你怎么想”施怀香有点恼。他现在就像胀满了气的皮囊,一戳就爆。

    “今日之事或许给你我开了方便之门。”青晟一挑眉毛。“此话何解”施怀香越发不明白了。“今日皇上的做法看似是责罚,却是给我们鸣了警钟。有百利而无害。”青晟停一停,注意是否隔墙有耳,然后小声道“其一是折子有蹊跷。上折子的人没有落款,批折子的人没有批注,你以为何解”施怀香心里稍一思忖“难道折子不是御史台上的,而是有人私下递的而且皇上的意思是留中不发”看青晟的表情,施怀香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那皇帝让他们看留中不发的折子意思就挺明显了私下处理。而私下处理的结果就是挨板子还有闭门思过。

    “那其二呢”有其一就有其二么,至少施怀香是这么认为的。“其二就是在给我们提醒。说你我行事尚有漏洞,不够谨慎,依旧会给人抓住把柄。稍后行事需加倍小心。”青晟转瞬又道“我甚至怀疑,是皇上自己在我们其中安插了眼线,有事便向他奏报。”“那照你这么说,皇上是即盯着你,又纵容你,这算哪门子事”施怀香不解。“咳”只怕是父皇觉得自己行事还嫩,不放心呗。这话青晟自然是不会和施怀香说。

    “那你说还有方便之门呢”施怀香决心问到底。“那便是其三,你我二人因参合办案一事受罚,此事就再难落人话柄,便可就此揭过。而且你我都去闭门思过去了,那就可以完全避嫌,不可能出现在一些不该出现的地方。”青晟这话说得再清楚不过。“比如刑部”“聪明。”青晟举步继续前行。施怀香赶忙跟着去领板子去了。

    施怀香觉得自从青晟出现之后自己就没好过,而且受罪的都是屁股。虽然十板子不多,但是挨下来还是生疼。当然了,打板子这种事里的猫腻施怀香还是懂的。真要打得重,就是十板子也是会被打得半残。像他这样只是被打出两坨淤青的,恐怕挨的是空心板子。不过话说回来,皇子和丞相家的公子亲自领罚,谁敢下狠手啊。不过嘛,这戏还是要演足,挨了板子,施怀香就“乖乖”地回家躺着了,养精蓄锐,今晚还有正事不是据青晟说,昨晚对方显审问无果,今晚还得继续。而且得换个法子了。

    入夜,施怀香早早把小三子哄去歇了,然后悄悄地从相府的角门摸出去。青晟在门外好像已等候多时。二人也不多言,运起轻功,便朝刑部衙门奔去。这会儿是万万不敢骑马的,下午的板子虽然打得不重,但毕竟被打得淤青,骑起马来上下颠簸可不好受。到了衙门,两人踏着房瓦就翻了进去。刑部衙门来来回回这么多趟,可谓驾轻就熟。

    自从昨日秘密逮捕方显之后,庐有序使着夏秋冬把刑部的守卫部署做了些微调整。由于死牢设计巧妙,所以死牢外围一向无人看守,只是内部每一层根据情况安排了守卫。但因为方显之事尚未公开,所以就他被关押的死牢第二层,也就是之前所谓的“刺客”被灭口的那一层没有安排任何守卫。至于整个刑部的守卫布局,则依旧外紧内松,只不过是外头更紧,里面更松罢了。

    施青二人仗着轻功不俗,直接就进到死牢处,开启机关熟门熟路地摸进去。刚进到最底层,就看见夏秋冬处在那儿朝二人挥手。咋了施怀香眨眨眼。夏秋冬迎过来抱了抱拳“殿下,依旧没招。”青晟听了也不惊讶。又听夏秋冬继续道“他还一口咬定使我们在花娴雅阁下毒害他。”哟,这方显嘴巴够硬呀。嘿,我们下毒害他那我还差点搭进去呢。施怀香一通腹诽,嘴巴憋得老远。“无妨,不若我们再演出好戏给他。”青晟像是早有主意了。施怀香知道是什么主意,来时的路上二人已提前商量了一番。

    两人拽过夏秋冬把计策小声说了,夏秋冬颔首表示明白。“现在还有谁在上面”施怀香问到。“暂时没人了,原本只有卑职在此看守。庐大人与施大人正在整理公务,稍后才来。”夏秋冬答道。“嘿嘿,正合我意。”施怀香摆摆手“我先上去了,你们看着点儿时候。”

    施怀香来到关押方显的第二层。难怪夏秋冬敢肆无忌惮地到处乱跑,方显的四肢正被铁链悬起整个人挂在在堂中,与之前被吊在房里的“刺客”一个样子。更甚,他腰间套了一尺宽,五寸厚的铁圈,铁圈上还延伸出两条铁链焊死在墙上。哟,果然是重犯哪,待遇就是不一样,被挂着的地儿都要宽敞些。而原本放在堂中的刑具架子也都移到了边上。

    施怀香瞅了瞅方显的样子,倒没有被搞得面目全非,只是神情憔悴得很,恐怕是受了些不上皮肉的刑罚。坊间流传的宫廷用刑秘法施怀香也听过不少,谁说折磨人一定要让人瞧出来不是表面瞧不出来的可能才是真真儿狠的。

    不过这次倒是没有施怀香想得复杂。其实几人压根儿就没对方显用刑,秘密是出在他腰间锁的那条铁腰带上了。虽说那铁腰带有铁链子拉着,但并非是拉直拉紧的。铁链要比墙到方显的距离略长,如此,那铁腰带就不是吊着方显,而是直接压在方显腰上。铁腰带可是玄铁打造,重量可想而知。于是,方显从昨夜到今夜挂在这儿整整一天了,饶是他有武功傍身,这会儿他也只觉得腰都快断了,动也懒得动弹。

    方显听见动静扬起脖子,就见跟前一个青影,定睛再瞧,这不是那蒙骗了自己的小子又是谁。登时,方显怒目圆睁,直勾勾地瞪着施怀香。施怀香不以为意,还扬起一只手道声方大人,晚上好。嘿嘿,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虽然不能真把你怎么样,但是说说风凉话什么的,施怀香还是很在行。看到方显这个杀人不眨眼外带坑蒙拐骗,而且祸国殃民的坏蛋如今被挂在这里,施怀香心里别提有多爽了。正所谓面由心生,施怀香此时一副小人嘴脸,反倒看得方显觉得头皮发麻。亏得青晟不在,不然定会鄙夷施怀香究竟是从哪只眼睛看出方显如上罪状来的。

    “听闻方大人还没招供倒是硬起得很。”施怀香一撸嘴,摆出一副闲聊的架势。“不劳施公子费心。”方显倒是没有不理不睬,挺让施怀香意外。“我能不费心么,好歹昨晚我们同饮同醉还称兄道弟来着。”“呵,是方某看轻了丞相公子的手段,自作自受。”方显嘴角一丝蔑笑“倒是未能如公子的愿中毒身亡,实在抱歉得紧。”“嘿,这你可冤枉我了。酒里头的毒可不是我下的。真要你的命,你这会儿就不会吊在这儿跟我说话了不是”这事可是真要说清的,正是那一杯毒酒打乱了计划。孰不知,这杯毒酒或许更帮了大忙。

    “方大人会不会有些糊涂呀,这下毒之人是另有其人也说不定呀”施怀香眨眨眼,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呵呵,施公子莫要套我的话。”方显显然不中计。“方大人不领情就算了,真不晓得你这是为了谁这么视死如归的,也不晓得人家领不领情。”施怀香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心头却在着急,你说这人咋还不来呐

    第29章 第29章 智审方显下

    这白天不能说人,夜里不能说鬼。施怀香背对的楼梯口忽地转出一个黑影,走起路来悄无声息。施怀香是没发觉,可方显却看得分明。来者裹在黑衣之中,只露出两只眼睛。此时目露凶光,看得方显心头一凛。

    “唉,我说方大人”施怀香还想接着和方显没话找话,忽觉方显神色有异,扭头一瞧,身后不远竟站了一个黑衣人。当下心惊。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见被施怀香瞧个正着,扬起手中长剑就朝施怀香刺来。“嗷”施怀香惊嚎一声,举步便闪。这会儿他可清醒得很,不像昨日酒后动作迟缓。撒开腿来,在堂中上窜下跳,开口就要叫人“青”那黑衣人又岂是好相与的,比施怀香的动作还要快三分。仅仅三招,剑尖便没入施怀香的心口,回剑而出,带出的鲜血甩了方显一脸。

    施怀香便倒于方显的下方,饶是牢里灯光昏暗,方显也能瞧出施怀香胸部的剑口干净利落,正往外汩汩地冒血。恍然觉得自己脸上的血依旧是热的。

    施怀香似是心有不甘地再吐出一字“晟”便闭了眼睛。

    变故发生得太快,方显都来不及晃神,刚才还活生生在自个儿面前说话的人转眼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此时,方显已觉得心神俱变,口干舌燥说不上话来,只仰头看着黑衣人“你你”了半天却没有下文。

    黑衣人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方显。方显缓了好一阵,总算能找着自己的舌头了“你你是来救我的”忽地,像是想到什么“还还还是来杀我的”“”黑衣人不答话,只是抬手看着手中的剑,又蔑一眼方显。尽管方显瞧不见黑衣人面巾下的表情,但他能明白知道黑衣人在笑,冷笑。

    “当日我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我放你们一条生路,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从此两清,各不相干。今日之事,尚无定论,我又岂会说多余的话自找麻烦。而且我本非是背信弃义之辈。若你助我,我必感激。若要杀我灭口,又岂知我不会留有后招”方显确实有做官的本事,沉口气就赶紧给自己找生路。

    黑衣人像是觉得方显废话连篇有些不耐烦了,举剑就要刺向方显。方显立马提高了声音“别别别别你不知道我把给你们的东西换了么”最后几个字方显已经是用嚎的了,急得他眼睛鼻子差点没凑到一堆去。方显明显感觉剑气顿了一顿,缓缓睁开眼,就瞧见剑已经指上了自己鼻子尖,不过好在停住了。“换换我换了你们就不怕完不成任务上头怪罪么”

    方显松了一口气“你们不过是听命于人。这样,你救我出去,我把东西给你们,怎么样”黑衣人眯起眼睛盯着方显,方显正觉得有戏的时候,那黑衣人却又抽回手中长剑,重新蓄势而出。妈呀我命休矣方显知道刚才的话都是对牛弹琴了,便缩紧了脖子看能不能晚点儿挨上这剑。

    “你是何人”一声男子暴喝在方显听来就是天籁,眨动的灯光背后射出的一人那简直就是菩萨下凡。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显曾经的下属夏秋冬。黑衣人的剑也硬生生地从方显脸上直接就拐了方向迎上夏秋冬的一记重击。却在方显脸上直直就拉了一道血痕。

    方显这会儿还哪顾得上脸啊,专注地盯着二人电光火石般你来我往。夏秋冬也不求一击便能击倒黑衣人,只把黑衣人往入口既是出口处赶,力保方显在危险以外,不会被黑衣人有机可乘杀人灭口。方显瞧出夏秋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但好在黑衣人已因一时半会儿无杀方显之机而萌生了去意。方显知道自己这条命暂时保住了,又听夏秋冬口中喊一声“殿下”,看来是二皇子青晟到了,更是觉得整个人都松软下来。此时他也懒得瞧众人火拼,再说想瞧也瞧不见了,几人已转出了方显的视线外。就听见“噼里啪啦”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有守卫闯入的声音。

    “怀香”方显都不知道具体过了多长时间,听见这一声才忆起自己身下还躺着一个。就见二皇子一脸焦急地跑过来抱起怀香的尸身就走,瞅都没有瞅自己一眼。对于施怀香,方显还是掬一把同情泪的,无辜被人刺死于剑下。虽然说不上天妒英才,但到底是红颜薄命啊。唉

    转眼,夏秋冬就回来了,守在一旁,面色凝重。少顷,庐有序也到了,后头还跟着二皇子。几人脸色都不好看。那是啊,搭上个丞相公子还不晓得施丞相会如何震怒,又会否在朝堂上掀起动荡这都很难说。

    “方显,你串通歹人,谋害丞相公子,皇子文书,你该当何罪”庐有序首先开口直接问罪,明显不想多费唇舌。方显经今日之事至此也是惊魂未定,忙道“庐大人,此事方某着实冤枉。那黑衣人欲取方某性命,施公子也是无辜遭殃。”“方显,你谋杀朝廷命官在先,冒充在后,如今勾结刺客,祸乱朝堂,恕罪并罚你个凌迟之罪也不为过”庐有序显是气急,浑身肥肉乱颤。

    此时方显哪还敢犹疑,道“事已至此,各位大人想知道的方某必定知无不言,但方某只求留我一命。不知二殿下是否应允”很明显,方显已经把青晟当作救命稻草,但求一线生机。只有如青晟的皇子地位,或有法子能保自己平安。

    “此时,你以为你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青晟背手侧立,语气冰冷让人发怵。“我知道的事情对各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我也是迫于无奈才误入歧途,实在是非我所愿,还望二殿下明察。小的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若对殿下有所裨益,殿下留我一命又有何妨”青晟只是听着,没说话。方显继续道“而且此案皇上必定公审,我也不能乱说话不是”这话可是变着法儿的在提醒青晟小心他在重臣面前乱说话。青晟一皱眉“你且说来听听。”

    方显心知有戏,但面不露喜,说到“此事还得从当日皇上遇刺,刺客被擒说起。刺客归案之后,我等奉命收押严加拷问,也不见出什么岔子。只是”“只是什么”庐有序追问。“只是后来我收到一封信”“信信中所言何事何人所寄”青晟一瞥眼睛。“不是信差送来的,是个小孩儿送来的。信中以我冒充朝廷命官相要挟,要我放了死牢中的四名刺客,不然就告知圣上。信上也无署名,不知出自谁人之手。”这倒是连上方显之前那桩案子了,但现在暂可不提。方显吞了口口水“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会出此下策呀。而且,连同信交到我手上的还有一个盒子。盒子里头有四颗药丸,说是给那几个刺客吃的。起初我还纳闷这莫不是要杀人灭口,但我又一琢磨,倘若要借我手以绝后患又岂会让我放了他们。我就料定那东西是吃不死人的,可能是什么疗伤药吧。但我使了点儿心思,扣下了一颗,再把其余三颗和匀了重新分成四份。”庐有序冷哼一声,这方显还有点小聪明。“那剩下的那颗在哪”青晟问到。“被我藏起来了,还有那信,我也藏起来了,若我能活着出去,便找出来交给殿下。”

    “你接着说。”青晟不耐。“本来我没想到用守卫的尸体来替换刺客的。我知道进出死牢的机关,便准备了迷药,想着只要迷晕守卫,便好放人。而且,让赵大牛等人提前署名按了手印,想着等他们醒来发现刺客不见了,又反正已登记归田,便可一走了之,谁又会无故傻到担这私放重犯的罪名。等其他人发觉,便是犯人和守卫一同人间蒸发了,岂不神不知鬼不觉可是那几名刺客倒是狠呐,才脱得困来,就举剑要了众人性命。才有了李代桃僵这一出。”说到这,方显瞅一眼青晟“后来的事,你们也查得七七八八了。若非赵小牛出现,此计也算天衣无缝。”“把你收藏那药的地方说与我听。”青晟道。“殿下保我一命出去,我自会交于殿下。”方显神色狡黠。青晟无语,直往外走,留得庐有序和夏秋冬继续看着方显。

    青晟行到底层与二层相连的楼梯拐角处,正有一人相候。青晟打了个手势继续下楼,此人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不是已经混身染血气绝身亡的施怀香又是谁呢

    第30章 第30章 琢磨

    谁说就准他方显李代桃僵而不准他施怀香诈死套话了这便是青晟与施怀香伙同夏秋冬给方显唱的一出好戏。说起来这出戏是唱得确有风险,但又很保险。有风险的是,他们是利用方显背后那人想灭口这一点诈他一诈,但稍有不慎被方显看出破绽便打草惊蛇,再难撬开方显的嘴。可保险的是,这出戏的表演可以说是无甚技术含量。即便是木讷如夏秋冬也能很好出演。施怀香不过是准备了一小袋鸡血用猪肚装了揣在怀里,认他轻功再好,也是躲不开青晟的“夺命一剑”。所以无须做作,只要闭眼装死就好。牢里又昏暗,而且人要是慌起神来,谁又会立马怀疑你真死假死。青晟的戏就更简单了,一句话不用说,换身黑衣往那一杵,一条心要往方显身上戳个洞就行了。而夏秋冬只要在恰当时机出现,逼退青晟假冒的黑衣人就行。青晟的江湖名号可不是虚名,他就是让夏秋冬拼尽了全力往自个儿身上招呼,夏秋冬也很难伤到他。而这个“恰当时机”根本就不用算,夏秋冬完全就是猫在楼梯口一处方显看不见的死角上守着,看着整个剧情的发展,想来晚一步都不容易。

    如此说来,这戏的确简单。但简单背后确隐藏了不那么简单的因素。比如青晟那果然精妙的剑法,保证一剑刺破猪肚且剑痕如刺客使得一般仅有两指宽;又比如施怀香对青晟绝对的信任,这剑再深一点,施怀香也难保不被刺伤;再比如,夏秋冬那真赶往皇子身上使劲儿招呼的打法也只有实诚心眼的小孩儿才敢为之。综上所属,这些个几人尚未发觉的因素反倒成了此计能成的关键。

    “我怎么觉得这方显满嘴的糊涂话,狡猾得很”两人都要转出死牢了,施怀香才轻声问出口。“糊涂话不假,但真话也有。”很明显,这方显对着“黑衣人”说的,和对着“二皇子”说的话前后有出入,不得不让人疑心。青晟又继续道“这真假掺合起来才能唬人么。”“咋你听出啥了”施怀香好奇道。“方显前后两次都提到了他放了刺客,可见他放走刺客是事实了。此外,他除了放走刺客,还给了刺客东西,这应该也是真的。还有,看他对黑衣人的态度和之后对我说的,他和刺客之间应当只是交易关系,不见得就认识幕后主谋。至于赵大牛他们当并非被方显所杀。”其实,青晟他们能想到扮成黑衣刺客,也是因为青晟上次在花娴雅阁踹了方显一脚,发现方显内力有限,就是他双剑使得再好,没有好的力道控制,也很难保证赵大牛他们几人身上的剑上如此精准整齐。所以可见赵大牛他们并非死于方显之手,便如他所说,是处于刺客之手了。

    青晟摇头惋惜“无端枉死数条人命,着实可恶。而令我比较怀疑的是”青晟停下瞅一眼施怀香。“看我做啥接着说”施怀香痛恶别人说话说一半。“一,方显应当从刺客那另外得了什么好处,并不只是被威胁这么简单。二,他给刺客的东西除了药是否还有别的东西他对黑衣人说的换了东西,真是指药么他给的药不过是被克扣了却不曾换过。那是别的么还是生死关头,他尚且能否有心思诈上一诈就不得而知了。我还怀疑他事后知道了那药是什么,这可能事关此案之后的发展,他知道我好奇那药,至此守口如瓶想借此保命呐。”“嗯,我也怀疑那药有问题,你说什么疗伤补药要贵重到借方显之手送来呀。哎你说此案幕后之人需借他人之手放了那些刺客还送来东西那是不是还说明他不能自己个儿与刺客联系呀甚至那些刺客压根儿就不知道他们主子是谁,只是听命而已”施怀香眨眨眼。青晟一挑眉“这会儿你倒聪明。”施怀香心头一喜,知道自己说对了,道“如此,我们还是先找到那药再说,还有那封信,就知道方显老儿说的真伪了。说不定还能查到刺客的幕后主使。我也纳闷啊,他既然冒险把东西留下来了,这会儿咋不把东西给你做个佐证呀这不更能取信于你好保命么”施怀香奇怪。青晟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是不是忘记你现在是个死人了他要是什么都交代了,我事后怒火一起把他宰了怎么办”“哟你会因为我被杀迁怒于人呀”施怀香惊讶道“不像殿下你的作风呀”此话虽是戏谑,但施怀香心里竟然有一丝欣喜。“我就不会想到表舅老来丧子而为民除害么”青晟表情一变,答得有一点局促。“切。”施怀香扭头准备出死牢“现在死人我要回家睡觉了。您个随意吧。”青晟无语,天色确实不早了,折腾半宿,此案也终于有所进展,可喜可贺。

    施怀香前脚刚走,庐有序后脚就跟了出来。“庐大人”青晟回过身来。“殿下,”庐有序拱拱手“方显这人可饶不得啊。此人罪大恶极,留着便是祸患。”庐有序这番提醒也是怕青晟江湖路走惯了,义字当先就不好啦。毕竟江湖不比朝堂。“大人所言极是,我这不没应他么。”青晟有道“只是,他捏着东西不拿出来,还得想些办法。”“不若先让夏防御去他住处搜上一搜,若能找出来,也不用大费周折。”青晟点头表示赞同。

    “还有,此案大致已有眉目,下官明日就会奏明圣上。殿下还需多注意身体,将养伤势。”庐有序这话就是提醒青晟还需暂且撇开关系,暗地行动。青晟又岂会不知,道“也请大人注意着别让方显瞧出破绽。今日之事,也是计出他收监之后耳目闭塞而为之。怀香暂且就当他不好了吧,反正他也要养伤。”“下官明白。”说罢,青晟就颔首告辞了。

    第31章 第31章 画

    第二日上朝,庐有序直接给皇帝递了折子。就刺客被放而非灭口一案做了详细说明。举朝震惊。皇帝当即下令继续追查刺客下落,并且京城各处加强戒备,谨防刺客卷土重来。至于方显,暂且依旧关押于刑部死牢,不允任何人探监,容后公审再判。

    当然,这朝堂上发生的一切事宜都与二皇子青晟及其文书施怀香毫不相干。二人因日前涉嫌越权办案以至受罚闭门思过的事各位官家都是知道的。所以青晟那是理直气壮躲懒不上朝,施怀香更是理直气壮不当班,可私下里确是破事一箩筐。

    这会儿,化装成小太监的楚秀正在青晟的景泰宫里给他汇报查抄方显家的情况。说来也奇怪,夏秋冬带人把方显家都搬空了也没多少家当,看起来这“方侍郎”倒是清廉得很,恐怕就是真的方显也不过如此。便还是那疑问,这冒充了朝廷命官一不敛财,二不谋私,土匪还当上清官了。

    但真要说不同寻常的地方也有。这方显收藏了一架字机关术数的书。这一点在某种意义上和施怀香倒是有些臭味相投。楚秀稍进宫来两本,青晟一边听他讲一边随手翻翻,越发觉得这方显还有秘密。

    “对了,公子,还有这个。”楚秀递给青晟一个木盒。现在宫里查得紧,不想些法子,这东西还带不进来。青晟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对袖里剑。青晟眼睛一亮,自语道“这剑是好剑,可功夫真不咋样。”青晟拿起剑细看,这剑还有些年头了,样式古旧,恐怕是前朝之物。再一瞧,竟在剑柄的顶端发现一个小小的李字。这让青晟想起之前刺客所用的斤镖上也有类似的李字记号。青晟一皱眉,怎的,这双剑竟是前朝宫里流出来的东西

    “丞相府那儿有事儿么”青晟眼睛盯着剑,嘴里随意问到。“怀香少爷足不出户地思过呢。这机关术数的书也给送去了两本,兴许怀香少爷也能瞧出什么来。”楚秀答道。青晟一挑眉,楚秀这是把施怀香当半个主子了嘛。想归想,但青晟没说出口,面上也并无不悦。

    可不是么,此时施怀香正窝在榻上翻那两本数术书。小三子在旁伺候着,端茶送水。这哪是闭门思过呀,简直就是给放了大假了么。

    施怀香嘴里叼一根酥麻糖杆儿一翘一翘的,眼睛盯着书都不带走神的,连徐同玉进了他卧室的门都没发现。小三子赶紧给徐同玉端茶去了。

    “看啥呢”徐同玉伸脑袋过去瞅,差点没被糖杆儿戳一脸芝麻。施怀香把糖杆儿嘬进嘴里“咔哧咔哧”嚼了,含糊道“从方显家里抄来的,你说他一刑部侍郎看这个干嘛对了,还一假官。”方显的案子徐同玉也是今早才听说的,这会儿该被抄进官衙的东西正握在施怀香手里,其间的秘密不言而喻。施怀香也瞬间反应过来,忙道“你可别说出去啊。我也就是有兴趣借来看看。”徐同玉倒没说应不应,只是从施怀香手里把书抓过去“我也看看。”

    “这书连个封面都没有。”徐同玉是爱书之人,看着没面没皮的书有些揪心。施怀香莞尔“快看你的吧。”“翻成这样,也不晓得是从哪搜罗来的”徐同玉嘟囔一句。“咦”这一看,徐同玉却觉得心惊了。“咋”施怀香忙问。“这书里写的什么我没怎么看明白,但这款我见过。”徐同玉指着一处机关图的一角道。施怀香赶忙把书抓过去仔细瞅也没认出来这是款。“这写的啥”施怀香问。“不知道。”徐同玉摇头。“你不说你见过么”施怀香呲牙。“见过不代表认识啊。”徐同玉一脸无奈。“那你在哪见过”施怀香急道。“家里吧收藏的画里有好像有落得同样的款。”徐同玉作思索状。施怀香顿觉头都大了,徐同玉他们家那可是世世代代的书香门第啊,是前朝就有的名门望族。所以说,徐同玉家里藏有的名画那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更别提还有些各处搜罗来的画册典籍。鬼晓得徐同玉是在他们家哪个旮旯里见过这落款啊。

    唉就一个款,兴许不重要吧。施怀香自我安慰地想。但是觉得心里始终有个疙瘩,不解不快。徐同玉又拿起另外一本,这本更可怜,既没皮也没底,还缺了不少页。“嘿,这儿也有相同的落款么。”施怀香一瞧还真是。看来这书都可能出自一人之手。看来这方显有收集同一人的机关术数书的癖好,还是只是巧合“不若我回去找找,这种款我不经常见,但还有印象,或许出自哪位名家也说不定。”徐同玉也被勾起了兴趣。“画机关图的名家”施怀香觉得听着有点怪怪的,嘟囔道“画图的和搞机关的不怎么挨边儿吧。机关大师我倒是知道几个,什么唐乔呀,仇天机”“等等,你刚才说谁”徐同玉眼睛一亮。“我说唐乔、仇天机”施怀香皱眉。“嘿,就是唐乔那个款是唐乔的”徐同玉狠狠拍了施怀香一巴掌。“你等着”撂下半句话,徐同玉已经迈着小跑步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剩下施怀香一个扑在榻上揉肩膀,哀叹这徐同玉平时挺傻,聊到画就真疯。

    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徐同玉就回来了,施怀香都不得不佩服他体力好。“呐,你看看。”徐同玉递给施怀香一个条状的盒子。施怀香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个卷轴,在自己榻上摊开了足有一人多长。上头是用工笔描的一座塔。施怀香也不关心那塔,只专注看款,同那两本书上的还真就一样。

    “我对工笔画兴趣不大,唐乔的这幅天光塔图一直都收在书楼里,我也是很久以前见过一次。据说这图是一对儿,我家这幅是外观图,还有一副是剖面图,只是不知现在流落何处。”徐同玉画里透着惋惜。施怀香才懒得管什么惋惜不惋惜的,也觉得这图和别的建筑图没什么两样。

    他现在脑子里是一团乱,觉得自己是发现了什么,但又理不清这发现有什么意义。想不明白,甚是头疼。突然脑子里浮现出青晟的脸。施怀香一拍脑门,这什么破习惯遇到问题就回不由自主地想起那面瘫。但仔细一琢磨,好像他俩在一块儿的时候所有问题都能解决呀这叫啥施怀香脑子里瞬时想到小三子说厨房里吴婶儿和他那口子叫“破锅自有烂锅盖”。呸呸呸,这啥比喻施怀香在心里鄙视自己一把。但道理上还是觉得应该和青晟见上一面,说说今天的发现。

    施怀香干脆跟徐同玉把画借过来,徐同玉撇嘴警告他别有借不还,然后才悻悻然走了。施怀香开始思忖晚上怎么混进宫去。小三子把晚饭端进来摆上桌,然后见外头天色不好恐要下雨,就决定去把窗户关上。却不想才到窗口,迎面扑来一团巨物,吓得小三子坐倒在地。再定睛一瞧,尊贵的二皇子殿下已经坐到桌子边上动筷子了。扭头看施怀香,自家主子那脸上三分诧异七分不满颜色可谓好看。小三子爬起身来自觉给主子添碗筷去了。

    “你来得倒准时。”哼一开饭人就到呀,而且从来不知道走门。青晟没理他,自顾自先吃上了。施怀香无语,也挪到桌子边坐了。“那书你看了”青晟瞄到一边放着的残卷。“啊。”施怀香应一声“应该是唐乔著的。”“嗯”这一下明显是青晟诧异了。施怀香白眼番一转,才把今日和徐同玉的发现跟青晟说了。听罢,青晟一脸沉思。

    “唐乔此人神秘,所著的机关术数书应该不多,何况如此残卷,若非对唐乔有研究的和有浓厚兴趣的当不会识得,也不会搜罗吧”青晟看看施怀香。“那你的意思是,方显收集唐乔的书当是另有目的兴许巧合吧。”施怀香不解。“就算是巧合,那他收藏这么多奇门术数书也该是有什么目的才对。”施怀香颔首,觉得这话倒是有道理。青晟继续道“我一直在想,方显大费周折冒充朝廷命官进京,却又不敛财谋私,实在是看不明白。但是今天这事,我倒是有点明白了。”“明白什么”施怀香奇道。“他当是和你有一样的想法吧”“啥意思”施怀香更糊涂了。“他不敛财或许是不贪小财贪大财呢”青晟提醒。施怀香一拍脑门,张大嘴“他要偷你家”

    第32章 第32章 千愁万绪

    “现在还只是猜测而已,没有定论。”青晟示意施怀香太激动了,淡淡到。施怀香才不管是不是失态呢,他觉得这样的猜测恐怕八九不离十了,而且很多事就说得通了。

    之所以他们会认为方显盯上了青晟的皇子府就是根据这种种迹象推测的。先不说真假,方显身为刑部侍郎刑部死牢自然不在话下,那里的机关构造自有人会给他交代清楚,所以他不至于费力研究机关术数去破解它。而京城另一处施怀香他们知道的与机关有关的地方就是青晟的新府,也就是周国公周世贤以前的府邸。而且坊间传说周世贤的逆谋军饷就藏于府中,这个施怀香知道,其他人自然也有可能知道。当然,京城也有可能还有与唐乔有关的建筑,但人么,不都是先要考虑当下么只是外界知道国公府乃唐桥设计者甚少,若非君莫离告知,青晟与施怀香也不知晓。由此,倒不得不想到方显此人会否与这府邸有所渊源。

    “对了,方显的袖里剑是前朝宫中之物。”青晟道。“呀,难道他是前朝余孽研究那书不是为了盗宝,而是想入你府中刺杀你”施怀香觉得这样的可能性也很大。青晟无奈地看他一眼,他倒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方显武功烂成那样,岂会是他的对手。“哎哎哎,不管怎么样,他应该是盯上你了。”这总没错吧。施怀香翻翻眼球。

    “那现在怎么办”施怀香接着问。“方显的住所还得仔细搜搜,他既然懂得机关术数,那他住的地方很可能也有密室暗道。”青晟说罢,假咳一声,外间候着的楚秀推门而入。青晟按刚才说的吩咐过去让楚秀通知夏秋冬,不惜挖地三尺,也要在方显府中发现些许线索。楚秀应声就走了。

    “我也回了,宫里眼线多,我不宜离开太久。”青晟交代一句就又从窗户闪了出去。嘿还真不知道走门想归这样想,但施怀香还是自觉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

    话说青晟施展轻功回宫,刚到殿门口,就见自个儿宫里的小太监躬身给一人作揖。细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皇子青翊。青晟略微奇怪,自己甚少与这位大哥来往,此时天色已晚,他来这景泰宫作甚难道

    青晟心头疑惑脚下却不停留,翻身就进了围墙,跃进书房暖阁留着的一扇小窗理理衣裳,装作是小憩才起的模样。来到外间,点起灯,才去开门,就见门外头还立着一个。“何事”小太监低眉顺目地答道“回殿下,大皇子来了。”“快请到正殿去。”“是。”小太监应一声就赶忙去回话了。

    青晟前脚才进殿,青翊后脚就跟进门了。青晟连忙拱手一礼“皇兄贵人事忙,怎的有空到小弟这儿来”“兄弟俩亲近些有何不可”青翊面含浅笑,说话语气温若暖玉“况且,你有伤在身,我这做哥哥的怎好不来探望”“谢谢皇兄关心。”青晟接话,与青翊对面而坐。

    “我这不过是小伤而已,已无大碍。”青晟道。“无碍便好。今日午后我打你门口过,本就有意来看看你,怎知你在休息,我便想着稍晚再来,你这一觉倒是睡得沉,我若此时不来,恐怕你要睡到明晨去了,晚膳也不晓得吃。”青翊打趣道。青晟心下一凛恐怕青翊头次来时,自己已经出门办事,后又去了丞相府便回晚了,莫不是被青翊瞧出了什么端倪青晟笑笑回到“本来是在书房看着已经编好的延昌国志,岂料看乏了竟然就睡过去了。倒是有劳皇兄特意来叫做弟弟的起床。皇兄这一说,我倒是有些饿了,不若皇兄在此与我一同吃晚饭吧。权当皇弟的谢礼了。”“晚膳就不用了,刚才陪母妃用过了,再来一顿我可吃不了。皇弟胃口好,就自个儿多吃点吧。”青翊始终面带微笑,但青晟到底觉得他好似话中有话。“啊,对了,即使你的伤已无大碍,但这是皇兄的一点心意,皇弟还得收下。”说罢,青翊掏出个青瓷瓶子递给青晟。“这是太医院配好的活血化瘀膏,对外伤疗效甚好。”“多谢皇兄。”青晟双手接过。“我就不打扰你用膳了。你我兄弟不用太生分,有空还是多到我那瑞亲王府走动走动。”“一定。”青晟颔首。“不用送了。”青翊话毕就径自出了门,只留青晟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再说施怀香这头。青晟才离开没多久,施怀文就不请自到,身后还跟着才从牢里放出来的赵小牛。赵小牛看见施怀香就扑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令施怀香一阵鼻子发酸。“小牛就放你这儿照顾了,这会儿刑部正乱着呢,之后会把赵大牛几人的遗体送归故里好生安葬的。”施怀文交代完了转身就走,看来确实挺忙,连落个座的功夫都没有。

    施怀香安慰了赵小牛好一会儿,还让小三子去端了饭菜上来。赵小牛吃得狼吞虎咽,可见在牢里是给饿坏了。施怀香一边给赵小牛夹菜,一边又劝他慢着点“呐,慢点吃,东西多着呢,不够还有。”施怀香对这小孩儿是真动了恻隐之心了,心里盘算着反正他也没什么亲人了,不如收他在府里做个小厮也不错,还能和小三子和小四儿搭个伴。只是这话还是得等赵小牛情绪平复了再说,也不急于一时。现下最要紧的还是把刺客这事赶快解决了才算了却一桩烦心事儿。

    夏秋冬那头收到楚秀传话,当夜就安排了人在方显的府里开找了。找了一宿,挨着墙面敲每一块砖,又把屋里大件的家具都重新挪了地方,但是都没发现有机关,人倒是累倒一摊。夏秋冬从头几日就没正经休息过了,饶是他年轻力壮也有些吃不消了,找块地方准备稍微合下眼再继续找。

    有机灵的在院子里的树底下个给夏秋冬摆了凉椅。这可是皇帝亲点的二殿下府里的仪卫,马上就要上任的主,自然有人赶紧巴结着。夏秋冬起初有些不自在,但累极了就懒得管了,往椅子上一靠就闭了眼睛。耳朵灵敏听见身旁窸窣,应该是手底下人累了,也挨边上歇会儿。“你说我们这找了一宿了,啥也没找着呀”一人小声问到。又有一人小声答到“可不是,就这么大点地方,藏什么也藏不住呀。再找不着我们可不得把房子拆喽。”“嘿嘿,真让拆就拆呗。就是可惜了这院子,你说这当官的,府里下人都没有,装潢也简陋,这院子倒是收拾得好。喏,这树还是培的新土。”“哟,你还懂这个”“嘿,做花匠那才是我本行咧,要不是”夏秋冬就迷迷糊糊地听着边上两人吹牛,睁眼就想把人赶去干正事儿。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挖把院子都给抛开还有,屋里的地砖都给掀了,仔细挖”夏秋冬这扯着嗓子一嚎再一蹦跶把周围的人吓得一怔,刚才说话那两人险些没给吓得坐到地上去。这防御大人又是唱得哪出啊纳闷归纳闷,但得按照头头说得做呀。众人找了些工具就开始在院子里刨地了,瞬时黄土漫天。

    第33章 第33章 方侍郎的秘密

    施怀香再见到庐有序和夏秋冬的时候差点没笑得厥过去。两人灰头土脸的,尤其是庐有序看起来就像个糯米丸子“吧唧”摔进了土堆里,裹得一身脏。施怀香哪里敢真的笑出声,只能装作无恙地给庐有序行礼道声“大人好”。夏秋冬则是缩在庐有序身后,抿着嘴,一副小媳妇模样。

    施怀香是接到消息从府里偷偷溜出来的,几人打算直接在方显的家里碰头来着。施怀香住得不远,所以先到。后脚青晟翻墙而入,也是被庐夏二人的样子惊得一愣。庐有序苦着脸给青晟作揖,状似想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孰不曾想他根本就是才从地洞里钻出来。

    要说今晨,夏秋冬觉得院中新土事有蹊跷,于是决定在宅中各处开挖。果不其然,在方显家中的前院里挖到丈深竟发现地内中空。夏秋冬手下人里有搭过土房的说不敢再挖,怕引起塌陷。但此时此刻怎好罢手,于是夏秋冬命人小心地在上方掏出个一尺左右见方的小洞,想钻下去一探究竟。夏秋冬刚摸下去不久,庐有序就听到消息赶来,就看见满满当当一院子的人围着个大坑守着。庐有序也是好奇心作祟往前一凑。那身形,那体重,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大理寺卿庐大人就生生地在眼前消失了,还扬起一片黄土,呛得众人直退。“哎哟妈喂”庐有序惊惶失措嚎一嗓子,人已经到地底下了。

    夏秋冬也是运气,他刚到地下点起火折子,发现左右两边都是路,看来他们正好是挖到了地道的中间。他估摸了一下一边像是朝屋外去的,一边朝里,就选了朝里的一边走,决心或许能先把地道的入口找到,也省的在外头瞎挖把地道给弄塌了。火折子光线暗,夏秋冬摸着朝里走,也就走了几步不到,就感觉头顶石屑直落,伴着还有地颤。脑筋尚没转过弯来,一团巨物从天而降,撞在夏秋冬身后。那威力一点不亚于去年北营军中他们自制的土炮弹,吓得夏秋冬往前一酿跄,直挺挺得就扑倒在地。

    夏秋冬是性子耿直的人,但没说性子耿直就不会爆粗。尤其还是在几宿没睡,神经衰弱的时候。地道中土雾还没散去,但原本漆黑一片的地道已经变得敞亮。夏秋冬隔着尘土能瞧见一团人形。“你娘的,哪个队的把军阶名字报上来”夏秋冬指着人形就炸开了。待看清庐有序那裹得跟黄豆面糯米果子的脸,夏秋冬觉得还不如让尊敬的庐大人一屁股把自己坐死得了。

    如此,庐有序那一脸土黄还真不晓得是给黄土铺的还是给夏秋冬气的。反正夏秋冬脸上是一抹化不开的惆怅。

    说回正事,虽然过程不甚愉快,但是结果倒是令人欣慰。尽管地道被庐有序凿出个天坑,但好在没全塌喽。夏秋冬由衷觉得方显这半路出家的奇门遁甲之术还算门本事。他和庐有序两人从朝里的一面摸出来好歹发现了地道的入口。入口藏在方显卧房里两堵墙的夹缝中。

    这也是利用了人的视觉差的原理。屋外看起来房间约有两丈长,但屋内空间实则只有丈余长。那是因为方显在屋内一侧又砌了一堵墙,从而利用这堵墙与房屋本身的墙壁之间的夹缝挖起了密道。并且对房间顶部的梁柱重新做了布局设计,一般人光用看的很难发现房间空间不如外观的大。夏秋冬一伙人起初搜查时,便是被误导其中,何况他们对房屋空间大小并不关注,只是仔细搜查了房屋内部的陈设,故并没发现。而从方显房间通往地道入口所在的墙壁夹缝的机关也根本不在墙上,而是直接从房屋顶梁上越过即可。方显在一处仰视难以发现的死角留了个洞,刚好容一人通过。

    当然,夏秋冬是运起轻功从那个洞口跃出去了,而庐有序则是不得不原路折返,从他自己砸出来的天坑被人拽上去的。其灰头土脸之状可想而知。好在值得庆幸的是,方显的地道挖得不窄,不然众人都为庐大人捏一把冷汗。

    夏秋冬给施青二人做了简单的说明。“那另一侧的地道呢”青晟追问。“呃”夏秋冬不由自主地看庐有序一眼“回殿下,因因为中间入口塌得比较严重,现在正在清理,情况还不得而知。”咳,夏秋冬避重就轻,不好在暂时还是自己顶头上司的庐大人眼前火上浇油。“那那封信呀,还有什么药丸的找着了吗”施怀香问到。“还没有发现方显提到的信和药丸。”夏秋冬回道“想必在地道深处。”“嘿,你说这地道是挖去哪的啊”施怀香这话问的是青晟,还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青晟不答,夏秋冬却回道“卑职刚进去的时候看了一眼,但是光线暗,也不知前方是否折拐,但感觉是往那边去的。”夏秋冬抬手大概指了个方向。施怀香一瞧,便朝青晟一撸嘴去你家呢。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就有人急忙来报说地道能进去了。施怀香忙道要进去瞧瞧,青晟也是要亲自进去的意思。于是就由夏秋冬牵头,去朝外的半条地道一探究竟。

    只是结果说不上太好,却也不太坏。地道很浅,三人没走多久就到底了,而且也并没连着什么密室,应该是方显挖了不久还没挖通。一路走来,感觉这地道挖得也不太牢靠,随时有塌掉的可能。所以,青晟等人当即决定把此地道填紧,以免危机到京城路面。至于他们要找的东西,方显所说扣留的药物是没找着,却发现了信和另外一张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图。这些东西就和挖地道的工具一起摊在地道底,稍不留神就会给忽略掉。

    信中所述内容与方显坦白得差不多,但除了以方显假冒朝廷命官一事相要挟以外,还提到了知晓方显乃西山吴氏之后人并答应他事成之后会给他想要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倒是没提。至于那张图,说是图,那是因为怎么瞧也不像字。但硬要说画的是什么,却也很难找出个实物来。此图由一些线条和图形组成,看着像极鬼画符。

    “庐大人,不知这西山吴氏可有什么渊源听上去像是什么名门望族。”青晟问到。“请恕臣寡闻,对西山吴氏茫无所知。但此事或可翻查书籍了解。”青晟颔首道“那有劳大人了。”“那此图”施怀香把那似图非图的纸颠来覆去地看了,心中有了想法。“依臣之见,此图定于方显所挖的密道有关。”庐有序指图说到。施怀香心里翻一记白眼庐大人,您这不说的废话么明明就在地道里翻出来的,当然与地道有关。施怀香意味深长地看了青晟一眼。青晟明了,或许他的想法和施怀香的不谋而合,恐怕这图与自己府中的地宫有关。但是这事不好此时说破,毕竟二皇子府密道一事只有了了数人知道。

    “不若此图就交由工部研究,毕竟此图类似施工建筑图,或许他们更能看出其中门道。”庐有序提议到。“如此便有劳庐大人了,只是我本身对此图也是好奇,还请庐大人命人临摹一幅,我也好帮忙解密。”青晟把图纸叠了两叠递给庐有序。庐有序连忙称是,还说明日会给青晟悄悄送去。

    第34章 第34章 西山吴氏

    两人退出方显的府邸,才有了机会详谈今日所查的线索。施怀香用胳膊肘碰碰青晟“你还真说对了,那伙刺客还真许了方显好处呢。只是你说这好处是啥”青晟给他一记看白痴的眼神。施怀香刚要发火,忽地自拍脑门儿道“对呀好处不就是你家的宝贝么呐呐呐,那张符一样的根本就是藏宝图嘛。”施怀香自顾自地梳理道“那真相应该就是,有人让方显放了刺客,方显做到了,于是就给了他你家密道的图纸,然后这方显可不是在朝你家挖呢吗啧啧啧,还没挖通就给逮着了。”青晟倒是没说什么,但施怀香知道自己说得不错,这小子只要不否定就是肯定了。“哎呀,真想现在就把图拿到手,可惜让庐胖子拿走了。”施怀香不无遗憾地道。如果小三子在此,定会觉得自家主子缺心眼儿,就这么直剌剌地当着主人的面说要偷别人家。可扭头一想,作为主人的当朝二殿下更是个缺心眼儿,都不晓得提防。

    “而且啊,我有点儿明白为什么方显不直接把信给你了。那不是捅给你知道更多秘密么不过,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施怀香耸耸肩,状似还挺为方显遗憾。“只是”施怀香继续道“你说他把信藏着掖着的就算了,怎么药也藏着”施怀香说了这么一堆,发现青晟根本就不搭腔。嘿“你想什么呢”这一问,青晟倒是回了“我在想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我们追查了方显这么久却只知其一二,他却能清楚地知道方显乃西山吴氏后人,甚至方显所欲求的宝藏。而且是真的说对了,方显才会为他所用啊。恐怕与方显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渊源。”“方显不是说他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么看样子又不像说谎。”施怀香说到。“所以我说此人当真神通广大。”

    这样说难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细细想来却是事实如此。刺客案追查已久,看似查明了众多真相,但始终没有触到幕后之人丁点边角,甚至连刺杀动机都不可知,着实令人丧气。施怀香不禁怀疑他们如此纠结追查方显此人的意义。看似离真相越来越近,却又离幕后之人越来越远。他们哪怕就是翻出方显他们家祖上十八代,对那幕后之人也无半点威胁。他叹一口气看青晟,那人此时也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只怕两人又想到一处去了。

    “对了,你那日说方显的短剑乃前朝宫中之物,也不晓得他是从哪得来的,他那个西山吴氏会不会和前朝皇室有关呐说不定与幕后之人有什么关系才好。”施怀香补充到,青晟不置可否。“唉”施怀香叹口气“这事儿可真乱。”

    两人这一路也没走多久,施怀香就在路口与青晟作别回了丞相府。从府后的角门摸回自己的院子,刚进门就瞧一黑影杵在那儿,吓得施怀香脸都要皱成一团。“主子,你可算回来了”小三子哀怨地说。施怀香上去就敲了他脑门儿“作死你小子。”说罢便大步流星地进屋。“你可算回来了”猝不及防的声音让施怀香倒吸一口凉气。嗬今日闹鬼咋的抬头一瞧,好么,屋外是小三子个小鬼,这儿还有徐同玉个大鬼。“你这闭门思过闭得真好,怀香兄。”施怀香不以为然“你来作甚不会是又有媒婆登门,你就逃之夭夭了吧。”施怀香一脸谄笑。徐同玉不理会他的调笑,道“我来和你作别的。明日我要出京搜集材料,可能得有一阵不在。”“那你记得多带点坊间玩意儿回来。”施怀香从来不是朋友远走就会感伤的人。“知道了。”徐同玉琢磨一下,还是觉得此话当讲,便道“你行事随意,千万小心,勿惹祸事。”施怀香看他一眼“你还真是婆婆妈妈,那哪是我惹祸事,顶多就是巧合了。”徐同玉忆起这许多年施怀香把施丞相气得跳脚的场面,由衷感慨这“巧合”可真多。

    “哎,对了,问你个事儿,你知道西山吴氏么”徐同玉再怎么也是京城第一才子,兴许他知道么。“嗯西山吴氏好好地你怎问起这个”徐同玉奇怪道。“嘿你还真知道啊快说说。”施怀香可是惊喜万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西山吴氏是前朝的望族,直到前朝衰落,也就跟着没落了。”徐同玉娓娓道来。施怀香追问“完啦”徐同玉一点头“啊,完了啊。”施怀香闻言上火“呐,你就不晓得他们家的后人都去哪儿啦,与我朝有什么渊源之类的,或者,他们家有没有守着宝藏什么的”施怀香使劲儿开导,哪怕徐同玉能想到一点儿也好。徐同玉就奇了怪了,这丞相公子刨根问底一个现在都不在了的家族干嘛。但还是仔细想了想道“西山吴氏的后人嘛这书上没写,我也不知道啊哎但是这吴氏好像与周氏有些渊源。”“周氏哪个周氏”施怀香忙问。“就是逆贼周世贤呐。”这一说,施怀香来劲了,眼睛瞪得老大。就听徐同玉继续道“据传,周府辉煌的时候门客上百,其中更有前朝望族吴氏之后。嗯,之前编书的时候看见过。会不会就是这个西山吴氏”施怀香听得直点头,但徐同玉话锋一转“不过当时周世贤谋反,门客多有参与,几被斩杀,恐怕吴氏也没有什么正统后人了吧。是否有旁支就不得而知了。”

    徐同玉说完见施怀香撅着嘴作思索状,觉得有趣。思忖着就这个样子画下来当又是一幅佳作。活了心思就想立马开工。当即就给施怀香示意要走,也不晓得施怀香是不是真的听见就起身离开了。

    半晌,施怀香像是想通了什么,忙大声把小三子唤来“快去二皇子府把楚秀叫来。”小三子苦着脸看看天色我的好主子哎,都快宵禁了,你也不怕小三子给城防的抓去打板子喂。想归想,小三子却是立马就“吧嗒吧嗒”迈着小跑步去了。

    小三子这次动作倒快,不一会儿人就来了。进门一瞧,不是楚秀,而是青晟。小三子还跟在后头晃神呢。施怀香哪里知道小三子回来这一路都是被青晟提溜着飞檐走壁左穿右跳,吓得现在腿还在哆嗦。施怀香才不理他,而是直接冲上来就拉了青晟的手往屋里拽,边拽还边道“我知道方显这个西山吴氏的渊源了,那便是周世贤。”“周世贤”三个字是和青晟异口同声道出的,施怀香奇道“你知道”“刚回宫看的。”哟你小子动作倒快。施怀香心惊。

    说起来是真巧,之前青晟与施怀香分手之后就直接运起轻功回宫了,他也怕再像头日那样与青翊撞上。这个大皇兄恐怕已经心中有疑,难免要提防些。回宫之后琢磨着方显之事与自己即将入住的皇子府,也就是叛臣周世贤曾经的国公府有关联,于是便想着翻看延昌国志再了解了解周世贤此人。这一看还真就让他瞧出原来其门客便有西山吴氏。为此,青晟决定来找施怀香。

    其实,青晟也为自己的行为有所不解,明明只是发现了一条线索可以等天亮再说,却下意识地就出了皇宫直奔丞相府。等回过神来,已经出了华清门走在大街上了,便是回也不是去也不是,稍一犹豫,还是就朝着丞相府的方向来了。半道还遇到走路躲躲闪闪的小三子,恐怕是怕遇见宵禁巡城的官兵。拦下一问,知道是去找楚秀。青晟猜测施怀香应该有所发现,于是干脆一把提溜了小三子就到了丞相府。

    施怀香是觉得,这人要有了默契还真是越来越有默契。这不,才想找的人就立马自个儿出现了,多省功夫。刚刚又听青晟道出“周世贤”的名字,觉得连说这事儿的功夫都省了。

    “呐,我刚才还想到一件事,”施怀香对青晟道“当年说是周世贤被诛了九族,连门客也牵连其中被斩杀殆尽。但坊间传闻周世贤不是还有个被逐出师门的弟子么,后来还为他收尸来着,应该是逃脱了吧。说不定就是这个西山吴氏。”施怀香说得还有些得意。“我知道。”青晟一瓢冷水泼下来。“你知道”施怀香一惊。“你不是说过么”青晟不以为然地看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施怀香仔细地想。呃好像确实有提过,就在跟青晟去视察二皇子府还嘲笑他住鬼屋的时候。呵这事儿他居然还记得。“只是这方显就算是西山吴氏,也不会是那弟子本人了。年龄不符,要是那人的话,怎么着也得六、七十了,方显当人家儿子还差不多。哎不对,方显是西山吴氏,那应该是吴显才是。”青晟不置可否。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施怀香一想不对啊,他说什么青晟都知道了,那他们见面还有什么要谈的么啧啧啧,施怀香琢磨琢磨,吆喝小三子一嗓子“小三子,摆饭。”半夜不睡觉,吃顿宵夜刚刚好。

    第35章 第35章 变故上

    一早,楚秀就混进宫把庐有序拿去临摹的图纸给青晟送来了。青晟只是接过看了看就又递还给楚秀让他交给刘管家去比对府里的地道与图上的线条是否有一致的地方。倘若此图真是绘的二皇子府的地下构造,那他们发现的寥寥数条地道不过就是一座庞大地宫的冰山一角。

    忽地有小太监来报说皇后娘娘驾到。青晟一愣,赶忙起身迎出去,还示意楚秀赶紧从侧门离开。不一会儿就见青晟扶了皇后的手臂进屋来,嘴里还道“母后怎的到我这宫里来了该是我去给母后请安才对。”“你后日就要出宫自行建府,母后想瞧你可就难了。”皇后这一说,青晟才想起,自己府邸已经修葺完毕多时,这几日一直忙于追查刺客,竟把要出宫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本来想着你这儿应该乱着,现在看起来倒是干净整齐得很,你这是已经收拾好了,还是就没开始收拾呀”皇后好笑道。“母后见笑了,这几日闭门思过就图个清静好习字温书,就把整理行李的事耽搁了。不过好在我也没什么东西好收的,这两天整理出来就行了。”青晟答道。“呵呵,你这宫里主子是个糊涂主子,下人就都是糊涂下人,也没个管事儿的丫头盯着,倒是为娘的疏忽了。”皇后意味深长地看着青晟。青晟一怔,这话什么意思是说缺个女主人么“母后,此事为时尚早吧。”青晟推搪。“我是说给你宫里添个懂事的姑姑,你想到哪去了”皇后笑得眼睛微微眯起,倒是让青晟有些唐惶。“不过经你这一说,倒是有些到时候了。不知你这多年在外,可有了意中人”皇后追问。“我心思暂不在此,还是过些时候再说吧。”青晟回道,皇后听罢低笑不语。

    两人又聊了一阵,皇后才说要走,还提醒青晟这日皇帝就会把他“解禁”,毕竟要出宫建府,总不能还带着罪名。本来,皇后还惦记着让自己宫里的嬷嬷来帮忙打点着出府的事儿,可青晟推辞了。这宫里要来了管事的,自己哪还那么容易往宫外跑。

    不过这皇后倒是说得准,她前脚刚走,后脚青晟就给皇帝叫去了。入了御书房一瞧,施怀香已经规规矩矩地跪在殿中央,青晟便顺势跪在他一旁等着皇帝训话。

    这次皇帝倒没多说什么,意思不过是此次乃是小惩大诫,须得谨记教训,切勿再犯。施怀香心里明白,皇帝的心思多半是被青晟料中了,做做官样文章而已。看来,皇帝是着实紧张青晟这个嫡子。当然,皇帝字里行间倒是透露了青晟建府归建府,这两日还是得在宫里待着。自然不是“闭门思过”了,美其名曰“整理事物”。施怀香心底吐吐舌头,觉得闭不闭门都一样,反正都没闲着。

    这茬打发过,施怀香干脆跟着青晟回了景泰宫帮忙“收拾”。青晟没说什么,但这宫里的人哪敢让这位丞相少爷动手啊,不是因为矜贵,而是别添乱就成。

    “哎,我们接下来该干嘛”施怀香捧着茶使劲嘬着。青晟看他一眼“现在方显身上该查的也查得差不多了,不如直接找方显问问那药的下落。既然千方百计要把药送到刺客手上,应该不是无用之物吧。”青晟顿了一顿“还有府里的地道。”确实,方显的做法就说明了他确认了二皇子府底地宫的存在,而非偶然听信坊间传言。再加上他与周世贤的渊源,此时就算是说他乃逆贼余孽,是此次刺客案的幕后真凶,由始至终他都在唱独角戏,恐怕也有五分道理。更何况,他还身怀前朝出自宫廷的短剑,不引人怀疑都难。所以纠结其中,找方显摊牌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了。

    事不宜迟,两人当下就决定去趟刑部死牢。于是,青晟把书房门一关,吩咐下去说要与施怀香对弈,旁人不得打扰。施怀香撅嘴,你说你能不能不要老找我“下棋”,这借口,真烂。

    二人偷偷摸摸翻墙出宫,这白天不比晚上,避开禁卫军着实费了番功夫。好不容易出了皇宫,施怀香才回过神来不对呀,自己明明是光明正大被传唤入宫的啊,咋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宫回家呀非得上蹿下跳还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思及至此,施怀香一记眼刀射向青晟跟你下的鸟棋青晟不明所以,直接忽视以待。憋得施怀香一肚子气。

    青晟和施怀香晃悠着到了刑部死牢,就只得夏秋冬一人在关押方显的地方守着。夏秋冬瞧见青晟赶忙起身行礼。青晟示意让他出去候着,他也不多言就走了。这询问关于皇子府地宫的事暂时还是避着其他人的好。

    要说这方显已经没有继续被悬在堂中央了,那种绑法一般是对付那些一心求死的犯人的。而方显那是不择手段地要活,也就没吊着的必要了。庐有序给他关在了牢房内,铁门一关,只在门上开一扇小窗。这会儿,恐怕方显还不知道他们来了。

    青晟从墙上取了钥匙来开门,施怀香立马闪到一边他认为方显瞧不见他的地方。青晟看他一眼,施怀香忙比了个斩头的手势。笑话,他搁方显那儿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会儿出现犹如诈尸呐。青晟一瞥眉,示意让他过来,他们这是要跟方显摊牌,还管他死不死人的,反正就是要让方显知道他们给他下套了,要他认栽。

    牢门一开,里面乌漆么黑一片,施怀香铆劲儿往里看,才发现墙角有什么动了动。原来是方显听见开门的动静就站起身来,一眼就看见开门的青晟,再一眼这是见鬼了么看得他一愣。施怀香主动上前打招呼“方大人好。”方显只看着他嘴里吐出个“你”字却没有下文。

    s: 皇子建府一般是成婚后出宫组建自己的家庭。这里改为皇子成年就分府而居。

    第36章 第36章 变故中

    “殿下,这是”方显面露疑惑地看着青晟。青晟挑挑眉“如你所想。”方显瞪大眼睛。“当日的黑衣人就是我,一切只是我们设计表演给你看的。不过”青晟顿了一下“在花娴雅阁给你下药的的确不是我们的人。我们只是利用了这一点。”此时方显的神情可谓好看,由惊诧转为愤怒,再变成了平静“殿下高招,只是不知道之前允诺方某的条件还能否算数。”施怀香暗地里吐舌这方显的如意算盘打得真不错,这个时候还想着讨价还价。“恐怕侍郎大人还不知道你的筹码已经被我们看穿了吧”施怀香问到。“不知施公子此话何解”方显反问。“比如你在国公府要找的东西,或者你们吴家的家世”很显然,施怀香的话让方显有些措手不及,但他仍然强自镇定地道:“施公子在说什么方某听不懂。”“懂不懂方大人,哦,不,吴大人自己知道,你想要活命,是不是应该拿出些许诚意不然,这数罪并罚再加上逆贼余孽的身份,恐怕”施怀香说到此耸耸肩还摇摇头。青晟看他一眼,倒没说什么。方显听罢像是思索一阵,眼神发亮,问道:“施公子此话当真你真有办法保我一命”施怀香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不过心里想的却是:我个无权无势的说的话你也信,可就是你自己不够聪明了。“倘若施公子能保方某一命,方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显心知大势已去,说话也更加迫切且诚恳。

    “那我问你,你和逆臣周世贤有何渊源”青晟单刀直入,双眼紧盯着方显。“此事说来话长,或许殿下已经得知我乃西山吴氏后人。西山吴氏乃前朝名门,可惜家道中落,直至我延昌国始已是人才凋零,仅剩我父辈一支。后来,家父入京投靠了周世贤。周世贤当时身居国公,可谓显赫,门下食客上百。我父有才,才入府时深得周世贤赏识,还时有赏赐,连我也得过他送的短剑。可惜我父辈时运不济,遭人陷害,被逐出了国公府邸。尽管如此,家父依旧念在周世贤当日的赏识之恩,在其死后将其尸首安葬。”方显说到这里一副感叹命途多舛的模样,看得施怀香一瞥眉嘿,可惜把你父亲赶出去了,要不你也跟着仙游了,可不就没了后面的麻烦事儿了么。

    青晟也看不惯方显惺惺作态,假咳一声催他继续。方显便道“家父虽然在国公府时日不长,却探知到国公府的秘密。”施怀香腹诽可算说到正题了。“殿下可能有所不知,国公府乃是前朝末代帝王为其子盛安太子修建的太子府,由机关大师唐乔设计,除了地上亭台楼阁富丽堂皇,地下的地宫密道更是布局精巧。周世贤此人野心勃勃,便利用自己府邸的地宫密道堆积其起事所需的金银财宝。直至东窗事发,他却来不及移走那些银钱。于是便想着炸毁府邸,让这大量的财富永埋地下。可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唐乔技术精湛,饶是他在众多地道中布置了炸药,却只是炸毁了地道,封闭了地宫,并未伤及府邸分毫”“于是,你便觉得地下地宫和财宝犹在,才混入京城做官,好伺机下手,吞掉这庞大的财富。”施怀香接着方显的话头猜测到。“施公子所言差异,当年我仍是幼童,家父就教育我要振兴家业,重振西山吴氏。那也正是家父的愿望。周世贤囤积的银两也是四处搜刮所得,我们把此钱用于振兴家业的正途,岂不比他谋反强上千倍”方显义正言辞,施怀香却是暗地里连连摇头偷就偷呗,说得冠冕堂皇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且好么,难怪说国公府被抄家之后呯呯嘭嘭地闹鬼呢,恐怕就是你爹带着你们一家挖宝呢吧。恐怕是你老子没挖着,你这会儿才接着挖,还给有心之人利用了,放跑了刺客,啧啧啧啧

    “其实你们能道出我家世渊源和冒官的缘故应该是已经发现了我家中的地道和书信了吧,还有国公府地宫的地图”方显声音略带惋惜,到底是心有不甘。“这下你还真猜中了。”施怀香一乐,斜斜地看着方显。“却不知,你把那药丸放在哪了”青晟问到。“还有你对这个假刺客说的换了东西是什么东西你给了刺客什么”施怀香补充。“原来,二殿下和施公子也并不是全都知道嘛。”方显脸上稍微有了得意的神色,施怀香才惊觉刚才问得略显急切,泄了底。青晟也是一皱眉。“坐以待毙可不是我的做法。”方显朝前走了两步,拖得他的脚镣“咣当”作响。“那你想怎么做”青晟眯起眼睛。“刚才我已经很诚恳地回答了殿下的问题,表示了我的诚意。现在”他拖了个长音“我要殿下立刻就放我出去,我自然会把殿下想知道的告诉你。”“就怕你说话不算话。”施怀香哼一声。方显冷哼道“施公子就说话算话么只怕我说了就没命出去了。”这点看来,方显倒是不笨。

    方显这一翻脸,施怀香有些局促,他转头看一眼青晟,青晟倒是比他更能沉住气,只是不知他想到对策没有。“而且,我还知道,那个药究竟是什么药,那些刺客的如意算盘我也能猜到。”方显翻脸如翻书,刚才的丧气样已经烟消云散。施怀香怒从中来,觉得他根本是耍着他们玩儿。青晟确知,刚才方显故作姿态不过是在试探他们究竟知道了多少,同时也在计算他自己还有多少筹码能够助他逃出生天。此点,他和施怀香还真是略逊了一筹。

    “焉知你出去了就一定能活命你别忘了,在花娴雅阁就有人想要你的命。”施怀香试图扭转局势,但显然方显不吃这套“此事就不劳施公子费心了。”方显又往前靠了两步,他的脚镣一头钳在墙上,已是绷直到了极点,尽管这样,施怀香还是下意识地退了半步。方显见状嗤笑几声“呵呵呵呵,我只知道,我留下来一定没命可活”说时迟那时快,方显一下发力竟然绷断了手上的镣铐,且右臂借力一甩,用铁链缠上施怀香的脖子就拉到了自己跟前。施怀香只觉得颈脖处被冰凉的铁链缠住几乎窒息,方显此举力量之大让他难以挣脱。他只能张大嘴,瞪着双眼,连出声呼救都难以做到。

    刹那间,方显和施怀香的目光都投到了青晟身上。

    第37章 第37章 变故下

    变故来得太快,令人措手不及。一瞬间,青晟心头已是百转千回。究竟是他低估了方显,还是他高估了自己

    “方显你快放了怀香”青晟大喝。方显阴恻恻地干笑两声道“二殿下莫急,方某不过是想寻个活命的法子。”说着,他稍微放松了勒紧施怀香脖子的铁链。骤然灌入的空气让施怀香一阵猛咳。好么,你是活命了,但你差点要了本少爷的命

    施怀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到“你你把我勒勒死在这儿”他话还没说完,方显就接到“施公子放心,你现在和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不会轻易让你死的。”“那你究竟想怎么样”“不若”方显冲青晟挑挑眉“烦请二殿下先把我这脚链松开吧。”说着,他把腿分开,露出锁眼。他脚上系的铁链明显要比手上的粗得多,手上的他能挣断了,脚上的却不那么容易。

    青晟稍微皱眉,但脚下却开始动作。他缓步朝方显走去,直至施怀香觉得青晟快要贴到自己的鼻子。青晟冷冷地盯了方显一眼,那眼神令施怀香都不免一颤,而方显却只是一声蔑笑。施怀香紧张地看着青晟慢慢蹲下身去,钥匙在他手里“叮当”作响。

    突地,只听“噌”的一声,施怀香只觉得余光中有一道银光闪过,心知是青晟的软剑出鞘,顿时一喜,想到青晟能赶快把方显给劈了最好。却不知,他脖子上忽然一紧,甚至有种铁链勒进肉里的剧痛。施怀香毫无意识地随着方显手里的动作被扯得转了好几圈,哪里还分得清楚东南西北。只是模糊地感觉眼前剑影斑驳,剑气“簌簌”地刮过自己的脸颊耳畔。第一次,他觉得离死亡这么近。

    随着“当”的一声,施怀香终于停止旋转,就在他以为他自己已经逃出生天的时候,耳边响起的却是方显令人讨厌的诡笑“呵呵呵呵,殿下真是好剑法。还得多谢殿下祝我解锁。只是这方法用得不太恰当”说着,他用力一扯施怀香脖子上还缠着的铁链,让他把头整个扬起来。“啊”施怀香下意识地失声痛呼,青晟心头一紧,皱着眉头瞪着方显。

    原来,刚才青晟拔剑想结果了方显,却被他闪开了。不仅如此,随后他以快招连击方显,虽然方显不是全然无恙,但终究只是伤了他丁点皮毛,甚至有好几下都险些刺中施怀香。且不巧的是被方显钻了空子,借他的剑斩在了脚镣上。青晟深知他软剑的厉害,乃是由铸剑名家岐山游大师千锤百炼锻造而成。此剑韧劲极强,剑刃锋利无比。可没想到的是,这脚镣也是坚硬异常,当真出自唐乔之手的都非凡品。这样子两厢碰撞之下,竟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方显的脚镣应声而断,青晟的软剑上也豁出个巨大的缺口,此剑已是不能再用了。

    “不若殿下你往边儿上让让,施公子身骄肉贵,在墙上磕着碰着的多不好。”方显示意青晟后退,好让路给他出去。青晟无奈,弃掉手中的残剑往后退了两步,但眼光始终没有离开施怀香身上。这会儿施怀香仰着脖子稍微能喘过气来,出声道“哎哎哎,你也知道我身骄肉贵,碰坏了你赔不起。大不了你我做个交易,你放了我,我们也放了你。”“呵呵,施公子莫要更多废话,跟我出去便是。”方显从后面顶了一下施怀香的腰,推着他就往外走。

    青晟没了兵器,更要忌惮方显几分。虽然没出手,但方显走几步,他就保持距离跟几步。这么耗着,眼看方显拽着施怀香就要退出死牢的入口。方显拨弄机关打开石门,上方正好露出夏秋冬的脸。几人相视一愣,施怀香朝夏秋冬挤眉弄眼让他别轻举妄动,夏秋冬一瞧这情况心知不妙,朝后退了两步让方显出来,跟出来的自然还有青晟。

    四人三点连成一线在死牢门口对峙着。虽然夏秋冬百思不得其解以方显那三流的功夫怎么可能当着青晟的面儿掳了施怀香,但看二皇子谨慎的表情,其中必有蹊跷。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只要守着方显让他无路可逃便是。此时方显眼睛也是咕噜噜地转,暗想对策,寻机开溜。他可不想与两人硬碰硬,而施怀香就是他手上最大的筹码。相比之下,四人之中反倒是施怀香最清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链子缠在脖子上死紧,也不是自个儿想挣开就能挣开的。既来之,则安之。这会儿他倒不如一开始心慌了。

    仿佛过了很久,但实际仅仅一刻。方显忽闻身后小楼上窸窣,扭头一看,死牢四面的小楼上已经布满了张弓以待的守卫。原来是几人对峙的局面被每日循例往死牢一探的庐有序撞个正着。一见此处情形不对,赶忙调来守在外围的兵力小心地往四周小楼上围拢。但毕竟几人武艺在身,稍一留意就发现了。发现就发现了呗,庐有序索性招呼众人加快脚步,且统统张弓搭箭瞄准场中的方显。

    嘶,施怀香倒吸一口凉气,腹诽道大家伙儿可悠着点别乱射啊。“嘿嘿,看来,方某今天是插翅难逃了。”方显冷着脸自嘲到。“方显,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夏秋冬“噌”地拔刀相向。这句话施怀香听着耳熟,好像是话本里经常能听到的台词。

    现场气氛压抑,大家各自盯着目标却没轻举妄动。“把弓箭都放下,不然我要丞相公子陪葬”方显大喝一声炸开犹如冻结的空气,语气明显不耐。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周围的守卫面面相觑,但都没有动作,像是在等上头人发话。“不能放”说话的不是庐有序,而是一个更加血气方刚的声音。施怀香斜着眼睛一瞧哟,好你个施怀文,有你这么当兄弟的么虽然施怀香心里明白若守卫们此时放下弓箭自己小命更加难保,但被这么多寒颤颤的箭头指着就是不爽。

    施怀香肚里牢骚还没发完,突然耳后听见“嘣”的一声轻响,尚未完全回过神来,就看见一支利箭乘着破空之势迎面而来。“怀香”施怀香脑袋一片空白已经难以分清是谁在大喊,却明显感到背后之人稍有移动自己的身体想用以挡箭。

    青晟可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惊得神经一颤。来不及多想,已经运功蹬地而起,却苦无兵器能够够到飞射而去的箭。索性顺起腰间的碎银就以穿山之力飞射出去。但慌乱之下岂能打中。只有一小块碎银擦着箭身而过,让箭稍微偏了点方向。

    方显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主。箭势之快让他下意识地用施怀香作肉盾来挡,但难免心悸,手上力道自然就松了。这一动作被扑救而来的青晟看在眼中。于是,他右手为掌,劈出一道内劲希望可以劈落箭矢;左手为爪,想借势把施怀香从方显手里抓过来。

    只可惜,青晟轻功再强,也难快过飞箭。箭矢说到就到。施怀香闭紧眼睛使劲往后缩脖子。方显为避寒光,也是身体往后一仰,左手却把施怀香往前推了一把。施怀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陀螺,顺势一转,就要撞到箭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命不该绝,因为旋转脚下未稳,竟顺势仰倒。“簌”的一声,箭矢插入施怀香头上束发,而施怀香直接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

    施怀香屁股还未痛过,青晟已到。左手依旧抓他肩膀,使劲把他甩出战圈,顺带还纠缠了一把呃乱毛“啊头头”发施怀香觉得自己头皮仿佛要被揭掉似的。好么你咋比方显下手还重

    那头,方显与夏秋冬已经战作一团。夏秋冬的武艺经过军队里的历练显得大开大合,架势十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劲头。一柄三尺钢刀舞得虎虎生风。那方显却苦无兵器,只得用手上还缠着的铁链充作武器抵挡。他较为擅使一双短剑这是众人都知道的,而且武功招式实属三流。所以铁链在他手上可谓乱甩一统,没有章法。但令夏秋冬心惊的是,饶是如此,方显并未处于下风,因为顺着铁链他能觉出方显内力浑厚,有暴溢之势。灌注于铁链之上,使之刚硬如玄铁,绵柔如韧带,很不好对付。

    这一切被青晟看在眼里,琢磨着如何能一击即中。忽闻一边小楼上一人声道“殿下,接剑。”青晟转身一接,是一把样式普通的长剑,但就手上的分量而言,却又不甚普通。“哟。”这剑施怀香倒熟悉的很,自家老哥的龙泉剑嘛,自从施怀文做了文职就没带出来过,今天倒是重见天日了啊。

    只见青晟拔剑而出,加入战局,速度之快,不负“快剑”之名。此时不是江湖武斗,可没有两个打一个胜之不武的说法。众人一心就想着把逃犯归案。“啊”方显暴吼一声,喷涌而出的劲力让青晟与夏秋冬两人停步一愣,面面相觑不知这力道从何而来,感觉是方显内力翻了几倍。

    说时迟那时快,方显赤红了双眼,双掌齐出。来势汹汹,青夏两人竟不约而同地闪开了。方显不依不饶,继续纠缠青晟。反倒把夏秋冬落在了战圈外面。夏秋冬原本准备提刀再上,但青晟用眼神示意他暂时打住再伺机而动。场中便只留方显与青晟斗在一处。

    比之先前,方显出手更是急进,已经不是想逃出生天,而是想把青晟毙于掌下。周围众人看得冷汗直冒。庐有序已经顾不上数落刚才胡乱放箭的守卫,而是拽着袖子一个劲儿擦汗。那可是嫡皇子啊,少了根毫毛都担待不起啊。看那架势,若不是人多,恐怕已经嚎啕大哭了。

    青晟尽量避免与之硬碰硬,而是利用他高妙的轻功带着方显兜圈子。他已经瞧出方显神智不对,且气力渐弱,便思忖着把方显精力耗尽在一击必中。他右手挽一个剑花,然后收势于背,故意卖了个破绽给对方。方显见有机可乘,便击出右掌。青晟顺势右肩一躲,把运满内劲的左掌送出迎向方显的右掌。

    原本众人以为,两人比拼内力还得耗上些时候,不幸的还可能拼个两败俱伤。但众目睽睽之下,就见方显犹如一个断线风筝一样飘落出去,狠狠撞在对面的石墙上,一道血柱喷了一地。夏秋冬上前一探,方显居然已经气绝身亡。

    第38章 第38章 无奈

    得到这样的结果,众人皆是一怔。“哎,”施怀香过来拍拍还愣着看手的青晟道“你也不下手轻点”施怀香这么说也不是责怪青晟打死方显断了线索,而是一种身上的高压骤然消失之后的虚脱造成的反应。他只是觉得方显死得呃死得不突然,就是死法有点突然。这样说或许很怪,但施怀香就是这么想的。比如他会因为被青晟耗尽内力而死,又或许会被乱箭射死。但实际情况,就像他们之前觉得低估了方显,而现在又惊觉更加低估了青晟。

    “我没杀他”青晟低语,施怀香隔得近才勉强能听到。“都被你打得飞出去了,喏,尸体还在那儿呢,你还说你没杀他。”谁信呐施怀香吐吐舌头。“我没杀他。”青晟转头看着施怀香,那神情看得施怀香一惊,他真的没有“杀”方显。“怎么回事”施怀香问。青晟听他问的是“怎么回事”而不是“什么意思”,就知道施怀香是相信了他的话,于是道“这一掌,方显根本就没用内力。”“怎么会”施怀香大骇。方显之前明明招招杀手,此掌当更是竭尽全力,怎么可能毫不使力,那不自己找死么

    青晟穿过人群走到方显的尸体旁边,拽起方显的右手搭在脉上。施怀香看得神奇,这人都死了,还能摸到脉象“哎,怎么样”施怀香好奇道。青晟摇摇头“死了。”施怀香一撇嘴废话这里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只见青晟站起身来,冲庐有序一拱手,道“庐大人,方显之死我觉得另有蹊跷,还望大人找人好生验验方显的尸体,有劳。”庐有序思忖一阵还没出声,倒是跟过来的施怀文先说话了“下官在太医院有旧,倒是可以让他来看看。”青晟听罢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迈步便走。施怀香连忙追上“你这是去哪”“回宫,”青晟稍停,看他一眼“请罪。”

    施怀香一点就透他们原本是以下棋为借口偷溜出宫的。岂料在刑部捅了这么个大娄子,闹得人尽皆知他们来了刑部,还差点放跑要犯。所以,与其等皇帝兴师问罪,还不如自己先投案自首得了。但是细想难免又是皮开肉绽的下场,施怀香一下就苦了脸。不去不行么青晟像是知道他的心思,蔑他一眼你说呢你还在我宫里“下棋”呢

    俩人到御书房的时候,伺候皇帝的福公公冲二人使了个颜色,于是青晟与施怀香在门口“扑通“一跪,等皇帝召见。想到早晨才在这里受了皇帝赦免,这会儿却要等着领罚,便觉悲从中来,真道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此时当是祸福难料啊。青晟明显要比施怀香洒脱得多,也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面上亦无波澜。

    屋里能听到些响动,还有人声。仔细辨认竟然是庐有序的声音。施怀香瞥了一眼青晟这庐胖子动作还真快呀。施怀香竖着耳朵希望能从中探出些虚实来好一会儿应付皇帝。但里头声音断断续续,很难通过只言片语知道皇帝的态度。本来施怀香还想叫青晟一起听,凭他的功力,起码能多听他个几句。但青晟明显对里头的情况漠不关心,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也不晓得跪了多久,就听屋里皇帝朗声一唤“小福子”,福公公就躬身进去了。少顷,福公公背靠着退出来,跟出来的还有庐有序。福公公小声道“二殿下,皇上召见,”再看一眼施怀香“施公子也一起进去吧。”“有劳公公。”青晟与施怀香二人起身,庐有序往边上一步让出门来,却没说话,反倒朝青晟施过一礼就走了。施怀香心下奇怪,但当下也不敢多问,还是皇帝那头事要紧。

    根据施怀香的经验,他每次得皇帝召见皇帝都是同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为此,他觉得青晟那是深得遗传。这次也不例外。皇帝高坐案前,半睁着眼睛看他俩进屋。青晟泰然,领施怀香堂中一跪“请父皇降罪。”“你果敢击毙越狱凶徒,何罪之有”皇帝神色从容,不像在说反话。嗯施怀香心头一惊,皇帝这唱的又是哪一出青晟心里也是同样的疑问,不敢多答,只待皇帝下文。

    “大理寺卿庐有序看管重犯不力,险引祸事,但念其此案督察有功,朕已降旨外放他到西河做府尹。”“什么”施怀香惊呼脱口而出,引得皇帝射来一记眼刀,施怀香也是吓得马上俯身在地,但索性皇帝没有出言责怪。

    也难怪施怀香反应大,青晟也是堂皇,皇帝此举的意思是让庐有序给他俩的错误背黑锅么西河是什么地方,在施怀香的印象中那是延昌西面边境一块鸟不拉屎的地方。把庐胖子放到那去恐怕不出俩月就能变成庐瘦子这会儿还不晓得那胖子在哪哭叻。怪不得刚才见庐有序表情怪怪的。

    “父皇,此事万万不可”青晟心情复杂。他做事从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此次查案也是嗯颇有任性,这让无辜之人替自己背黑锅,的确难受至极。“方显越狱一事皆因儿臣而起,与庐大人实在无关,还望父皇明鉴。”青晟语气坚决,施怀香也呆不住了,道“其实方显能越狱都怪我技不如人,而且”而且,我们才得宽释就又越权私自办案,可是罪加一等。施怀香说话不必青晟铿锵有力,声音越来越小,更甚之后的话干脆吞进肚子里。他希望皇帝就当记不得,何苦自己捅穿。

    “朕从来赏罚分明,此时圣旨已下,也没有撤回的道理。你们回去吧。”皇帝摆摆手就要他们走。青晟面无表情,但施怀香见他起身时拳头捏得死紧,该是心有不甘罢。但皇帝心意已决,又岂容他等违抗。唉祸福难料,此时之状还真不知是福是祸。

    出得门来,青晟疾步便走。“嘿你去哪”施怀香拔脚直追,只是青晟始终不答。施怀香知道他心绪不平,就只是跟着,由他去了。

    施怀香原本以为青晟永远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没有什么事情能扰乱他的情绪。但今天,他倒是见识了青晟一点年轻人该有的血性。

    青晟这一走就直接去了坤宁宫。施怀香略微有些好奇他是不是想找皇后娘娘向皇帝求情。他确实猜中了目的,却猜错了结果。“背黑锅晟儿,你当你父皇是惩罚了庐有序而放过了你”皇后倚在罗汉床的靠背上,手里把玩着腰间挂的暖玉,和颜悦色地道。施怀香有些不明,但见青晟不做声,自己也不好做声。“你是关心则乱。怀香是这样,庐大人也是这样。你这是江湖作派,却不适于朝堂。”皇后提点道“皇上这样做就是在惩罚你。”

    施怀香恍然大悟,皇帝知道青晟江湖习气重情重义,不喜连累他人,于是外放庐有序就是给青晟敲警钟,倘若他做主子的处事不周则很可能遭致众叛亲离的下场。这惩罚确实比惩治青晟越权的罪而打个几十大板来得还要重。当然,这样的警钟又何尝不是敲与自己这些青晟身边的人的。青晟是皇子,是君。而自己始终是臣。君永远不会犯错,而臣却永远不能犯错。所以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要怎样做就都要考虑清楚。一着棋错就会万劫不复。这些道理施怀香以前也懂,但真正受此所缚,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施怀香转头看一眼青晟,自己都能想通那他一定能够明白。此时,青晟已经恢复常态,依旧云淡风轻。“多谢母后教诲,孩儿铭记于心。”青晟与施怀香朝皇后施过一礼,便起身告退了。

    此时天色已暗,二人踱步在御花园中。今日事多,施怀香觉得脑筋快转不过弯来,只想赶紧回府睡觉。忽见前方长廊上转出一盏宫灯,行到近前,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小太监朝青晟俯身施礼,并递上一张薄笺,上面仅有三个字,却让青晟皱紧了眉头。

    天命丹。

    第39章 第39章 大礼上

    四月十七,宜入宅,宜祭祀。

    日头甚好,今日施怀香是难得起了个大早,又命小三子仔细给自己着装整齐。他今天要去观礼。观什么礼二皇子青晟的加冠礼。而自家老爹,当朝丞相,此次作为被选定的加冠来宾更是早早就盛装入宫,先做准备去了。

    施怀香记得上一次的加冠仪式还是去年大皇子青翊那时候。所邀的加冠来宾就是他外公骠骑大将军慕容庆。当时,施怀香作为皇后的亲眷陪在偏殿并未观礼。知道礼毕之后,皇后接受青翊跪拜时才得一见。比起自家老爹看着文质加弱质的身板儿,慕容庆虽然年迈,却是老当益壮,勇武非常。尽管如此,比肩之时,两人气势上倒是不相上下,一为当朝文臣之首,一为武将之尊,可谓各有千秋。不过慕容庆那时已徒有将军之名,确无军务之实了。

    此次自家老爹做青晟的加冠来宾是在施怀香意料之中的。名望,地位都再合适不过,更何况还是皇后娘家的亲眷。至于加冠礼之后,青晟就会被皇帝正式封王,入住王府了。

    眼看天色不早,施怀香得先进宫去给皇后请安,在随皇后移驾太庙观礼。他到坤宁宫时皇后已经被各宫嫔妃和宗亲家眷给团团围住。都是些来道喜的。大致意思就是二皇子学成归来,如今行过冠礼就算成年,必会在朝堂之上大放异彩得皇帝赏识诸如此类的。施怀香在一旁懒得插话,何况他也根本插不上。他自认虽然嘴上没毛但好歹是一爷们儿,与一众女子闲言碎语实在话不投机。吉时将至,坤宁宫一众人才在皇后懿驾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往太庙而去,场面令施怀香咋舌。

    太庙就在皇宫南门外以东,占地甚广。皇子行观礼,皇亲国戚,文武群臣会悉数到场,再加上外围的守卫和伺候的人,就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场面可谓宏大。

    按照惯例,青晟该是先跟着皇帝进太庙祭告天地与列祖列宗。再由他爹,当朝丞相施诚依次加冠三次,先后为黑麻布材质做的缁布冠,白鹿皮做的皮弁,以及红中带黑的素冠。礼成之后再去拜见母亲与兄弟姑姊。青晟的兄弟姐妹不多,除了大皇子青翊之外,也就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弟妹。三皇子青霖和皇长女青娣均是丽嫔所出。之前丽嫔回乡省亲,两人都跟着去了,也不知现在回来没有。至于最小的皇子青皓现下不过五岁,乃敬嫔所出,一直养在深宫,施怀香是见都没见过一次。在和众人见过面之后,青晟才会脱下最后一次加冠时所戴的衣帽,穿上玄色的礼帽礼服去正式拜见皇帝。这一趟走下来细节繁琐,按照施怀香的想法,就是不累死也得烦死。

    这会儿太庙前尽管人多,却不乱,臣公尽是按品级列队。施怀香越过人群一眼就瞄到立于阶梯之上的青晟。相隔甚远,施怀香也能看出他今日丰神俊朗,红光满面,这恐怕得益于两人日日相见,施怀香就是隔着再远,也能已习以为常地揣测青晟的言行举止。突地施怀香见青晟往这边看,也不知他瞧不瞧得见,眨眼一笑,反倒引来身旁皇后侧目。

    施怀香跟着皇后的懿驾朝太庙主殿越走越近,四周众人纷纷跪下行礼。而青晟身边的人施怀香也能看得见了,一是改穿玄色朝服的皇帝,皇帝边上还有自家老爹。再往近前,施怀香也不敢跟着皇后登上主殿长阶,而是在阶下一角跪下,用余光撇着阶上的动静。皇后给皇帝见过礼便要去偏殿等候,施怀香自然得跟着。可这会儿他倒是装起乖巧来,皇后知道他想凑热闹,也懒得管他。施怀香吐吐舌头,自个儿找了处视野好的清静地儿等着。那劲头,比起看戏也就只差喝茶嗑瓜子了。

    嗯,今天得出事儿,得出大事儿。

    “吉时已到,跪。”这便是仪式开始了,殿外众人悉数下跪。正殿内,只得皇帝与青晟二人,面对延昌列代先祖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延昌建国不过几十年,青晟的祖父便是开国皇帝,而在此供奉的也不过就是先皇的牌位以及先皇的父亲,追封的高祖牌位。

    青晟年幼时已然出宫。对深宫内院的生活的记忆也就停留在十岁的时候。其实,众人所不知的是,他每年都会悄悄回京与皇后见一次。皇后贤德,会仔细同他讲一些朝中要事。平日里,也时有书信往来。这便是为什么他对京城对皇宫对朝堂并不陌生,而又不被后宫陋习所累的缘故。

    他回宫已经三月有余。虽在朝堂听政,也负责国史编撰,但却并无实权。而加冠过后,便是所有成年皇子都会面临的转折,或外放历练,或留朝听政,自然较之以前会加入实务。

    青晟宣读祭文完毕,众人起身。皇帝退至一旁,换贵宾及礼宾上前加冠。只见礼宾手持托盘,盘中端放三顶礼帽。施丞相老成持重,上前拿过第一顶缁布冠冠于青晟的发髻之上。

    施怀香由于在殿外边角,里头的情况看不真切,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也只能看见跪着的青晟躬身行礼的屁股,好不没趣。

    忽地,没来由地关起一阵狂风,殿前广场上众人纷纷竖起衣袖遮挡。施怀香也被这风吹得有些措手不及。一边以袖掩面,一边眯起眼睛猛瞧。还没等他瞧出什么名堂,却听见身后“啪啪”几声脆响,待他扭头看来,却见太庙大殿几扇红朱大门已闭得死紧。施怀香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几步就要跑上台阶一探究竟,但忽觉有人轻拽自己衣袖

    待众人从大风中挣开眼来,才忆起殿上还有皇帝。可是正殿紧闭,大家好生奇怪。平日里伺候皇帝的福公公这时也才醒过神来,原本他就站在台阶之上,主殿之外,离皇帝也就几步之遥,这会儿被门扉阻隔了视线不见了皇帝,错愕之余还是赶忙猫起身子轻轻敲了敲门“皇上您还好吧”他哪里知道,自己尊敬的皇帝陛下正被刚才还在托盘的礼宾以左手持长剑比在颈上,而此人右手也不闲着,反握一柄短刀比在施丞相颈上。把青晟逼到了难以还手的地步。

    s:加冠,中国古代男子二十岁行加冠礼,表示成年。此处在延昌的设定上是男子十八岁成年,行加冠礼。此外,原本加冠后会为男子表字,目的是为了让人尊重他,供他人称呼。一般人尤其是同辈和属下只许其字而不能直呼其名。但是考虑到小说中的称呼方便,以免读者弄混,所以就省略取字一项,就当延昌没有这一习俗。

    礼宾,也叫赞,是加冠来宾的助手。

    第40章 第40章 大礼中

    化妆成礼宾的刺客下手很快,短刀和长剑同时向内收拢,就要在皇帝和施丞相的脖子上抹上一下。青晟没有动,因为来不及,也因为没必要。只见施丞相的脖子上刚被拉出一道寸许的血口他自己便已经给予了回击。以一记简单的擒拿招式把刺客的拿短刀的右手向外折过去,虽然没办法一下打掉,但利刃已经无法再威胁自己脆弱的脖子。而皇帝则是一面用手臂格挡,一面快速推后半步,这半步足以让他在之后有余地脱离刺客的攻击范围。

    这样的变故明显让刺客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从他拔出兵器指向刺杀对象到收势的短短一个呼吸的瞬间,他的刺杀对象已经想好了对策并且能够化险为夷。这样的反映如果不是江湖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那就是已经防备在先了。很明显,皇帝和丞相不可能是高手,那结论便是后者了。但刺客接下来的风一般的极速攻击让另外三人同样大吃一惊。此刻施丞相和青晟已经同时祭出藏身的软剑与那人战作一团。

    丞相会武么看那灵巧地窜上跃下的本事和长剑舞得披荆斩棘的架势,很难和施怀香脑中那个文质加弱质的书生形象联系到一起。但事实确是丞相不会武,那此时与青晟勇斗刺客的自然另有其人。能够把施丞相模仿得惟妙惟肖让人瞧不出真伪的全天下恐怕只得一人,那便是施丞相的长子施怀文了。如果说施怀香男生女相长得唇红齿白是遗传其母的话,那施怀文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形象就是遗传其父了。啧啧啧,谁又说过,二十年前的施丞相不是京城炙手可热的美男子呢

    说回正题,青晟与施怀文两人联手与刺客打了个难分高下,而且他们很清楚,接下来将会是场恶战,因为交手之间由兵刃传导过来的刺客绵长深厚的内力实在令人咋舌。情况与当日对战方显时很相似。对手始终保持溢满甚至能够节节攀升的攻击力,就算稍有区别,那就是方显原本就是个三流货色,而眼前这个却本身就是搏杀的高手,实力只会比方显更可怕。

    归根究底,缘由都在于一颗小小的药丸身上,天命丹。何为天命逆天知命。方显越狱当日,青晟从太医院的小太监手上接过薄笺的时候,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这是江湖传言中的一种秘药,也是邪药。来历久无可考,青晟也就只是听过,知道这种药能够在数日之内翻升习武之人的功力至极,然而等到散功的那一刻,此人必死无疑。所以,方显短短几日功力大增而又力竭死于青晟掌下就不足为奇了。但是此药从何而来稍微有点脑筋的,例如青晟施怀香之流立刻就有了结果那便是当日方显使计扣下的,由他交与并私放的四名刺客们的药丸的其中一颗。这样的答案恐怕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因为,方显能吃,刺客也能吃;方显那种三流的功夫都能变得可怖成那样搅得刑部鸡犬不宁,那本来功夫就不赖的刺客还不晓得会爆发成哪样;更何况,方显是一个,而刺客是四个得出这一结论的时候,施怀香已经张大嘴巴不晓得怎么吐气了。好不容易收起下巴嘘了一口气的施怀香瞥眼看了看青晟“你说他们还来么”青晟拧紧了眉头点了下脑袋。“啥时候来”施怀香苦着脸。这也正是青晟想知道的,如果之前搞的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让刺客能够卷土重来的话,那事隔多日,为什么刺客还不现身这着实是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们或许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够万无一失刺杀皇帝的时机。

    当夜,青晟和施怀香去了趟花娴雅阁。当然不是去喝花酒,而是去找万凤榆了解更多有关天命丹的事情。尽管青晟知道天命丹,但毕竟一知半解,可能还有很多是他们不知道的情况。青晟时有仰仗的凤榆姑娘在施怀香看来确实是一流的情报头子了,对天命丹可谓知之甚详。除了他们了解的能增长功力和导致猝死以外,还与服用时间有巨大的关联。

    一般来说,习武之人内气在体内循环一个小周天需要一昼夜时间,即内气仅沿任、督二脉循环一周。而循环一个大周天则需要一年,除却任、督二脉的循环以外还在人体上其他经脉上流走。人只有在小周天的基础上运内气行遍大周天,周而复始,循序渐进,才能达到练气化神的效果。可是,天命丹的用处便是加快气血在人体内的运行速度,缩短修炼内功的时间,所以在内功暴涨的同时,神经脉络无法适应便会持续损伤,所以经脉一旦无法承受满溢的内力,就会经脉俱断,功散人亡。

    “一个月,准确来说是一个月盈到月亏的时间,也就二十几天吧,服用天命丹的人最多可以坚持这么久。”万凤榆告诉青晟和施怀香,然后顿了顿补充道“人的功力高低是累积而成,所以,服用天命丹越到后期越厉害。”难怪刺客迟迟不动手,仔细算了一下,从刺客被放跑已经十八九天的样子了,方显吃了不过五天就闹成那样,那刺客施怀香不敢往下想“哎那如果吃下去的分量不够怎么办”对了,当日方显私下扣下一颗,又把剩余的三颗和了和分给四个刺客的事施怀香还记得。万凤榆闻言思忖一下道“这个就不清楚了,可能活不过一个月盈月亏就死了,也有可能功力涨幅有限,再或者便是运气时后力不足,力竭较快,实在不好估计。”呃施怀香嘟起嘴来腹诽一阵嗯嗯,干脆就是那几个刺客活到这时候已经死绝了,一了百了呐。

    青晟才不会像施怀香一样抱着侥幸心理认为那几个刺客已经横死不会再来行刺皇帝,他最担心的还是他们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杀得他们措手不及。而这个某一天很可能就是明天。当日祭祖时候的情况青晟还历历在目,刺客功夫有限,但人数众多,虽然最后被击退,但我方也有折损。可是此时情况不同,哪怕刺客只有四个人,但个个都是怪物一般的决定身手,那将比人多势众更难对付,因为真正的刺杀往往只需要一剑就够了,一记极速的,挡无可挡的杀招。

    青晟在心里仔细盘算刺客可能出现的时间和地点。皇宫可能性极小,不是因为守卫森严,对于绝顶高手来说那不算什么。而是因为要在偌大的皇宫找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何况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有谁能够在他下决定的头一刻猜到他下一刻会去哪儿么皇帝在皇宫内能够待的地方太多,除非说在卯时直接去大殿之上刺杀,皇帝倒是一定在的,在上朝么。而刺客这么许久不动作恐怕也确是不会在皇宫里动手的了。那排除了在宫内就只有在宫外了。皇帝甚少出宫,而且还要能确定皇帝出宫指定会去的地方。青晟立马想到了自己要出宫建府的事儿。“皇子加冠在哪儿举行”青晟问到。“啥”施怀香傻愣一下,这与眼下的事情有关么“皇子的冠礼”青晟看他的傻样决定再问一遍,这次施怀香倒是答得快,还没问完就说了“太庙呐你不知道”“我知道,”青晟笃定地说“我还知道刺客接下来会在哪儿行刺了。”

    如今看来,一切的一切可都是被青晟料中了的。现下,他和施怀文要尽快把眼前这个制服,因为还有三个在等着他们。当然了,他们的准备还不仅如此。

    第41章 第41章 大礼下

    青晟与施怀文的武功路数可谓异曲同工,都来自于江湖,只不过施怀文的略多了些规矩。但是这都不影响他二人配合默契。青晟举剑攻上,施怀文则扫腿攻下。“唰唰”两柄利剑舞得风声作响,似织成一张剑网直往刺客身上招呼。刺客杀招尽显,左手长剑一寸长一寸强,右手短刀一寸短一寸险,更是凭借常人无法企及的雄厚内力,占尽优势。局势暂且僵持,谁也没占得便宜。

    皇帝立于战圈之外,紧盯战局,也不开门。此时门内尚且只有一个敌人,门外却有三个,这样的算数谁都能够算清。说起来,这施丞相是施怀文假扮的,皇帝却是货真价实的,毕竟假冒皇帝就算再情有可原,但也是冒大不韪的事情。

    话分两头,太庙正殿里头打得火热,而广场之上哪能没有动静。刚才那一阵妖风吹得众人都迷了眼,这会儿缓过神来也觉得事情不对了。尤其是伺候皇帝的福公公,连问了两声都没听见动静,更是心慌意乱。但这情况皇帝是有吩咐的,得赶紧去找太庙外潜伏的守卫前来救驾,还得去偏殿保护皇后和各宫娘娘,可谓责任重大。这福公公刚一转身要走,就见太庙院墙上飞身下来三条黑影,踏过人群朝自己扑来。哎哟妈喂“刺刺客救救救救驾”福公公尖叫这一嗓子的功夫黑影已经到了眼前,就在他眯起眼睛觉得老命休矣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提溜了自己的衣领子,“当”的一下,好像有人帮他挡了夺命一刀。福公公被拽得在地上“咕噜”滚了一圈,爬起身来,就见大殿周围已经围起了一众守卫,顿时才觉得心下稍安,赶忙跑走到偏殿通报皇后去了。

    这提溜着福公公的自然不是旁人,正是一直领兵在侧的夏秋冬。他领了一众守卫潜伏在各宫殿的暗处,一直按兵不动,就是等待刺客现身的时候能一网打尽。其实昨天二皇子青晟找到他的时候,他也被刺客会到太庙行刺皇帝的消息吓了一跳,而且还要他避过宫里原本会安排的侍卫再带一众人守着太庙,这根本就是会遭人猜忌的举动,自己即将是二皇子府里的人,再由自己带人围住太庙,要被有心人说成逼宫,也是不无可能的。但凭借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夏秋冬深信二皇子为人正直便答应下来。只是他手下兄弟人数有限,好在之后兵部侍郎施怀文领了皇帝的密旨,把之前从北营临时调派来士兵都允给他带领以解太庙之围,此事才算安排妥当。

    从刚才三名刺客飞身而来,太庙广场上已经是乱作一团,文臣武将皆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措手不及。惊骇之余,谁又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救驾要紧还在愣神,便见四面涌出好多守卫,心下稍安,才纷纷四散开来,寻处躲避。也有几个勇武的武将,想冲上去擒拿刺客,但可惜入太庙时,须得卸掉兵器,此时实在无用武之地。倒是大皇子英武,见三名刺客来势汹汹,夏秋冬与众侍卫力有不殆,便抄起被打飞一旁的兵器,两步便登上高台,与刺客缠斗到一起。

    要说自先前刮起强风始,施怀香便失去了踪影,倒不是一旁避难去了,而是青晟给他分配了任务。他袖子被夏秋冬一拽,才忆起这手上更要紧的事,此事见刺客现身,刻不容缓,赶忙把揣在怀里的一个小爆竹筒摸出来用火折子点了。“嗖”的一声,一颗响炮直冲天际炸开了花。少钦,就听见太庙外围窸窣。然后,只见太庙宫墙上迅速围满了身着劲装的人,他们单膝跪在墙头瓦上,手里不拿弓箭,却拿了个奇怪的物件儿,是有成人臂长的一节竹筒,后面还有一根拉杆,有眼尖的大臣认识这东西,可不是唧筒么京里走水时,城防用作灭火的工具,此时怎么在这儿出现了实在滑稽。

    要说青晟他们此次是有备而来一点不假,既要防备刺客突袭,又要有完全的迎击准备。刺客凶悍,尤其是在服用过天命丹之后那更是以一敌百的功力,硬拼恐怕两败俱伤。所以,与其召集兵马以人海战术以强压强,倒不如兵不血刃的智取。毕竟人多则乱,现场众多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加上手无寸铁的武将,再冲入一堆武功平平乱刀混剑的守卫,光是想想,都觉得刺客不会趁乱得手那就是傻子。相比之下,从优便得智取,而奥秘恰恰就在这简单粗使的唧筒里。

    唧筒里灌注的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但说有多么神奇也没有,就是江湖中下三滥的蒙汗药的一种,也叫化功散。一般不入流的小喽啰都会带的一点傍身的东西。说是化功,又怎么可能真的将人苦修的内力轻易化去不过是一种阻塞经脉的药而已。经脉不畅便会导致四肢酸软,使不上紧。药力弱一点不过就真气受阻但不防行动,药力强一点也只是瘫个两天,之后照样生龙活虎。这样不入流的东西,江湖中是个高手都不会中招,何况是专干刺客营生的。但妙就妙在刺客早前服用过天命丹。经脉血液流速快于常人,经脉受损,若此时用药导致其经脉阻塞,那自然就是爆血管的下场。过刚易折必然有其道理。

    青晟和施怀香以及施怀文、夏秋冬众人仔细思量过,若只将化功散以粉末洒出,很容易被风吹散而没有效力,可若将化功散化于水中,再用唧筒漫天飞洒,便很难躲避,虽然可能会殃及一些武将或者守卫甚至自己真气不畅而武功大打折扣,但毕竟不会致命。可是对于刺客就不同了,哪怕只是粘上一星半点,只要药力发作,那结果就是一个死字。

    思前想后,这样的方法损人也折己,同时风险也高。毕竟打斗之中数数难料,因化功散而折损功力之后本身也是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倘若刺客中了化功散却没有死,或者刺客堪堪避过了,再或者药力不够这一切的未知数都将导致不堪设想的后果。但是比之完全依靠一众守卫豁出性命以肉相搏,这个方法至少可以减少杀戮,又有夺胜的关键之机。这将是赌上延昌皇帝人头的一场豪赌。

    就像现在,殿内局势僵持,殿外已现刀兵,虽然步步为营,但危机依然存在,只看之后如何才能化险为夷。

    施怀香立于墙头严阵以待,只等夏秋冬能带领部下将刺客逼入场中唧筒水柱可击到范围内,才好实施这化功散水阵,以求一击必中。这样的排布看似严密,但利在先机,若被刺客识破,凭他们的武功造诣,要想躲开或者击落这一众只持唧筒未持兵器的守卫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是把刺客逼入广场又谈何容易,即便夏秋冬人多势众,又有大皇子青翊帮忙,依旧徒劳。刺客的目标乃是殿内的皇帝,阻挡已是不易,何谈逼退。

    眼看殿外守卫人数不断减少,施怀香有些站不住了,就想要改变策略,敌人不过来那就自己迎上去,于是招呼了一队拿唧筒的人马往大殿包围。

    此时夏秋冬心中也是火急火燎。稍一不慎,只听身后有人大喊“夏防御”,立时察觉不妙,便是又一刺客已经冲入殿内,这足以破坏殿内原本僵持的战局。青晟的反应倒是极快的,突觉身后有人破窗而入,立马抽剑回身反击。施怀文这边少一战力,顿时处于下风,青晟那边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现下势微,也顾不得外面战况,青晟决心全力一搏。他收剑变掌运足十成内力向四周迸发而出,“轰”的一声巨响,太庙正殿的八扇红朱大门俱已变得粉碎而四散开来。连同殿外原本激斗正酣的众人也骇得回身躲避。殿外两个刺客倒是反应奇快,退着便飞身而起,脱出战圈。

    脱出战圈不要紧,却恰好落入了施怀香包围而来的大瓮。施怀香大喝一声“放”瞬间清雨直下,一连串晶莹的珠帘在阳光下光彩夺目。两名刺客被喷了个满头满脸,行动一时受阻,恐怕也是没想清楚这如何飞过来的不是箭矢而是水柱。当先一刺客转头正对施怀香,怒目圆瞪,看得施怀香心下突地一跳,转背就开溜。他又哪里是刺客的对手,那人飞踏而来,立于挣钱挡住了施怀香去路。心下焦急,咋还没死呀难道药水没效就在施怀香心里头呼天抢地,但又脚软没力只能原地等着迎头一掌的状况下,“噗”有什么东西喷了施怀香满脸,他缩着脖子睁眼一瞧,一张黑布蒙了半边的大脸映于眼前,两只眼珠子已经充盈了鲜血,好像随时会脱出眼眶。“哎,哎哎哎哟喂”施怀香直接被这刺客扑倒在地,脸对着脸,还能感到鼻梁骨狠狠地撞了一下。

    好不容易把尸体从自己身上搬开爬起身来,施怀香立马吐出舌头打了个干呕,呃腥再放眼去找另一个已被淋到化功散的刺客,只见已经被一众守卫用长矛,扎成了刺猬,立在广场中央作了人柱。呃再打一个干呕,恶心

    见轻易就拿下两人,周围避出战圈的文武大臣都欢欣鼓舞,心下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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