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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香传之刺皇 第2节

作者:薯片拌饭 字数:52122 更新:2021-12-31 01:07:28

    “那这些人怎么办”旁边一个官兵凑上来问到。毕竟聚众滋事归京城府尹管,还真不干刑部什么事。军官扫了一眼厅中跪得这些人,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统统带回去再说。”说罢就要带着人撤退。那些打手一听会被带走,都急了,大嚷到“哎哟官爷官爷饶命啊少爷少爷救命呀”那军官踹了一脚嚷得最凶的一人,正要问他主子是谁。就见一个华服青年跳到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叫道“还不快把本少爷的人给放了”这人正是王奎。

    本来从他叫来打手,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他身边几个怕事的少爷就一直拽着他,生怕他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可谁知,那些被打的狗嚷嚷着找主人,他就又蹦达出来了。

    “哦原来是这位公子指使人闹事。看来,得请公子随我回一趟刑部衙门了。”那领头的军官说到。这可让那王奎和他身旁的少爷们有些愣住了,有好事者提醒一句“我说你哪个营的这可是户部侍郎王大人家的公子,你也敢抓”王奎还适时地哼哼两声。“笑话”那军官喝了一句“他爹是他爹,他是他。他一无官职,二无公务。一个平头百姓,即阻碍刑部办案,又聚众滋事,为祸一方百姓安全。把他带回去问罪那是天公地道。”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对得几人哑口无言。倒是让站在一旁的施怀香,青晟等人对这军官刮目相看,心头赞赏。

    “哎,那你为什么不抓他”王奎一指差点戳到施怀香的鼻子。“他也没有官职,不理公务,还指使手下先踹了我一脚。你把他也抓回去啊。”这要算帐了王奎倒是不糊涂,总要拉上几个垫背的。施怀香被他指得脸色沉了下来,再看那军官正看过来上下打量自己,倒真像在考虑也要把自己带回去。

    我可是受害者施怀香心头大呼。可这话他还真说不出口,总不能当众说自己被调戏了吧,尽管这是众人见证的事实。那军官倒还有礼,低问一句“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施怀香一愣。

    本来,照常理说,凭施怀香惹事儿的本事,京畿城防,府尹衙役,甚至刑部衙门的好些人都认识他了,毕竟以前每月总有往施丞相那儿告状的时候。不过自从施怀香做了青晟的皇子文书,告状的事儿倒是少了。这让施丞相欣慰不已。所以按理说这军官要是常驻京里任何一衙门的人,就应该见过施怀香才是。不过这军官话已出口,便是不认识了。

    “呵呵,免贵姓施。”施怀香还在思忖着怎么解决这事,便随口答到,又补一句“不知这位官爷所属何处”“在下北营防御夏秋冬,近日才调往刑部驻守。”军官答道。

    如此说来,这夏秋冬不认识施怀香就不奇怪了。原来最近因为刺客案闹得人心惶惶,兵部便从京城以外五十里的北兵营调派了人马加驻到京城各衙门中,协同城防一起巡逻搜查。恰巧这夏秋冬就是其中所属。要说这调人的主意还是施怀香的大哥施怀文所出,所调人马暂时也归他调配。不过暂时几人都不知其中渊源。

    “好,夏秋冬我记住你了”王奎又嚷一句,但夏秋冬不以为然。对施怀香抱一拳道“不如施公子及身后那位公子也随我一道回刑部衙门说明情况吧。”听得众人倒吸一口气。不知这人是真实在还是傻,竟公然邀请丞相家的少爷回衙门“喝茶”,可不得了了。可他们哪知,丞相家的少爷身后站的可是当朝二皇子。皇子都一起去了,他那丞相少爷又算个什么。

    其实施怀香可不如众人想的那样会记仇报复不好惹,毕竟以前好些人去找他老爹告过状不是如果他要处处去寻仇还不累死。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事要捅到自己老爹那里可就完了。这叫什么伙同皇子打群架,还是怂恿皇子大战流氓无论如何,在自己老爹眼里一切都是自己的不是,这带坏皇子的罪名坐实了可有得受了。不过转念又一想,反正这会儿那夏秋冬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如果自己把这事儿先说明白了,或许就不会捅到丞相老爹那里了。如此,皆大欢喜。

    施怀香心里合算明白,冲青晟使了个眼色,有一点期待,又有一点哀求,看得青晟心头一紧但是莫名其妙。“咳,如此,在下和朋友便随夏防御走一趟吧。”施怀香颔首同意。又转身对君莫离道“小弟改日再与君大哥共饮。今日之事抱歉了。”君莫离“呵呵”一笑直说不妨事,还说同怀香小弟一起才叫热闹,搞的施怀香很不好意思。青晟倒不介意去刑部走一趟,只是他心中应该另有打算。

    如此,夏秋冬便着人收队。带着施怀香、青晟和王奎等人,以及所谓的“刺客”回刑部衙门去了。

    s: 防御,正五品武职外官。

    第10章 第10章 问案

    这一通闹腾,此时已近子时。更深露重,施怀香才踏出虫二居就缩起脖子抖了两抖。青晟则依旧风度翩翩,气定神闲。王奎本就喝多了,这时吹了阵夜风有些迷糊,脚也软了,就往旁人身上靠。幸得有他的打手帮忙架着才没有滚到地上去。再看那“小不点刺客”,脸上还挂着眼泪鼻涕,鼻子一吸一吸的。夏秋冬只是把他手绑在身前了,自己拽着绳子头儿,走在最前面。

    施怀香撇起脑袋看了半天,用肩膀推了青晟一把,小声道“你看那孩子是刺客吗我怎么瞅着不像呀”青晟竟然轻叹了一口气,这让施怀香大吃一惊“怎么了”青晟并未回答,搞的施怀香大为不解。施怀香又看那少年哭得可怜,于是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靠过去递给少年。少年正哭得伤心,没理会。施怀香轻啧一声,把纸包塞在少年手里,道“收着吃吧,老黄记的牛皮糖,好吃着呢。”少年红着眼睛看施怀香一眼“谢谢哥哥。”说着还哽了一下。少年大约十三四的年纪,应该不比施怀香小多少。但身板看着就不行了,瘦瘦弱弱的,应该有点营养不良。身上挂着件不合身的衣裳,还拉了几道口子,沾满尘土。很是狼狈。总之这与施怀香印象中的刺客形象差远了。好歹他见过几个么,还挨了一记飞镖。

    施怀香把视线转到带头的夏秋冬身上。抢上两步,道“我说夏防御,那小子怎么看也不像刺客啊。”“哦施公子见过刺客吗何以不像”夏秋冬反问一句,堵得施怀香不能真的说他见过刺客吧。尽管他真的见过,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此人夜闯刑部,袭击巡视官兵,如何不是刺客”夏秋冬补了一句。施怀香一翻白眼敢情是这样的刺客啊,不是刺杀皇帝那伙的啊

    忽觉有人扯自己外褂,施怀香转头一看,原来是那少年,此时他嘴里正嚼着牛皮糖呢。只听他说“哥哥,你跟这位军爷好好说说吧。我真不是刺客。而且我哥哥还在刑部衙门当差呢。我是上京找哥哥的,虽然去过刑部衙门,但都没让我进去。我真不是刺客。”少年又强调一遍。“哦”这时就连夏秋冬也好奇了“你哥哥还是刑部的人啊姓甚名谁啊”“我叫赵小牛,我哥叫赵大牛。”夏秋冬扬起脸想了半天“不知道”施怀香顿感无语,你个外调来才几天的军官,能认识才怪叻。

    正说着,刑部衙门就在眼前了。夏秋冬着人把众人先关到牢里,自然包括施怀香等人。都是闹事嫌犯,这会儿转送京城府衙有些晚了,暂且先关刑部牢里,毕竟不能请到厅里去喝茶吧。正想着,见一小卒端了茶往后堂里去,便叫住了问道“不知哪位大人还在衙门么”小卒恭敬地答道“方侍郎在呢,还有大理寺卿庐大人和兵部的施侍郎都在呢。”“哦。”夏秋冬愣一下,原来几个大人都在,那干脆把今儿晚上的事先去报了。于是,便跟着小卒朝后堂去了。

    再说施怀香和青晟两人以及那王奎被带到刑部大牢。自然不是那个堡状的死牢,而是一般牢房。结构挺简单,房间也挺敞亮。圆木栅栏的牢门,看上去满结实,不过要真是高手恐怕一劈就断。说起来这还是施怀香第一次蹲大牢,心情挺郁闷,但还有点好奇。这会儿那王奎已经睡过去了,于是官兵把他往稻草堆上一放就退了出去。一众打手则蹲在一边,嘴里还唧唧歪歪。施怀香和青晟关一间,赵小牛独自一间。赵小牛也不哭了,就是苦着脸坐地上。施怀香隔着走道大声安慰他道“没事啦,看那夏秋冬也不是什么坏人。查清楚了就放你出去了。”“嗯”赵小牛只是闷闷地应了,没说话,想是在想心事。

    “其实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来刑部闹事的不是他。”青晟在一角沉着声音道。“哦你怎么知道”施怀香好奇。两人说话并未引起赵小牛注意。“其实”青晟将原委道来。

    原来是青晟刻意安排刑部的人去虫二居搜查的,为的是方便刺探君莫离。真正去刑部闹事的其实是化了妆的楚秀。尽管楚秀武艺不精,但一把弹弓玩得巧妙,也懂乔装改扮。原本打算让他引刑部的人过去虫二居,再趁乱从墙上翻走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刑部的人搜不到人此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哪知,君莫离收留了和楚秀身形差不多的赵小牛在后院,被官兵搜了出来,才被当成刺客带了回来。要说起来,赵小牛也是被青晟连累的。施怀香冲青晟吐舌头道“自作聪明。”此时,他心里那个暗爽啊,这还是他第一次踩到青晟的痛脚。

    “哎,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啊”总不能真让赵小牛做替罪羊吧。“想办法带他出去,但不能把楚秀供出来。”青晟理所当然地道。废话施怀香腹诽。“对了”施怀香正想再问问青晟对君莫离探到些什么,结果进来两个官兵。打开了他们这间的牢门。“二位公子,我们大人有请。”其中一人道。“大人”施怀香心头一紧糟了,夏秋冬那小子不认识自己也就罢了,真要是几部的“大人”,那可就铁定被认出来了。施怀香脑子顿时浮现施丞相拿着家法跳脚的情形。施怀香还在胡思乱想,青晟从后头用肩抵了他一下,丢一个眼神傻啊,你不是真以为能蒙混过去吧。然后便跟着两个官兵走了。施怀香只得苦着脸跟上。

    刑部后堂的书房里正亮着,几人捧着茶碗,分坐房内两侧,夏秋冬站在墙边。“咣咣”两声门响,一人声道“启禀大人,二位公子带到。”毕竟方显身为刑部侍郎,官虽不如庐有序大,但好歹这算他的地头儿。他应了一声让人把门推开,此时门外站着的正是施怀香和青晟。施怀文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自然地放下茶碗起身。而庐有序和方显显然吓了一跳,相视一怔,赶忙起身。三人朝着青晟单膝跪地,恭敬道“叩见二皇子殿下。”一旁的夏秋冬见状可是惊得不轻,也是赶忙下跪行礼,参见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但是噎得没吐出半个字来。施怀香心头直呼完了。今儿个自己教唆皇子打架可是被逮了个现行。

    “各位大人请起,今日是我唐突了。”青晟倒是淡定得很,一伸手,要众人赶紧起来。庐有序一起身便立马给青晟引座,自然是最上首的位置。青晟不语,径直在一侧的位子上坐下。施怀香耷着脑袋,站到了青晟背后。他这会儿巴不得没人认出他,哪还敢堂而皇之找地方坐。

    施怀文一肚子好笑,但脸上不显,和方显,庐有序纷纷落座。施怀香还是稍稍打量了下众人。施怀文就不说了,那是自家人。庐有序在青晟书房里见过,不过自己没露脸。就是这刑部侍郎方显还是头一次近距离见到。看起来就是个有些清瘦的书生,下巴上有点小胡子。

    夏秋冬也站回原位,但眼神却往施怀香身上瞧这位施公子既然是和二皇子一路的,这会儿又站在他身后,难道顿觉腿间一股凉风扫过。啧啧啧,刚才怎么没看出来。夏秋冬正琢磨着,忽觉一道凛冽的眼神从对面射过来,原来是方显狠狠地瞪他。

    此时,方显才是一个头两个大,原本以为不过是市井流民打架闹事的小案子,准备随便问问,打打板子,罚罚钱就算了,哪知竟然请出个大人物,这案子就可大可小了。往小了说,就是个打架的小事情,往大了说,那可是谋害皇子的事。方显脑筋转了两个圈都没找着话说。

    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庐有序笑眯眯地开了口“殿下今日微服私访可如意”避而不谈打架的事。“京城乃延昌中心,安定富庶,甚好。”青晟回道“而且,城防严谨,行事干练可嘉。”这话是冲着夏秋冬说的,意思就是他办事还靠谱,也不追究他把皇子下狱的事儿。庐有序听了“呵呵”直笑,嘴里连说了几个“那就好”。“不过,也有官宦子弟仗势欺人,大人可要秉公办理。”青晟随口一提,忽略前因过程不说,只谈结果。几人也不追问,此事就算揭过,孰是孰非只要闹事的“官宦子弟”王奎一人负责了事。施怀香头一次觉得青晟这人还不错。只是一抬头,就看见施怀文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也是头一回觉得他哥如此面目可憎。

    “殿下明察。”方显接过话头“此时天色已晚,殿下不如先回宫歇息。”青晟眼神一定,道“几位大人还在此为国事操心,正是我等学习的榜样。不知大人可是在商议此前皇陵遇刺之事今日在虫二居所擒刺客可与此有关”“不瞒二殿下,此前刺客案至今仍在调查之中,而且又发生了刺客被灭口的事情,可谓扑朔迷离。至于今夜所擒之人是否与刺客案有直接关系,还要审讯之后才可知。”方显啰啰嗦嗦说了一堆,实际全是废话,不知是刻意回避还是确实无线索可说。毕竟皇子无皇帝正式授权也是不可随意参与案件办理的嘛。施怀香低着头直冲方显甩白眼。不过说起来,青晟之前早些时候领了个差事是监督什么史册典籍编撰来着,施怀香还真不知道这皇子到底有没有上过心,只知他暗地里为了刺客案东奔西跑。

    方显废话连篇,青晟也不恼,只说了一句“不如现在把人带上来问问吧。刚才我也在场,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呵呵,不敢不敢。”方显嘴里说着不敢,面上倒是一闪而过半分犹疑之色,不过还是答应了,让夏秋冬找人去把赵小牛带进来。

    不一会儿人便被带上来了,还在门外就听到赵小牛的嚷嚷声,但是一进门便噤了声,应是被几人端坐的阵势吓着了。也不懂行礼,带他过来的官兵便从后把他压倒跪在地上。赵小牛伏在那里瑟瑟发抖。方显清清嗓子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到刑部滋事,可与日前行刺皇上的刺客有关”赵小牛愣在那里,半天不应。“本官问你话呢休得装聋作哑,赶紧抬头回话。”方显把茶碗在茶几上一顿,磕出一声响,完全当惊堂木使了。“啊”赵小牛刷白张脸,瑟缩地抬头看了众人一眼,立马发现几张熟面孔,除了逮捕自己的那个官爷,边上站的不正是给自己糖吃的漂亮哥哥么“快快从实招来”方显有些不耐烦了。“大人冤枉啊”赵小牛惊得吐出这一句来,后头的话就顺畅多了“我叫赵小牛我不是刺客的,我本来来这里找哥哥的,然后这里的人都不让我进来,我就在门口守着。但是我很饿,差点昏倒了。然后一个好心的漂亮哥哥就带我到一个很大的酒楼吃饭。正吃着就被抓到这里来了。对了,对了,我哥哥就在这里做事的。大人你行行好,把我哥找来吧。我不骗人的。你们也可以问那个哥哥的,我跟他说过的。”赵小牛说着还用手指着施怀香。众人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来,看得施怀香一脑门子汗。

    “呵呵呵”施怀香尴尬地假笑“刚才来的时候说起过这么回事。他哥好像在刑部当差,叫哎叫赵赵大牛来着。”夏秋冬也在一旁点头附和,被方显再瞪一眼。

    “那不如把那个赵大牛也找来,说不定就是一场误会,切莫冤枉好人。”青晟很合时宜地再说一句。在施怀香眼中就是云淡风轻,姿态甚高,不爽得很。方显一挥手,要夏秋冬查了来报,把那个赵大牛找来。

    可等来的结果便是狱吏班确有赵大牛其人,但已于几日前期满归田了。延昌的兵丁征召有短期,长期,和终身三种。短期不过载,长期则为十数载,而终身的都是世代为兵。赵大牛是招募的短期衙役,时限五年,这会儿正好到了役满的时候,已经领了薪饷放其回家。登记册上还有歪歪斜斜的“赵大牛”三字与手印为凭。

    “怎么办呢我哥究竟去哪儿了”赵小牛急了,三两步冲过去拽了施怀香的袖子“哥哥,你可得帮帮我,我真的没说谎。我就只在衙门口蹲着,没没有闹事我不是刺客。我不能被关啊,我还要找我哥呢。”“放肆”方显一拍茶几,茶碗都是一跳。

    施怀香当然知道不关赵小牛的事,全是那个坐着堂而皇之喝茶的某人搞出来的麻烦,可又不能说破,看赵小牛可怜兮兮的样子,真真是急得上火。施怀香真想从后面一掌拍死青晟算了,你这不照样是仗势欺人么,哼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真是赵小牛到刑部滋事也不过是打板子的罪名,但若方显等人硬把他说成是行刺皇上一伙的刺客可是诛九族的大祸。

    其实方显等人也不是有意拿腔作势。皇帝陛下催得紧,今儿个好不容易逮着个嫌疑人,自然要好好审审,就算不是刺客一党,起码说明自己办事仔细,也不会落个光吃皇粮不办事的口实。施怀文明显在一旁看戏的样子,本来他也看不惯这种小题大做的官场做派,就等着看如何收场。

    “我说”这次很合时宜开口的是一直待一边的夏秋冬。众人不约而同朝他看过去,本来此时不是一个外来的防御官能插话的时候。就见他还郑重其事地咳了一声道“属下捉拿此人的时候他确实在虫二居后院吃饭来着。属下也是觉得他可能是借机脱罪。不过,如果有人确能证明他待在后院没离开过,那他就并非刺客。”

    这话一说,施怀香心里可是乐开了花,好小子,关键时刻还能说句公道话,比某人好多了。想着,施怀香还斜瞥了青晟后脑勺一眼。

    但这话无疑是扫了方显的面子,他就是想起码能把那小子关个几天,再来个“照章办事”,走个过场。而夏秋冬这一说破,事情就简单多了。那他刚才费的半天劲可就和跳梁小丑差不多了。

    庐有序出来圆场道“当时后院还有何人”“就是后来在虫二居和二殿下打起来的那帮地痞,属下都带回来了,在牢里关着呢。”夏秋冬倒是说话耿直,哪壶不开提哪壶。众人又是脸色一青。“咳都把人带上来。”庐有序摆摆手让夏秋冬下去带人。

    这时候赵小牛还拽着施怀香的袖子,都快把上好的料子揉成团了。施怀香就拍拍他肩膀算是安慰。

    第11章 第11章 承诺

    不一会儿人就带过来了,十几二十个人把书房挤了个满满当当。这群人中还有眼尖的,瞧见了刚才少爷让教训的小子,可人家这会儿正坐在一侧喝茶呢,看来事情不妙啊。

    这些人中也有两个带头的,相互使了个眼色,就扑倒在地嚎一嗓子“青天大老爷啊,小的冤枉啊”施怀香暗叫哟,怎么都喜欢来这招啊。

    “废话少说。本官问你,你等刚才可是在虫二居的后院用餐”庐有序还是有些大理寺卿的样子的。“是是是”一众人连连点头,还有接嘴的“小的们都是听到厅里动静大,才出去瞧瞧的”“本官没问你们后面的。”庐有序轻跺了下脚,但是他人胖,地上的青砖都有松动的声音,他屁股底下的椅子也是“嘎吱”一声响。众人都为他捏一把汗。他本人倒是不以为意,继续问道“那你们在用饭之时可有见过此人”说着,抬手朝赵小牛的方向比划比划。一干人等被问了个面面相觑,当时就顾着吃了,谁会去注意后院还有别人啊傻楞了半天,都纷纷摇头。

    这下可不好办了,施怀香直起眼睛瞪着众人,青晟也是斜眼望过来,看得众人一激灵。方显心里倒是舒坦了些。哼,就说么,难能那么容易找着证人,刑部衙门也不是好进好出的。“既然没人为你作证,那就不是本官冤枉你。你等暂时关回大牢,择日再正式审过。”方显就要叫人把人带回去。施怀香一皱眉,话就出口了“且慢。”同时出声的还有青晟。两人都一怔,啥时候这么默契了“不知二殿下可还有事要问”方显好脸色地道。青晟看施怀香一眼你说。

    呃刚才那是情急出口,这真要说什么呢施怀香有些犯难,但突然灵机一闪,对众人道“呐,刚才这伙人可能没注意到一个小孩子,但有可能赵小牛会注意他们吧。不如你来说说,他们都在后院干啥了来,说详细点。”后面的话都是对着赵小牛说的,这会儿他只能靠自己了。

    赵小牛抿着嘴一翻苦想“刚才这些人都在后院靠厨房那边,围坐成一桌。嗯”“那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施怀香启发道。“呃我听见他们讨论酒楼里的漂亮姐姐来着,说她们模样长得好,而且胸大屁股也翘”赵小牛越说声音越小,脸蛋绯红。呸呸呸,在座几人也略显尴尬。“还有呢”施怀香又推推他。“还有还有,他”赵小牛指着其中一地痞道“他去摸一个姐姐的手,给躲开了,还被泼了一身醋白菜。”嗯,众人点点头,果然见那人胸前一团黑渍。“还有他,”这次又换了个人指着“他趁他去茅房的时候,把他碗里的鸭腿偷来吃了。”“好啊我说鸭腿怎么不见了”其中一个地痞推搡了另一个人一把,顿时又有吵起来的趋势。“肃静”方显一摔茶碗,几人就噤声了。

    “那事情很明显了,赵小牛当时一直待在虫二居后院,夏防御追捕的另有其人,赵小牛不过是被误抓回来了。人不如就放了吧。”青晟说道。“殿下明察。”众人一拱手,表示认可。此时方显就是心里不爽,但皇子殿下开了口,而且又确无把柄在手,便只能作罢。自然没有再关人的道理。当然,那一众地痞倒是都押了回去。

    嘿嘿,知道本少爷的厉害了吧。施怀香洋洋得意,已然没了刚进书房时的窘态。“至于,赵小牛不是还要找他大哥么还有劳方大人帮忙,毕竟曾在刑部当差么,应该有迹可寻。”青晟放下已经冷掉的茶碗,站起身来“今晚叨扰了,但实在受益匪浅,我等就此告辞了。”

    “我们也散了吧,现在已近丑末,不如各自回家休息片刻准备上朝。”庐有序说着还掩嘴打了个哈欠。“夏防御,护送二殿下回宫。”末了还不忘吩咐一句。“属下领命。”夏秋冬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施怀香捏捏赵小牛的脸“你今天就跟我回家吧,明天再帮你找哥哥。”“嗯。”赵小牛经这一番折腾人已经蔫儿了,没精打采的。

    “今夜我不回宫了,去你那凑合吧。”出了刑部的门,青晟小声说。“啊”施怀香一愣。但貌似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的,只得“哦”了一声。于是一行人便直接朝丞相府行去。

    说来这阵仗略微玄妙青晟和施怀文走在最前面,夏秋冬背着赵小牛和施怀香并肩而行,身后还跟了几个官兵。几人不急不缓地走着,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听见风吹得呼呼的。

    “近来,怀香给二殿下添麻烦了。”施怀文压低了声音道,虽然他口称青晟为二殿下,但言语却平淡,倒像与兄弟间的口气。青晟一挑眼帘,侧头说道“怀文兄客气,莫非对令弟还不了解么”“呵呵,他究竟几斤几两重我倒是清楚得很。虽无大才,但有些小聪明。自由散漫了些。”施怀文轻笑。“的确,相处一些日子才会发现有些意思。”青晟颔首。“不过”施怀文话头一转“有时候,家父和我都希望怀香就高兴地做他的大少爷。施家人丁单薄,我与父亲同朝为官,如履薄冰。深知有些事避之不及便会万劫不复。”“有些人生来就是要趟到浑水里去的,由不得自己。就像你我他也一样生若如此就要坦然面对,”话语稍顿,青晟接着道“雏鹰一直躲在母亲的羽翼底下就永远学不会飞。”“但总也要时有扶持才好。一人之力不足则要有众人之力么。父母不都要为孩子多想一分么殿下也同样吧”施怀文正视着青晟的脸“还望殿下对舍弟多加照顾。”青晟一愣,回望道“当然。”施怀文长舒了一口气。

    “哎哎,你说他们都在说什么啊”施怀香在后头拉长了耳朵,就听前头两人嘀咕,但半个字都没听清。这顺风吹的。这会儿赵小牛已经伏在夏秋冬背上睡熟了,口水在夏秋冬的软甲上淌成了河。夏秋冬往上怂了怂,免得把小孩儿给摔了。

    施怀香还在往前头凑,但始终听不清,于是便放弃了。正巧,夏秋冬在一旁问“不知施呃施公公进宫多久了”就夏秋冬那一条筋的脑子,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纠结施怀香到底是“公子”还是“公公”的事实。不过看他唇红齿白的模样,倒真像宫里出来的。秉着好奇的心态,夏秋冬决定和施怀香套套近乎。施怀香也没听清他叫的什么,顺口答道“大概有一个月了吧。”确实,他做皇子文书的日子尚短。“哦才一个月啊”夏秋冬若有所思“不都说要从小培养么”“对啊,”施怀香还以为他说的从伴读到皇子文书的事,接着道“呃以前是在一起来着,他不是后来给带出宫了么这回来了才又在一起的。”“哦”夏秋冬一面惊讶于施怀香管二皇子叫“他”,一面又觉得二皇子是重情重义的人啊,回宫了就把身边的“老人”又招了回来。“那二殿下不在的时日你都跟着谁啊”“啊”施怀香想想道“就在相府呆着呗,我爹找了好几个夫子天天围着我转。”“相府你爹”夏秋冬一愣。“对啊,我爹就是当朝丞相施诚啊。喏,”施怀香嘴巴朝前一嘟“那不我哥么。”“啊,原来如此”夏秋冬彻底被震惊了,原来施丞相如此忠君爱国啊,儿子都送进宫做了太监,其心堪比日月啊。顿时,施丞相在这个小小防御官心目中的形象光辉万丈。

    “阿嚏”此已在被窝里熟睡的施大人在梦中被个小鬼追得满头冷汗

    正说着,丞相府已到。夏秋冬把赵小牛交给施怀香就带人走了。施怀文朝青晟拱拱手道了句“朝会再见”就回自己院儿里去了。

    小三子打着哈欠把施怀香三人迎进屋,小声问道“主子,这给准备客房么”“不用了。”回答的是青晟“只是待到上朝的时辰而已,就跟这儿凑合吧。”施怀香一撇嘴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于是让小三子把赵小牛带去同睡,然后“哎哟”一伸懒腰就倒床上了。折腾了半宿,还是自个儿家里舒服。

    “你几时上朝啊”施怀香搂着枕头问到。“寅末去候着就行了。”青晟在桌边坐下,四下打量施怀香的屋子。结构敞亮,布置简单。床边一个斗柜,柜面上放了些小玩意儿。青晟走南闯北多年,看的出这些玩意儿是来自延昌各地的手艺,不值什么钱,但贵在一个从不出京的世家少爷能搜罗齐全。床对面还有个架子,架子上都是些杂书。牛鬼蛇神,游文散记皆有。其中最面上一本奇闻异事录被翻得封面掉了半截。

    “哎,你睡么”施怀香蹬掉鞋子往被窝里侧蹭了蹭,留出靠外的一面。嗯,还好床不小。青晟也不是拘谨的人。在外闯荡日久,和人同寝的时候也是有的。便行到床前和衣躺下。这会儿离上朝还有一个多时辰,可以眯一会儿。

    等施怀香睡醒已经天光大亮。身旁早没人了。一身衣服皱巴巴裹在身上。搔搔脑袋,要小三子准备热水沐浴。小三子殷勤地把自家主子送进浴桶里,还捧上了糕点香茶。“对了,主子,二皇子临走的时候让您准点去宫里候着。”施怀香揭开脸上盖的搓澡布,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临出门的时候,正碰见院子里和小四儿玩在一起的赵小牛。哎,对啊,是把他送回虫二居还是怎么着呀施怀香想了想算了,回来再说。只是吩咐了小三子去虫二居说一声,赵小牛已经平安带回来了。

    施怀香到景泰宫的时候正赶上青晟在用午膳。他也毫不客气,伸手就从盘里摸走一只酱鸡腿啃上一口,然后还招呼着伺候的小太监赶快添碗饭。刚才在相府只来得及吃了两块红豆糕就出门了,这会儿正饿得慌。青晟不着痕迹地撇了他一眼,擦擦嘴,要小太监把白油菜心往施怀香面前挪了挪。小太监们都心下明了这二皇子和施丞相家的二公子关系是越发得好了。昨夜皇子整夜未归,说是在丞相府住下了。

    吃罢午膳,施怀香整个人都舒坦了。小太监赶忙把盘碗都撤下去,不打搅两人说话。“昨天你都看出什么来了你不会真的觉得君大哥有嫌疑吧闹那么一出,还差点牵连无辜。”“但并非全无收获,”青晟看向他“有嫌疑的是两个人。”“怎么说”施怀香好奇道。

    “君莫离越没有破绽就越有问题。处处遮掩,除了早有防备以外还说明他心思缜密,处事周全。无论是敌是友,此时都不得不防。”“人家没问题都被你说得有问题似的。”施怀香一撇嘴“那还有一个是谁”“方显。”青晟吐出两字。“他他能有什么问题除了官腔惯调惹人讨厌。”

    “刑部侍郎乃文官,可他袖中藏剑,你说意欲何为你哥也是武行出身,但做了兵部侍郎的文职也没有兵刃不离。”这倒是啊,施怀香当然知道施怀文自从领了兵部的文职,随身的那把龙泉剑就一直挂在书房么,说是平常办公也用不上,且出入宫廷需得解剑而行,带着不方便。

    “如果我没估错,他的剑有两把,贴臂收藏,应该只有手臂长短。这倒是让我想起来江湖中一个擅使双剑的人,方启善。”施怀香听得直咋舌,敢情那小胡子书生还是个高手不过话说回来,这江湖中混过的就是不一样啊。人家看人都是先看品貌谈吐,青晟看人则是先看武功路数,袖中藏剑,也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那都姓方,有什么渊源么方启善又是谁”对江湖事始终抱有好奇态度的施怀香把虚心好问发挥得淋漓尽致。

    “方启善是乾坤门的左使。为人低调,又行事干练。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知之不详。但他的夺命双剑在江湖中是赫赫有名。”青晟娓娓道来。

    “哦那你看出君大哥什么武功路数没”施怀香追问。“不曾,他有刻意掩饰,我才越发怀疑么。”嘿嘿,是你能力不及,啥都没看出来,才蓄意说他可疑吧。施怀香看着青晟坏笑。青晟无甚表情,状似没瞧见。

    “那你的意思是,是方显把死牢里那些刺客都宰了不能啊他办着案子呢,这不给自己找茬么”施怀香道出心中疑问“而且,就算他藏剑在身,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凶手吧。不过如果是他的话,倒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潜入死牢杀人了。”“所以说此事还要详加调查。”

    “对了,整日看你忙这些闲事,你就不做做你的正事”施怀香道。青晟看他一眼,从袖中掏出一本蓝皮儿册子丢给他。施怀香险没接住,差点给拍在脸上。正恼火呢,低头一瞧,国史编撰记录啥玩意儿“正事,你去国子监跑一趟呗。”

    小剧场

    深夜,丞相府二公子卧房。

    施怀香梦中呓语“我要吃酱鸡腿,酱鸡腿,酱鸡腿,酱鸡腿,酱鸡腿,酱鸡腿”

    青晟“”

    隔日,景泰宫。

    小太监问“殿下,今日午膳备点什么”

    青晟翻一页书,无意识道“酱鸡腿”

    第12章 第12章 惊现端倪上

    说起来,这国子监对施怀香来说那就是一个往事不堪回首的地方。当年青晟离宫游学以后,作为伴读的施怀文和施怀香两兄弟便被施丞相送到国子监学习。拜在祭酒程道心门下。程道心那可是帝师,一个满口忠孝仁义,但性格有点琢磨不定,脾气还时而火爆的老头。

    施怀文也就罢了,毕竟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了,懂些道理。平时还算安分守己,不会惹事生非。程道心布置的文章都有仔细完成,可谓好学生之典范。但施怀香就不同了,时年才九岁,正是顽皮的时候,经常把程道心气得山羊胡子往上翘,举着戒尺追得他满国子监跑。不过,程道心倒是不同施丞相告状,毕竟管不好学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只自己琢磨怎么惩治施怀香。后来,还真给他琢磨出施怀香的弱点来。此子贪吃,于是他每日便请京城最好的点心师傅做了新奇好吃的点心摆在课桌上,默书一篇可得八宝糖包一个,作诗一首得油酥麻花两条尽管学生们都是些官家子弟,平时不缺零嘴。但到底是京城第一的手艺,就是最普通的点心,味道也比一般铺子的好很多。而且还是课业奖励,就意义非凡了。学生们就都争先恐后地习作背书。这可是郁闷了施怀香,三个月下来硬是一颗糖粒儿都没得到,课上只能眼巴巴得看着,连捣蛋的心情都减半。

    说起来施怀文和礼部尚书徐适的儿子徐同玉的桌上堆得吃食最多。起初施怀香还央着施怀文这做哥哥的能给点儿,可施怀文故意逗弄他就硬是不给。把施怀香气得眼睛瞪得溜圆,脸也胀得通红。可恶如施怀文还觉得这样甚是可爱,时不时在他脸上揪一把。倒是徐同玉看施怀香可怜兮兮的,于是善心大发,总是课后给他个小包子,核桃酥什么的。于是,徐同玉在施怀香心目中那就是天生好人的形象。这京城一少爷和京城一才子的友谊便如此结下了。直到后来,徐同玉总是大呼上当,这结下的根本就是孽缘。

    这点心计还真起了点作用,施怀香稍微有了读书的心思。他也确实聪慧过人,别人要背上两天的文章,他只要细读两遍就能默出来。就在他准备把程道心准备的点心都收入囊中的时候,程道心又换招儿了。说要他们两两互比棋艺文章,赢的人有点心香茶,输的人不仅没有点心可吃,还得饮尽黄连苦茶一盏。背文章对施怀香来说那是小菜一碟,但作文章拼棋艺那是要活学活用,不是三两天就能掌握。而且别的人就是有心相让,但一想到事后那苦茶一盏也都拼尽全力。施怀香是半点好处捞不着,天天苦水一肚。惹急了他闹脾气不喝,还摔破茶碗。程道心就派人去丞相府讨银子,不提学习情况半个字,只说损坏私物照价赔偿。秉着勤俭持家的道理,施丞相没少对施怀香家法伺候。施怀香也纳闷啊,这程道心怎么就那么多只前朝官窑的青瓷杯子,还只只价格不菲。

    当然,施怀香也不会坐以待毙。平日里没少给程道心使使小坏,爬树翻墙那更是家常便饭。国子监院里的矮墙上到处都是施怀香留下的黑脚印。到最后,施丞相也纳闷啊,同样是帝师教出来的学生,如徐同玉一类的,那是习得程道心才学的,琴棋诗书样样皆行,吟诗作对也是张嘴就来。但如施怀香此等异类的,便可谓花花心思一大把。施丞相大叹朽木不可雕。

    总而言之,施怀香在国子监学习两年间,没少被程道心“变相教育”。自然,与程道心成天“礼尚往来”,“斗智斗勇”,施怀香的心思也机灵不少。

    可是后来,程道心告老归田。祭酒的位子就让当时的文状元李尤坐了去。李尤此人不比程道心心思灵活。照施怀香的话说那就是一个死读书的书呆子。成日里抓着施怀香说大道理,还时常往施丞相处告状。一来二去,施丞相也烦了,觉得这李尤管不了学生,于是便自己请了西席,把两个儿子都放在跟前教育。文的,就是之前说到过的髙夫子;武的,是禁卫营的都尉霍于天。霍于天此人武功高强,据说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

    话头到此打住,再往回说,施怀香领了青晟的差事去国子监监察国史编撰进度。对他来说,国子监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领的自然谈不上什么美差,但也不是坏事。施怀香也就摆谱地往屋里一坐,就有主簿把编好的进度记录成了上来。虽然施怀香没有官位品级,但皇子文书的待遇自然不同。一屋子的人都安静地瞅着他翻看记录。

    说来也巧,这次编撰任务还是由身为祭酒的李尤主导。当年虽然施怀香在李尤手里没待多久,但他是确实不待见李尤。当然,李尤也不怎么待见他。这下见面可谓冤家路窄。李尤更是用一种山鸡也能变凤凰的眼神来回打量他,搞的施怀香很不自在。

    施怀香随便翻了翻记录,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写了都由谁编写了几卷几章几节。其中倒是看见个熟悉的名字徐同玉。徐同玉虽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子,但他并未参加科举,也未通过他爹获个一官半职。他只是成日游山玩水,邀友共醉,过得好不自在。他爹倒是开明,也不强求他。毕竟他文采风流,画值千金。即使不入官场也不会饿死。曾经施怀香也是经常和他混在一起的,只是这会儿做了皇子文书,两人有半个多月没见面了。说起来还怪想念的。想不到,徐同玉竟然参与了国史编撰,不过以他的文采那是绝对能胜任的。这会儿不见他在屋里,应该是外出搜集材料去了。

    “不知施公子可还有不明之处”李尤凑上来问到,倒不是真的问施怀香有什么问题,言下之意是你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走人了。“啊甚好,之后的编撰工作也要祭酒大人多费心了。”施怀香当然也是想早些走人,说不定还能去君莫离的虫二居坐会儿来着。毕竟昨日被莫名其妙地带走了,总还是要去告罪一声。“呵呵,哪里哪里,编撰国史是我延昌之大事,我等定当尽力而为。”李尤说着场面话,就抬手送客了。

    施怀香点点头,就起身往外走。刚至门口,迎面撞上来一人,撞得施怀香“哎哟”一声正中右肩。定睛再瞧,哟,巧了,正是徐同玉。这会儿他正揉着右肩,一脸怨念地瞅着施怀香。

    徐同玉虽为京城第一才子,家境也殷实,但从外表上是绝难看出来的。他倒不是长得不好,只是面容清秀,旁人若只看一眼很难记住。而且徐同玉此人平日贯穿棉布长衫,照他本人的话说是时常外出写生作画,穿棉褂子比丝绸长袍方便,翻山涉水也不累赘。所以综合来看,徐同玉若不说他是“徐同玉”的话,别人也只会把他当作一般门第的书生。

    施怀香盯着徐同玉看了半晌,今天他也只穿了棉布衫子,衣摆还裹了一圈泥。在李尤这种死守教条礼仪的人眼皮子底下做事,穿着居然仍旧如此随意,“啧啧”真是有胆量。徐同玉被施怀香看得心底发毛,再一瞅自己,一拍脑门,糟了,刚跑去京郊的桃李村搜集材料,这会儿兴匆匆跑回来,竟忘记回府把衣裳换了。再看李尤,这会儿正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好歹他曾经是施徐二人的夫子,真要说教起来,那可是没完没了。

    “咳,祭酒大人还请留步,就关于国史我还有问题与徐公子相询,还望大人能允他稍后片刻再回。”施怀香拖着徐同玉就想走,忙给李尤赔笑脸。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尤同时也秉着眼不见为净的念头,摆摆手,就转身走了。

    “嘿嘿,喝酒去。”施怀香侧肩一撞徐同玉“酒钱你付,全当作还我帮你请假的人情了。”不容徐同玉拒绝,施怀香已经拽着他往虫二居的方向行去。

    徐同玉性子比较老实,做事也温温吞吞,无关紧要的事,他都懒得与旁人计较。倒是和施怀香的性格起到一点互补作用。喝酒便喝酒呗,难得偷的半日空闲,倒真是全拜损友所赐。

    二人甚久不见,一路聊些近况。徐同玉打趣施怀香最近攀上了二皇子这一高枝。施怀香谄笑两声,忙说“哪里哪里,有陪皇子读书的功夫,还不如与同玉兄游山玩水,饮酒作乐。”“你这话说得无礼,不怕被有心人听去参你我一宗大不敬的罪名”徐同玉两眼一横他。“嘿嘿嘿嘿,怕啥,我实话实说嘛。这皇子文书可不是好当的。”施怀香耸耸肩,摆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唉等过了这茬再同你细说。哎,倒是你,怎么跑来编书了”“逼婚。”徐同玉幽幽吐出两字倒把施怀香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徐同玉比自己长两岁,又是家中独子,徐大人想早些为徐家香火打算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哪家的姑娘啊”施怀香用手肘推推他。徐同玉一顿,无奈道“全京城未嫁的姑娘”“噗哇哈哈哈哈哈”施怀香可乐坏了。难怪徐同玉不愿在家待着了,肯定是徐大人透了口风想找媳妇儿。这京城里待字闺中的小姐们,谁不想与第一才子的共结连理啊,这会儿尚书府的门槛恐怕都被媒婆踩烂了。施怀香万份同情地拍拍徐同玉肩膀,心底感概自家老爹开通,明白事理。殊不知施丞相那是担忧次子顽劣,当心祸害人家姑娘。

    “对了,我还要回家一趟。”得把赵小牛顺道给君莫离送去。施怀香转头对徐同玉继续道“待会儿给你介绍个妙人,你便可尽忘人间烦忧。”

    刚到相府门口,就看见一袭墨绿长衫裹着一尊玉人立于门前。巧了,可不正是君莫离。旁边还有赵小牛和小三子。小三子是出门送客的,一路谄笑,直说劳烦。施怀香白眼一翻,这美人的力量无穷大啊。

    “哎哟,主子,您回来啦,还有徐公子。”小三子眼睛尖,赶忙招呼自家少爷。君莫离一回头,笑道“怀香小弟,真当巧了,我这来接小牛回去的。”“倒是劳烦君大哥了。今日尚早,我们正决定把小牛送回去,再在虫二居讨杯水酒。”“呵呵,欢迎之至。”君莫离一缕浅笑,犹如玉指般拨起涟漪般,划过在场众人的心。徐同玉心头咋舌此子当是只有画中才有。

    一行两人变作一行四人,往虫二居走去。其间,施怀香为君莫离和徐同玉二人互相做了介绍。君莫离像是对这京城第一才子很有兴趣,问了些诗词上的事。徐同玉也不拘理,一一作答,并邀了君莫离同游京郊名胜,还说要为其作画。二人你来我往,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施怀香和赵小牛在两人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施怀香也安慰了赵小牛两句,让他安心在虫二居等等,很快就会有他哥哥消息的。“哥哥,你真是好人。”赵小牛对施怀香很有好感,给自己糖吃,还在衙门帮过自己。“嘿嘿。”对着这么实诚的孩子,施怀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哎哟,快快去看看”突然有人从后头退了施怀香一把,差点把他挤到地上去,还好君莫离回身接住了他。“哎这怎么回事儿”几人很纳闷,就见街上众人都往前方不远处聚集。再定睛一瞧,原来是刑部衙门门口不知道在作甚,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了不少人。“走,我们也去瞧瞧。”施怀香拽着赵小牛就去看热闹了。最近老跟刑部出入了,这会儿像是有大事发生,说不定与手头的活计有莫大关系么。不过,还真让施怀香给猜对了,正是与前些日子皇上遇刺的案子有关。

    s: 国子监,中国古代的大学。招收七品以上官员子弟为学生。祭酒,国子监主管官,从三品。

    第13章 第13章 惊现端倪下

    四人一头挤进人堆里,你推我搡的挤了个晕头转向。还好赵小牛个子小,左钻右钻,竟然给他钻到了最前面。托他拽着施怀香不放的福,施怀香也给扯到前头,脑门儿顶上还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吆喝“大家肃静下面由我宣读榜文”抬头一瞧,可不就是昨日把自己逮进牢里的夏秋冬么。真是奇了怪了,今天出门尽遇熟人,果然自己在京城很吃得开啊

    就在施怀香正沾沾自喜的时候,夏秋冬也瞧见他了。瞬时涨红了脸,不为别的,就为他昨儿个自以为是地把施怀香当作了太监,今早可是在几位大人面前丢了大脸。

    其实也怨不得别人,今早庐有序庐大人和施怀文施侍郎在衙门后堂里喝茶,自己处于敬佩之心问候了施侍郎的弟弟“施公公”,结果被施怀文一口浓茶喷了满脸,庐大人更是少有身手敏捷地飞起一脚踹了自己一个屁股墩儿,还被他那个肥厚的巴掌使劲拍了后脑勺“反了你了,你这是咒施丞相绝后呐”结果,施侍郎又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唉”夏秋冬甩甩脑袋。“夏防御,真是巧了。”施怀香拱拱手,先施一礼。他自然是不晓得夏秋冬心中无措。夏秋冬尴尬地咳了两声,也抱了抱拳。“夏防御,你们这在干嘛呢,这么热闹”施怀香这一提醒,倒是让夏秋冬记起还有正事。他清清嗓子,大喝一声“肃静”接着开始宣读手中文书。施怀香倒懒得听他废话,旁边的告示栏里还贴着一份,洋洋洒洒一大篇,不过简单说起来也就几个字行刺皇帝者罪大恶极,故悬尸以示众。果然么,另一边竖起个高台,上头再搭一个丈高的架子,四名刺客一字排开挂在上面。尸体比当时他和青晟在死牢中看见时还要衣衫破烂,惨不忍睹,应该是遭人鞭尸所致。咳,施怀香挠挠脸,虽然觉得此等刺客罪不可恕,但是刑部的人也不怎么厚道呀。

    瞧了半天也不觉得对案子进展有帮助。鞭尸,示众什么的那都是例行公事。尸体么,瞧来瞧去都一样,既不能活过来,也不能开口说话。施怀香便想着去虫二居把酒言欢比较重要。就在他准备退出人堆的时候,身旁的赵小牛反倒像疯了般往悬挂尸体的高台处挤,还张开双手,口中高喊一声“哥哥”,仿佛就要扑将过去。这可是把施怀香的魂儿都给吓没了。怎么这小子是要和刺客认亲戚啊要知道,刺杀皇族是诛九族的罪名,不管事实究竟如何,赵小牛此举无疑是找死。

    夏秋冬自然也不是聋子。何况赵小牛就在他跟前,周遭就是吵翻了天,他也能听得清楚。说时迟,那时快,施怀香一看要糟,忙挤掉身前两人,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把赵小牛紧紧箍在怀里,捂着他的嘴忙像夏秋冬打哈哈道:“我看这小子是忆兄成狂了,什么人都敢乱认呐。夏防御别和他一般见识,他也怪可怜的不是”俗话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施怀香趁夏秋冬没缓过神来就脚底抹油开溜。拥着赵小牛就往人群外头挤。

    好不容易挤出来了,也顾不得寻君莫离和徐同玉,施怀香忙把赵小牛拽进一处僻静的胡同里。赵小牛一路挣扎,最后还在施怀香手臂上咬了一口。施怀香吃痛把他放开,他撒腿就往回跑。可他又哪里跑得过身怀轻功的施怀香。施怀香两步向前就把他拽了回来。

    施怀香着紧道“你说你小子怎么回事不要命了是不是”赵小牛转过身来才发现他已经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抽抽搭搭地说不出话。施怀香一愣“究竟怎么回事刚才你在哪看见你哥了不会”你不会真的和刺客有什么关系吧。后面半句施怀香没有问出口,他只是看着赵小牛等着他解释。

    施怀香看赵小牛哭了一阵,就没有要停的样子,便用双臂抱住他,让他把脑袋靠在自己肩上,还轻轻从背后拍拍他。起初赵小牛哽咽地浑身颤抖,但施怀香的安慰似乎起了作用,他咧嘴咳了两声“我我哥哥死了咳咳”虽然刚才有猜到几分,但听赵小牛亲口说出来,施怀香还是大吃一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你确定呃刚才架子上的刺客里有你哥哥”施怀香极力想找到适当的措辞把事情问清楚。但无论怎么问,都无疑是在赵小牛心上撒盐。可是事关重大,不问清楚,随时有掉脑袋的危险。“来,你跟我说,你确定你哥哥在那里会不会是认错了那里的可都是意图刺杀皇上的刺客,你哥哥应该不会去干行刺的事儿吧”唉其实施怀香很想说那几个人的脸都被揍得跟猪头似的,恐怕就是爹妈都认不出来了,你确定没看错可是一看还在自己怀里啜泣的赵小牛,他还真开不了口。

    “我我确定”赵小牛咽了口口水“因为我看见我哥的脚踏七星了”“什么脚踏七星”施怀香忙问。“就是以前我和哥哥烧火的时候,我哥不小心踩到炭火上头,烫出来的疤子,正好有七个。后来我哥就就打趣说那是上天给他的说他会出人头地的证明。但是现在”说到这茬,赵小牛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突然他从施怀香肩上抻起来,正视施怀香道“怀香哥哥,我哥哥真的是好人,他不会想要杀谁的。我知道你爹是很大很大的官。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一定要跟衙门里头的老爷们说我哥哥是好人,把他放下来吧,他真不是坏人。”说着就要给施怀香跪下磕头。施怀香赶忙扶住他,道“你别我相信你,我会想办法的啊。”

    问了赵小牛的话,施怀香心思就转开了。兹事体大,当务之急是得先安抚好赵小牛,可不能再引起什么事端。刚才刑部衙门门口那一出,还不知道夏秋冬记上心没。虽然和夏秋冬不熟,但就昨天的事儿也能看出他行事认真,一丝不苟。然后嘛,自然是得和青晟好好商量商量。暂且不说赵小牛他哥到底好人坏人,就是刺客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啊。随便一个狱卒也能行刺皇帝说出去还不笑掉别人大牙。此时此刻,施怀香尚未发觉他已经习惯性地有了随时和青晟统一战线的想法了。

    有了初步的认识,新的问题又来了,把赵小牛交给谁比较稳妥呢就在施怀香撇着眉琢磨的时候,巷口倒听到熟悉的声音了。“施大少爷溜得快,让我们好找。”来人正是徐同玉和君莫离。刚才他们给挤在人墙外,就看着众百姓对几名刺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后来人群散了,也没找见施怀香的人,当真奇了怪了。后来四处看看,要不是听见这儿有哭声,还真寻不到人。

    “咦这是怎么了,小牛怎么哭了”君莫离上前询问。施怀香笑着对赵小牛不着痕迹地挤挤眼刚才我们说的话都是秘密哟。还给赵小牛擦了把眼泪,才对君莫离道“小孩儿么,没见过这么骇人的场面么,可能给吓着了。已经没事了。”施怀香又眼光一转“君大哥,同玉兄,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事,所以先走一步。赵小牛你们先带回虫二居吧。我忙完了再去瞧他。”嗯,把赵小牛藏在虫二居也未尝不可。“可别让他乱跑哦。”施怀香又补一句。倒把君莫离和徐同玉搞的有些莫名其妙。“我先告辞了。”施怀香拱拱手,就疾步转出了巷子。剩下君徐二人面面相觑。

    施怀香也顾不上了,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进宫。他撒开腿一阵狂跑,本来还想使轻功飞檐走壁来着,但光天化日的,当心又给哪位相熟的大人瞧见,一状告到他老爹那里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一口气奔到华清门,施怀香未作停留,扯下腰牌丢给侍卫就进了宫。倒把门口的侍卫吓了一跳这丞相公子火急火燎地干嘛呢哎哟,别是二皇子出了什么事吧这二皇子骑着马出宫可才一盏茶的功夫。

    施怀香确实扑了个空,而且还直接扑到景泰宫伺候的小太监身上。“施公公子您您慢点呀,可可有摔着”小太监被撞翻在地,还得顾着这个金贵的丞相公子,可是苦不堪言。“你”施怀香坐在地上,用手指着他,一口气都没喘匀“咳你们主子呢”“殿下刚才出宫了,应该去视察皇子府了”小太监伸手要去扶施怀香,却不想施怀香直接就躺地上去了,嘴里还直嚷嚷“哎哟喂,他到处乱跑个什么劲,害我好找”听得小太监直冒虚汗不得了,不得了,这位公子爷说话也太过了,要不得,要不得。

    “你,去给我牵匹马到宫门口等着,我实在是跑不动了。”施怀香还就躺在地上不起来了,直接指使道。“哎。”小太监应了一声赶忙迈着小跑步牵马去了。

    施怀香懒了一会儿,才无奈地起身去了华清门。果然已经有人牵马在那等着了。而且刚才的守卫还屁颠屁颠地过来还了腰牌“施公子,可是二殿下出了什么事”施怀香接过腰牌两眼一翻,腹诽道他才没出事呢,是少爷我快出事了他一拽缰绳,马尾一甩,扬长而去。

    骑马可是要比跑步快多了,一溜烟儿就到了二皇子府。施怀香跳下马就去了书房。其实这府里要装的要改的已经弄得七七八八了,等皇帝选个良辰吉日办个入府仪式就能住了。

    这府里施怀香来过两次,地形记了个大概,转过一处院门,就看见楚秀蹲在书房门口呢。嗯,这次总找对了吧。楚秀也瞧见他了,连忙起身迎过来“怀香少爷找公子呀”“对,他在里头吧”“在呢,在和刘管家说事儿呢。”施怀香一听那刘管家也在就皱了下眉,本来想直接推门进的,也缓了下来。朝楚秀一摆手你还是通传一声吧。楚秀心知肚明施怀香忌惮刘管家,憋着一肚子好笑敲门报了。就见刘管家来开了门把施怀香让进去,小福了下身子就自顾自出去了。

    “国子监的事儿办完了”青晟开口问道。他这一叫,施怀香才回过神来一拍脑门儿“哦,对了,不好了,出事儿了。”青晟给他这无章法的说辞搅了个满脸疑惑“有事儿说清楚。”施怀香便把今天在刑部门口赵小牛认刺客做哥哥这段给说了,末了还补了句“我觉着事情蹊跷,得好好查查。”青晟看他说完,倒没立刻开口。只捧了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抿了一口,还眯了眯眼睛。施怀香一瞧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问题,也不打扰。自己找地方坐了,这下才算喘平了这口气。跑了半天,人都快散了,口也干,这才想到楚秀都没进来添茶。刚开门想找人要,就见楚秀就端了茶立在门口,笑盈盈地道“怀香少爷这是和公子谈完了我刚才都没敢打扰。”施怀香不禁感慨这小三子要有楚秀一半机灵乖巧该有多好。

    “你把赵小牛搁哪了”就听屋里青晟在问。“在虫二居呢。”施怀香把空茶碗递给楚秀,转身答道“我让君大哥看着他呢,不能让他乱跑。”“走,我们现在再去问问。”青晟说着就出来了,还吩咐楚秀道“去让凤榆查查方显的底,看看他还有没有别的身份。”“哎。”楚秀应声退下了。

    “哎,究竟怎样”施怀香靠过来问。“你自己先想想呗。”青晟撂下一句就走,气得施怀香直吐舌头亏我还差点跑断气地第一时间跟你报告。哼,咱们走着瞧

    第14章 第14章 眉目

    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地往虫二居行去。施怀香只是随意地牵着缰绳,满脑子都在思索着今天的事。既然赵小牛认定了刺客里头有他大哥,那整件事大体来说就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大哥真是刺客;二则是他大哥被冤枉成刺客。如果是前者,便会有以下几个情况赵大牛是个隐藏在刑部衙门伺机而动的刺客。但是问题是他藏了多久刑部里头是否还有他的同伙他失手被擒之后,刑部竟然没有为此发生内部骚动,没有彻底清查还有,他的刺客身份与赵小牛口中憨厚老实有拼劲儿,而且疼爱弟弟的哥哥形象相差老远,很难拼凑在一起啊。还是说赵小牛也在演戏施怀香拉长了脸,他实在不愿相信赵小牛所表现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怎么看都不像啊。这种可能性着实不大。

    那如果是后者,赵大牛是被冤枉,冒名顶替的话施怀香不自觉地挠挠头。为什么需要赵大牛来冒充刺客啊而且是什么时候被冤枉的啊刺客在福明山下被擒的时候刺客被灭口,他和青晟去刑部夜访的时候还是尸体被挂出来的时候

    “啊我知道了”施怀香一下抻起腰板“哎哟呀喂。”动作太大的后果就是差点从马上掉下去。这会儿他可是一脑门儿的汗啊,也不管坐稳没有,赶忙策动坐骑向前跑两步“我知道他们这是使的什么招儿了。”青晟侧过头,看看他道“如你所想。”

    要说这一招儿就叫“偷梁换柱”。赵大牛确实是被用来冒名顶替刺客了,更确切点说,是顶替的刺客的尸体。当日施怀香与青晟夜闯刑部衙门的时候,死牢里头总共十具尸体。四个刺客,六个守卫。现在看来,很有可能这十人都是守卫。毕竟,要换可不会仅换一人。只要把其中四人伪装成刺客的尸体就行。而且伪造尸体不难。本来死牢里各种刑具都有,那时候他和青晟见到的刺客尸体已是面目全非,伤痕无疑是最好的伪装。相信先于查看过尸体的衙役仵作,即使是认识赵大牛他们的人,因着已毁的面容,也难以辨认。要不是今天在刑部门口让赵小牛误打误撞瞧见了其中一人的脚底板,认出是赵大牛,恐怕此事的真相就此被掩埋。之前赵小牛也说他哥是刑部的狱吏,如此看来,应该还是死牢的狱吏。而且,之前正值刑部清点役满人员。昨晚他们在刑部人员登记册上还看过,役满归乡的有十数人之多。所以衙门里的人不会怀疑赵大牛是“失踪”了还是返乡了。何况还有他自己签字画押。另外三人也应该同他一样,被划为返乡人员一类。稍加查证,应该就能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了。

    能做到这一切的,就不仅仅如他们之前猜测过的是武功高手这样简单了。因为既要能进入死牢,有死牢的各种锁具的钥匙好把顶替的尸体如刺客一般四肢大开地吊回去,还要能考虑周全让顶替的四人能在役满人员的登记册上签字画押,不让人起疑。那就只能是刑部衙门的人自己作案了。而青晟之前最怀疑的正是刑部侍郎方显。难怪他要找人去查方显了。

    要说这个“偷梁换柱”的计划可谓天衣无缝了,而最大的变数就出在寻亲的赵小牛身上。他要是不来寻他大哥,他们还真很难发现刺客已经被调换过了。不过话说他也真可怜,好端端地没了哥哥,也是造化弄人。施怀香深深叹一口气,看来得对他好点,待会儿去给他买包点心安慰安慰他好了。

    “看来你心思倒是转得挺快。”青晟评价道。哼当然施怀香只是呲牙冲他笑笑,还轻轻扬了下下巴。“不过你应该是把最重要的漏掉了。”青晟语气中肯地补了一句。“此话怎讲”施怀香撇撇嘴,可是你鸡蛋里头挑骨头。“既然牢里死的都不是刺客,那刺客跑掉之后会做什么”青晟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再度行刺”施怀香可谓一惊。好么,本来还觉得查出眉目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儿。青晟这一提醒,反倒是说明了一个最糟糕的结果刺客全跑了,还得提防他们卷土重来,之前干的活儿不都白搭了么施怀香由衷哀悼了一下他可怜的屁股,那一下可算是白挨了。

    “不过好在,他们未必知道我们已经了解事实了。”青晟说到“但是,敌在暗我在明,洞察他们再次动手的时机还是比较困难。”“那如果我们制住方显,是不是有机会顺藤摸瓜”施怀香问到。“不一定,且不说还没证实方显如你我推测就是放走刺客的人,即便是,他也未必是主谋。毕竟,现在还看不出刺杀皇上对他有什么直接好处。”青晟直接给出否定答案。

    “唉,我看还是算了,先不管方显是不是与此事有关,反正赵小牛是证明刺客脱逃的有利证人。得先顾上他不是他可不能有闪失。”施怀香心情黯然,但他这一说法倒是得到了青晟的肯定,保护好赵小牛乃是此时的首要任务。

    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到了虫二居。施怀香还在思量着是不是应该把赵小牛带回丞相府。比较放他在身边要保险一些,而且也不好给君莫离他们惹麻烦。

    此时已是日落西山,照理说虫二居应该是宾客盈门。可到门口一看,施怀香就觉得不对劲了。虫二居的门楼上亮着花灯,但大门紧闭,一副闭门谢客的样子。施怀香和青晟对望一眼,赶忙跳下马背跑过去。门口仍旧蹲一个小童,一见施怀香,都来不及招呼,就赶忙转身推门进去。边跑还边喊“公子公子施公子来了”

    哟,这是怎么了施青二人也赶忙后脚跟进门,这门廊还没走完,就看见君莫离已经迎了出来,后头还跟着徐同玉。君莫离见着施怀香,很明显地原本紧皱的眉松了下“怀香小弟你可算来了,小牛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第15章 第15章 对策

    君莫离再定睛一看“原来岳公子也来了。”青晟微微颔首,算是应答。“君大哥,赵小牛怎么会被刑部的人抓走呢”难道施怀香心头一惊,侧头望了青晟一眼。“夏防御说是刺客同党。昨天不是都弄清楚了么”君莫离也是纳闷啊,这都把人放了哪还有抓回去的道理。虽然认识赵小牛不过两天,但毕竟还是小孩子,看着受罪心里也不好受。

    施怀香有些按耐不住了。怎么,还是夏秋冬来抓的人那他是对今天下午的事起疑了刚刚才推测出方显可能就是凶手,这会儿把赵小牛抓进刑部去岂不是羊入虎口那小子怪可怜的,才知道没了哥哥不说,这会儿要是再丢了性命。唉施怀香心下打定主意,转身就要走。青晟一瞧他表情,知道要遭,赶忙伸手抓住他胳膊“你干什么”“救人呐”施怀香潜意识里就要甩开青晟的手,但青晟抓的死紧,他竟然没有挣脱开。当下就有些急了,转头瞪着青晟。

    青晟瞥了一眼君莫离,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了口“现在什么都没弄清楚,你现在去只会弄巧成拙简直胡闹。”施怀香有些不乐意了,他知道青晟拦着他是为他好,但他就是见不得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欺凌弱小。“我胡闹,你是不是认识我日子尚浅不知道呐你在京城打听打听,我施二少胡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差这一桩。”施怀香一阵抢白,倒让青晟一愣。施怀香趁此机会赶紧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喊“君大哥,我一定把赵小牛平安带回来”

    青晟手上一空,才知道施怀香溜了,赶忙也朝君莫离拱了下手,道声“告辞”,就追出去了。出门一看,施怀香已经骑着马奔出去老远,青晟纵身一跃跳上“玄翼”,就窜了上去。施怀香骑的还是今天从宫里随便牵出来的马,哪里比得上青晟的千里良驹。眼看就要逼近,青晟施展轻功稳稳落在施怀香身后,一把抢过他的缰绳,自顾自地驾马拐进了一条僻静的胡同。“玄翼”跟着跑进来,自己到边上溜达去了。

    “你干什么”施怀香气不打一处来“我现在还就要去,你别想拦我。”“我不拦你。”青晟在他身后说到,鼻息喷到施怀香的后颈,施怀香微微耸了下肩。他更奇怪的是青晟怎么改主意了。青晟好像知道他的想法,自个儿回答道“刚才你不说你胡闹惯了么所以你去刑部闹一闹也未尝不可。或许真能拨云见日。”

    之前不让他去,一是因为毕竟方显是否真凶尚不明确。倘若凶手另有其人,让他洞悉到他们在追查,只会打草惊蛇,可能还会遭致杀害赵小牛灭口。二是敌在暗我在明,施怀香功夫不好,只怕危险。但正是刚才施怀香说自己胡闹惯了又提醒了青晟。整个京城,谁人不知施怀香是祸头子。城防,衙门拜访施丞相是屡见不鲜。何况,昨日施怀香在刑部帮过赵小牛,这自己才帮过忙从刑部放出来的人,又给抓回去了,是人能不急么尽管他们自己知道因由并不简单,但旁人不知,凶手也不知。只要他能套好说辞,不仅能保住赵小牛性命,毕竟丞相公子的名头好用,若稍微在意的人只是给抓进衙门就能闹得天翻地覆的话,那要真是死在刑部,难保这位胡闹公子不会狗急跳墙。这么不划算的买卖,相信凶手不会做。而且闹上一闹或能一探方显虚实。正可谓是一箭双雕。

    “此话怎讲”施怀香追问。青晟便把刚才自己的思量说了说,再提醒他到了刑部小心说话,莫提今日下午之事,只消说刑部仗势欺人,释放的清白之人岂能再抓回去。其他的便要随机应变,步步为营。

    不过嘛青晟心底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的丞相表舅。施怀香这一闹,怕是又会让他着急上火,直呼得此逆子,家门不幸。

    “对了,切记此事莫要与我有所牵连。”青晟补充道,他还要再做解释,倒是施怀香急忙打断他“知道啦。”这点事情,他还是想得到的。若他只持着丞相家少爷的身份大闹一场,那后果不过是说他仗势胡闹,挨顿自家老爹的板子就算了。但若是和青晟的皇子的特殊身份有所牵连的话,那就涉及到皇子越权办案,自己辅佐皇子不利的问题,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咕噜”施怀香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他这才想起来今天只在宫里用了午膳,之后就什么都没吃了。这会儿都月光普照大地了,不饿才怪叻。不过今天倒一刻都没闲着,进了宫,又去了国子监,下午又一通乱跑,这会儿还准备去大闹刑部衙门。啧啧啧,施怀香不禁怨念丛生地扭头瞧了青晟一眼。他这皇子文书当得就是累啊。

    “我在衙门的后角门等你。”青晟状似没听到也没瞧见,从施怀香的背后跳下马背,去招回自己的“玄翼”去了。这时,施怀香才惊觉,刚才他和青晟就这么在暗无月光的胡同里头一前一后地贴着骑在马上说了半天话。一种不自然的感觉让他缩了下脖子。算了算了,还是救人要紧。

    第16章 第16章 千钧一发

    施怀香与青晟一前一后地去了刑部。快到的时候,施怀香拉住缰绳停了停,远远地就能瞧见衙门口守卫已经燃起了火把,而一旁的高台上,几名刺客依旧挂在那里,看得人后颈发凉。他扭头看了眼青晟,然后点点头,一夹马腹,快步冲了过去。

    施怀香的出现明显让门口的守卫愣了神。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下马,“噌噌”跨上台阶,抓过鼓槌就铆足劲“嘭嘭嘭嘭”地敲起来。本来就不是吵闹的地方,鼓声听起来异常刺耳。青晟见好戏已经开锣,便策马去了刑部一侧的角门。

    几名守卫回过神来,眼前这华服公子敢情是来闹事的忙上前去阻止施怀香继续击鼓。可到了近前,有守卫眼尖的,立马认出来是丞相家的二公子,惊出一身汗。这位公子爷又是哪不顺心,都闹到刑部衙门来了。难为他们这些人微言轻的,哪敢硬拦啊。你说例行公事上前询问吧,但施怀香就只当没听见,自顾自敲得欢,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一众守卫只得都围着施怀香跳脚。

    不过好在里头有人来得快,人未到,声先到,且中气十足“击鼓者何人”施怀香撇头看见门里跨出来一人,正是夏秋冬。“不知施公子击鼓所为何事”夏秋冬也瞧出是施怀香,于是好礼地抱了抱拳。“申冤。”施怀香抛出两字,手上不停,反而敲得更加响亮。此时鼓声已经让一些行人聚集过来,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施施公子”鼓声震耳欲聋,敲得夏秋冬神经都跟着鼓点跳“申冤得去京城府衙,刑部执掌刑典,复查要案。所以如有冤情得通过府衙上报,刑部复查才是。”施怀香扭头看他,还真不敲了,鼓槌往夏秋冬怀里一塞“本少爷敲累了,快叫你们大人出来升堂。本少爷的人放了又抓,今天我得向你们大人问明白了,明明说清楚的事也可以出尔反尔。”说完,也不等夏秋冬反映,施怀香抬脚就往衙门里头闯。

    夏秋冬赶忙从后头跟进来“施公子,你还请后堂稍等,我去把大人请出来。”夏秋冬大概猜到施怀香是为赵小牛的事而来,也不便阻拦,不如还是请大人出面说明好了,毕竟抓捕公文是由大人所出。

    施怀香思考着大概有戏,就随了夏秋冬去后堂,怎么说坐着喝茶也比站着吹风好。

    话分两头,青晟在角门外站了片刻,觉得还是去看着施怀香的好。于是,他直接翻墙进去。熟门熟路地摸到刑部后院,隐在一处墙后正巧看见夏秋冬把施怀香带进厅里。转头四处查看了下,便纵身跃上房顶。揭掉一片瓦,恰好看见施怀香头顶。他俯身趴下,借此洞听着里头的动静。

    少时,方显方侍郎就跨步而来,见施怀香坐于堂内,便拱拱手,道“劳烦久候,不知施公子到刑部所为何事”算起来施怀香无品无级,方显好歹是个四品官,但他对施怀香说话的语气倒还谦和,不只是衬了施丞相的面子还是二皇子的面子。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方显明知故问的语气,让施怀香心头一簇邪火直顶脑门儿。施怀香舒一口气闷咳一声“敢问方大人,为何又把赵小牛抓入刑部,昨日之事据已查清,大人怎可出尔反尔”施怀香口气倒是挺硬,原本就是来吵架么,得有个人先吵起来不是要像方显一样揣着矜持,恐怕只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终将一事无成。

    方显倒是没慌,说到“施公子此言差矣,刺客案悬而未决,我等不敢有所疏漏,自当加紧追查,不放过任何线索。昨日只是查明赵小牛与滋扰刑部的刺客无关,但今日却查出他与行刺皇上的刺客或有牵连。说起来,施公子当时也在场,赵小牛指认刺客尸首为其兄,施公子不会充耳不闻吧”方显一副笑颜还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

    “方大人,这话我就觉着不动听啦。”施怀香就想冲上去把方显的胡须都拔光。而且,这方显话说得有理有据,还真没啥毛病,真要想他露出马脚,怕只得胡搅蛮缠了。施怀香打定主意,就把话都给拧着说了“方大人您跟个小孩儿还较真,小孩儿眼神儿不好,认错个把人,您就急功近利,硬说与刺客有关,这就算报给皇上,只怕也落得苛责百姓的口实,难以服众吧。”施怀香这话说得有些无礼了。果然方显脸色一变,就冷笑出声“施公子存心责难,令方某大感疑惑呀。方某倒是反问一句,公子这文书之职似乎管得多了些。”这话再往下说就是皇子越权的罪过了,只是还在施怀香与青晟的意料之中。青晟俯于屋顶只等施怀香应对。

    “方大人千万别与我个无品无级的人计较。二殿下贵人事忙,倒是我个闲人好管闲事。不过是觉得赵小牛性子讨喜,想收作下仆。这丞相府的家事还不劳二殿下过问。”施怀香把早想好的说辞一字不落地道出,把此事与二皇子撇得干干净净。

    “不过”施怀香话锋一转“早前殿下过问了赵小牛其兄长的下落。若真如您所说其兄乃是刺客,那刺客出于刑部的事实不知又会把您置于何地呢”施怀香似笑非笑,嘿嘿,就是要让你里外不是人。

    “不劳施公子费心。”方显面露青色,眼神一阵阴郁。“只是,昨日我等才一同查出赵大牛乃隶属刑部的狱吏,今日得知其为刺客。二殿下和施公子都可为见证。”“哎,我可没见证赵大牛是刺客,那是您说的。我说不是来着。”言下之意就是说方显指鹿为马,故意指认赵大牛是刺客。

    “若施公子无事,便请回吧,不送。”话不投机半句多,方显明显有些不耐了,就想甩手而去。可施怀香还啥也没问出来,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哎,方大人请留步。”说着,伸手就去拽方显的胳膊。这可是吓得屋顶上的青晟神经一跳这施怀香果然是个傻的,都说方显袖中藏有利剑,这一下如果抓实了,定会被其利器所伤。

    第17章 第17章 有钱人

    同样惊出一身汗的还有方显。延昌乃是礼仪之邦,平日里君子相交行拱手之礼。与人动手动脚都是无礼之举。今日这位丞相家的二公子倒真是让他长见识了,说话间就伸手抓过来。方显毫无防备,倒有些避之不及。方显心知自己袖中双剑的厉害,要是一般人也就算了,施怀香乃丞相公子,又是皇子文书,被自己所伤就是极其麻烦之事。但眼看要被施怀香抓个正着,方显深感无力且无奈,这位丞相公子的手恐怕会被削至露骨。

    说时迟那时快,方显突觉一股劲力从屋顶一处袭来。“当”的一声打在自己的袖里剑上,震得整只手臂又麻又软,使不出劲来。“是谁”方显喝问一声,但回应他的只有空洞的风声。

    “大人”原本守在屋外的夏秋冬听到方显的呼声破门而入。只见方显、施怀香二人立于门口,而方显还手捂小臂。“有刺客,快追”方显脚下生风,吆喝着夏秋冬就奔出去,已全然顾不得呆立于此的施怀香。

    一切发生得很突然,突然到施怀香背脊的冷汗等人都走光了才涔涔地下来。想想都觉得后怕,他刚才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去抓方显的胳膊呀,要不是有金属撞击的声音犹如当头棒喝令他记起方显身怀利器,不然施怀香看看自己的手掌,万幸,万幸。

    屋外月华铺上屋内青砖,一粒碎银在角落里泛着银光。施怀香拾起来,捏在指间把玩,看起来今天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这该闹的该问的没了对象戏就没法往下演了。况且方显等人都去抓“刺客”了,想来今夜定会忙得无暇顾及赵小牛这小孩儿了。见基本目的还是达到了,所以施怀香决定先找地方吃饭。当然,吃饭前他还是决定去和青晟约好的角门看看,可是未必有人。结果也确如意料之中,墙里墙外便是个鬼影也无。

    这一通折腾,时辰已近宵禁,这会儿要还想吃上口热饭,还有人殷勤伺候的便是回家。小三子忙里忙外地又是端茶又是端菜,还一个劲地往自个儿主子的菜碟里夹菜。最近主子总是忙到夜里才回,今儿个倒好,连饭都没吃上就回了,瞧瞧,都瘦了一圈了。

    施怀香已经顾不上恶心小三子那种慈母般的眼神了,他确实是饿得很了,眨眼间已经送了一碗饭下肚。摆摆手,要小三子再盛一碗过来。小三子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跳窗而入,惊得施怀香忘记吞掉油噜噜的嘴上衔着的半截菜心。

    青晟撇着眉看他一眼,径自坐到他对面,毫不客气地端过他面前喝剩的茶碗灌了个底朝天。施怀香“哧溜”一下把菜叶吸进嘴里,扬起的油水溅了青晟一脸。青晟“噔”地把茶碗放到桌上,眯眼看着施怀香掩笑。他也不恼,夺过施怀香手里的筷子往自己嘴里送吃食,姿态还甚为优雅。

    “主子,饭来了。”屋外响起响起小三子“嗒嗒嗒”的脚步声。“哎哟妈呀”推门而入的小三子被眼前多出一人吓了一跳,差点摔了手里的饭碗。青晟顺势接过,扒拉了一口饭。总是小三子有什么不满也不敢吭声,跪在地上算是领罚了,谁让他刚才对着皇子叫了“妈呀”。

    施怀香手指在饭桌上一点一点的,哟,敢情您是来抢饭碗的啊。他冲小三子摆摆手,让他再去端一碗上来。然后从荷包里摸出一颗碎银放在桌上“看着啊,这个就当作你给我的饭钱了,不还你了。”这与他在刑部捡到的是同一颗。“我不用别人的钱换饭吃。”碗不大,青晟已经吃到最后一口,然后把碗放下,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什么意思”施怀香不解。“字面意思,这银子不是我的。”青晟看他。“不是你救我的”施怀香一愣。“我有说是我救你的么”青晟补充道“用银子救你倒是有些奢侈。”

    他确实没想过用银子救他,因为当时他手里捏的是一块掰碎的瓦片。只不过就在施怀香手要抓上方显的袖里剑的时候,已经有人快他一步打出暗器袭向方显。银光一闪而过,“当”的一声,提醒了施怀香,也暴露了自己。青晟当时只觉耳畔有疾风而过,一道黑影划破光瀑,他本能地就运起轻功追了上去,身后的刑部是一阵骚动。

    追逐的过程中,青晟的脑海中已经千思百虑,对这人的初步印象有了整理。首先,这人功力极好,吐纳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同在屋顶上,却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当然,轻功也是极好的,奔了许久仍旧步伐有力,身形有序。此外,这人知道方显袖中藏剑,或许是知道方显另有身份的。最后,也是最匪夷所思的一点,这人为什么要帮施怀香是这位丞相公子的故交新知,还是不想让方显在施怀香面前暴露身份

    尽管青晟思绪不断,但脚下生风,就是黏上了这个可疑的黑衣人。两人一路奔至京郊,黑衣人见似乎甩不掉青晟,竟自行停住了。青晟便停在距离他三丈外的地方,借着月光,眯起眼观察他下一步动作。少时,这人突然自己攻过来,让青晟一愣之下退开两步,避过黑衣人的掌风,伸手直取其面门。他倒是很好奇此人究竟是谁。当然,世事未必会尽如人意,那黑衣人未下杀招,但也不露破绽,只是见招拆招与青晟缠斗,意在伺机再逃。

    青晟一面拆解一面研究此人的招式路数,但其所用的都是最基础的功夫,习武之人都会耍上几招,但是如此人一般耍得如此体现精髓的,青晟还是头次见,不免对此人生出一丝敬佩之心。但变数往往会发生在你心思变化的一瞬,那黑衣人猛然发力,连出快招,尽管青晟每一招都稳当地接住了,但却没了心思思考其他。黑衣人一记侧踢,青晟出手格挡,却不想这人转身之际又送上一把暗器,青晟一通接取,但回过神来,黑衣人已经不见,只剩下手中一把碎银。

    现在这把碎银已经和施怀香在刑部捡的那一颗碎银一同躺到了饭桌上。施怀香还在一点一点地敲着桌子,为青晟刚才那句“用银子救你倒是有些奢侈”表示本少爷很不满。就是说本少爷价值千金万金都不够,一两银子还觉得奢侈,哼

    但是,听青晟说了在刑部发生的他不知道的事后,也觉得这个黑衣人出现得有些蹊跷。“呐,你刚才总结了他的三点印象么,不过你还说漏了一点。”施怀香表现得意得自满。青晟瞄他一眼,没有说话。“嘿嘿。”施怀香拍了下桌子“他还是个有钱人。”

    第18章 第18章 暂停风雨

    其实纠结其三点,青晟心中有个最佳人选君莫离。当然,施怀香说得也不差,君莫离也挺有钱的不是。为此,青晟在来丞相府之前特意施展轻功去了趟虫二居,想来他与那黑衣人的轻功半斤八两,若黑衣人真是君莫离,要赶回虫二居应当也快不了多少。但是当他赶到虫二居时,正好看见君莫离在安排侍者撤掉门楼的花灯,反正今晚也未迎客,便干脆闭门的好。青晟见他衣衫整洁,发丝未乱半缕,便几乎打消了君莫离是黑衣人的想法。但对于黑衣人的身份就越发没有头绪了。

    “哎,我说,就先别想那人了,反正好歹他是帮了我,说明是友非敌么。我们得先想想方显和赵小牛的事。我倒真怕他杀人灭口。”施怀香急道。“没关系,你今日刑部一行之后,你要保赵小牛一事已经成功一半。”青晟解释道“方显知道你在意赵小牛,如我之前所想,赵小牛死在牢里难保你不会干出什么事来。此外,赵小牛是给光明正大带回刑部的,如今表明你知道了,他便会猜想我知道了,更甚皇上就可能知道了这一重要人证的存在。之前刺客被灭口一事龙颜大怒。若他为忠,他定会力保赵小牛平安直到案子查清;若他为奸,杀掉赵小牛,他就算不暴露身份,也有被撤职杀头的危险,一命赔一命,很不划算。毕竟留在皇上身边或许对他能更有利。”“那不就成了什么叫成了一半”施怀香皱皱眉头。“还有一半就是真的要让皇上知道,但通风报信的合适人选并非你我。”青晟看一眼施怀香。施怀香眼睛一转“你说我哥还有庐胖子”“你我奔走半天,也要大人们出出力不是”青晟觉得有点渴,左右看看,都没个伺候的人,而小三子端了饭给施怀香后就不知所踪了。嗯,丞相府的下人眼力价不行。施怀香或许看得明白,给他一记白眼这叫单纯。

    “那”施怀香想问那他哥和庐胖子那儿是和盘托出,还是只捡重点说但是他没问出口,或许青晟有自己的打算。但青晟似乎没有隐瞒他的意思“明日早朝以前,我会和庐大人先行商议,他会拿捏着进言的。”施怀香一愣言下之意是会对庐胖子和盘托出于是,施怀香得出一个结论青晟很信任庐有序。

    施怀香不明白这种信任源于何处,又将持续多久,亦或是值不值得。但是他都决定听之任之,或者该说他管不上也不想管。他只是想简简单单做他的皇子文书,直到有一天也许能退到风浪以外。

    “咦今年李花开得挺早。”施怀香从青晟的肩上捏下一枚白色花瓣。李花青晟斜眼自己周身,顺势抖了下衣袖。应该是刚才在京郊和黑衣人打斗时粘上的。

    “呐,你饭也吃过了,话也谈过了”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人了。青晟哪有不明白施怀香话中之意的,挑眉一瞥“此举罪同欺君。”施怀香一怔,身为臣子对皇子下逐客令好像确实僭越。不过施怀香看着青晟一副清冷的表情难得此人会开玩笑也开得如此不可爱。“小三子,送客”施怀香已经掀袍而起了,还伸了个懒腰。藏在屋外柱后的小三子听得直咋舌主子,老爷要知道您这样对待二皇子,恐怕会一巴掌把您拍到墙上去的。

    青晟确实没有夜宿丞相府的打算,昨日一次已是破例,若今日再如此,被有心人看去,对自己和施丞相都大为不利,难避依附重臣,结党营私之嫌。

    他也不走正门,既然是翻墙进来的,便还是翻墙出去。施怀香看得无奈,寻思是否应当把丞相府围墙加高三尺。但再一寻思,不行,加高过后,他自己要是翻不出去,有损威名事小,不得出门作乐事大,不可为,不可为。

    第二日依旧是要进宫的。但竟然是近几日以来最清闲的一日。青晟准时下朝,与施怀香说了朝会上庐有序汇报了赵小牛一事,但也仅仅说了赵小牛之兄长赵大牛或与刺客有关,并未说明刺客尸首或被掉包,刑部侍郎方显亦有重大嫌疑。同时,方显也上书昨晚遇刺之事。皇上震怒,令以赵大牛为线索,详加调查。当然,青晟与庐有序另作安排,准备暗中盯紧方显便是私下要做的了。一明一暗或能有所斩获。

    然后,青晟领着施怀香一起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拉家常。他们没有提他们在追查刺客案,但施怀香觉得皇后或许都知道,因为这位表姑母总给他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皇后只是嘱托他们注意身体,相互帮衬,两人都一一应下。

    出了坤宁宫,施怀香想想宫中已无事可做,便决定去虫二居找君莫离同去牢里看看赵小牛。虽说他现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毕竟还是小孩儿,兄长已逝又给关入牢里当是人生中的很大变故了,需要人宽慰才行。

    才要开走,却给青晟叫住了“你觉得夏秋冬此人如何”施怀香纳闷怎么就问起这小子了,因为赵小牛的事,还觉着有些仇怨。青晟看他不解的神情自顾自地道“十日之后搬入新府,我还差一位王府仪卫。”

    s: 王府仪卫,指明朝官职王府仪卫司仪卫正,正五品,掌管王府侍卫仪仗,此处改称王府仪卫。

    第19章 第19章 王府仪卫

    第十九章

    夏秋冬觉得自己最近喝水都塞牙。原本在北营好好地做着防御,近来延昌四海升平,平日里只管操练操练守军,日子过得还算悠闲。但自从调入京城驻守之后,每日里东奔西走搜查刺客,既要面对百姓无声怨怼,又要当心上司责难,可谓是累得如死狗又里外不是人。好歹夏秋冬心眼实诚,本着不徇私,不枉法,不畏权,又吃苦耐劳的精神,和对延昌的一片赤诚,每日竭力奔走也毫无怨言。只可惜,人倒霉起来或许只有更加倒霉。前日里去京城首屈一指的酒楼追捕刺客,得罪了当朝二皇子;昨早上口不择言得罪了兵部侍郎,即丞相家的大公子;昨下午因逮捕重要人证,得罪了二皇子的文书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丞相二公子;夜里更不巧,又追丢了偷袭自己如今的顶头上司刑部侍郎的刺客,给批了半宿。尽管,夏秋冬自认没有大过,但小错小疏漏可是堆了一箩筐,前后不足两日,得罪了小半个京城的权贵,他也算亘古第一人了。就连夏秋冬跟前的兵丁都提醒他自求多福了,夏秋冬也顿觉悲从中来。

    自从拜别师父投身军中,尽管夏秋冬没有奢望过官运亨通,但凭借做事认真和小有才能,坐上五品防御的位子也还顺利。想当日,自己师父曾预言自己或成大器,或成虾米。如今看来,难道自己终将沦为鱼虾之辈夏秋冬拧着脑袋思度半天,或许自己不宜为官,倘若不能上场杀敌,倒不如归隐山林常伴师父左右为好。唉夏秋冬心头长舒一口气,只想等此事了了,再思去留。难得今日不当值,不如就放松放松,买点酒菜,回驻区找同调入京的兄弟们聚聚。

    夏秋冬对京城不甚熟悉,左顾右盼,思忖哪里有卖卤牛肉高粱酒的。才到路口,店铺没找着,倒是看见个华衣翩翩的俏公子冲自己招收,定睛一看,竟然是当朝二皇子的文书,丞相家的二公子施怀香。本来对昨天逮捕了赵小牛觉得颇不好意思,这会儿见着施怀香对自己言笑晏晏,夏秋冬竟觉得有些莫名的上头,这没喝酒呀,咋就醉了

    施怀香笑眯眯地奔过来,手臂很自然地环过夏秋冬肩膀“走,夏防御,请你喝酒去。”夏秋冬有些受宠若惊“不敢不敢,应该我请施公子喝酒赔罪才是。”嘴里说着,脚下已经被施怀香拖着顺势行了有半条街了。少时,两人就一同踏进了一品楼的门槛。

    说是施怀香请喝酒,但是夏秋冬刚进了二楼的雅厅,心就凉了半截。厅里已经坐定一人,正是二皇子青晟。此时他正侧望着楼下的街景,似乎不知道夏秋冬已经进门。“人我给请来了。”施怀香一声提醒,青晟转头看过来,夏秋冬瞬时有种要被看穿的感觉。但他还算持重,先袍就要跪,施怀香却提溜着他的胳膊,拽他去桌边坐下,嘴里还说到“出门在外,这些乱七八糟的就省了吧。”夏秋冬惊愕地发现,二皇子只是皱着眉头看了施怀香一眼,但并未出言责备。看来,二皇子对这位文书已经说不上是宽容还是纵容了。

    夏秋冬还在对就此坐下有些如芒在背,却听青晟亲自开口了“夏防御不必在意,出门在外,虚礼就免了吧。”后又继续道“夏防御乃是武人,为人直爽,我便直言不讳了。今日请夏防御前来是想邀你入我府中行王府仪卫一职,不知夏防御意下如何”

    青晟一席话对夏秋冬实在有些惊吓。今早还思忖着是不是快要卷铺盖归田了,下午就被皇子相邀要招进府中。夏秋冬尽管脑筋不甚机灵,但该知道的还是知道。虽然防御与王府仪卫同为正五品官职,但一个是武职外官,一个是武职京官,自然是不可比的。对于夏秋冬来说,这或许就是师父说的“成大器”的机会。

    但是夏秋冬记起以前在北营军中听京里调来的将军说起过皇城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比战场上真刀真枪来的势弱。正所谓明刀易躲暗箭难防,对于心直口快的自己来说,在京为官当步履维艰。况且事实胜于雄辩,夏秋冬哀叹自己早晨才掰着指头算过得罪的京城权贵,觉得二皇子的提议确实惊吓大过于惊喜了。恐怕是觉得自己死得不够快吧,想留在身边方便了结。

    青晟和施怀香倒不知道夏秋冬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只是看出来他确实在想,是很认真地在想,不觉莞尔。不一会儿,就见夏秋冬正色问道“不知卑职何德何能,能入王府行仪卫一职。卑职自认才疏学浅,又过于心直口快,时常出言得罪,且无谋略之才,实难帮到殿下。”话已至此,或有拒绝之意。“夏防御不必过谦,而且我很欣赏夏防御的耿直性格,行事雷厉,不畏强权,王府安危交与你手,定然安枕无忧。”青晟面含浅笑,款款道来。说得夏秋冬都怀疑这人并非自己,乃是话本中的一方豪侠。

    施怀香在旁看二人你来我往甚是无趣。想当初,青晟那可是直接上书皇帝,把自己一举拿下。有问过我意见么这会儿演的礼贤下士的戏码,让施怀香心头直呼虚伪,面上倒不动声色。免得此事搞砸了,他若公报私仇,日子不得安宁。不过他也没想过,他施二公子就是不和青晟拌嘴吵闹,丞相府不也鸡飞狗跳的么何来安宁可言。

    再说过几句,夏秋冬却始终有些犹豫。他直归直,但并不傻,自己拿捏不准的事情,还是想参考参考旁人的意见,这便是他认真的一面。于是,两杯酒下肚,菜也没吃多少,夏秋冬便起身告辞,只说感谢皇子垂爱,容考虑两日。

    夏秋冬走后,施怀香摇着脑袋跟青晟说“我说你这招行不通吧。不怕有脑子的,只怕有一点儿脑子的。你都说他不畏强权了,那钱和权呀就统统没用。而且你让他回去想,越想越没结果。要夏秋冬就范,还得下猛药。”施怀香说得很有见地。青晟听着有点意思“愿闻其详。”施怀香伸出一手摊开招了招“哪能白说,得允我些好处。”青晟思忖一下“应你。”“嘿嘿”施怀香便小声着说了,还笑得犹如偷了鸡的黄鼠狼。

    第二日歇朝,但青晟独自去给皇帝请了安。晌午,兵部就得了圣旨酌情调配已招入京的北营将领,能担大任者可留京任用。此旨也算是为京城守备注入新鲜血液不是当然,二皇子府中信任的王府仪卫便是夏秋冬。按施怀香的话说,当一个人不能做决定的时候,就让一个他信服的人帮他做决定。面对一件已成定局的事,忠直的人无论如何也只会考虑认真地把事情尽力办好,而不会去推翻他。恰恰好,夏秋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此时,施怀香正在景泰宫的书房里捧着碧螺春细细品尝,还一脸邀功的表情看着青晟“我说么,笨人就要使笨招儿。”青晟上上下下瞄了施怀香一遍,回到“原来如此。”

    第20章 第20章 美人疑云

    午后天色很好,施怀香却觉得困在宫中喝茶有些憋气。今天明明是歇朝的日子呀,自己怎么还习惯成自然地进宫了想到此,还给了青晟一记白眼。青晟应当没瞧见,还在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册子。施怀香归置归置自己案上的书本就想走人,而且他决定一定要走得理直气壮。不想,才一起身,身侧便袭来一“巨蛾“,下意识伸手一抓,真身是本蓝皮儿书。“你看看,挺有意思的。”青晟喝一口茶,又拿起下一卷。施怀香一呲牙,哼,看就看。

    此卷封面书“延昌国志卷十一”几字,施怀香一愣,这不是青晟正在监督国子监编撰的延昌国史么翻至首页,便见用馆阁体书“周公案”为题,然后以下详细记载了周国公周世贤从策划谋反到被人揭发,再到奉命逮捕,之至被株连九族的整个过程。其中不乏提到在围剿公爵府时周世贤曾利用地道运送过叛军饷银并欲携妻儿遁走。却难料想当时奉命抓捕的上将收到匿名书信,得知其出逃的密道所在,把周世贤等人逮了个正着,然而叛军的饷银却不知所踪。究竟是否存在亦或是运往何处都无从考证。先帝也曾派人追查,但都无果。

    看到此,施怀香惊呼一声“莫非那笔饷银仍旧藏于公爵府的地宫之中”青晟一挑眉毛“何以见得”“呐,传闻公爵府地底建有地宫和暗道,暗道刘管家不是都确认了么那地宫也该存在吧。想那周世贤也是显赫一时,又谋划叛变,没有银子怎么成事据说有好几百万两白银之多。”施怀香一提野史传闻就来精神了。“你都从哪听来的”青晟斜眼看他。“出自奇闻异事录卷十八延昌秘宝。”青晟听了有些哭笑不得,这丞相二公子也算不学无术了,不爱经典爱野卷。不过他已经见识过施怀香房里那一架子的闲书,对那本剩了半截封面的奇闻异事录还记忆犹新。

    “嘿,想不到皇上对你蛮好,给你的房子都建在宝库上头。”这话听着有些怪,青晟假咳一声算是带过“不过,你说起地道,我倒是想起件事来。”就是头两天,施怀香去找方显吵架时候的事。他追赶黑衣人去至京郊,现在想来,那个地方就是李子坡,难怪他去丞相府找施怀香时,身上还挂了李花的花瓣。李子坡有李树成百上千棵,现在花期将近,有开也说不定,只是那晚天色太暗,瞧不清楚。他与黑衣人林中打斗,有粘上花瓣就不足为奇了。巧的是,他记得刘管家曾报皇子府中,也就是当年的公爵府有地道直通李子坡。所以青晟有个大胆的想法,若是借地盾的话,或许能从李子坡更快回到京城里。毕竟他虽然施展轻功,飞檐走壁,但依旧要小心避过巡城的官兵,还要寻处借力。而地道内行走如履平地,再运起轻功,只会更加迅速。思及至此,是不是说明君莫离是黑衣人的嫌疑就依旧存在呢

    青晟想着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哎你去哪”施怀香疑道。青晟眼神一闪“寻宝。”

    两人纵马行到皇子府,青晟立刻要楚秀叫来刘管家要看当年建宅子时候的图样。可谁曾想刘管家直接跪下告罪说工部并无相关档案,说是此宅前朝就有,设计图恐怕遭战火所毁。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青晟便决定亲自去一探究竟。这样神秘好玩的事施怀香怎么可能错过,他是铁定要跟去的,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地宫宝藏。刘管家之前有探过所发现的六条地道,所以由他带路。

    青晟最先要去看左翼楼中通往李子坡的那条地道。左翼楼朝内有一处角门,里边便是门房,供下人听门用。之前青晟有下令暂封了密道,所以刘管家并没安排下人入住,而且还在入口的机关上做了手脚。入口的机关是墙角一处活砖,取出砖块,里面有一个铁环,拉一下,入口的石门就打开了。因为府中知道有地道的人不多,所以为了避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刘管家只是重新用粘土砂浆把活砖封死,要重新启动,只需把凝固的砂浆拍碎,但还是颇费了些功夫。

    入口石门打开,形状与刑部死牢的入口很类似,也是一条一人宽窄的台阶直入地下。刘管家端着油灯最先进去,然后青晟跟上,施怀香走在最后。台阶入地并不深,不一会儿就已经踏在平地上了。京城地理位置偏北,气候干燥,所以地道中并不潮湿,反倒很舒爽。

    刘管家一手护着火苗,一面还嘱咐“殿下小心。”但这处地道修得确实不错,虽然只有两人比肩的宽度,但空间足够成年男子挺身行走。脚下随不至于青砖铺地,但也是夯实了,而且休憩凭证的。青晟心头有数,如当晚黑衣人的身手,这样的地方当是可以奋力奔走,一气呵成,比在外头翻墙不知快上多少而且更省力气。

    “哎,你说这地道里有没有机关什么的我们进去不会被射成刺猬吧”施怀香觉得光走着有些闷气,于是问出心头疑问找找话题。“施公子多虑了。”答话的是刘管家“我等已经检查过此处,并无机关暗器。相反,很利于行走,想来应该是作逃生通道用。”施怀香点着脑袋,嗯,逃生逃生,那周世贤也没逃出生天啊,唉。

    此道并无旁支,三人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就行到尽头了。尽头处并非如施怀香所想是借助某个山洞,而是与入口处一样也是有机关控制的,内部的机关就嵌于墙上。刘管家一拉,众人头顶上就开出一道天窗,是个三尺见方的洞。骤然的光亮,让施怀香觉得有些刺眼,忙抬手遮挡。

    “咦有些奇怪。”刘管家奇道。“怎么了”“此处出口像是被人打开过。当初启动过这道石门之后,为了掩饰,属下又命人在外部铺了打量沙土。但现在并无多少沙土落下。而且”青晟和施怀香都顺着刘管家的眼神朝地下看,地上有些明显不是地道里原有的泥土,而且上面还有一个脚印。这个脚印并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这或许恰恰证实了青晟的想法,黑衣人确实借此道遁走。至于是不是君莫离青晟在心里盘算着稍后的做法。

    “我先上去啦。”施怀香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出去看看了。一人多高的天窗对于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纵身一跃,眼前出现一片洁白。纷纷扰扰,落英缤纷,此处正是京郊李子坡。

    “不若明日你我邀君老板来此赏花如何”青晟的声音在施怀香身后响起。“嘿嘿,好主意。”施怀香疑惑地看青晟一眼“怎么你竟然会有这样的雅兴”“忙里偷闲而已。”青晟再瞧一遍李树林,便又跳入洞中“我们先回去吧,你不还要去别处寻宝么”一提寻宝施怀香来劲了“嘿嘿,我要把你的皇子府给翻过来。”刘管家在一旁听得眼刀直射,施怀香视若无睹,行到了最前面。

    “另外几处也如这条这般通直么”青晟边走边问刘管家。“属下探过殿下寝殿中的两条,通往北街巷子私宅里的比此道更窄更矮,也无岔路。那宅子据说是当年周世贤金屋藏娇之用,但所藏何人和那人下落不得所知。好像在周世贤谋反之前,宅里便人去楼空了。本来也算周世贤名下的产业,后被官府没收,转给一个行商作别馆,但却始终没住人。我已查到此人姓名,而且此人已把生意做到京城。我正准备与其洽谈把房子买过来。”刘管家如是答道。“是谁”青晟问到。“此人名叫君莫离,是虫二居的老板。殿下上次去虫二居喝酒或许见过。”本来青晟也只是随口一问,但却问出如此意外的答案。施怀香都瞪大眼睛,何止是见过啊,刚才还想着相邀出游赏花呢。突然,他仿佛瞥到青晟嘴角一抹冷笑,但烛火一跳,青晟依旧一副冷淡的面容。难道只是看错了施怀香有些心惊。

    君莫离总是与府中密道的事情有关,这不得不让人生疑啊。世间不乏巧合,但太多巧合便是某种必然。青晟眯起眼睛思考着君莫离此人,当真神秘至极。“对了,别的密道或者密室呢”青晟接着问到。“寝殿里通到西暖阁的与其说是地道不如说是密室了,很宽敞,只是暖阁里与寝殿里各开一道门而已。密室里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当年周世贤被抄家时已经被搬空了。至于别的”刘管家顿上一顿“因为都是死道,所以通往何处不得而知。而且因为没有建筑物的设计图,所以也不知府中是否还有别的密道。”刘管家面有难色“殿下是想把密道都打通么可能还得花些时日。”“死道里都稍做清理吧,如果损毁不严重,就打通看看。完全堵死的就容他堵着吧。”刘管家继续点头称是。

    话说着,正好也回到府中。三人走出地面,就见楚秀捧着一封信立于门口。“公子,凤榆姑娘的密函。”青晟接过边走边拆,施怀香好奇地跟上使劲瞧,老听青晟和楚秀提到这个“凤榆姑娘”,真是青晟他相好的啊莫非这是情书刘管家出了密道就告退不见了,应该是去办清理地道的事了。

    s馆阁体,书体名。指流行于馆阁及科举考场的书写风格,字体方正,卷面光洁,但拘谨刻板。是明清八股取士书体僵化的产物。明代称为“台阁体”,清代改称“馆阁体”。此处仅表示统一的整洁的排版作风,而非指虚构的延昌国学风刻板不够开放。

    粘土砂浆,纯黄粘土做成的砂浆。古代没有水泥,所以用砂浆作为砌砖的粘性建筑材料,始于唐朝。

    第21章 第21章 烦恼

    进了书房,施怀香忙不迭地把脑袋凑上去要看信笺。青晟也不遮掩,大方让他看。入目第一行竟是“方显”二字。施怀香恍然大悟,原来是头几天青晟派人去查的方显的底细有了眉目。继续看下去,之间信上写到“方显,时年三十又六,叙州人士,双亲奉于叙州北县,无妻无子。二十四岁举进士,授叙州北县县令一职。在职两年期间,为官清廉,克己职守。后升任叙州太守,在职六年,深受叙州百姓爱戴,又成功剿灭叙州千芒山山匪,凭此大功破格录用为刑部侍郎。在京四年,无大功,无大过。为人独来独往,与众皆泛泛之交。”

    “哎,看不出来,这方显还是个好官。”施怀香奇道。青晟看他一眼,把信纸叠好塞回信封里,问楚秀“只有这些”“凤榆姑娘说,方显地方政绩不错,但为人行事简单,无特别之处,唯一可圈可点之处便是以弱质之躯亲自带领地方官兵剿灭山匪,其义勇可嘉,为当地百姓津津乐道。但是方显在京中为官低调,处世也精。也没有亲属密友,与人问及此人,都道不甚了解”楚秀细细道来,但青晟眉头一皱,觉得不对味儿来,刚要开口,已经被施怀香抢着问了“弱质之躯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青晟已经反应过来,刚才的信中根本就没提到方显有江湖背景,本来还觉得纳闷,但楚秀的回答分明是说方显乃一介书生,当无武艺根底才是。青晟从不怀疑万凤榆的情报搜集会有疏漏,何况是如此大的疏漏。若无当真无罢。只是不知这方显是如何取而代之的。

    “那难道我们认识的这个方显不是方显你不说他身怀利器么那晚我确有听到银子打中他袖里剑的声音呀”施怀香有些糊涂了,但又似明了。糊涂的是,方显如何不是“方显”的;明了的是,若他不是方显,那混入刑部就是另有所图了。何况,一混就是四年之久,等等,或者更长。“看来他偷龙转凤的把戏可不止使了一次。”青晟面有冷笑之意,看得施怀香心头一颤。

    “对了,这几天不是安排了人手盯着他么可有发现”青晟继续问到。“庐大人和施大人从探子营调了人去看着他,凤榆姑娘那边避开探子,也调了高手过去。但是那方显精得很,每日只是往返于刑部及其家中,在刑部也是办公及审案。赵小牛被提审过两回,但没问出什么,也没用刑。其他就无特殊举动了。”楚秀不紧不慢地回了,听得施怀香一挑眉毛原来他哥也知道方显的事了。

    “把今天回给我的也告诉庐大人吧。那方显纵使与刺客案无关,但冒充朝廷命官也是重罪。加紧追查下方显的行为细节,看如何能让其认罪伏法。”青晟嘱咐楚秀道。楚秀称是,便退下了。

    “走吧,回宫。”青晟见时辰也不早了,该安排的也都安排好了,于是决定打道回府。“哎,我干嘛跟你回去呀”施怀香忙甩脑袋“你府里的宝也没寻着,我要去虫二居找君大哥喝酒解闷去。”施怀香扭头就要走。青晟一怔,好像施怀香跟不跟自己回宫是没什么关系,反倒是习惯地随口就说了。他不置可否地朝施怀香抬抬眉梢,跟着施怀香就出了府。“对了,你莫忘了约君老板明日赏花。”“知道啦”施怀香摆摆手,跳上马背“咯嗒咯嗒”地走了。

    喝完酒回到丞相府已经将近宵禁的时候了。自从施怀香跟了青晟做了皇子文书以后,丞相就很少苛责他的门禁时间了,毕竟芝麻绿豆好歹也算个职位,喝酒应酬在所难免。这对于施怀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少了自家老爹的唠叨,也不用再翻墙揭瓦,日子过得相当舒坦。

    施怀香跳下马背,呼一口气,又甩甩头,今天确实有点喝多了,而且不仅是君莫离,徐同玉和秦萧也在,几人行酒令玩了许久。后来他临出门才记起青晟邀君莫离李子坡赏花的事,但又思忖着青晟是不是有事要和君莫离单独详谈,当着众人不好开口,于是心下决定干脆明日上午派小三子给君莫离单独下帖子。

    这会儿小三子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好不容易见自己主子回来了,赶忙上去一手扶着施怀香一手牵马。施怀香还对着他傻笑两声,晃晃悠悠地朝府里走。“哎,主子,老爷在书房里等您很久了,您还是赶紧过去请安吧。”小三子凑过脑袋来小声道。这一句让施怀香酒意消掉一半,这什么时辰啦自己老爹咋还不睡“快快去端碗茶给我漱漱口。”施怀香往手里哈一口气,觉得酒气熏天。也不晓得是什么火急火燎的事非得晚上谈。

    要说这小三子也有机灵的时候,把马撩给马夫就泡茶去了。施怀香到自己老爹书房的时候,小三子已经捧着茶在门口候着了。接过茶碗,喝了两口,觉得舒服了,施怀香才叩门进去。施丞相着了便服正在案前看书。施怀香恭敬地抱拳鞠了一躬“打扰爹休息了。”施丞相抬眼看他一眼,示意他坐到边上去。

    屁股才沾上凳子,施怀香就听到施丞相沉着嗓子问“最近文书的活儿做得可还好”“还行,就誊抄册子还帮忙跑跑腿什么的。我还做得来。”施怀香扯出个自认为讨好的笑容。“没闯祸”施丞相的语气将信将疑。“没有”施怀香说得理直气壮,这样才不会显得心虚嘛。“哼”施丞相把手里的书摔在桌上“你和二皇子掺合刺客的案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越权办案可是重罪。而且你没有劝诫好你主子,便是罪上加罪。”施怀香心头一跳哟,自己老爹倒是什么都清楚的很嘛“这他要掺合,你觉得我能拦得住么”施怀香觉着这可是句大实话,相处这段时间,青晟做事向来独断果断,自己只有跟着的份儿。这个他自己早有察觉,但又觉得没什么不好,挺明哲保身的呀,况且青晟还是主子。恐怕他也只有要推卸责任的时候才会认为青晟是主子吧。“听之任之又岂是为人臣子的态度”施丞相反问“你究竟把二皇子看作什么你又把自己看作什么”

    施丞相一句话是确实问住施怀香了。他把青晟看作什么君友甚至只是还算熟悉的陌生人而青晟又把他自己看作什么臣友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工具他每日里帮青晟跑跑腿,查查案,商量商量东西,都是秉持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呢确实是真心相助,但似乎又不那么真心,总是夹杂着觉得有趣又无切肤之痛的心情。也尽是看得见明天要做什么,却从没考虑过是否会真的追随青晟一生。一生,是何其沉重的字眼;追随一生,又是怎样忠诚的心情。施怀香是真真地不明白。

    “你先出去吧,为父还是那句话,好自为之。”施丞相话中之意却是不追究他和青晟私下办案的事儿了。或许把他叫来的真正目的只是想点醒他对二皇子的态度和心情吧。但是,施怀香自己还没有答案。

    第22章 第22章 赏花

    尽管昨夜被自家老爹问懵了过去,但今天该做的事施怀香还是记得的。早早地就让小三子去虫二居邀君莫离午后京郊赏花。刚才小三子已经来回过了,说君公子一口就答应了。

    施怀香伸了个懒腰,看看时辰,觉得今早的朝会应该结束了,才慢悠悠地换好衣裳进宫当差。到的时候,青晟正坐在书房里喝茶。施怀香忽然觉得对着他有点莫名的尴尬,毕竟他经自己老爹问过之后开始重新思忖他和青晟之间的关系。君臣可自己并非一片赤子之心。朋友却不知青晟是不是把他当朋友。陌生人天天见面,也不是完全陌生的嘛。

    “你愣在那里作甚”青晟就奇了怪了,施怀香从一进门就呆愣愣的,还盯着自己不放,昨晚喝酒喝傻了“啊没事”施怀香回过神来“我约了君大哥午后京郊见。”“嗯”青晟应了一声就没再管他的。施怀香心下嘘一口气管他呢,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一天他会想明白他所应该扮演的角色的。

    “你今天邀君大哥见面就只是赏花那么简单么”吃饭的时候施怀香试探着问了,他觉得青晟应该不会瞒他。细细想想,好像只要他问出口的青晟都没瞒过他。嘿嘿,被人家信任的感觉还挺好。“那晚在刑部帮你的黑衣人很可能就是他。”青晟果然没瞒他,还扒拉一口饭进嘴里。“啊,那我可得好好答谢人家。”知恩报恩这回事施怀香还是知道的。青晟看他一眼“但是皇子府里的密道他好像都了如指掌。那晚他可是借密道从我眼前溜走的。”“难怪你听见他有你密道出口处的房子的时候脸色都变了。”施怀香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你就那么信任他他的背景可是神秘的很呢。”青晟正色看他。施怀香一怔,对呀,好像从认识之初到现在,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君莫离是不是还有别的身份,甚至还觉得他很亲切,总想找他聊天喝酒。“这交朋友还有考虑人家背景的呀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认识个人就得把人家的老底都翻出来”施怀香不满道。这一说,青晟倒是没答话了。施怀香看他不说话就也不吭声了,免得自找没趣。哎,不对呀,他终究还是没问出来青晟找君莫离要干啥。

    午后阳光挺好,照得人暖洋洋的。两人都没骑马,一路走到郊外去的。出了城门就可以看见李树了,一片挨一片,层层叠叠,看起来倒像下雪了般,美不胜收。

    李子坡是一处较矮的山丘。青晟和施怀香还未上行就已经瞧见君莫离了。君莫离一身绛紫的长袍在莹莹花丛中很是显眼,人也被衬得更加靓丽。若说他人比花娇一点都不为过,虽然他还是一个男人。

    君莫离也看见了他们,先行抱了抱拳“怀香小弟来得巧了,我也刚到。想不到岳公子也来了,不胜荣幸。”“君老板客气。”青晟回了一礼。施怀香见青晟态度还是好的,半点也瞧不出对君莫离有疑忌的样子,就越发猜不出青晟的想法。

    施怀香还在走神,青晟却已和君莫离攀谈起来“不知君老板觉得这李花如何”“枝缀霜葩白,无言笑晓风。宛若清丽伊人。”君莫离笑道。“那不知君老板是否也愿夜间到此赏花”青晟追问。“不见伊人,犹有暗香。当是别样风情。”君莫离看一眼青晟“想不到岳公子对于赏花却有独到之处。”“岳某只是一介武人,平日只懂得舞刀弄剑,怎比得上君老板才情。不过未见花只闻香的想法,岳某倒是同君老板不谋而合。恍若你我真真到此夜游一般。”青晟回到。“如此说来,你我当是知己。”君莫离灵眸一转,顾盼生辉。“只不知武艺上是否也是知己”

    “己“字话音未落,青晟已经拔地而起,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犹如一条银蛇,向君莫离咬去。变化发生太快,施怀香惊讶间把呼声哽在喉里,未吐出半个字来。君莫离动作也是极快的,偏头避过这迎面一剑,一记飞踢击向青晟手腕。青晟着剑右旋半圈,剑尖划一道银圈扫过君莫离的脚踝变作反手拿剑,然后左手为掌,向上打出一道内力。君莫离借力整个人垂直翻过一周,衣袂上下飞舞,翩若惊鸿。

    本来施怀香觉得青晟举剑偷袭行为不耻,但又不得不说青晟的剑使得精妙,看似招招快狠准,但又有转圜的余地,不像有害人之心。剑在青晟手上仿佛活物一样,但又被他控制得当。这是施怀香第二次看青晟舞剑。第一次还是皇帝祭祖遇刺的时候,一柄三尺青钢剑在青晟手里形同闪电般犀利。但这一次是一柄软剑,一会儿如疾风,一会儿如流水,与上次大相径庭。施怀香硬功夫不好,看招儿也就看个型,却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像他觉得青晟的剑好,君莫离的功夫也不差。虽然没有兵刃在手,但丝毫不落下风。宽袖横扫,变幻莫测。与青晟穿梭于李花丛中,击落不少枝头白花,在风中打着旋,颇有些落雪纷飞的意境。

    忽的,青晟还剑藏于腰间,改作白手功夫。正是那夜黑衣人所用的最简单的擒拿招数,一招一式比划得尤为清晰,甚至有点喂招的意思。君莫离见招拆招,与那日青晟使得格挡功夫相差无几。青晟抬腿一记侧踢,君莫离出手一挡,青晟顺势甩出一把暗器。施怀香见状脱口而出一声“小心”。却见君莫离手若摘星,再瞧,掌中一把碎银。此时,青晟已经站定,背手而立,悠悠然道“岳某从不欠人钱财。”君莫离一怔,看着青晟眼光一转,鼻息间长出一口气,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突然单膝跪于青晟面前,双手抱拳举至齐眉“草民君莫离,叩见二皇子殿下。”

    s: 枝缀霜葩白,无言笑晓风。出自宋朝诗人汪珠的李花一诗。

    第23章 第23章 坦言

    “君老板免礼吧。”青晟说到“君老板又是如何知道我乃皇子”君莫离站起身道“草民也是今日才猜出殿下身份。恐怕殿下也是怀疑我乃当日在刑部的黑衣人,今日才会处处试探。还望殿下恕我当日冒犯知罪。”君莫离说着又是躬身一礼。“不知者不怪。”青晟扶扶手“嘿,真是君大哥救我于危难啊,小弟还没当面谢过。请受我一拜。”施怀香施施然跑过来,就要对君莫离施礼,君莫离赶忙扶住,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当日我也是瞧见你愤然离去怕有事端,才跟过去的。不过我一介草民,还要顾及虫二居的生计,未防引火上身才着了夜行衣,却与二皇子发生了误会,实在抱歉。”

    忽的,他转身看着青晟“恐怕殿下今日邀我另有要事相询,草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下之意,便是他已经估到青晟会问他皇子府里密道的事。青晟心下了然,君莫离此人果然聪明,便道“还请君老板告知是如何知我府中密道一事”君莫离俨然一笑“其实,我今日也是看殿下质疑我身份才知殿下乃皇子府的主人的。实不相瞒,皇子府的原设计者曾是家父故友,时常与家父吹嘘其精妙的机关密道之术,其中犹以殿下府邸自豪。我也是从旁听来的,知道其间两条密道。一条便是由府中门房通往李子坡的那条。当日我也是出于无奈才借此道遁走,却还是被殿下发现了。我也并无刻意隐瞒之意,只是明哲保身而已,望殿下恕罪。”“那你知道的另外一条可是通往北街巷子私宅”青晟问到。“确实如此,早年皇子府曾是周国公府,后来周世贤因谋反被捕,房子就空了出来。我因幼时熏陶,对机关密道也甚感兴趣,所以得知北街的宅子由官府拍卖的时候就买了下来。原本想把国公府大宅也买下来,但官府并无出售之意这才作罢。却想不到,多年以后,皇上把宅子赐给殿下作府邸。至于北街的宅子,若殿下有意,我自当出让。”施怀香听后不禁讶然官府清算周世贤家产的时候距今也有二十年了吧。当年君莫离可能才十几岁吧,就有可购置如此大官邸的财力,那时至今日可不是富可敌国只怕施怀香眼中的君莫离已经变作一堆会走路的金元宝了。

    “君老板愿意出让自然再好不过,之后我会让府中长史与君老板洽谈一个合适的价钱。”青晟直接就应下来。施怀香眼一斜哟,你还真不客气。“价钱好说。”君莫离笑道“我乃生意人,自然不会做亏本的生意。不过与皇子做生意,价钱多少,都不会吃亏的。”虽然是句玩笑话,但道理是对的,在京行商能与皇亲国戚攀上关系,自然同捧了个聚宝盆一般。

    两人之前拔剑相向的气氛已然不见,施怀香舒一口气。听青晟又道“既然皇子府的设计者乃是令尊故友,不知是否还能请君老板牵桥搭线相邀一见或者,能有当时的图案也是好的。”“恐怕要令殿下失望了,设计者已经亡故多年,设计图恐怕也不知遗落何地了。”君莫离黯然道。“原来如此,却不知设计者究竟是哪位高人”“正是机关大师,唐乔。”君莫离答到。青晟也是一愣,想不到竟是延昌赫赫有名的机关术师唐乔。相传此人于机关密道设计上有大才。出自其手的机关器械精妙绝伦,即使无人操作也能自行运转。密室暗道配合机关更是天衣无缝,让人意想不到。唐乔此人好游历四海,居所不定,知其庐山真面目之人甚少。而他最广为人知的作品便是刑部死牢。众人不过也是知道而已,却不如施怀香,青晟对那个堡状建筑此深有体会。

    唐乔此人施怀香也是知道的,毕竟他自认那么多“奇”书可不是白看的。那如此说来,青晟的府邸要是和刑部死牢同出一处,那要说其中只有六条密道,打死他也不信啊。嘿嘿,说不定真有别的密道地宫什么的,就是刘管家他们太笨了,还没发现。想到此处,施怀香又来精神了,上上下下把青晟打量了个遍。嗯一定把你们家翻过来不可。青晟还能不知道他在掂量啥斜斜瞅他一眼也没说话。

    “近年江湖中关于唐乔的传言甚少,原来是已经故去了。”青晟语气中略带惋惜,后继续道“不知君老板父亲何以与唐乔相识”“家父也是行商,走南闯北偶然识得的,倒没有其他渊源。”“原来如此”青晟始终对君莫离的话将信将疑,因为此人太过厉害,又刻意避其锋芒,让人捉摸不透,实在是无法放心。按理说青晟行走江湖日久,江湖性情,豪迈之意皆有,深知与人相交信任诚恳为先。但青晟对君莫离始终有种莫名的质疑,所以对他的态度也是四两拨千斤,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青晟也清楚君莫离肯定有察觉自己的态度,但君莫离也不戳破。故两人你来我往皆是逢场作戏一般。

    “哎,我说,这赏花赏得我肚子都饿了。咱回去吃饭吧。还烦请殿下做东,善待臣下,臣下感激不尽。”施怀香嬉皮笑脸地说着俏皮话,上前就去拽君莫离的胳膊“君大哥一起去吧,可别客气。”“呵呵”君莫离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24章 第24章 斗侍郎上

    隔日,施怀香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起了又折腾了好久才要进宫。临出门却碰到楚秀来丞相府相请,说今天公子在皇子府,怀香少爷就不用去宫里跑一趟了,直接去府里便可。可施怀香才到那儿就被人多势众的架势给吓了一跳。青晟那间本来也不大的书房里多了好些人,除了有主子青晟以外,还有大理寺卿庐有序,施怀香他老哥,兵部侍郎施怀文,还有不出几日就要上任的二皇子府的王府仪卫夏秋冬。夏秋冬是垂手站在一边儿的,但感觉应该也是被叫来说事儿的。

    哟,开大会呐。施怀香扒着门角乱瞄,但还是被青晟看见了,盯他一眼,他才咯咯唆唆地进去。几人又是一通见礼。要落座的时候施怀香才觉得有些尴尬,平时对着青晟,坐也就坐了,索性随便惯了。可这会儿多了三人,虽然都不是外人,但自己没品没级的,坐着也不合适呀,何况夏秋冬有五品官职在身都不敢坐。可是你说他站吧,又不知道站哪好,跟夏秋冬站一块儿看着也不着调。唉居然沦落到无栖身之处施怀香摸摸鼻子,就想闪。青晟瞅他一眼,假咳一声“大家都不必拘礼,坐下吧。”施怀香听着这话靠谱,抿着笑跑到最下手的地方坐了。夏秋冬也才跟着落座。

    “还请庐大人继续说明关于方侍郎的调查。”青晟说到。施怀香一怔,原来是在做那个冒牌方侍郎的声讨大会呀。然后他又撇一眼夏秋冬,果然见他脸色不好看。毕竟现在还是自己顶头上司么,突然有人告诉你那是个假冒的,而且或许还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以夏秋冬耿直的性格,甚至还会质疑自己是否助纣为虐,心里肯定很不舒坦。

    “其实此事也是幸得殿下无意间识出此人身怀武艺。我等才能揪出这假冒朝廷命官的恶贼。”庐有序也挺识趣,先撇清青晟越权办案的嫌疑,但又说明功劳是青晟的。施怀香心道这庐胖子拍马屁的功夫了得。然后又听他继续道:“但这贼子处世低调,我等并没有掌握其李代桃僵的确切证据。且他在京其间并未犯案,所以也实难将其用其他罪名绳之以法。”庐有序说着还摇摇脑袋,表示有些无奈。

    “哎,你们说这假方显混入官场到底要作甚又不以权谋私,有不贪污受贿,他不会是真想当个好官为民请命吧”施怀香问出心头最大疑惑,恰好,这也是众人心中最大的疑惑。大家没人回答,气氛有些尴尬。施怀文对施怀香使一记眼刀叫你乱说话。施怀香立马瞪回去我实话实说么。

    “嗯,我觉得么,若能证明他身怀利器进宫,意欲图谋不轨。或许还能把他扣住盘问嘛。”施怀香换了个话题。“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庐有序撇着嘴应到,然后看青晟。“咳”青晟假咳一声,其实他想说当日施怀香去找方显吵架的时候,君莫离以碎银击中了方显的袖里剑,方显要是聪明的话,就不会再把剑放在身上了以落人把柄。但关于此事,他只向庐有序,施怀文提及施怀香找方显理论这段,他蹲房檐的事并没说明。这会儿要说出口,难道要说那天偷袭方“侍郎”的“刺客”与自己有关不成虽然可以推给君莫离这个“黑衣人”,但若如此说只会让局面更加复杂。青晟觉得这施怀香挑事儿的能力是越发精进了。

    “下官觉得,此法不通。进来方显的行动太过谨慎,兴许是察觉出我们或有派人监视于他。所以他会携带兵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说话的是施怀文,最近探子都是经由他派出去的,回报也多数由他过目,所以他才有此结论,却在无意间给青晟解了围。“原来如此。”庐有序点点头。

    “日前,我有收到从叙州方面传回的消息。称方显在领兵剿灭千芒山山匪时,曾被流矢伤及左侧腰腹。伤口颇深。所以,至今当还留有伤痕。这倒不失为一处证据。”青晟说着还用手在身侧比划了一下。

    “那如此甚好,只要证实伤疤便可辨真伪。但是这人府中没有妻妾,很难找人识别如此私密之处呀。”庐胖子眯眯眼睛。施怀香把他文绉绉的说法换得通俗点就是无凭无据总不能上去就扒衣服吧。

    “其实我倒是可为大人出一计,却是江湖手段。”青晟说到。“愿听殿下详述。”庐有序作洗耳恭听状。“有一处地方是容得男人自行宽衣解带的,大人是否有想到”庐有序虚咳几声,众人可是都听明白了,青晟这一计还真的是江湖手段了,简单点说就三个字逛青楼。

    延昌并没有明令禁止官员不得逛青楼。而京城如此繁华的地方,青楼妓馆更是数不胜数,毕竟那也是文人附庸风雅的地方。但是就像刚才几人讨论的,假方显现在就只出入家中和刑部,想他自动去青楼不晓得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可他又没什么朋友会邀他去喝酒。这样说来就有些进退不得了。

    忽然,上首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了坐在最末的施怀香。施怀香一愣,这简直就是黄鼠狼在看鸡么,怎么,要他去请方显喝酒这算唱哪出啊况且上次和方显闹得很不愉快。

    “我不干。”施怀香连甩脑袋。“只有你能干。”青晟看他。

    “夏防御作为下属,可以请他喝酒么。二位大人是其同僚,也可以同饮啊。干嘛我去”施怀香耍赖“我一个文书人微言轻的,又手无缚鸡之力的,这就是羊入虎口啊。”“施公子不必过谦,殿下的主意自有他的道理。”庐有序慢条斯理地出来帮腔“夏防御作为下属,他若不愿赴约不好硬请。我与令兄二人,他也可用避结党之嫌的借口推脱。倒是施公子你不同。当日你为赵小牛之事找他理论,现在可以当作赔礼。而且小牛在牢中关押数日,你不得再打听打听情况。何况”庐有序停顿一下,谄笑起来“况且公子年轻俊朗,风流倜傥,行事自然不拘小节。还请公子劳烦。”庐有序客气地称施怀香公子了,那是相当给面子了。

    施怀香心头白眼一番好你个庐胖子,你咋不把你那后半句直接说成是我年少轻浮,可以灌酒劝酒扒衣服兼胡作非为呀

    施怀香用讨好的眼神看施怀文。其兄眨眨眼你就去吧。施怀香用手比划个抹脖子的动作老爹咋办施怀文拍拍他肩膀你自求多福吧。

    “如此说来事不宜迟,不若明日就给方侍郎送个帖子。”青晟一锤定音。几人点头附和。施怀香心中大呼我命休矣。

    “但是,还是要把验明身份后的捉拿工作安排妥当。切莫惊扰到百姓。”青晟朝庐有序做一礼“愿庐大人一举攻破刺客要案。”“乘殿下吉言。”庐有序回一礼,后对夏秋冬道“有劳夏防御部署明晚抓捕事宜。”“卑职明白。”夏秋冬领命先出去了。

    施怀香是看出味儿来了。尽管青晟对刺客案出力出主意嘿不对出力是他施二少但是明着办理刺客案的始终是庐有序这个大理寺卿。而且今天之所以会把夏秋冬叫来,恐怕也是怕他再像那日那般不分明理,无意间出来搅局吧。嘿嘿,这庐胖子果然如自家老爹所说,还真是个眼招子晶亮的主。夏秋冬马上就是青晟府里的仪卫了,庐胖子说话口气都变得客气许多。

    既然事已成定局,那他施二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和这个“方侍郎”化干戈为玉帛了。

    第25章 第25章 斗侍郎中

    其实,对于民风开化的延昌来说,逛青楼也并不全是龌龊事。而在京城,那更可以说是一种交际应酬的时尚。京城的青楼有上三流和下三流。上三流的青楼都是辟一处干净庭院。门前种杨插柳,园中有花卉流水之景。姑娘们的雅阁内陈设考究,琴棋书画、笔墨纸砚、古董摆件样样皆全。文人墨客多数是去听琴,下棋,品茶,饮酒,探讨诗词歌赋,而非完全为了房事。而“下三流”才是些俗话称作窑子,火坑的地方。嫖客也才是些穷书生,小混混之流。而今天施怀香要邀方显喝酒的地方就是“上三流”中首屈一指的地方花娴雅阁。

    你要说施怀香完全没去过青楼那是不可能的。虽然施丞相家教甚严,但京城天子脚下,一摞的公子哥就算十人请你你就是只去一台,也有可能会撞见请在青楼。而且,施怀香身边不还有个京城第一才子么徐同玉好些名诗名画也是出自那些地方的。但说到花娴雅阁,施怀香还真没去过。据说那里的姑娘都是出自大富之家,家里遭难了或是家道中落了才不得不栖身在这烟花之地。而这些姑娘大多也充当官妓,专门伺候官场应酬会宴。延昌没有专门的官妓教坊,所以都是临时从“上三流”的青楼中挑选姑娘宴客。当然也有背后有士族大夫或富商豪客做靠山的姑娘。总之一句话,花娴雅阁并非是一个普通人能够随意出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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