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冻得青紫,牙齿咯咯地打架,却道就这样可以了,很快就干了。
蓝吹寒皱眉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没见过?快脱了,我帮你烘干。
方棠溪笑了一下,说道吹寒,你别骗我了。
你说什么?蓝吹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慢慢转过身,看着他。
他盘膝坐着,篝火照着他赤裸的半身,躯体依旧修长柔韧,长发披散下来,他苦涩地道我都想起来了。
蓝吹寒嘴唇动了动,似乎耳边一阵轰鸣,他听到自己说棠溪,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什么?方棠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黏在腿上,腿上的伤口似乎已有些裂开,时有痛楚传来。篝火蒸着身上,雾气升腾,说不出的狼狈,该道歉的是我才对。你当初在庙会时离开,我就应该回去的,却是因我受伤,累得你一直照顾我。
蓝吹寒急切地道我照顾你,都是心甘情愿。
你对我好,我心里很感激,但你不必委屈自己。你越是委屈自己,我就越不痛快。
蓝吹寒走到他面前坐下,静静看着他如果我说,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你肯定是不信的。
方棠溪笑了一下大家都是聪明人,又何必说这种自欺欺人的话?
其实现在我对你的观感和以前大为不同了。只是我也说不出对你是愧疚多些,还是怜惜多些……是不是掺有杂质的感情,你就不能接受?
方棠溪苦笑不是这个问题。问题是再这样纠缠下去,只会让我们都痛苦而已。大家都各退一步,反而好些。
小时候的事情你不肯说,我也早就忘记了。蓝吹寒似乎没听到他说话,直勾勾地看着他,彷佛要将他看到自己的心里,轻轻道,以前总觉得你游手好闲,说话轻薄,但这段时间,你失去记忆以来,我日日和你亲近,才知道你……你其实很好。却不知为何你以前在我面前,总是那般模样?
方棠溪自嘲道承蒙你看得起了。那个时候想着在你面前表现得好些,谁知越是想好一些,就越惹你厌恶,真是半点也由不得自己。
那么……现在呢?你现在这样,是不是已经放下了?蓝吹寒有些恍惚地看他轻笑的神情,感觉心尖颤抖时的疼痛彷佛痉挛般传来。当初他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喜欢,才会不由自主的手足无措,说得再多的甜言蜜语,自己却当是轻薄的话。
如今想来,那么年轻的方棠溪,如今也只在梦中存在,如今就是想念,也已经不能回头。
方棠溪缓缓说道从我决定成亲那时起,我就已经完全放下了,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还会万里迢迢地来找我,还和我有了一夜……欢情。那一次的回报就已经够了……真的,够多了。我当时和你一起去庙会,其实就是想说服你离开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虽然断了腿,但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但在庙会上没想到你会忽然生气离开,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所以才去追你,没想到会遇到雷夫人。现在都说清楚啦,我也松了一口气。
蓝吹寒脸色渐渐变得十分难看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方棠溪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震怒,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我是说,我现在已经看开了,发现分开也不是那么难受的事,你不必勉强自己……
蓝吹寒按住他的肩膀,厉声道你是后悔了么?你……你……他脸色铁青,喉咙发出干哑的响声,却是无法说出话来。
方棠溪几时见过他如此痛苦的模样,直觉地便要挣开,反而被他按倒在地上,强吻住嘴唇,似乎在索求自己还痴迷爱恋着他的事实。
方棠溪紧闭双眼不去看他,任凭他如何吸吮舔舐甚至啃咬着自己,终究不肯 启齿。
渐渐地感到嘴唇麻木疼痛,似乎已被他吻肿,浑身上下都被他按压在地上,手掌粗鲁地爱抚着身躯。
方棠溪咬牙一声不吭,忍受着他的粗暴。
蓝吹寒几时被他如此抗拒过,心里怨愤至极,使尽了浑身解数,非要他开启 嘴唇。但他所会的无非爱抚和亲吻,方棠溪紧闭双眼,却是无动于衷。
他微微一起身,余光瞥到方棠溪满脸无奈,忽然感到有一股绝望传到四肢百脉,让他瞬间没了力气。
在感情上,他只是一个开始学步的孩童,方棠溪虽然稚拙,却早已走在他前面,并且不打算再等他了。
他抱着方棠溪,鼻端渐渐有些奇异的酸涩之感,一滴泪水滑落,倏然滴到方棠溪俊美的脸上,像是怕惊动了方棠溪一般,他慌忙用手擦去了。
方棠溪以为是下了雨,疑惑地睁开眼睛,却撞到他目光的深潭里。
蓝吹寒痴痴地看着他,低低地唤道棠溪……
方棠溪没有回答。
棠溪……他终究再也不能忍,泪如雨下。
方棠溪从来没见过他这种痛苦的表情,即使是在他失忆时,蓝吹寒对他的照顾也是混合了一丝隐忍和被动接受,怎像他今日这种类似于伤感和绝望的依恋。
怎么了,吹寒?他担心蓝吹寒是不是身体不适,半支起身体,靠近他低问。
不能离开我……他低低地说,棠溪,你绝不能离开我……
他低下头吻上了方棠溪的唇,方棠溪听到自己心底发出的一声叹息,认命地接受蓝吹寒的亲吻。但蓝吹寒此时的动作却极为小心翼翼,将他微肿的嘴唇上的血迹舔干了,再轻轻亲吻他裂开的唇角。
棠溪……你等等我……他声音低低地,彷佛哀求一般,我一定能赶上你的,我……我待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等等我,好么?
方棠溪勉强自己狠下心来,推开他的拥抱,转过头去看跳跃的篝火,轻声道我已经等了你二十年,如今梨花染鬓,而你却仍是海棠之容,我们在一起,必会让人看笑话。这又是何必?我虽然倾心于你,但却不想让你为难。等我回了塞外,便不会再来江南,今后各自珍重吧。
他目光流转,嘴唇微肿,蓝吹寒彷佛被梦魇住了似的,手指颤抖着触碰那被咬破的唇棠溪,你到底我要怎样才肯答应我?我不想离开你,你绝不能这样离开我……棠溪……
方棠溪从未见过他如此,拒绝的话无法再说出口,只觉得心绪一片混乱,蓝吹寒轻轻抱他在怀里。
心里不知是欢喜还是惆怅,抑或是彷佛面对幻景的迷茫,他知道蓝吹寒既然已经这么说,自己再也不能拒绝他,除非日后他自己反悔。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如今灭了霹雳堂满门,若是再与我同行,必然会遭来仇家。我们惜花山庄庙小,却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若一定要在我身边,从今往后,你就只能以李蝶儿的容貌见于人前,否则我们便分开吧。
棠溪,你嘴上说得凶,其实在担心我的安危,让我暂时易容也是为我好,我又怎么会不听你的话?蓝吹寒轻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霹雳堂的人若是胆敢寻来,也不过多杀几个人罢了。
方棠溪没想到蓝吹寒看出了自己心思,仍旧宜然不惧,不由气得咳嗽起来你……咳咳,你……
蓝吹寒见他气恼郁闷,却已不再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立刻高兴起来。不由亲了亲他的面颊棠溪……棠溪……他呼唤他的名字时,似乎已动了情欲,怀中抱着这具温暖的躯体,脑海中尽是方棠溪在他身下妖艳扭转呻吟的情景,但想到苏大夫之言,却是不敢稍动,只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不知不觉,天色已亮,但对于蓝吹寒而言,却是又熬了一夜的酷刑,但这酷刑却是让他甘之如饴。
霹雳堂如今已是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基业,已在一声爆炸的巨响中,灰飞烟灭。
雷家这一代的家主老太夫人正是雷堂主的母亲,雷堂主多年专心于能伤人于无形的霹雳弹,武功早已放下,旁人知道霹雳堂的厉害,等闲也不敢来惹事。堂内上下自恃有火器护身,也无人在意防备。这一夜皓月居骤然来袭,一概人等皆无防范。只在半个多时辰之间,居然将鼎鼎大名的霹雳堂屠戮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