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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清欢 第22节

作者:凤无夕 字数:18472 更新:2021-12-31 00:47:06

    传说中的刺客水平显然不怎么样,殷傲遗还没出手,顾松知片刻已是解决了他们。

    尤清洄觉得没趣,他还没看过瘾呢。

    经此一插曲,尤清洄勉强同意了顾松知的看法。

    哪知顾松知又得寸进尺,尤清洄听了不禁加大音量道“你们要留在这里客栈是只剩这一间房了么”

    顾松知无辜,“若是睡别处,有刺客来了我们怕赶不过来。清洄若是不许,我们便只能睡树上了。”

    尤清洄很想回一句“那你们便睡树上吧”,到底狠不下心,咬牙半晌,说出口的却是,“顾松知留下就行。”

    两人闻言均是一怔,随后便现出不同神情,顾松知眼中霎时爆发无限光亮,殷傲遗面上不显,眸光却显而易见的黯淡下来,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往门口走去。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落寞的气息却掩不住的泄露了出来,尤清洄忽觉过意不去,开口叫住了快要出门口的殷傲遗,“喂,要间房,别睡树上。”

    殷傲遗脚步微顿,也没回头,只应了一声。低沉的声音重重撞击在尤清洄心上,让他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到了入睡时间,问题又来了。

    尤清洄瞪着往他床上爬的顾松知,“你给我下去,睡地上。”

    顾松知可怜兮兮道“清洄舍得让我睡在又冷又硬的地上一整晚么”

    “让小二再拿一床被褥,给你铺着。”

    顾松知“时辰不早了,小二想是已经歇下了,怎么能再劳烦他呢。”

    “”尤清洄冷冷讽刺道“你对小二还真是体贴啊。”顿了顿,又道“既如此,那你睡床,我睡地。”

    “清洄”顾松知一把抱住欲离开的尤清洄,将人拖回床上,“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咱俩一起睡床上好不好”

    尤清洄满眼不信。

    顾松知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最后自然又是以尤清洄妥协为终。

    尤清洄被顾松知以保护者的姿态保护着睡里面,他背过身子对着墙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只能闭着眼假寐。

    刚开始还好,渐渐察觉出不对。

    不时有暧昧的声响从墙壁那头透过来,时而是短促的惊叫,时而是绵长的呻吟,还有从未曾断过的床板“咯吱”声。

    隔壁,正是黑神明的房间。

    这些动静就连尤清洄也能捕捉到一二,更别说耳力非比寻常的顾松知。

    听着隔壁上演的活春宫,而身边躺着的人也曾与自己有过一段缠绵,肌肤紧贴身体相契的感觉已经深入骨髓,经此一拨动,不免翻滚浮现。

    顾松知不免心猿意马,意淫起尤清洄不穿衣服的模样,久未发泄的欲望蠢蠢欲动

    尤则感觉万分不自在,狠狠合上眼,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偏偏那声音无孔不入,那边的季铭和宁轻合嗯嗯啊啊根本停不下来。

    尤清洄不禁腹诽你们这么激烈想过床的感受么

    身后突然贴上具滚烫结实的身体,尤清洄浑身一僵,正想骂出口,身体却陡然被翻转,身上一沉,那具周身散发着情欲气息的身躯已是翻身压了上来。

    顾松知漂亮的双眸深的令人心惊,未待尤清洄开口,急切略带粗暴的吻便落了下来。

    顾松知吮吸着尤清洄象牙般莹润的皮肤,一路吻过唇瓣、下颚、脖颈,并有越发往下的趋势。

    尤清洄亦是久未经情事,被顾松知疾风骤雨般的吻弄得浑身绵软,睁着迷蒙的眼想要推开顾松知,双手却使不上劲,身上的身体犹如泰山磐石,无论如何推拒,都稳固不动。尤清洄只得放弃,任之施为。

    顾松知满足的舔舐着,意上心头,嘴里含糊的念叨了句“还是醒着的时候好摸”

    尤清洄骤然清醒,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的抓住顾松知肩膀,“你说什么”

    顾松知一顿,思及方才意乱情迷时所说,不禁冷汗直冒,“清洄”

    尤清洄瞪着他,眼中愤恨羞恼,“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趁我睡着时做了什么,否则我怎可能”

    尤清洄抿唇,却不再说下去,顾松知不禁好奇道“怎可能如何”

    尤清洄瞪了他一眼,企图用凶狠伪装其下的慌乱与羞赧,“不如何快从我身上下来,不然我把顶着我的东西一脚揣烂。”

    眼看尤清洄当真要恼羞成怒,顾松知便乖乖从他身上爬下去,安分的躺好。

    尤清洄卷过被子缩在角落里,闭上眼不再看顾松知。

    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剧场

    白日里,顾松知和殷傲遗交流心得,独自一人有床睡与清洄相伴打地铺,两者选一。

    殷顾异口同声打地铺。

    是谁啊,更了这么肥的一章,谁呢打滚,求虎摸

    、五四章 尘埃落定

    “爹爹,娘亲。”伴着细嫩的声音,一个两三岁的孩童轻轻推开爹娘的房门。

    小短腿走路还不利索,磕磕绊绊的跑到床边,小胖手扒拉着对他来说显得过高的床沿,哼哧哼哧使了半天的劲却爬不上去。

    小孩只能仰着头,委屈的又喊了声,“娘亲,爹爹,柳儿要抱抱。”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柳儿扁扁嘴,以为爹爹娘亲又在偷偷玩骑马马的游戏不带他,不乐意了。

    大眼睛一转,看到床头边的小矮桌,霎时眼神晶亮。

    柳儿抬起小胖腿,顺着矮桌费力的爬到床上。

    小小的个子占不了多大地方,很容易便在两个大人间寻得一席之地。

    柳儿笑了,唔,他也要玩骑马马

    但是,柳儿困惑的歪起头,看看睡在里头气息平静的娘亲,又看看睡在外头全没动静的爹爹,不该是这样的呀。

    眨了眨水亮的大眼,柳儿扑倒在床上,挤在爹娘中间,肉嘟嘟的四肢一并用上,慢吞吞的爬到两人枕前。

    柳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手指戳戳娘亲带点婴儿肥的脸,小声叫道“娘亲。”

    娘亲没反应,柳儿不高兴的揪起娘的一绺头发,使劲扯了扯,“娘亲娘亲。”

    “嗯”娘亲低吟一声,渐渐转醒,迷茫的双眼全没焦距的看着自家儿子肥肥的小脸。

    柳儿见娘亲醒了,兴致勃勃的扑上去,扯住娘亲两边脸颊的肉,使劲向外拉,兴奋的喊着,“娘亲娘亲”

    饶是小家伙力气小,娘还是给扯疼了,当下完全清醒过来,一掌拍向儿子的头,皱眉道“嘶臭小子,你想扯掉你娘的皮吗”

    柳儿全然不在意那没用多少力的一掌,依旧弯着眼,肉肉的小短手指戳了戳旁边,“娘亲,你快看呀,好好玩哦,爹爹把自己的头变没了呢。”

    “臭小子又说什么傻话”妇人将目光移向身边的丈夫,蓦然瞪大眼,失声尖叫,“啊”

    尤清洄与顾松知下楼时,殷傲遗已堂而皇之的坐在了大堂里。既已被尤清洄识破,确没什么再躲藏了。

    令人稍感意外的是,殷傲遗却是和黑神明宁轻合坐在了一起,看起来还相处的很愉快的样子。

    正想着,却见一旁的顾松知已先他一步走了过去,冲着宁轻合抱拳,“宁盟主。”

    宁轻合还以一礼,“不敢当,顾盟主,在下只是过去时了。”

    两相交涉,颇为熟稔的样子,尤清洄这才想起二人既是前后交替的两届盟主,应当是认识的,不止认识,还交过手。

    殷顾和黑神明不熟,不代表与宁轻合不相识。

    三人寒暄几句,就热络了起来,相谈甚欢,反而尤清洄被冷落一旁。

    其实不过是尤清洄妄自菲薄,顾松知虽口中与他们客气,可注意力都在尤清洄身上,殷傲遗更是,从尤清洄出现那一刻,眼神便不曾移开过半分。当触及尤清洄脖颈上并不显眼的粉红时,目光更是暗沉,胶着其上不肯离开,恨不能用眼神刻出更深的印记取而代之。

    黑神明目光在尤清洄三人中转了一圈,立时明白了这其中“两攻追一受”的把戏。

    眼中戏谑,黑神明轻佻的勾唇,“哟,小清洄,一夜不见,又漂亮了很多嘛。”

    这等调戏之语立刻换来两道不善的目光,和宁轻合看似平静内里却隐忍着怒气的视线,黑神明搂上宁轻合,安抚性的在他腰间捏了捏。

    尤清洄淡淡的扫了眼一副看好戏姿态的黑神明,“季铭,你也是。”

    黑神明倒不介意尤清洄讽刺他的那句,反而关注点都在前一点,“我不记得告诉过你我本名,你是从何得知的”

    尤清洄嘴角微泛笑意,很有些得逞的味道,“客栈隔音不太好。昨夜老是听宁盟主季铭铭时高时低的叫,便猜是在唤你,怎么难道我猜错了”

    黑神明“”

    宁轻合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尤清洄故作天真道“你们在做什么啊一直要忙到天亮”

    黑神明“”

    宁轻合脸红到像是要滴血。

    顾松知低笑,殷傲遗平静的喝茶,却抵不住眼底笑意。

    黑神明笑了笑,“清洄何必明知故问,不就是那两人会对你做的事么。”

    尤清洄“”

    尤清洄很好的诠释了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正当几人,准确来说,应当是尤清洄和黑神明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调侃时,就见一小厮模样的人忽然奔至跟前,“几位少侠,可是尤清洄少侠宁轻合少侠黑神明少侠”

    尤清洄看了他一眼,“是。”

    那人又道“赵员外嘱小的来找几位大侠过去,说是杀害赵公子的人找着了。”

    尤清洄有些惊讶,“已是找到了”

    小厮恭顺道“是,就在西郊。”

    与赵员外相对那会儿,殷傲遗顾松知还藏在暗处,员外自是不知的,这会儿既然现身,自当一块儿前去。

    既然员外说已找到凶手,且不论靠不靠谱,至少很有可能真的不是殷傲遗。

    其实早在殷傲遗坚持着说不是他时,尤清洄便已将心中的秤偏向了他。殷傲遗一向不屑于说谎,他说不是他,那便十有八九不是他。虽然因为太相信那人,曾吃过一次大亏。但尤清洄从来都是不长记性的性子而且说起来,殷傲遗好像也没那么坏,不过是将人认错了不行不能这么想

    至于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兴许只是毒性相像,尤清洄一时没分清呢他也不能保证毒蜈蚣只有花母谷山下那处破茅屋有,或许别的地方也存在,也有别的人知晓这一毒性总之,可能性有许多,不能全赖到殷傲遗身上。也并不是尤清洄偏袒殷傲遗或是什么的,他只是理性分析。

    只是昨晚他刚知道殷傲遗他们骗了他,一时气昏头脑,说话有些冲。

    待尤清洄几人赶到时,员外与县令和一众随从已在现场。

    双方再次寒暄了一番,尤清洄才得知,这家女主人陈氏早上醒来,发现睡在自己身边的竟是具无头尸体,而自家丈夫却是不知所踪。

    陈氏慌张之下报了官,县令听说整件事,尤其是听到无头男尸时,脑子难得灵光一回,立马想到员外公子那案子,赵是空不只剩了个头么,当即重视了起来,带着衙役仵作亲自赶了过来,经过证实,那具尸体确为赵是空的。县令不敢耽搁,立时派人去请员外,自己则去盘问陈氏。

    员外之子的尸体如何会出现在不相干的人家中,陈氏失踪的丈夫一个普通樵夫无疑有很大的嫌疑。

    几经询问,陈氏终于哭哭啼啼的说出了一些隐情,说是前夜晚上樵夫彻夜未归,一直到次日也就是昨天清晨天未亮才回的家。一回家,便神色慌忙的嘀咕,说他杀人了,陈氏细细追问下他便又说没什么,逗她玩的,陈氏遂未放在心上。之后,樵夫的表现没也什么异常。一直到今早,竟是出了如此事端。

    陈氏还交代了,樵夫原先便是员外家中的后厨,因着赵是空百般刁难,吹毛求疵,忍无可忍出了员外府,是以一直怀恨在心也不无可能。

    县令一干便给樵夫定了罪,认为失踪的樵夫就是杀人凶手,动机罪证俱在,如今更是畏罪潜逃了。

    待抓到樵夫,案子便圆满了,员外公子也可安息。

    果真如此么当然不,这其中还有许多疑惑。

    例如,樵夫是如何毒死赵是空的樵夫不过一介武夫,身无半点内力,又是如何在赵是空身边还躺着一女子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砍下赵是空的头的切口还如此平整樵夫当真会为了这么屁大点事去杀人么诸如此类,许多问题。

    尤清洄见到了嫌疑人的妻子,陈氏。陈氏面容憔悴,双眼红肿,相貌算的上有点姿色。

    其身后还扭扭捏捏的躲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小孩五官没有多漂亮,但一双眼倒是灵动的很,看起来很是可爱。

    尤清洄心中一动,蹲下身子摸了摸柳儿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柳儿眨了眨眼,也不怕生,“我叫柳儿,你呢哥哥。”

    尤清洄笑了笑,“尤清洄。”

    柳儿想了想,手揪住尤清洄衣角,笑弯了眼角,“尤儿。”

    尤清洄愣了愣,思及日后只怕这可爱的娃儿便会被当成杀人犯的儿子,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怜惜,将小家伙搂过来,一手托着他屁股,一手扶着他柔软的背脊,将他抱了起来。

    柳儿肉嘟嘟的小短手抱着尤清洄脖子,扑倒在尤清洄肩头,待到尤清洄站了起来,他也回过头,睁着圆滚滚的大眼,声音软软糯糯的,“尤儿,你陪柳儿玩好不好”

    尤清洄扬起唇,面上眼底不掩喜爱之情,当真抱着柳儿四处转悠起来。

    殷顾二人见他这般,知他定是想起了他们命短的三个儿子,神色也不免有些黯淡。

    “孩子,”殷傲遗忽然开口,表情晦明,“我与清洄方出生便夭折的孩子,我将他埋在院里的树下,第二日我便发现树下的泥土有松动的痕迹,再看时,孩子已是不见了。”

    顾松知愣了愣,皱起眉,“怎会如此”

    “不知。”殷傲遗面色阴沉,“正在追查。”

    顾松知道“暂时别告诉清洄。”

    殷傲遗“正合我意。”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取完证,对陈氏所在的村子进行排查,安排人手继续搜查以及留下监视,尤清洄一行便要跟着员外离开。

    柳儿依依不舍的拽着尤清洄衣角不肯放开,“尤儿,你还来陪柳儿玩么”

    实话太伤人,尤清洄又不愿骗他,便只道“待柳儿长大了,来寻尤儿好么”尤清洄解下腰间佩戴的玉佩,“柳儿拿着这个,这样就算柳儿长成俊小伙儿了,我还是能认出你。”

    又和柳儿磨了一会儿,柳儿才哭着放尤清洄离开,眼泪啪嗒啪嗒掉的尤清洄很是心疼,“呜呜尤儿尤儿”

    尤清洄叹了口气,没回头的走了,隔得很远,依旧能听到柳儿伤心的哭喊,抬头看了看天,乌云遮住烈日,世界转瞬暗沉。

    没多久,便传来消息,已是找到了樵夫的尸体,就在乱葬岗,姿势扭曲,表情狰狞,像是看见了万分恐怖的事。

    经仵作证实,樵夫确是被吓死的。

    县令便草草的定了案,认为樵夫因为私人恩怨杀了赵是空,后又因做贼心虚,抛妻弃子,畏罪潜逃,在途经乱葬岗时,因心中有鬼,被活活吓死。

    而员外竟也认同了这般断案,或许对于他来说,有个替死鬼,总比无人怪罪来的好。

    事情告一段落后,黑神明便携着宁轻合来与他辞行。

    临行前,还特地单独找了他,颇为认真的对他说“有那么强的两个人追,而且他们为了保护你心甘情愿默默跟在你身后,更是夜夜宿眠于树上。要我是你,只怕开心还来不及。有什么误会有什么错误还不能原谅呢”

    尤清洄只笑了笑,口上答应了,心中想得却是,如此简单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zz病了,医森说治疗的最佳药方是乃们的小花花如果要是能顺便收藏一下专栏,那就更好啦

    、五五章 寸步不离

    一时之间,又剩下尤清洄一行三人,应当说是尤清洄一人和暗自跟来的两位煞神。

    尤清洄看着他对面的两人,淡淡道“若你们不是来跟我道别或者告诉我你们要私奔的话,那就什么都别说了。”

    “清”

    “别跟着我行不行”尤清洄强硬的打断顾松知要出口的话,“跟着我做什么呢回花母谷么花母谷小地方,容不得你们两座大佛。”

    “清”

    “别跟我说什么刺客不刺客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新想出来的什么把戏”

    “尤清洄”不同于顾松知的温和,殷傲遗刻意压得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甚至带上了些凶狠的味道。

    尤清洄这人,虽说吃软不吃硬,但前提是硬的那方与他相差不大,那他还能与之叫板几句,若说等级相差太大的尤清洄于是噤了声。

    看着尤清洄一副似乎被吓到的样子,殷傲遗不禁后悔方才的语气过重了些,缓和了面庞,想放低姿态,到底稍显僵硬,“清洄,我不是”

    尤清洄垂眸,“有事直说。”

    殷傲遗觉着有些堵,像是被心爱之人误会而产生的憋闷感,面上却没表现出什么,“我和盟主发现”

    “殷宫主叫那么亲切做什么,我与你很熟么”顾松知本也因殷傲遗恫吓清洄,而清洄愿意听殷傲遗说话却不肯听他的等等诸多原因暗觉气闷,闻言不禁凉声道。

    殷傲遗正巧找到胸中闷怨的发泄口,一声冷哼,“本座不过是记不起你姓名,又觉武林盟主四字太过傻气,方才这样说,你是不是想多了。”

    尤清洄蹙起眉,隐隐不耐,“你们就是想让我看你们调情秀恩爱么”

    两人表情一僵,立马偃息旗鼓,顾松知咳了一声道“我们这一路”收到尤清洄不咸不淡的一眼,立马改口道“我和殷宫主跟着你这一路,遇上过好几波杀手。若按五级来分类杀手的话,那些人就应当在一到三级之间。明知不敌,却为何要来送死所以,我与殷宫主觉得他们在拖延时间,结合此次行程的目的地,可以得知,结论便是有人不想我们回花母谷。”

    尤清洄眼神骤然一厉,又慢慢松懈下来,“这只是你们的猜测。”

    殷傲遗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尤清洄静了静,道“我知道了,我会联系他们的。”又看了两人一眼,“若是没事,我便走了。”

    虽然心底十分想挽留,但到底没出声阻止。

    由于上次尤清洄好心留下顾松知,反倒被他占了便宜,尤清洄遂不肯再留任何一人,装可怜卖萌都没用。

    两人因担心尤清洄,不敢住房间,便又恢复了风餐露宿的生活,私下里也想博点同情分,哪知尤清洄竟狠心的视而不见。

    两个无聊的人便在房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依你看呢,杀手是谁派的”

    殷傲遗沉眸,“不好说。”

    “确实。”顾松知难得表示赞同,忽又问道“那两个人呢还活着么”

    “没弄死。”

    顾松知“从他们嘴里撬出什么了么”

    殷傲遗微微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顾松知冷笑一声,“楚云那家伙背后要是没个幕后之人,我跟他姓。”的确,楚和尤交换身份这事应当说从二十年前就开始计划了。不若,楚云为何要将自己的玉佩与尤清洄的对换,且从尤清洄不知情的态度来看,显然那玉佩早在二十年前也就是清洄失去记忆前便被掉包了。那么,又是谁故意抹去清洄的记忆薛家灭门惨案又是谁做的而且,那时假情报的那个樵夫,在殷傲遗再次赶去调查时,被发现已死去多时,是谁做的这一切,无疑都指向了楚云背后有一个预谋多时的人,那人想干什么

    殷傲遗道“卫七提到过,他当年为一高人所救。”

    顾松知微微一眯眼,“和那幕后黑手是同一人”

    殷傲遗“很有可能。”

    顾松知点头,“和这次不想让我们赶回花母谷的,也可能是同一个。”

    殷傲遗道“不过我查了楚云的身世。”

    顾松知“如何”

    殷傲遗接着道“楚云生父于二七年前因不明原因一夜白头,遂抛妻弃子,不知所踪。此后,楚云生母便一直郁郁寡欢,在七年后也因病去世。”

    顾松知一皱眉,“二十七年前楚云刚出生的时候”

    殷傲遗摇摇头,“那时楚云已有三岁,因而他后来到薛家时应当是十岁,只因身量小,故而伪装成七岁。”

    顾松知陷入沉思,“很奇怪”将不受控制的思绪从天马行空中拔出来,顾松知转而道“还有此次的那个员外之子,凶手显然不是那个樵夫。但为何要嫁祸于他”

    殷傲遗颔首,“那家人有问题。”

    顾松知赞同,“那个妇人太过冷静了。若是寻常女子,清晨醒来发现自己与一具无头尸体睡了一夜,还能如此冷静的向官府陈述事情经过么而且她似乎有意将罪名推到丈夫身上。”

    “仅凭这一点不能妄加判断。”

    顾松知点头,又道“其实那小孩也挺诡异的,听说是他最先发现的尸体,他竟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缠着清洄陪他玩。等等,清洄清洄还把自己的玉佩给他,没事么”

    “只是块普通玉佩。”关于玉佩有些不好的回忆,殷傲遗实不想多谈,反而突然问道“现下官府已经结案了罢。”

    顾松知愣了愣,反应过来殷傲遗的意思,一勾唇,“可以一探究竟。”

    官府既已结案,便不会再派人盯梢,而没人看着时,人们总喜欢做一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

    此时去一趟,再好不过。

    虽尤清洄收到罗度回信,称花母谷并无异常,与平日里无二,但未免有纰漏,尤清洄一行还是加紧脚步往花母谷赶去。

    那两人就像甩不掉的两条尾巴,尤清洄每动一步,他们就能咻的紧贴过来,忒烦人。

    尤清洄索性听之任之,就当多了两个免费的小厮。

    路过青州时,尤清洄想起殷傲遗曾犹犹豫豫小小翼翼的说过,干娘和两个儿子便葬在那座他们一直居住的村子里,“我觉得他们应该会比较喜欢留在那里。”他那样说道。

    尤清洄面无表情,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他们走后,他还没好好祭拜过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这一道疤刻得太深,他甚至不敢触碰分毫,只怕一触及,便是万劫不复

    而那村子,便在青州。

    尤清洄眼中浓烈的情绪和面上化不开的悲伤触目惊心,仿佛下一刻,泪就会决堤。

    殷傲遗自然明白这是为何,霎时心疼的无以复加,也不敢轻易有肢体接触,怕更惹清洄厌恶。只能紧紧盯着他,哑声道“停留一会儿不会耽搁行程。”

    尤清洄猛然看向他,有那么一瞬间,他眼中迸出的恨意几乎灼伤殷傲遗的眼。

    然而,这一段他们以为不会耽搁多久的行程却耽搁了许久,还收获了许多意料之外的惊喜。

    村子里与他离开时无异,只是那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已面目全非的横亘在废墟中,不堪入目。

    而那片焦黑的残骸边,竖起了两座小小的土坡,坡上插着两块墓碑,衬着旁边的景致,荒芜又悲凉。

    尤清洄忽觉脚步凝滞,再不能挪动半步。

    在这世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每天也有很多人获得新生。

    活着的人祭奠死去的人,活着的人迎接新生的人。

    最艰难的,莫过于活着的人。

    该要报复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是空口说说而已。

    真相,以及不原谅,便是最好的惩罚。

    活着,日日在后悔中活着,就是最好的报复。

    天空忽然下起雪,片片落了三人满身,他们的表情庄严肃穆,他们的眼神恍若死寂,他们,在漫天飘雪中凝成最凄怆的挽歌。

    很快,他们便悲伤不下去了。雪越下越大,甚至开始刮起了风,席卷起雪花,糊了满脸,大地和天空之间成了雪的海洋。

    顾松知和殷傲遗侧过身替尤清洄挡住扑面的寒雪,风将他们的衣带发丝缠绕在一起,好像彼此间从没有隔阂。

    不过好像,也只能是好像。

    由于风太大,顾松知说话不得不提高音量,“看来今日是走不了了。”

    殷傲遗也接着道“清洄,你先回马车。”

    尤清洄眯着眼,又看了眼那两座墓,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中迈开沉重的步伐。

    殷顾两人护着尤清洄到了马车前,尤清洄一脚踩上踏板,倾身钻入车内,待他坐定,车帘便被放下,他不禁愣了愣。

    此次出行,尤清洄只带了辆不算宽敞的马车,殷顾二人千里追妻,为表诚意,更是只身前来。

    若将他安置在马车里,那两人又当如何

    尤清洄撩开车帘,见那二人背着他依旧站在风雪里,肩头发上的雪已经堆积了起来。

    一阵寒风怒吼着钻进有了缝隙的车里,直直的拍打在他面上,尤清洄微微眯眼,提高音量,“你们呢准备怎么办”

    两人听到动静回身,见状赶紧将尤清洄塞回车里。

    顾松知“你身体不好,小心着凉。”

    殷傲遗“无碍,不必担心我们。”

    尤清洄没好气,“谁担心你们啊,我是怕你俩死了,我成了杀人嫌疑犯。”语毕,刷的放下车帘。

    殷顾二人盯着还微微晃动的车帘,一个唇泛笑意,一个眼波温柔。

    尤清洄若看到这般情态,定又要喊道:不要随便脑补啊混蛋

    比起外头,车内不知暖和了多少,尤清洄坐着坐着便打起了瞌睡,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带他醒来,已是傍晚,雪已经停了。

    晚霞浮在天际,为白茫茫的大地镀上暖光。

    但是,依旧很冷。

    尤清洄爬出马车,想活动一下筋骨,意外发现原来还是残骸的地方已经有了新的地基,那二人正忙碌着,盖房子。

    两人仗着内功强劲,摆在一处的木材稻草直接用内力吸过去,他们则借着轻功飞快的上上下下,一幢比原先小一些的房子已经初具规模。

    而且,这一切都是冒雪进行的,简直是不是人的节奏。

    尤清洄拖着步子缓慢的走过去,道“你们这是”

    “这雪下得太大,雪积的很深,马车难以行进,我们只怕得等到雪融的差不多才能走。”顾松知停下手头的事,拍拍手,走到尤清洄面前,目光温柔似水,“怎么出来了,冷不冷”

    尤清洄摇摇头,微微垂眸,“我们要住这里么”

    知他定是又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殷傲遗也走了过来,万般言语,只汇成苍白又无力的一句,“别难过。”

    静了半晌,尤清洄才道“这村子似乎有问题。”

    “我”殷傲遗含糊其辞的带过他先前来抓尤清洄的事,“之前查过。”

    原来几十年前,曾有个异教组织,教中信条皆是些极端思想,他们到处煽动百姓,吸收人加入,以天道试炼等为名,将短时间内让人潜能爆发却缩短寿命的药喂食给教众,让他们自残,烧死砍死无辜人,残害了不少百姓。后受到官府的绞杀,只有少数人逃逸。这些异教余孽便退居村落,盘踞于此,渐渐形成了个村落。

    村里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是这个组织的,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些个偏离正道的思想。

    尤清洄微微闪神,看来那时那些弄晕他的壮汉,定是已经爆体而亡。

    殷顾二人在盖房子,尤清洄便坐在马车上到处看看。

    天黑前,房子已经盖好了。

    尤清洄看了一圈,有些惊讶,“为何只有两个可以睡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求包养zz的专栏,争取早日帮zz脱离小真空队伍,进到小透明行列只要动手戳一戳就行喽

    、五六章虐攻进程

    殷傲遗凝视着他,“你定当不想看见我,所以有顾盟主守着,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尤清洄微怔,愣愣道“既然你这么自觉我也不好拂你的意。”

    “好。”殷傲遗缓缓转身,背影不掩落寞。

    收回投注在殷傲遗身上的目光,尤清洄望向窗外,这里,正能看见两座碑的全貌。

    结伴矗立,更显凄冷孤伶,皑皑白雪中,时刻提醒着他,失去了什么。

    尤清洄坐在床上,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一时想不起有何不对劲,转悠一圈,这才发觉床上竟铺着被褥。

    若说木材之类的可以现砍,那么被褥呢哪儿来的

    尤清洄走出门,在厨房找到顾松知,因是临时搭建,厨房连灶台都没有,顾松知正像在野外那样,燃起篝火,烤着什么东西。

    “顾盟主,被褥是如何而来的”

    因着尤清洄对他的称呼愣了愣,顾松知难得没耍泼皮,认真道“问村民借的。”

    他回答的这样正经,倒显得特地赶来追问的尤清洄有些无理取闹,避过顾松知的目光,尤清洄问道“在拷什么”

    顾松知垂下眼,掩住眸中的失落,“野兔。”

    尤清洄有些疑惑,“冬天也有野兔”

    顾松知微微一笑,“世间本无难事,只要够用心。”

    陡然觉得今日的顾松知莫名的深沉,尤清洄没再说什么,静静的看着顾松知烤野兔,顾松知亦不说话,一时间气氛安静,落针可闻。

    尤清洄这个角度,看到的是顾松知的侧脸,背脊挺拔,有成年男子的力度。

    回想起过往种种,忽而升起些感慨。

    “顾松知,武林大会那日,为何没有来”也许是受到触动,尤清洄问出了曾经盘亘心底很长一段时间的疑问。

    顾松知怔了怔,几乎是立刻,便反应过来尤清洄问的是哪天,尤清洄离开的前一夜,他差点遭人欺凌的那一夜。攥着插在野兔上木棍的力度更紧了些,顾松知没抬头,“我去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仍旧给了尤清洄意料之外的一点点痛,“那个影子是你”

    “是。”顾松知供认不讳,忽而,他猛然抬头,直直的看着尤清洄,“但那些人不是我指派的,是我爹那个幼稚的老家伙,其中曲折我改日与你细说。但你应当知道,欺负你的那群人的首领,我换了人。”

    尤清洄没表现出多大意外,只是淡淡笑了笑。

    顾松知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什么。

    转身离开的殷傲遗其实一直在。看屋内昏暗却温暖的烛光将那两人的身影投射在窗纸上。不十分近的距离,偶尔传递的双手交叠在一起,恰到好处,惹人钦羡。

    想到不久前尤清洄毫不留情的将他赶离,殷傲遗不由心中苦闷。

    他甚至都没关心一下他睡哪里,他吃什么,会不会冷,会不会饿下一刻,又想到清洄经历的那些,重重叹了口气,自作自受。

    殷傲遗寻到那处尤清洄曾提及的山洞,心又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山洞低矮,洞里阴冷泛滥着湿气,洞壁上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而他的清洄,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大着肚子等待生产

    殷傲遗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巴掌。

    心中郁闷,殷傲遗吁了口气,走出山洞。

    山下的村落里点着零星的灯,夜幕上低垂着或明或暗的星,似乎为这个狂风呼啸的夜带来了一丝暖意,却如何都填补不了殷傲遗心底的漏洞。

    殷傲遗在空旷的夜空下站了很久,任寒风一寸寸侵蚀血肉之躯,任渐起的雪浸透本就不厚实的衣衫,纯粹自虐般的,自暴自弃。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村里的灯光灭的一盏都不剩,久到天上的星打了个哈欠翻身睡去,殷傲遗才拖着满身的痛悔和哀伤回了洞里。

    他蜷缩在山洞的角落,睡得很不踏实。

    他做了很多梦,他做了很多恶梦。

    梦里有个浑身是黑辨不清面目的孩子对着他哭泣,梦里的清洄衣衫褴褛的躺在冰冷的牢里,眼神空洞,浑身枯寂

    然后他梦见了他自己,站在悬崖峭壁边,一步一步,步入深渊

    梦惊醒,天依旧黑着。

    黑夜过去便是黎明,黎明展露过后就是清晨。

    大地仍是一望无际的白。雪又厚了几分。

    尤清洄伸了个懒腰,去隔壁屋里找顾松知,顾松知不在。

    刚出门,却被屋外满身白雪的人形物体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这人竟然是殷傲遗,尤清洄有些被吓到,“你在干什么”

    殷傲遗动了动,他这一动,发上肩头的雪便扑簌扑簌往下落,尤清洄顺着往下看,就见那人的两只腿已经深埋雪中,也不知站了多久。

    殷傲遗对着尤清洄笑了笑,“我想看看你。”眼前一阵晕,身形晃了几晃。

    尤清洄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冰封成面无表情,“你就只剩下用这种方式博取同情了么”没再看他,尤清洄背过身,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你是傻了么这种冰天雪地在外面傻站一晚上,也不能选个暖和点的角落么,非要在这么个漏风又漏雪的地方。不知道会着凉受寒发烧么,你”话语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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