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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君臣 第24节

作者:桥半里 字数:21656 更新:2021-12-31 01:25:56

    第83章 整内阁任首辅

    奉天殿上, 一派寂然。

    刚开放了全国公议, 正赶上七国联军进犯的消息,沿海诸城多有死伤, 于是和倭寇通信的文谨礼顿时罪大恶极, 人人都喊着要打要杀, 就连主动揭发的梅子期都成了不砍头不足以平民愤的人物。

    各地都有书生学子联名上书,一篇篇议文洋洋洒洒, 中心观点都一致, 那就是若不将文谨礼千刀万剐,不足以平民愤。

    民间此次反应如此之大, 皆因大理寺地方分支积极彻查文党势力, 各地方官报都与京城一样c,ao作, 将本地文党所做之事一一摆明,证据都刊登在官报上。

    前朝有句话,叫做“千里做官只为财”,这自然是前朝末期腐败所致, 就是放在当时也过于绝对, 但放在文党上,其实也大差不差。如此一来, 那些父母官鱼rou百姓的地方,可不是就如烈火烹油。

    据说, 前两日有倒霉鬼, 大理寺终于定罪抓捕时,因为民愤过激, 锁了枷的他居然被愤怒的百姓一拥而上乱打,当场就碎了脑骨。施暴的百姓四散离去,没有目击者肯作证指认,连一个嫌犯都没能抓到,何况启元帝一早下旨不许严刑逼供,好歹也是一方大员,虽说按他罪状也是得斩,但被百姓“私刑”致死,确实令官员们不得不兔死狐悲。

    不要说动手,平日里哪个平头百姓敢与官差争论民愤之激烈,可见一斑。

    百官听着燕王细细禀报,除了问心无愧的,余者都渐渐汗shi了背。

    以前没发现这报纸竟是如此厉害的喉舌,内有锦衣卫,外有官报民论,照此以往,这官,可就越来越难做了。

    启元帝一偏头,和玉阶下的谢九渊眼神一对,俱是皱眉。

    给文谨礼扣上通敌卖国的帽子,是鬼蜮伎俩,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顾缜心中不悔,谢九渊亦不会有半分愧疚。文党误国,除去文谨礼,并不是党争,而是为了大楚的安危。手段,并不折损目的的正当xi,ng。

    他们一手主导了文谨礼的倒台,隐忍布局多年,虽有文崇德这个突变助力,但为了一击即中、永绝后患,他们思虑再三,还是提前启用了报纸与公议,如今舆论如猛虎之势,是在意料之中,遂了他们的计划,但也着实叫人心惊。

    这样的工具,还是必须得加以制约,否则,福祸难料。

    燕王手上的奏章很长,整个奉天殿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回荡。

    与百官设想的y谋论不同,燕王一回朝,立刻就被启元帝派了实差,没有让他回原先挂在礼部下的教育司,而是新设了文化交流部,任文化大臣一职,与六部同级并且直接入内阁,负责各地官报社与书局审计,管理各地交流学社和百姓公议,另外交给了燕王组织人才翻译并刊印西洋技术书籍的工作,光是官报就足够燕王忙得脚不沾地,足见启元帝的器重。

    任命文化大臣的同时,六部也新改了名字,缺的尚书补了齐,职责也都有增添。

    吏部改内政部,内政大臣欧茂竹。

    户部改财政部,财政大臣秦俭。

    礼部与翰林院合并,改教育部,升了原礼部左侍郎暂任教育大臣。

    兵部改军事部,由启元帝直接负责。

    刑部改司宪国安部,国安大臣冯裴。

    工部与革新所合并,改科技发展部,发展大臣是文崇德。

    除此之外,鸿胪寺也改了外交部,外交大臣王泽。大理寺之前改了司法部,如今又改了回来,大理寺少卿从左右两位增添至六位,很是增添了对应地方监察院的下属部门。

    不算启元帝,这七位大臣皆是内阁成员,而回到朝堂的谢九渊,自然,成了内阁首辅。

    至此,有启元帝掌兵权,谢九渊统领内阁,江载道率大理寺上下监察,开启了君王至上、军政法三分的新时代。

    然而,身为金吾卫将军与北斗军校校长,谢九渊对军队的影响也不可小觑,俨然是位极人臣,堪称朝中第一人,讲句不好听的,那就是有遮天蔽日之嫌。

    此时看着是君臣融洽,尤其是眼前外敌来犯,启元帝对谢九渊更是荣宠备至,奉天殿上都以“老师”相称,但大家都暗地猜测,这谢九渊,会不会是下一个文谨礼。

    当然,这都是打退外敌才能看到的戏了。

    群臣好不容易听燕王念完了奏章,就被启元帝问了话,“众卿家如何看待”

    还能如何看待百官从善如流地站出来,一个个都咬牙切齿,恨不能即刻与文谨礼划清干系,表出忠心,说的话也都是与上书同样的意思,赶紧砍了吧。

    朝中但凡有些资历的,几乎都不可能与文谨礼毫无往来,除了秦俭那种没朋友的官,其他人,不砍了文谨礼,他们晚上也睡不踏实。

    秦俭和冯裴都说既然沉冤得雪,那文谨礼按照大楚律该怎么判,那就怎么判。

    倒是江载道耿直,他直言不讳,说文谨礼通敌的罪名只有书信证据,且无后续往来人证,无法定下实罪,但是,就已有的确凿证据,文党残害忠良、腐蚀国体是板上钉钉,文谨礼本人更是罪行累累,他也认为文谨礼死有余辜,请陛下秉公处理。

    殿上众人因为江载道的大胆捏了一把汗,启元帝却面露欣慰,金口一开,说既然说了要严格遵从律法,君无戏言,文谨礼的判决就交由大理寺全权处理,朕只做最后确认,以后大案要案便依此例行事。

    百官当即跪拜,高颂启元帝大公无私。

    其乐融融地下了朝,顾缜刚回到御书房,军事部传来消息,说敌军不止从海面来犯,西北也不平静,天竺与一些国家达成交易,有小股势力借道天竺,sao扰丝绸之路的往来客商,尽管西行一路都特设了巡护,但还是有大楚商人遇难。

    顾缜想到谢镜清,面上带出了焦虑神色,厉声命令军事部再探详细消息。

    夜里,安西卫先一步传来了消息,是猿卫亲笔写的急报,说明确有大楚行商被劫,整只商队暴尸荒野、洗劫一空,看尸身上遗留的刀兵痕迹,绝对是受过军事训练的外国军队所为,同时还有几队商队失踪,有外商也有大楚行商,安西卫已和西域省一起向天竺施压,逼迫他们展开调查。

    另外,还有一个坏消息,昨日,丝路官商谢镜清的商队也失踪了,但好消息是,护送他们的安西卫士兵沿路留下暗记,证实谢镜清与商队的人都还活着,并且有心与安西卫里应外合解救外商。

    顾缜最怕的就是重蹈前世覆辙,谢镜清前世为了谢九渊奔劳半生,最后在狱中含冤而死,是谢九渊心中至痛,今世谢镜清还是为谢九渊走了官商之路,万一今世葬身于丝路偏偏,谢九渊这两日就要出征。

    顾缜心中焦急,却也知焦急无用,冷静下来传了圣旨,让猿卫调动安西卫尽快解决此事,并警告天竺,一旦天竺再有小动作,猿卫便可开战,以维护丝路安宁和大楚国威。

    谢九渊也知晓了消息,思索再三,没有告知谢氏,也没有告知启程回黔西的谢十一。

    按照谢九渊和顾缜的意思,本是想借此朝堂调整,将谢十一调回朝中,可谢十一放不下当地建设和百姓,以“大楚官员外派地方,未满三年不得回京”为由,拒绝了大哥的提议。谢九渊知道他xi,ng格如此,并不多加劝说,心中也为这个小弟能吃苦、愿意为百姓吃苦而暗自骄傲,于是见缝cha针寻时间谆谆教导,让谢十一陪伴几天母亲,就送他上了回黔西的马车。

    “大哥”,谢十一长大后日渐端方,没了小时候扭儿糖似的猴缠,这时又将远行,难得又给了大哥一个拥抱,在谢九渊耳边小声道谢,“十一代黔省百姓,多谢大哥和陛下,他们现在能吃上均价盐、用上干净水,都是你们的功劳。”

    谢九渊是哭笑不得,难得幼弟又撒了个娇,竟然说的还是政事,可他是一片肺腑,谢九渊也只得回“都是你哥和嫂子应该做的。”

    谢十一低头闷笑,给谢九渊卖了个机密“首辅大人,娘亲盼着你带嫂子回府吃饭呢。”

    谢九渊也笑,语气却无奈“那怎么也得我从东南回来了。”

    想起大哥要出征的事,谢十一紧盯着谢九渊一头银发,又敛了笑容,低头眨了眨眼,担忧道“大哥,你要多保重,平安回来。”

    “放心”,谢九渊拍拍他的肩膀,简单安慰,“你也保重,平日不可过度c,ao劳。去吧。”

    谢十一点头,咬咬牙,扭头钻上了马车,侍卫对谢九渊拱手一礼,马鞭一响,带着马车疾驰而去。

    谢九渊也上了轿,轿夫稳稳当当,从城外回城内,城门口恰有新告示贴出,有京卫向百姓们转述“是大理寺出的判决书文谨礼的案子陛下盖了印,出了年就处斩”

    话音刚落,围拢的百姓们登时欢呼起来,不多时,京城各方都响起了爆竹声,还有人敲锣打鼓庆祝,离除夕还有大半个月,一时间,整座城热闹得都有些提前过年的意思。

    轿子穿过喜庆的人潮,进了谢府大门。

    谢九渊的脚刚跨进前厅,就是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谢老师这次从品级上看,算是平级调动,但从权看,是升官了但是又要出征啦

    又被旺财半夜跳着够卧室门把手吓一跳,竟然放进了存稿箱忘了发╮╰╭

    第84章 伤别离踏征途

    “呆在门口做什么”, 谢氏难得见儿子成了呆头鹅, 边把手中那串借来看的赤红舍利还给顾缜,边取笑儿子。

    “一时高兴”, 谢九渊回过神来, 几步走到二人身边, 跟谢氏凑了句趣,就转头看向一身低调素衣的顾缜, 关切道, “怎么得空出来”

    谢氏当前,顾缜有些不好意思和谢九渊表现亲昵, 眼神避了避, 看地道“我早想来, 往前往后都再难寻机会,就出来了。”

    这话是实话,不然谢九渊前些时日也没法带顾缜去海边,只不过说得轻巧、实则心酸。以前有文党盯着, 当然不能轻易出门, 以后监督王权的体系完善起来,也不大可能随意出宫城, 可不就是只有眼下能一偿宿愿。

    见顾缜害羞,谢九渊心中一软, 不期意和谢氏对上眼神, 发现娘亲眼中满满是对顾缜的喜爱,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谢氏不是一般人物,调侃起人来也是不手软的,又端着慈爱老夫人的款,来蹭饭的秦大人每每被谢氏的“无心之语”闹得面红耳赤,哪里想得到谢氏根本是故意的。

    谢九渊可是深知顾缜脸皮有多薄,也知道顾缜多在意谢氏的看法,赶紧轻咳一声,免得媳妇被娘亲“欺负”了去。

    谢氏掩口一笑,推说去厨房关照,不打扰小两口相处,这一声“小两口”就又把顾缜说得红了耳朵。

    眼见着娘亲出了前厅,谢九渊握上顾缜的手,立刻问了一堆问题“三宝没跟着宫里安排过了锦衣卫跟着没有落钥前回去有没有被娘亲欺负”

    顾缜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含着笑一一回答“三宝非得要跟,刚才要与你娘亲说话,就让他跟旺财去了厨房。宫里安排过了,锦衣卫跟着。乱说话,你娘亲怎么会欺负我”

    “真乖,果然是妻贤家宁夫祸少”,谢九渊挑了挑眉,看这耳朵尖红的样子,定然已经被娘亲的“无心之语”招待过。他知道顾缜是想给谢氏留个好印象,可眼前人卖乖的样子,惹得他就忍不住想逗一逗。

    当真是儿子随娘。

    顾缜眼睛一挑,无师自通,抬手就去拧谢九渊的腰,语带威胁“就你会说话”

    谢九渊思及儿时记忆中父母相处的模样,边告饶边笑,见将近饭时,伸手拉了顾缜往后厅去,二人手牵手走着,倒真像是寻常夫妻一般惬意。

    午饭简单,顾缜主动说自己爱吃素斋,要随谢氏吃素,谢氏也没拦着,让谢九渊为自己请来的素斋大厨做了几道素斋,自己又动手一人给煮了碗家乡的白汤细面,谢氏自己那碗是素浇头,谢九渊和顾缜的碗里多一块炖得酥烂的焖rou。

    “哟,娘亲疼我们”,谢九渊一落座就笑道。

    谢氏一挑眉“谁疼你。”

    “哦,不是疼我,那就是疼云堂,怪道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谢九渊从善如流。

    这话说得顾缜险些喷了茶,谢氏不动如山,立刻接道“自然,你都这把年纪,能寻着这么好的人家,为娘的可不是得帮衬帮衬。”

    他们母子一唱一和,可怜顾缜耳朵刚褪了红,这下又一路漫上了脸颊,看看谢九渊,又看看谢氏,不知该说什么好,手里还拿着筷子。

    他本就生得仙人似的品貌,唯独清冷了些,此刻又是害羞又是无措,本就有心收敛尽了帝王气势,再平添三分烟火气,更增颜色,美貌动人。看得谢氏都暗自惊叹,当场倒打一耙,对谢九渊道“好了,云堂也该饿了,你不要闹他,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又转头对顾缜说“这孩子打小贫嘴,少年时候淘得了不得,他要是欺负你,有我收拾他。”

    谢九渊平白被亲娘扣锅,笑得无奈“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吃吧。”

    顾缜“嗯”一声应了,低头认真吃面,谢氏做的面与谢九渊做的面风味不同,谢九渊海边那碗排骨面是滋味浓鲜,谢氏这碗则是清爽筋道,各有各的好。

    午膳过后,谢氏自去小休,顾缜和谢九渊进了书房,议起西域之事。

    近黄昏时,谢氏打发旺财送来了糯米枣泥糕,留顾缜吃晚饭,晚上吃的与午时不同,饭后,谢九渊带顾缜出饭厅走走消食,再送人回去,谢氏也并不多言,只要谢九渊给顾缜披上披风,免得着凉。

    谢九渊应了声是,顾缜脚步一停,看向谢氏,几番踌躇,终是鼓起勇气,低声道“谢谢娘。”

    这改口,并非他不愿,而是担心谢氏不喜,虽说谢氏接受了他们二人,但自己到底是男子,还是个会让谢九渊生前身后都招致骂名的君王,谁家父母能心无芥蒂今日一见,相处不长,但顾缜心下已经了然,这谢氏非一般女子,且是一心为谢九渊好,待自己更是因为谢九渊好上加好,令他想起了自己无缘相处的母妃。因此,这声“娘”,他该改,也很想改。

    最后那字几不可闻,谢氏却应得极快,“哎”,她也知顾缜面皮薄,看向谢九渊笑说,“我这改口礼都没备,可怎么好”

    谢九渊将怀中一物交到顾缜手上,应道“这次给了见面礼,改口礼下回再来。”

    “也好”,谢氏应了。

    谢九渊想拉着顾缜出去,却没想到顾缜一撩衣袍,郑重地给谢氏行了个跪礼。

    “这、”,谢氏连忙侧身想避开,虽说今日为了顾缜安心一直以常礼相待,轻松相处,但顾缜到底是一国之君,这样的大礼,她一介臣民,怎么能受可她动作没顾缜快,侧过身时礼已成,谢氏忙道“重礼愧不敢受。”

    “您辛苦养育了九郎,是云堂之幸”,顾缜认真道,“也是大楚之幸,这礼,您受得。”

    谢氏一望,便知顾缜此言是发自肺腑,她一叹“好孩子。你们去吧。”

    谢九渊一点头,半揽着顾缜出了门。

    待二人走远,旺财才带着下人进来收拾碗筷,谢氏出了门,不知不觉走到夫君牌位前,点了柱香,面露微笑,眼泪却掉了下来“长卿,九郎找了个好孩子,你保佑他们平平安安”

    那头,顾缜也是红了眼睛。

    他们并未告知谢氏谢镜清遇险的消息,这是谢九渊与顾缜共同的决定,此刻顾缜却越发自责,又想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来,又不愿被谢九渊发现自己的心思,故而一直强打ji,ng神,连自己眼睛红了都没发现。

    谢九渊心中也是担忧,但怎么可能没发现顾缜又钻了牛角尖,心下一叹,带着顾缜就往自己的园子去。

    仔细看着谢九渊自家卧房的布置,顾缜还真被转移了注意力,这屋子陈设简洁,压根没有一点豪奢,布局ji,ng巧得归功于当初的设计者葛清书,后来的摆设虽简洁倒也带着韵味,古朴大方,偶见一处ji,ng巧点缀,这就是谢九渊的品味了。

    行过博古架,架子当中是一大格,格中一樽深青浅口方盆,其中碗莲亭亭,开得正好。顾缜听谢九渊细细说少年时看杂记,如何依书从莲子培育,失败了数次方成,后来教给了旺财,每年冬日都可添一景。

    顾缜听得认真,转眼瞧见旁边格中悬着一个黑色锦囊,感觉熟悉,伸手拿了一看,正是当初自己故作玄虚赐给谢九渊的锦囊。

    顾缜“还留着做什么”

    谢九渊“打开看看”

    顾缜抽开丝绳,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再细看,却有发丝在内,小心捻出,发现是三根长发,两黑一白,“这是”

    “那时信中夹缠了一根你的长发,我就装进了锦囊中,后来取了一根自己的作陪,白发后回来,又添了一根。”

    听得谢九渊解释,顾缜回过身蹭进了谢九渊怀里,久久没出声,再出声却是赌气“不想回去。”

    谢九渊不答言,只笑着哄小孩般拍他的背。谢九渊知顾缜只是气话,帝王外宿,那是要记录在册的,就算谢九渊无所谓,他却不肯给谢九渊多添骂名。

    终于把别别扭扭的人送回宫,谢九渊回头就去了水师,次日夜间才匆匆赶回,进了宫才回府,已是深夜,谢氏却没睡,在等着他。

    “娘”,劳累娘亲担忧苦等,谢九渊眼神一暗,往谢氏身前一跪,“孩儿不孝。”

    谢氏颤抖的手抚上谢九渊的满头华发,强忍着难过,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现在是该你尽忠的时候,不用担忧家里,我在京城自会平安,你,保重自身,大局为重。”

    “您放心”,谢九渊开解道,“此次我为督战,若无必要,无需亲身上场。”

    虽说如此,谢氏哪里不知道谢九渊为人,若是战况危机,他是定会身先士卒的,再说,现下打仗多用qiang炮,只要身在战场,就算在后方掠阵,哪里一定安全

    她心中明白,却也只是应承儿子的开解“那就好,千万保重。”

    母子细细话别,次日天明,谢九渊一身银甲,拜别了谢氏,出了谢府,府外是列阵整齐以待的金吾卫亲兵,见谢九渊出门,战靴左右一并,齐声一响,接着单膝跪地相迎,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人,气势锐不可当。

    “金吾卫全体在城外等候,恭迎将军上马”

    谢九渊带上银盔,足踏亲兵翻身上马,抽刀指挥“前往宫门,拜别陛下。”

    “是”

    晨露犹寒,马蹄阵阵穿过街道,宫城外大街,喝出马停,燕王一早率领在宫城外等候,传令说陛下特赐美酒一杯,特赦谢将军不必行拜礼,盼将军此去,大胜而归。

    谢九渊接过杯酒,仰头喝下,手一扬,身后亲兵齐声跪地,喝道“陛下,金吾卫拜别”

    燕王接了空杯,谢九渊对着燕王与百官拱手一礼,回身上马,带着众人疾驰而去。

    眼见着那整齐过头的金吾卫们没了人影,百官这才拖拖拉拉得回奉天殿上朝,一路讲着小话。

    “哟喂,那一声吼,老夫吓得心脉都停了一霎,吓人。”

    “这谢将军可不得了,这次水师和东南驻军的参将,十有八九都是在北斗军校深造过的,各个得喊他校长。”

    “你才知道不止东南驻军,各边疆的驻军都一样,现在各驻军明着是地方管,以后啊,都得姓谢。”

    “那不就是全军总校长陛下这军事部不就”

    “小声点儿指不定有锦衣卫呢。”

    “啊哈哈,今儿天真不错。”

    “什么眼神正y着呢。”

    三宝公公低头进了东暖阁,不忍地催促道“陛下,金吾卫已经开拔,该上朝了。”

    “嗯。”

    顾缜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将握在手中的那物放回枕畔,三宝见他背影滞了一瞬,然后转过身来,连忙又低下头去,跟着顾缜出了东暖阁。

    还有五日,风风雨雨的启元十年,就过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次深刻明白了存稿的必要xi,ng和重要xi,ng:3

    第85章 贼首诛灯油出

    都说年关难过年年过, 启元十年的年底, 又是开战又是丝路暂时断商,朝政还因为陛下改了六部而十分紧凑, 众臣顶着财政大臣秦俭如丧考妣的晚娘脸, 过得十分难受。

    要说这秦俭也真是, 不就是打仗吗,以前国库吃紧的时候打澜沧国, 也没见他这么丧这个脸, 现下国库满满当当堆着西洋贸易挣来的银子,他却是越发跌相, 百官明面上不给他好脸, 暗地里更是怨声连天。

    年根底下, 启元帝赐了宴,还给官中设了食堂,在别枝馆对面起了座食肆,专供上朝的官员们早午两餐, 菜色按品级越高越ji,ng致, 比如入了阁的几位拔尖大臣,打底就是三菜一汤, 还可点菜,底下的是大锅菜, 不过也不差, 各地也是依样办理。

    京城物价高,居不易, 此举是大大的实惠,群臣顿时感激得领旨谢恩,品级低又没得贪的官吏都恨不得磕头磕出重影来。

    按顾缜自己的说法,多少得给人留些捞油水的口子,他不会去做那种天下官员都两袖清风的白日梦,有张有弛才是可行之道。

    秦俭大人食堂吃着,脸板着,来去如寒风。

    启元十一年,就这么忙忙碌碌地来了。

    东南海战打得不算吃力,水师守住了海岸线,一直没让联军登录成功,但大家都走出了冷兵器时代,船炮来去,伤亡也不可小觑,顾缜夜里睡不安稳,ji,ng神却不见衰,接到军情时,不论多晚,他一双眼睛总是清醒的,亮得叫三宝公公心酸,镇日里研究给陛下炖补品,熏得一身药香。

    西域那边消息不断,猿卫知道陛下挂心,派的都是ji,ng兵,一有消息就写信送来,最新消息是ji,ng兵已经与被绑架的谢大老板联系上,人都活着,顾缜当时就松了筋骨靠进椅子里,松了口气。

    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也不过松了片刻,立刻写了密令去,再次强调要猿卫重点救人,不得有失。

    两头处理完,三宝来报,说巡按柳莹来拜别,顾缜挥挥手,只道“让她上路吧,该说的都说了,这次差事办得好,朕就免了她一半的账。”

    不多一会儿,三宝带着笑进来,说柳巡按一听就ji,ng神了,忙说即刻启程,跑得飞快。

    顾缜低声笑笑,复又埋首进了内阁预批过的奏章里。

    三宝便也敛了眉目,悄无声息地给陛下换了杯温茶,端着冷茶出了御书房,迎面正瞧见燕王顾无忌。

    三宝心里赞着青年人越发潇洒,笑道“殿下您直接进去吧,陛下刚吩咐过。”

    顾无忌从小受三宝照顾,对他尊重得很,当时就对三宝露了个笑,点点头,依言进了御书房,见过皇叔,站在一边看皇叔处理奏章,遇到疑难问题,启元帝就停下笔,随手拿来考校,顾无忌清楚这考校之意,丝毫不敢怠慢。

    一个教得用心,一个学得用心,待到告一段落,已是天色将晚。

    看出皇叔有些憔悴,顾无忌猜测是谢叔在战场上的缘故,也就没有留下用晚膳,怕累了皇叔还要跟自己说话。

    他出了宫城,海鸣站在城门处等着。

    海鸣现在在内政部,每日里也是忙碌得很,但住还是住在燕王府,他是启元帝指给燕王的,到底与其他向燕王示好的臣子不同,本就该是燕王的亲信。

    回了燕王府,管家来说预备了什么什么吃食,燕王略皱了眉,说“给本王上碗碧梗米粥,再要些爽口的小菜,其他的都不必了。”

    想着主子在宫里劳累一天,管家担忧粥不饱肚,略劝了句,没成,递了个眼色给海鸣。

    海鸣只当没瞧见,他胃口好,自顾自报了几样想吃的,就令管家下去传膳。

    待管家下去了,海鸣才问“主子,胃口不好”

    这么点事就劳动身边人费神,顾无忌也怪无奈的,简单解释“明日得监斩,不想吃。”

    海鸣恍然大悟,他也是忙昏了头了,一时没想起来,明儿是文谨礼处斩的日子。想到文谨礼注定要被大书特书的一生,海鸣啧啧感叹“活得风光,死得风光。”

    顾无忌一脚给他踹老远。

    次日,果真是风风光光,老百姓们拖家带口,天刚蒙蒙亮,从大狱门口到菜市口道路两旁已被人潮占据,押着文谨礼、吴都、姜齐三人的囚车一出现,就是“烂菜与果皮齐飞,石粒与纸团共舞”的景象。

    京卫们神色紧绷,维护着秩序,乱哄哄一路游街到了菜市口,囚车已是惨不忍睹,更遑论三个犯人。

    为首的京卫上前向台子上的燕王禀报,“殿下,死囚带到。”

    燕王点点头,着身旁的公公高声念了三人的罪状。

    文谨礼面露不屑,听完自己的定罪书,没想到没听到“通敌叛国”之语,神色还有一丝讶然,百姓们见他神色不好,又是一阵菜叶果皮伺候,被京卫喝止才停手。

    读出的三人罪状都无可辩驳,本有心“喊冤”的文谨礼都哑口无言,只得呆愣在那里。

    “时辰将至。”

    燕王走出案后,对着文谨礼遥遥一礼,朗声道“文大人多年,对朝廷亦有功劳,奈何人心易变,本王在此一礼,聊表对当年栋梁之臣的敬意。走好。”

    文谨礼偏过头,只当没听见。转头看见文崇德在台下装模作样,趁人不备,还对转过脸的文谨礼露了个嘲讽的笑,文谨礼登时气得脸色通红,越发显得不知悔改,激起了围观的民愤。

    不宜再拖,燕王肃声下令“准备”

    三人被揪到台中跪下,三名刽子手端着雪亮的砍刀立于三人身后。

    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将死的脸面,吴都和姜齐登时哭嚷起来,乱喊着“饶命啊”“陛下恕罪”“救命啊”等语。

    “肃静”

    京兆尹一声怒吼,不知是起了作用,还是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二人竟安静下来,只是鹌鹑似的抖着,shi了囚衣。

    文谨礼倒是一声不吭,面色麻木。

    为全一国相宰最后的体面,宫人在四面架上了薄纱围屏。

    “时辰已至”

    “行刑”

    日头已出,天光晃的刀身一闪,刽子手熟练地一刀斩下,利落地身首分离,血jian白纱。

    仵作上前查验,跪禀“燕王殿下,贼首伏诛”

    燕王点头,“好生收敛尸身,本王这就入宫回禀陛下。”

    此话一出,百姓们纷纷跪倒,喊“殿下千岁”“陛下万岁”

    燕王率众离开,围观人群中家有病人的,都争抢着上去沾地上的血,文崇德看了看觉得没趣,刚要走,抬头看见个戴斗笠蒙面还呆立着的人,呵地一笑,自言自语了两个字“好命”,转身就走。

    带着斗笠的是梅子期,他没发现文崇德的注意,回过神来,赶紧转进了另一条街,上了等候已久的马车,他如今已是无官无职之人,名声败坏,回不得故里,预备去个南方小城,了此残生。

    人群四散,冯裴和卓远互相一拱手,也各行各路。

    有人感叹“当年文相何等风光,哪里想到今朝。”

    有人不屑“多行不义必自毙,天理昭昭。”

    有人y谋“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事,水深得很”

    今日罢朝,燕王带着回报进了御书房,启元帝听了,点点头,淡然地让他回衙门做自己的事,燕王行礼告退。

    门一关,顾缜也闭了眼。

    他早已不再被烈火焚身的梦魇侵袭。大楚,也早已不再走下坡路。

    此刻,文党不存,文谨礼也终于死了。

    他终于死了

    这一世到今日,方才有真切感受,当真是逆天改命,重新来过。

    顾缜睁开眼,伸手探入怀中,握住心口那块玉牌。

    可惜他不在眼前。

    九郎,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当日宫中就发出了公告,将文党一案细细说明,次日官报就提出了依法办案的讨论,各地书生一边牵挂着沿海战局,一边讨论得不亦乐乎。

    有了报刊,战事消息传播得快捷,比宫中也晚不了一天,大家都知道,水师昨日被击沉了一艘战船,死伤甚重,举国悲愤。

    沿海仗打得热火朝天,朝中也不平静。

    文谨礼伏诛数日后,巡按柳莹一封奏章入朝,赣省灯油教案发。

    启元帝“众卿有何看法”

    那灯油教打着的是佛教旗号,启元帝一点态都没表,风向不明,百官都犹犹豫豫地不肯开口,耿直的大理寺卿大人又是一马当先,痛斥灯油教伤天害理,请陛下派人彻查,若属实,一定要出兵平定。

    启元帝还不表态,又问“其他人呢”

    没人开口也不是个事,渐渐地,有人站出来说许是有什么误会,有人说下官与江大人想得一样,有人说还是该让地方再调查调查,不一而足。

    启元帝又看向内阁其他众臣“诸位内阁大臣,有何看法”

    被点了名,大家也都一一说了,内阁到底是比较靠谱,大家都跟江载道差不多意思,依律办事。

    启元帝点头,这时才露了笑容“很该如此,不愧是内阁重臣,朕心甚慰。”

    于是那些顾忌着佛教和稀泥的官吏就白了脸。

    “就让赣省的大理寺分支查吧”,启元帝最后点了将,“让朕看看大理寺在地方办得如何。”

    江载道领了旨,当日就吩咐了下去。随之传出去的还有这日朝堂上的问答,配合次日官报上柳莹有关灯油教的文章,在学社中刮起了一阵猛风。

    岫云寺的长老到底是耳聪目明,自古朝廷办事都不是单纯办事,办的那都是风向,他心中猜测陛下许是要有动作,很是忧愁。隔日,岫云寺众僧侣集体前往水观塔为陛下祈福,还特地弄得异常简朴,毫不铺张,是又想讨启元帝欢心,又怕招了启元帝不喜。

    启元帝听闻三宝上报,笑了笑,就给了三个字“太聪明。”

    皇权之下,聪明无用啊。

    作者有话要说

    摸鱼更新

    第86章 镜清回黑旗开

    早春寒意将退, 天刚转暖的时候, 总是教人困倦。

    顾缜平日里繁忙,这日春和日丽, 暖洋洋的招困, 早朝上群臣为着“开设洋文学馆”的提案争执不下, 各个长篇大论,吵得顾缜头痛, 于是午后难得愿意小休, 三宝巴不得陛下多休息,欢欢喜喜地给顾缜拆了发髻, 拿了把玉梳细细地将长发梳通透。

    细密圆滑的梳齿很舒服, 顾缜对着革新所送来的檀香木龙纹玻璃镜, 眼神落在三宝手中的玉梳上,尽是相思。

    这把玉梳是当日顾氏给的见面礼,听谢九渊说,是他父亲当年亲手为母亲做的定情物, 谢氏头发细软, 所以这把玉梳的梳齿比市面上的梳子都要紧密,每个梳齿都仔细打磨过, 才能有这样温润圆滑的齿列。

    此礼贵重,重得让顾缜不敢收, 在谢九渊的劝说下才带回了宫中, 开始是放在枕边舍不得用,后来想想, 还是应日常使用,不该束之高阁。

    午休睡了不足半个时辰,就被梦魇醒了。顾缜茫然地看着床顶,神情不惊不慌,反而有几分麻木。

    梦里,残兵尽戮,血染将军甲。

    是曾见过的前世景象。

    谢九渊走后,顾缜无一日不会梦见这段“记忆”,归根结底是过于担忧,另一则,大概也是因为他只在那段前世中看过谢九渊在战场上的样子。

    他有心宽慰自己,干脆顺着思路想象起来,闭眼勾勒谢九渊眺望海面运筹帷幄的模样。

    平复了思绪,也就到了该起身理事的时候。

    接连忙了一下午,到黄昏时消息传来,谢大老板神勇机智,与安西卫里应外合,西域被劫的行商全数救出。

    顾缜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未免替谢镜清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没有再三细问。

    晚上,猿卫奏折还在路上,密信先进了宫,他知道陛下重视此事,密信比奏折还写得详细清楚,仔细说明了谢大老板是如何胆识过人,又是如何与看守的洋人巧言交涉,到末了,谢大老板撤离时还英雄救美了一次,不慎伤着了小腿,需得静养几日再回转京城。

    顾缜挑了挑眉,估摸着等谢大老板回京,也许有场热闹瞧。不对,等猿卫的奏折进了内阁,热闹可能就要开场了。

    启元帝着人赏赐猿卫,还特地嘱咐先去北斗军校走一遭,看看猿斗小将军有什么要稍带的,一起送去西域的还有一封密信,是给已经身在西域的外交大臣王泽的。

    托了谢大老板的福,此次西域行商被劫事件可以说是人赃俱获,王泽顶着风沙跟天竺人扯皮,总之一句话,不给赔偿和保证,这事儿没完。

    王泽代表启元帝放出话去,天竺一天不承诺保证行商安危,丝路一天不恢复通商。于是眼巴巴盼着瓷器丝绸的其他诸国联手向天竺施压,可这事儿又不是天竺自己能说得算的,还不是跟劫商一样得看西洋的意思,直把天竺搅得两面着火,颇有意思。

    王泽私下跟猿卫将军喝酒,说起来笑眯了眼睛,直感叹陛下慧眼识英,鸿胪寺,哦不,外交部果然是比大理寺有趣多了,大理寺那种地方,也就江载道江大人那种大理石硬脑袋撑得住,这就叫什么锅配什么盖,一个萝卜一个坑。

    猿卫听自家弟弟讲述过江大青天其人其事,闻言笑笑,抬手给王大人满上一杯酒,他不是多话的人,上了战场自是威风凛凛,下了战场,着实是个柔和的青年,观之可亲,男女老少都爱对他说话,也是一项天赋。

    正喝着,恰好谢镜清拄了拐出帐篷溜达,撞见两位大人正对月小酌,本不遇打扰,奈何王泽喝多了絮叨,与平日里八面玲珑的样儿不同,热情得有几分傻气,看见三只腿就认出是谢大老板,招着手喊人,谢镜清只得过去叨扰。

    谢镜清的左小腿,是救援行动中护着行商亲眷伤的,大夫说幸亏砸中的是刀背,否则这腿不一定能保住,现下也需仔细调养,要养骨头,最好是躺个三四十日哪儿都别去。谢镜清躺了三天就浑身不是滋味,觉得骨头缝里都懒了。

    王大人酒后唠嗑唠得很开,自己感叹抒发完了,还开始关心他人,先是跟猿卫打听,“小猿将军,我听说马族之前那个王,叫什么阿骨欢的,是草原上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哈”,然后又跟谢镜清八卦,“谢大老板,你上司秦大人现在脾气越发大了,你在他手底下干活好过不我找他批个条都怕,唉哟脸色y得吓死人啊”,说着还对月一声叹息,很是沧桑的模样。

    猿卫笑而不语,谢镜清笑而不语。

    王大人丝毫不介意无人捧场,自问自答也唠得开心,最后非要跟他们讲述“先帝与文谨礼二三事”,猿卫假装起身拿酒,一个手刀将人劈晕当场,谢镜清一头冷汗,对猿卫比了个大拇指。

    任由王泽顺着椅子出溜坐地,猿卫叹口气坐回原位,“要命。”

    谢镜清赞同点头。

    两人说不上熟,一时沉默。

    天上一轮似圆非圆月,猿卫仰脖饮尽杯中残酒,因着王泽刚才的八卦,破天荒想起了那个死在他们兄弟手上的阿骨欢,野狼一样的少年王者。现在的马族已成了西域省,继任的马族王也就是西域省的总督,这是个聪明人,聪明得有几分软弱。当然,这对大楚来说,再好不过。

    思及大楚,猿卫笑道“谢大老板一力顶下危局,在下可是都写进奏章了,陛下定有封赏,提前与您道声恭喜。”

    知道这是猿卫的示好,谢镜清不是不受抬举的人,一拱手,也笑道“多谢猿将军美言,下回伤好了再来安西天关,我再陪您喝酒。”

    二人一来一往,略坐一阵,猿卫扛着王泽大人送他回房,谢镜清继续自己溜达。

    次日醒来,王泽大人全然忘了自己酒后失言,还招呼两人下次再聚,猿卫目光复杂,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谢镜清拍拍王泽大人的肩膀,语气那叫一个语重心长“王大人,恕在下直言,您是不是不知道您酒后的小毛病”

    王泽一脸茫然,有些惊疑“我不是喝多了睡着了被猿将军抗回帐篷了吗难道还干了什么”

    猿卫以为谢镜清要和盘托出,心底正赞赏谢镜清仗义直言,一时还有些羞愧自己顾虑太多。

    谢镜清一脸沉痛地点头,做难以启齿状,低声道“王大人啊,幸亏昨夜咱们仨都是大老爷们,但这,这当众宽衣,还意欲强吻猿将军,这唉,许是您喝多了觉得闷得慌,或者把猿将军认错了哪家闺秀,可万一传出去,到底是不好听,您往后,还是别在外人面前过量饮酒为好。”

    谢镜清说得一本正经,王泽听得是呆若木ji,继而羞愤欲死,好个白面书生一张脸红得猪肝也似,又是感谢谢镜清实话实说,又是强撑着给猿卫赔礼道歉。

    猿卫一口茶喷出老远,震惊地看着一脸“我是为你好才直言不讳”的表情接受王泽道歉的谢大老板,由于太过震惊,没把握住澄清事实的时机,待他从谢镜清的厚脸皮中清醒过来,王泽大人已经道完歉跑了,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谢大老板”,猿卫哭笑不得,“您是跟王大人有仇,还是我什么时候得罪您了”

    谢镜清摆摆手,解释出一片用心良苦“猿将军,又不好明说,又要下猛药,说个无伤大雅的谎言,也是情非得已,别太计较嘛。”

    猿卫打小混军营战场,到底是江湖经验不足,被谢镜清逗得忍不住笑,也只能不太计较了。

    不过到底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半月后谢镜清回京,马车一进京城,就被熟悉的小官吏拦着调侃“这不是咱们英雄救美的谢大老板么,好事成没成啊”

    谢镜清挑着布帘的手一抽,懵了“哪儿来的英雄救美”

    小官吏笑了“别装了,猿将军奏折上都写着呢,内阁传出来的,还能有假”

    谢镜清这才想起撤离时顺手救了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又思及仿佛一脸纯良猿将军,哀叹一声催促伙计快走,马车哒哒往秦府赶,谢镜清放下布帘险些掩面而泣。

    “报应啊”

    他这边进了城,那边启元帝也收到了消息,说是谢大老板拄着拐,跟秦府门房对上了,一个要进府,一个不让进,双方僵持不下,秦大人端坐府中不为所动,直到不明真相的围观百姓围了三层,谢大老板一个踉跄险些扑地,才被秦大人拽进了秦府。

    这顿花枪耍的,顾缜笑笑,放下那页报告,拿起军情继续批着。

    联军到底是远道而来,就算背靠倭岛,但倭人又不是什么厚道盟国,七国间渐渐嫌隙丛生。

    大楚水师即是主场作战,又准备充沛,到近日已是稳占上风,只看联军是选择放手一搏,还是就此放弃了。

    眼见着军情明朗,顾缜心绪也安宁了一些。

    正当此时,军事部斥候急报“挂着黑旗的不明舰队向东南海域攻击,不似联军战船,火力极猛,趁夜色开炮攻击,我军巡航战队全军覆没”

    启元帝震怒

    挂着黑旗,很大几率是贸易友好国藏头露尾。

    “我大楚任何战船,若在海上再遇黑旗,不需请示,全力歼灭”

    “传朕旨意,此战,不将战火打回贼国海岸,我大楚誓不罢休”

    谢九渊从风尘仆仆的宦官手中接过旨意,站起转身,眼中寒芒一片,锋芒毕露,喝道“你们都听见了陛下给了圣旨,我们该怎么做”

    数万兵将,手臂皆为阵亡将士们缠了白纱,振臂高呼“陛下万岁为弟兄们报仇打回贼人老家”

    “好”

    “上船,开战”

    这是启元十一年春,谢九渊帅领水师开战,不再只求御敌于外,而是紧追不舍,全面出击。

    碧波硝烟起,一战动九州。

    第87章 求平安风浪急

    御书房新装上不久的白炽灯散发着光和热, 启元帝手上的电报转录墨迹未干。

    早在开战前, 从京城一路到几个通商口岸都铺了电缆,架好了电报线路, 战场瞬息万变, 人力传递消息多有滞后, 电报机能即时传递消息,因此被启元帝看重。可惜电报机传递出的是代表数字字母的信号, 需得寻法弄出一套与汉字相对应的明码来, 才好使用。

    启元帝先前将事情交给了翰林院,再三强调了让他们用心, 结果这帮老古董没有重视, 东南海面有异动消息传来时, 启元帝百忙之中想起来询问进展,被气得拍桌子,这帮老古董竟还嚷嚷着“汉字博大ji,ng深,怎好轻易与蛮夷数法相译”为自己辩解, 惹得本想保留翰林院的启元帝大怒, 直接把翰林院并进了教育部。

    之后匆匆忙忙的弄出了个五百常用字的暂用明码,才让电报机投入使用。

    第一条电报发来时, 文武百官都凑到电报房去围观,好奇得不得了, 眼见着电报房的小吏头戴个奇怪的物事, 记录下听到的长短声,翻成数字, 再对着明码表翻成汉字,这样,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战局新消息,就传到了京城。

    众人啧啧惊叹,莫不称奇。

    开始时每日必有官员到场,后来也就不新奇了。

    这日新电报发来一条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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