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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君臣 第21节

作者:桥半里 字数:20356 更新:2021-12-31 01:25:51

    头痛在于,柳莹又参了几个地方官,都是文党中人,还把其中两个案子写了篇文章,意欲再讨论地方监察一事,虽然文章写得很好,官报社的编纂也定是因为写得有理有据,所以放进了样稿,但官报多少代表了宫中的意思,为免打草惊蛇,这篇文章是绝对不能发的。

    还有篇明里暗里指责燕王勾结文党、私交重臣的文章,启元帝不欲让无忌留下更多坏名声,可为了表示宫中对无忌的打压忌惮,却是不发不可。

    民间私报中,不要说文党和燕王,编排谢九渊的文章也不再少数。

    启元帝指尖拂过这些墨字,一声叹息。

    此乃双刃刀兵,日后,还是得想办法多加约束才是。

    “陛下”,三宝公公捧着个白瓷盆进来了,“京郊水厂的送水管铺成了,这是宫城外不远的梅落巷接的那个自来水,您看,可清呢。”

    启元帝急忙起身,几步走至盆前一看,果然是清水,面上露了丝笑容,询问“可找人验过了百姓们反响如何”

    三宝公公赶紧回“验过了,人畜喝了都没事,先前贴了告示呼吁喝滚水,烧开了,比井水还清透。百姓们一时不太热忱,也有三三两两尝鲜的。”

    “有人尝试就好,也不急于一时”,启元帝叹了口气,“试个三两月,没出问题,就可让工部设计,从附近给黔西等缺水的地方调水了。”

    三宝公公夸道“陛下仁爱。”

    启元帝轻笑出声,“不知道得花多少银子,秦尚书又得气疯了。”

    想起那位上次因为造船费太多赖在御书房不肯走的秦大人,三宝公公好容易才忍住了笑。

    启元帝转头看向墙上的大楚舆图,从大楚向西,那里曾经有一条畅通无阻的商路,留下无数繁华传说。

    就快了,等马族一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自来水有了,无线电还会远吗

    给秦大人点蜡

    第72章 海陆丝绸之路

    启元九年十一月, 安西卫大败马族, 旧王阿骨欢重伤不治,新王舍柯图, 代表马族, 赶往京城称降。

    舍柯图心知此行不易, 不由得埋怨侄子阿骨欢死得轻巧,丢个烂摊子给自己, 这次, 怕是要在大楚人的史书上狠狠丢一回脸。

    他奉诏进了奉天殿,按照大楚礼仪, 跪地拜见“马族王舍柯图, 拜见大楚皇帝陛下。”

    “免礼平身”, 启元帝淡然回应。

    站起身来,舍柯图不习惯大楚礼仪,一时忘了先前被人再三提醒不能随便直视圣颜,下意识抬头一看, 呆愣在那里。

    这大楚皇帝, 比他们马族最漂亮的女人还好看。

    百官与舍柯图想得差不离,各个与有荣焉, 扬眉吐气,期待看到启元帝打压马族新王的场面, 见舍柯图看启元帝看呆了, 顿时殿上就传出了几声窃笑。

    舍柯图被窃笑声惊醒,赶忙低下了头。

    谢九渊面露不耐, 沉声道“马族王,道明你的来意。”

    知道这就是大楚最有权势的右相兼大将军谢九渊,舍柯图不敢怠慢,先侧身对他轻轻一礼,才小心翼翼的,双手高奉降表,按照与亲信谋划好的说法,将称降之意缓缓道来。

    见马族王竟如此礼遇谢九渊,文谨礼登时脸色就变了,朝臣们,不论文党帝党,全都面色复杂。

    谢九渊也是始料未及,暗叹无奈,这下不知又会收到多少御史弹劾。倒是顾缜乐见谢九渊吃醋,饶有兴致地看着殿上的情形。

    为表诚意,舍柯图并没有让身边的译者转达,而是亲口陈述,但他官话说得不好,时常磕绊,殿上虽无笑声,面露嘲讽之意的小吏也不少,亏得舍柯图心情紧张,没有多注意。

    他说完,启元帝却敛目沉思,并未即刻接受马族新王低姿态的附庸提议。

    舍柯图额头沁出了汗。

    顾缜早就定好对待马族的策略,此时沉思,其实是控制谈话的气氛节奏,不过,他垂眸观来,这名“识时务”的马族新王,对此时的大楚来说是幸事,只是跳出立场来看,却实在是逊色于那位战必亲征的少年旧主,可惜斯人已逝,不能亲眼一见“楼兰沙狐”的风姿。

    希望此人日后不要生出短视的雄心,扰乱布局才是。

    启元帝终于开口,缓缓而谈“马族王,朕早有宣言,大楚往后与别国一律平等相交,永不为宗主,也不再接纳属国。因此,朕不会收这封降书。”

    舍柯图听完译者的翻译,大吃一惊,以为是大楚皇帝嫌弃自己姿态还不够低,折膝欲跪之际,启元帝又开了口“朕给你两个选择。”

    “其一,马族归入大楚,与其他异族聚居之地一样,允许本族人为官治理。之后,马族百姓就是我大楚百姓,一视同仁,缴一样的税赋,遵一样的律法,受我大楚保护,也受我大楚管辖。”

    “其二,就是与我大楚友好论交,同时签下贸易协定,允许我大楚商贩穿过你们的草原西行贸易,大楚也会在边城开放集市贸易,想要粮食布匹,照旧以物易物,等价交换。”

    说完两个选项,启元帝看向舍柯图“你选吧。”

    “这”舍柯图措手不及,犹豫了。

    不止是大楚朝,这个中原之国的历朝历代,都自认是天朝上国,对属国相当大方。

    舍柯图原以为这次来称降,虽说丢脸,却可以带着大楚给属国的钱财粮食回去,现在已是十一月份,很快严寒就将降临草原,他们急等物资过冬。万万没想到启元帝会给出这样的选项,等于是直说不归顺就不白给物资,如意算盘落了空。

    但马族要是在他手上归顺了大楚,别说好不容易得来的王位又没了,这可是亡了“国”了,他就是马族的千古罪人。

    “这”,舍柯图吞吞吐吐,“陛下可否给我时间考虑”

    启元帝痛快道“可以。三天内,我要知道你的答案。”

    直到马族王退出奉天殿,群臣才回过神来,陛下这招y险的阳谋,高,实在是高啊。

    文谨礼对区区马族兴致不大,除了被马族王给谢九渊的礼遇冒犯了一下,其余时间他都一直注意着文崇德,近日文府后院不宁,因为启元帝胡闹开放的那些叫报纸的玩意儿,文谨礼前所未有的受了许多攻讦诽谤,大失颜面。

    他心中愤怨,觉得一切都是从文崇德搬出去开始不对劲的,于是纡尊降贵写了封信,信中拳拳父爱,一心想让这个儿子搬回府,没想到文崇德丝毫不为所动,别说回信,上朝连个眼神都不给老父亲。

    不孝子文家不幸

    一时再无人奏报,三宝公公出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三宝公公刚要喊退朝,却听殿外通报,说是有北斗军校的奏报。

    启元帝看了谢九渊一眼,彼此心下明白,浅笑道“宣。”

    上殿的是甘枢,他是北斗军校的副校长,也是教官,向启元帝禀报,军校第一批学生已通过训练考核分班,按照设计分有三科普兵、尖兵、统兵,每科都招满了人。学生们与金吾卫联合训演完毕,申请明日在宫城外、京城正街行兵展阅。

    “好”启元帝勾了嘴角,答应得十分爽快,“明日,就让京城百姓看看北斗军校的风貌,师相,就劳你替朕检视一番了。”

    哦,京城正街,外宾居住的别枝馆就在那里,群臣略一思索,都明白了启元帝的用意。

    甘枢领旨谢恩,谢九渊亦是深深一礼“分内之事,陛下言重了,微臣惶恐。”

    百官们都板着脸,心中恨不得一个白眼翻上天,满殿臣子,谁都可能惶恐,就你谢九渊不可能惶恐。

    户部尚书秦俭板着个脸出列,疑问说得像质问“请问陛下,这行兵展阅的费用”

    行兵展阅,最多也就学员的车马伙食费,还能有什么费用,自从开了通商口,秦俭有段时日没因为小钱抬杠了,启元帝还真被他噎了一下,谢九渊出列道“由北斗军校承担。”

    顾缜面露满意的神色,看向秦俭,“如此,秦尚书可还有疑问”

    “没了。”

    总之是省了钱,秦俭也是满意一礼,回班。

    下了朝,顾缜跟谢九渊背后讲臣子小话,编排道“现在国库也不空,你小婶大方了没半个月,就又小气起来了,可见是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

    谢九渊爱看顾缜活泼,闻言就笑了,“陛下不就是因为他对上对下都不为所动,才重用秦大人的么,何必又揶揄他。”

    顿了顿,故意补上句“到底是长辈。”

    “就他那愣脾气,也值得朕生气”本就是跟谢九渊逗乐,顾缜挑着眉,顺嘴往下说,忽而眸光一转,直直看向谢九渊的眼睛,“倒是有的人,心上人被多看了一眼,就生起气来。”

    谢九渊靠紧他,故作疑惑“嗯还有这事那那个人,一定是对心上人极为看重,连让人多看了一眼,都舍不得。”

    顾缜忍不住笑出声,“就你最会说话,堂堂右相、大将军,师相这么油嘴滑舌的可怎么好。”

    “微臣惶恐,微臣冤枉”,谢九渊这个语气是一点都不惶恐,“臣可只在心上人面前油嘴滑舌。”

    话说到此分,二人眸中皆是一片脉脉情深,自然唇舌亲近,缠绵不已。

    长吻罢,就说起了正事。

    事到临头,顾缜反而轻松起来,说“排了兵,布了阵,也就没什么好顾虑,迎敌便是。到了此时,我越发觉得,文党,也不过是大业中途的一环,这座高山除去,是拔出了心中刺。但日后,还会别的有阻碍。不过,有你有我,有我们改变的这些基石,又有何惧。”

    谢九渊心中宽慰,一礼,赞道“陛下豪情。”

    二人相视一笑,顾缜手指捻着谢九渊的衣襟,须臾,才似回过神一般,催促道“你去吧,再不走,到北斗时天就黑了。”

    明日行兵展阅,谢九渊这个当校长的,自然得前去先行检查一番。

    他嘴里催促,却未收回紧握衣襟的手指,惹得谢九渊心动不已,抱着人又亲了亲,这才离去。

    顾缜独坐在御书房中,奏折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何日长相守。

    翌日,北斗军校的学生们与金吾卫从京城正街踏步而过,军威震天,气势恢宏。

    别枝馆那些外国来使、商旅、留学生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再一日,马族王舍柯图率马族归顺,从此再无马族,而大楚版图中,多了一个西域省。

    启元十年元月,启元帝意气风发,宣一身朱红官服的谢镜清上殿,特命他为丝路官商,挂职户部,赐官袍,享七品俸禄,跟随鸿胪寺卿王泽大人一起,正式出发,沿着那条古老的道路,一一建交,重启贸易文化交流。

    至此,大楚正式开始重建陆上丝绸之路,而海上丝绸之路早已重航过半。

    盛世初显,老j,i,an必除。

    春节将近,辞旧迎新的时刻到了。

    “陛下锦衣卫急奏,巡按柳莹遇刺,宿卫将刺客拿下,招供幕后黑手为文谨礼”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霹雳补剧到关键处,我预感我又要被虐了

    第73章 刑部尚书姜齐

    上京途中, 缓缓前行的马车内, 兰芷取下柳莹额头的巾帕,用手试了试温度, 还是烫手, 叹了口气, 将巾帕浸入冷水盆中浣洗,复又搭上柳莹的额头。

    柳莹刀伤在侧腹, 只得躺着, 她昏睡几次,每每醒来时, 兰芷都还在照料自己, 心中过意不去, 于是劝阻道“姐姐不必如此辛劳,休息片刻吧,我觉着好多了。”

    “大白天的,柳大人还是少说鬼话, 小心真撞着鬼”, 兰芷白眼一翻,立刻就嘲讽回去, 而后才低声抱怨,“伤还没好, 这么急着上路做什么”

    柳莹讪讪一笑, 事关陛下布局,她不过是枚棋子, 怎好轻易告诉他人。

    见她如此表现,知是自己不能多问的事,兰芷也就不再多言,守在一旁。

    马车忽停,宿卫请示过后,才将密报递入马车内,期间柳莹问起医药问诊的费用,宿卫解释说由公中出资,柳莹立刻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写完回信,宿卫取走,马车再次上路,兰芷没忍住,疑惑道“你身为陛下特封的巡按,难道还缺二两买药钱”

    柳莹忙打哈哈,用过日子还需ji,ng打细算糊弄,见兰芷生了气,只得实话实说“先前,欠了陛下一笔债,预支了俸禄,所以每月俸禄只得一半,另一半得还回去。”

    兰芷先是一奇,不说陛下还和臣子算债务,柳莹能有什么事需要欠债然后心中一动,便是一愣。

    瑶仙阁的头牌,要赎身,至少也得十万雪花银。

    “欠债,是为我”

    见兰芷愁眉不展,柳莹叹息道“柳公子欠你一段相思,是还不了了,我柳莹,至少能还你自由。”

    兰芷凝眸看去,这重情重义的女巡按,天下无双,比之世间薄情男子,更配称伟丈夫

    罢了。

    兰芷握了她的手,眉目坚决“若蒙不弃,我兰芷今日便与你义结金兰,异姓姐妹,同生共死,你肯不肯”

    见她愁容尽去,眉目飒爽,果真将不好的往事全都放下,柳莹不由一笑,回握其手,扬眉道“如何不肯”

    “好”兰芷心中前尘尽去,弃了阁中花名,恢复旧名姓,朗声道,“我葛琴思,今日起,便与你柳莹姐妹相称,生死不负。”

    “我、咳咳咳”,柳莹喜上眉梢,得意忘形地想坐起身,立刻牵动了伤处,惊天动地地一阵咳嗽。

    葛琴思一把将她按回去,糟心地看着她,这人也不比男子心细多少,生活中粗枝大叶,也不知怎么想出的玲珑计、写出的锦绣文。

    “你还是闭嘴吧。”

    柳莹乖乖闭嘴闭眼。

    葛琴思嘴毒依旧,这时忽然想起旧话,又揶揄柳莹“还说俸禄给我做嫁妆,怕不是陛下亲笔写的借条。”

    想起当日夸口,柳莹羞得面红,只装睡着了,死也不睁眼。

    “哼。”

    葛琴思赢了口仗,勾唇一笑,继续照看病人。

    那边柳莹还在上京路上,这边文谨礼已经连上了五道奏章为自己辩解,启元帝全都留中不发,说是等柳莹与羁押的刺客进京再来审议,与往日吹捧文相的态度不同,不免叫群臣各起了心思。

    虽说姿态焦急,文谨礼心中是一点都不急,刺客一事他毫不知情,本就是无中生有,区区一个柳莹,他还不看在眼里,行刺她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就算刺客咬死了这么说,也无其他证据定他的罪,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这一局,幕后c,ao纵者不论是不是启元帝,都是烂招,也未免太小看他文谨礼。

    庞然巨象,岂是小小蝼蚁能够撼动

    自不量力。

    启元帝和谢九渊也不急,启元帝关注着工部的船厂,从佛朗机人手中缴获的蒸汽动机,经过一年的研究,已经能够建造并用于船身,有了蒸汽船,海贸之路更为广阔、长远,而船身包裹铁甲的战船,也已经试水成功,不论是商船还是战船,都如虎添翼,启元帝大喜,赏遍了船厂上下。

    只是工部侍郎日子不好过,蒸汽船与铁甲船造价高昂,却又没多少油水,文谨礼那边又大肆索要好处,工部侍郎吴都左右支拙,抱着侥幸心理,上奏请求多造一些原先的木造战船,方便水师演习,没想到启元帝竟然批了同意,这才解决了燃眉之急。

    而谢九渊一直繁忙,政务和军校都离不开他,金吾卫和水师也必须看着,忙得是昏天暗地,偏偏近日家中传讯,说谢氏多日来心情低落,愁眉不展。

    仔细想想,谢十一远在黔西任职,无法回家过年,谢镜清又去了西域,自己不是上朝就是身在军营,娘亲独守谢府,连个团圆年都没过,自然不会有好心情。

    谢九渊深感不孝,忙中抽闲,安排了半日空暇,做了百姓打扮,带娘亲逛集市散心。谢氏感动儿子孝顺,欣然应允。

    开了春,集市正热闹,行至抚柳桥,不期然竟看见一处小馄饨摊,谢氏一看,摊主用料、手法都是正宗的南地特色,更觉欢喜,谢九渊闻弦歌知雅意,买了两碗,与娘亲共尝。

    果然是十分味美。

    “虽不忆故地,却免不了思念乡味故景”,谢氏叹道。

    谢九渊正要说话安慰娘亲,谢氏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示意谢九渊噤声。

    谢九渊凝神听去,原来是坐在后桌的客人闲话。

    “文侯爷闹着断袖都不娶的,那个姜家三小姐,就是后来嫁给罗尚书大儿子续弦的那个,她出大事了”

    “当初闹得文侯爷跟文相决裂,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嫁了个短命鬼嘛,她又怎么了”

    “住在罗家那边的人都说,罗文远不是病死的,是那姜家三小姐,心高气傲,看不上罗文远,竟然让丫头买了情花毒,把他给毒死的”

    “这、这真是胆大包天,不大可能吧果真如此,罗尚书会不吵不闹”

    “听说是罗尚书不肯相信儿子突然病死,昨儿才验的尸,姜家三小姐拼命拦着不让验,这才露的马脚,且等着吧,这两天必然闹出来。”

    “一个吏部尚书,一个刑部尚书,这对亲家打起来,那可有热闹瞧了。哎,我记得这俩可都是文、嗯”

    “姜肯定是,罗那个老狐狸,未必哦。我大伯舅他儿子是文府家丁,我清楚的很。”

    “还是你消息准,文侯爷断袖也是逃过一劫,不会是装的吧”

    “嘿,水深咯。”

    “您给讲讲。”

    听到此处,料也没什么可听了,见儿子丝毫无惊讶之色,想是早有预料或是布局之中,谢氏站起身来,对谢九渊道“集市吵闹,陪娘亲去拜拜琉璃塔吧。”

    “好。”谢九渊应了声,搀扶着谢氏向京郊走去。

    次日,吏部尚书罗什,上朝时头扎白巾,跪倒在奉天殿上,老泪纵横,怒参刑部尚书姜齐教女无方,残害自家长子,求启元帝为自己主持公道。

    刑部尚书姜齐心中暗恨女儿生事,此时却不得不站出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自称罪无可恕,自己绝不会为女儿徇私枉法,请陛下秉公办理。

    罗什怒骂姜齐猫哭耗子,姜齐却是连连认错,闹得正热闹,殿外通传,直言巡按柳莹觐见

    大家都知道柳莹遇刺扯到文相一事,只是看戏看得正热闹,没想到会是在此时到场,一时满殿皆静,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又莫名让人心慌。

    “宣。”

    柳莹一身官服,拄杖缓缓步入殿中,跪下行礼,礼毕,她大声道“陛下,柳莹前时遇刺,幸有宿卫相救,拿下刺客,刺客招供,称文相授意刑部尚书,指使他行刺微臣,请陛下明察秋毫,为臣伸冤”

    众皆哗然。

    原先说是文相,现在又说是文相指使刑部尚书这柳莹想牵扯几个到底是什么意图

    跪在地上的刑部尚书顿时一身冷汗,正想陈情喊冤,却被人抢了先。

    文谨礼扑通跪倒在地,痛心疾首道“陛下,此乃污蔑,臣身为左相,与直言巡按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与刑部尚书虽为师徒,也是公私分明,怎么会指使刑部尚书寻宵小行刺直言巡按轻信小人,污臣名誉,臣冤枉,请陛下查明案情,还臣一个清白”

    启元帝一拍龙椅,怒道“江载道”

    大理寺卿应声而出“臣在。”

    “速速查清这两案”

    “是”

    这个早朝若说是暗流涌动,退了朝,就是杂流不息。

    文谨礼匆匆找人带话,要密会顾岚,顾岚却只让亲信海鸣前来,带话说自己被锦衣卫盯着,不便相见,但还是给文谨礼透露了消息。

    海鸣说,燕王推断,启元帝本是剑指文党,没想到刑部尚书之女突然送了把柄来,用刺客证言来倒文相,本来就有证据不足的后患,这下有切实把柄,启元帝立刻调转枪头,改为针对刑部尚书,不然,如何解释柳莹突然当殿攀扯刑部尚书

    文相依旧紧皱眉头,问“似有道理,但陛下已有针对文党之心,这是肯定的,燕王可还有什么对策”

    “燕王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海鸣躬身一礼,对文谨礼诚恳转述,“当舍则舍,免得引火烧身,避过风头,再来反击。”

    文相怒道“燕王倒是说得轻巧。”

    海鸣不慌不乱,依旧是那副玄虚模样,意味深长道“文相,自断一臂,损失是大,但若是这一臂本就中了毒,有了不轨之心,那何尝不是反谋了一线生机。”

    惹动了疑心,文相忙问“燕王查到了什么”

    海鸣走近文相,低声道“燕王查出,刑部尚书嫁女,是受了文崇德的命令,他早就投了文崇德门下。”

    文谨礼怒目圆睁,本就不喜文崇德、对文崇德多有恼火的他,已是信了三分。

    海鸣趁机做不忍状,叹息道“还请文相原谅燕王没有及时告知,九皇子死在启元帝手中,燕王没能享过父子亲情,因此顾虑着这一点,不愿文相与侯爷再添嫌隙,没想到,哎,还请文相千万提防侯爷。”

    听到这里,文谨礼也就顺势做出一副悔恨交加的神情,悲道“没想到崇德竟是恨我这个父亲如此子不教,父之过,都是我没有教好儿子,让他铸成大错。燕王一片仁心,老夫感念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老夫明白该怎么做了,还请燕王保重。”

    海鸣也是一声叹息,深深一礼,这才离去。

    海鸣一走,刑部尚书姜齐却来了,声泪俱下,求老师保全自己。

    文谨礼对姜齐已有怀疑,言辞间不免就打了太极,他哪里知道,姜齐已经去过文崇德府上,没想到文崇德压根不当回事,告诉姜齐“推女儿出去偿命不就结了”,居然就把姜齐轰出了府

    姜齐恨啊当初可是文崇德撺掇着他将女儿嫁到罗家的,如果舍了女儿的命,此事就能了结,那何乐而不为,但启元帝这明摆着是要针对文党,不是他,就是文相,或者两个都跑不了,他还能怎么办

    姜齐心灰意冷,来求文相,心中其实不抱多大希望,但文谨礼因为海鸣的传话,对姜齐多有防备,太极打得太过,惹得姜齐更加心冷,为了求生,言辞间不免透出了“我手上有你的把柄”这个意思。

    这就更让文谨礼怀疑,也更触发了文谨礼的逆鳞

    文谨礼一改态度,言辞模糊地告诉他或许还有生机,自己会试试,姜齐登时感恩戴德,跪谢离去。

    姜齐一走,文谨礼立刻露了凶相,换来谋士,喝道“给我查文崇德那个畜生跟姜齐的往来,我倒要看看,这孽畜是不是非要跟我作对”

    当晚,手下便传来了结果。

    文谨礼一目十行,将刑部尚书姜齐与文崇德的往来看得清楚,与燕王所言分毫不差,看到最后,“今日下朝后,姜齐即刻赶往侯爷府中,片刻停留既离”,冷笑一声,砸碎了手中的茶盏。

    儿子不孝,就不要怪他这个老子不慈了

    第二日一上朝,文谨礼便出了列,参刑部尚书姜齐教女无方,纵女行凶,甚至还想为女儿脱罪,昨夜来文府行贿。

    他老泪纵横“臣不忍当面驳斥,周全了师生之谊勉强收下,终是心中不安,为我大楚朝堂的正气,臣不得不大义灭亲,检举刑部尚书姜齐贿赂丞相,但望陛下看在他一片爱女之心的份上,轻罚轻判。徒儿,为师对不住你呀”

    姜齐尚在呆愣,吏部尚书即刻暴怒,喝道“姜齐还说你不是猫哭耗子,竟想买通文相为你家那个毒女脱罪陛下,臣长子无辜,求陛下为臣做主啊”

    丧子之痛是真切的,吏部尚书罗什跪倒殿上,痛哭流涕。

    此时,一个人站了出来。

    “陛下,臣卓远,参刑部尚书姜齐,在明知吏部尚书罗什之子罗文远,设计暗害行商,侵占行商财产,证据确凿,且陛下明令严查的情况下。以上司之威,暗示下官为罗文远脱罪,以周全罗姜两家亲家情谊。姜齐身为刑部尚书,罔顾律法,逼迫下官消灭证物、放走真凶,滥权失职,丧尽天良下官不堪良心折磨,保留了冤案证据,请陛下明察”

    罗什的哭声戛然而止。

    姜齐惶然跪地。

    罗什急怒攻心,转头一个巴掌打上姜齐的脸,“你出卖我”

    骂完惊醒,却是大势已去。

    姜齐指着他,大笑出声,状若疯癫,罗什没想到儿子被毒死后,还被翻出了案子,泪流满面,亦是疯了一般。

    闹剧闹成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文谨礼满脸愕然。

    但这并不是结束。

    启元帝声音如封口火山,怒气呼之欲出“好真好真是我大楚的好官看看你们一个个,还有什么y私,全都站出来,说吧”

    于是又一人出列。

    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

    欧茂竹端正跪地,奏道“臣,欧茂竹,参刑部尚书姜齐,将我欧家一夜灭口血案,不顾尸身刀痕累累,甚至头身分离,强行定为失火案,臣有当时地方父母官、仵作与死里逃生的老伯为证请陛下,给我欧家一族老小一个公道”

    他话音刚落,奉天殿上一片死寂。

    然而,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那是因为参淮安知府包庇盐商产卖私盐,而从云坝县县令直升进大理寺的冯裴。

    冯裴一撩官袍,跪在了欧茂竹身边,奏道“臣,冯裴,参刑部尚书姜齐,参与淮安知府包庇买卖私盐案,更参与清洗地方清流官员,让他们消失得无声无息,不得伸冤,臣有流放官员百余、手记冤案册为证”

    他这话掷地有声,敲在了群臣的耳中心上。

    启元帝似是怒急生悲,一声叹息,下令道“大理寺卿,给朕好好查。”

    江载道已是怒不可遏,此时重重一跪,领了旨“臣遵旨,有罪的,臣一个都不会放过”

    “朕累了,退朝吧。”

    “恭送陛下”

    多少人,经历了多少等待,顾缜与谢九渊谨慎埋下的棋子无一失算,只是一个早朝,刑部尚书的倒台,已成定局。

    春风醒神州,水厂在各地兴建,预备为缺水地区调水,到处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可文党官员,各个心中都碎了一块冰,遍体生寒,惶惶不安。

    有没有下一个下一个,会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读者妹子

    第74章 连环计诱贼反

    轰轰烈烈的弹劾, 以刑部尚书与吏部尚书革职入狱, 告一段落。

    借此机会,启元帝宣布, 将大理寺改为司法部, 独立于六部之外, 并添加地方下级,从省到府, 均设立地方监察院, 由司法部统领。

    同时,为了地方监察院招收官员, 进行科举分科取试试点, 以大楚律为基础, 考察律条、律例,在各省各府开展法科小科举,因为司法部人手不足,为保小科举不走偏, 各省轮流开展, 每地都由司法部派人统筹进行。

    似乎已是风平浪静,文谨礼却是不得安眠。

    刑部和吏部的文党被拔了个干净, 文谨礼不相信姜齐与罗什招供时没有提及自己,可到最后, 竟然一点都没牵连到。

    要么启元帝愿意给自己妥协退让的机会, 要么启元帝还在等候时机,想一击致自己于死地。

    而在各地筹备建立的监察院, 更是直接剑指地方文党官员。

    自从宣布建立地方监察,手下惊慌求保求救的消息,就源源不断地传来,文谨礼一一观之,文党党羽之猖狂贪婪,文谨礼并非不知情,但这么多消息汇集在一起,直观地展示了文党对大楚朝的危害,他这个罪魁祸首,都难免心惊。

    打发走了只会奉承的谋士,文谨礼独坐灯下,面色疲倦,连满头银丝看上去都黯淡无光,更衬得他老态龙钟。

    当年,他也是壮志雄心,殿试上口若悬河,通身儒雅气息受了先帝赏识,一举夺魁,身为状元郎打马游街,娶了贵女,入了朝堂。

    楚献帝当时也是年富力强,励ji,ng图治,文谨礼感恩楚献帝赏识,披肝沥胆,尽忠尽责,君臣二人将文宗留下的烂摊子收拾齐整,让大楚重新焕发生机,半生匆匆过,坐在帝位上的人,却渐渐变了模样,换了心肠。

    楚献帝骨子里的执拗虚荣与任意妄为,是他前半生能重用文谨礼、不拘一格只为强国的原因,也是他后半生纵情享乐,亲信小人,对大臣随意打骂,荒废朝政的原因,更是他为了个秦黛就抛弃江山一走了之的原因。

    别说秦俭被当做笑料,就是他文谨礼,还有右相葛清书,都不得不看楚献帝身边的太监脸色行事,全无尊严,比条狗都不如。

    为了抗争,葛清书成了,可文谨礼看得清,在楚献帝心里,唯有最像他、和他一样粗野妄为的九皇子,才是正统。于是文谨礼委屈求全,以忠臣姿态不投靠任何皇子,换取楚献帝的信任。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也是他笑到了最后。

    天子年幼,文党独大,原本是多么好的开局,原本,他也是想革清朝政,为天下百姓开太平盛世。

    犹记那日,状元郎红袍白马,打马御街,琼林赴宴,万般热闹、千言贺礼皆是俗不入眼,想的是匡扶社稷,想的是舍己为公,想的是青史留名。

    变了模样、换了心肠的,只有楚献帝吗

    一声叹息。

    骑虎难下,再去想陈年旧事又有何用。

    文谨礼如今明白,他从小看谢九渊开始,就大错特错。

    启元帝种种动作,算计了人心,更是有如神助般占据了天时地利。

    一些看似是微小或荒唐的决定,比如宠信谢九渊、派毫无经验的谢九渊上战场,等结果出来,已再无他人置喙的余地;其余则遮盖在重用文党的迷雾之下,幡然醒悟,已经退了一s,he之地,占了劣势。

    天地君臣,臣,对上君,这臣子若是权高震主,或者还能呼风唤雨,如今启元帝大权在握,文谨礼思来想去,竟生出了半丝颓唐之心。

    但他又一叹气,那半丝颓唐已经消散,哪一个权臣,放权之后,能有好下场

    若中途易帜,下场难说,名声更难听。

    若一错到底,不成活,也是史书上浓烈一笔

    燕王

    他能扶上去一个少年天子,如何不能再换一个少年天子

    文谨礼眯起眼睛,细细思索起来。

    不等文谨礼文谨礼思索出个章程来,又一个坏消息传来。

    先前,工部尚书上奏请求多造一些原先的木造战船,理由是方便水师演习,于是水师催促着建木船,第一批五艘木造战船紧赶慢赶,终于建成交付水师,没想到入水不过半日,竟是在海上散成了片片木板,若不是当时有铁甲船随航,救起了水师士兵,那后果不敢设想

    启元帝大怒,派人锁了工部尚书吴都,等候审问。

    文谨礼虽然料到启元帝必有后招,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给启元帝送去了动手的时机

    地方文党还在叫苦,工部尚书又身陷囹圄,文谨礼是前后着火,十分狼狈。

    他手中紧握工部侍郎签字的伪造文书,写明那些费用是文崇德向工部借来研究机器所用,可文崇德如今与自己势同水火,半点不肯和解,现在抛出这份证据,有多大可信度文崇德也不可能乖乖被栽赃。

    可不抛出这份证据去搅浑水,已经失去刑部尚书的文党,再失去工部尚书,那核心就剩下自己一个,独木难支啊

    犹疑不定的文谨礼,找上了燕王顾无忌。

    犀桂坊。

    密室中,顾无忌早早来此等候。

    文谨礼一进门,心中唏嘘,上次见面,等候的还是世子顾岚,今日成了燕王顾无忌,可眉宇间的不得志,却又多了三分,好好的年轻人一副y郁之态,可见对启元帝多有不满。

    “文相的来意,我已明知”,不等文谨礼开口,顾无忌就抢了先,“可文相,工部尚书若是在战船上偷工减料,那也是罪有应得,你可知道,咱们眼皮子底下,还有一桩祸及江山社稷的丑事,已经发生许久了”

    听到后半句,文谨礼心中微怒散去,见顾无忌脸上满是愤怒与不堪,到底是年轻,那激怒不稳的神色太过易懂,勾起了文谨礼的好奇,便问“燕王所言,究竟指的是何事”

    顾无忌跺了跺脚,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我也是才发现,他们二人竟有如此不堪之事,果真是佛堂弃子,不堪大位,竟是自愿给人他不配当我大楚的君王”

    这话太过胆大,身在密室,但文谨礼依旧大惊失色,阻道“燕王慎言”

    顾无忌鼻中一哼,十分不服,偏过了头,强忍愤怒的姿态。

    文谨礼这时才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顾无忌究竟说得是何事,但他反应如此激烈,必定是启元帝的大把柄于是装作忧虑,问道“事关江山社稷,燕王所指的,究竟是何事”

    “国丑、家丑,无忌难以宣之于口,明日子时,文相派人在宫城门口和琉璃塔中暗伏,自然明白丑事为何唉”

    顾无忌留下这句话,似是不堪忍受,匆匆一礼,三步两步离开了。

    文谨礼闭目捋须,琢磨燕王这番作情作态,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又有什么目的。

    次日上朝,启元帝宣了全国统一盐价的旨意,交由户部去办,因为查办吏部尚书与刑部尚书的余威尚在,没有人跟启元帝唱反调,顺利通过。

    新任的吏部尚书是欧茂竹,刑部尚书是冯裴,卓远则升了刑部左侍郎。六部尚书,只剩下工部尚书一个独苗文党,还被关进了牢里待审,文谨礼心中郁卒,对燕王所说的启元帝丑事更为期待,当夜,竟是亲自悄悄前往琉璃塔,藏身暗处等待。

    陛下要秘密出宫,那知情人宜少不宜多,三宝公公亲自提着琉璃灯笼,跟在谢九渊与顾缜身边,锦衣卫隐在暗处护卫。

    顾缜穿了套天蓝常服,带帽的黑色长披风将他遮得严严实实,只露了散下的长发与下半边脸。

    谢九渊特地策马进宫,三人行至马厩,顾缜特地掀帽跟黑蛟打了个照面,黑蛟想起被这人不断投喂的恐惧,吓得往后倒退两步。

    “它怎么了”顾缜不明所以,转身问谢九渊。

    被你喂怕了,这话谢九渊不敢说,只道“一段时间没见你了,黑蛟战场上威风,私下里怕生。”

    黑蛟怒喷鼻息,你才怕生

    顾缜闻言,怜爱地摸了摸黑蛟的大脑袋,安慰道“别怕。”

    黑蛟整只马都生无可恋,笼罩着郁闷的气息。

    谢九渊沉声低笑,末了翻身上马,伸手给顾缜,将顾缜一把拉至身前,小心拢好顾缜身上的黑披风,只露出天蓝衣角,顾缜依偎在谢九渊身前,拽着他的衣襟,这样看不到顾缜高挑的身形,与谢九渊一对比,顿时雌雄莫辩。

    怎么看怎么像私奔,三宝公公很c,ao心,嘱咐道“谢相,带陛下早去早回啊。”

    顾缜忍不住笑,对谢九渊说“喏,怕你把我拐跑了。”

    谢九渊一手持缰,一手搂着他,跟着一起逗三宝“哦那现在拐到手,该跑了。”

    他一声呼喝,怀抱美人策马而去,留下气呼呼的三宝公公空对马厩。

    子时刚过,探子看到谢九渊与来时原样出了宫城,但怀中多了一个人,夜色中不好分辨,可那人依偎中谢九渊胸膛,谢九渊还搂着护着,很大可能是个女子

    不论在宫城私藏女眷,还是带闲杂人等出入宫城,确实都是大罪,探子仔细记下,一路跟踪,不知道锦衣卫就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行至城门,城门即开,都不需谢九渊下马给出城令,这又是一罪,探子记下。

    观水塔四周寂静无人。

    谢九渊一路纵马,不紧不慢,来到塔前,翻身下马,牵着马在塔边系好,才将马上人抱下,一路抱进了塔中,与城门一样,也不需谢九渊叫门,简直跟回家一样,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次。

    多次私自进入佛塔在佛门之地私会探子记下,塔中另有专人潜伏,他带着记录飞奔回了文相府。

    谢九渊抱着顾缜进了塔。

    设计文谨礼,是他们和燕王一起商量出的主意,可他们又没在别人面前秀过恩爱,进了塔,在知道已有探子潜伏的情况下,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一阵沉默,顾缜还被谢九渊抱着,干脆把脸埋进了谢九渊怀里。

    太羞人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九渊抱着人轻松上楼,他武力高,耳目比旁人清明得多,听出顶层有人,在最后一阶木梯的转角处,那里有一处让人凭栏观风的美人靠,此时栏外琉璃窗紧闭,于是谢九渊将顾缜放在那坐好。

    顾缜背靠木栏,看向他,不明其意,小声问“怎么了”

    谢九渊故意沉了嗓子,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陛下,我忍不住了。”

    他一说,顾缜就知道他是故意说给探子听的,可这样的话还是让顾缜红了脸,等谢九渊亲上来的时候,更是没忍住出了声,越发羞涩。

    躲在暗处的文谨礼呆若木ji。

    原计划是想让文谨礼认为,启元帝为控制如今权倾朝野的谢九渊主动相邀,可事到临头,两人才发现实施难度太大,顾缜说不出口,谢九渊也舍不得顾缜说那些商量好的说辞,于是干脆演了出谢相苦恋陛下步步紧逼的戏码,顾缜不用特意出声,谢九渊一个人就能把求之不得的戏份给演了。

    “我知道陛下不情愿,但陛下还不是乖乖来了既然来了,何必惺惺作态。”

    “陛下的唇,是不是生来就该让我亲的”

    “生气了都是我的错,为了赔罪,这次我亲得轻一点,一定让陛下舒服。”

    顾缜看着谢九渊一个人绞尽脑汁,心里感动,但还是十分想笑,只得捂了自己的嘴,反倒弄出了几声近似哭腔的音调,煽情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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