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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君臣 第18节

作者:桥半里 字数:21220 更新:2021-12-31 01:25:48

    “好”,谢镜清一把把人抱了起来,“那你就许给我一辈子吧。秦尚书,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要反悔。”

    秦俭瞪大了眼,他是想将谢镜清推回正轨,一辈子怎么行顿时挣扎起来,被谢镜清顺手一掌拍在臀上,霎时脸涨得通红,连脖子都是红的,“你、你怎么能”,抖了半天连句话都没说完。

    谢镜清抱着他在饭桌边坐下,也不松手,自顾自喝起粥来,秦俭要是敢挣扎就是一掌拍下。

    等他几口喝完了粥,才取了另一碗,挟了几筷小菜,拿瓷勺舀了一勺,有菜有粥,才得意地对秦俭命令道“张嘴。”

    秦俭“你”

    谢镜清“我怎么”

    秦俭“你无赖”

    谢镜清“那秦尚书可不能和我一样,一定要当个言而有信之人啊。”

    秦俭“你”

    谢镜清“喝粥,再不喝就要重新热了,废柴火的。”

    怎么可能有人抠门到热粥的柴火都要算,秦俭瞪了他一眼。

    但终究,还是微微张开了唇。

    “真乖”,一勺粥入口,有人像哄孩子一般,在耳边夸奖。

    大概是个傻子。

    都是。

    阿骨欢警惕地打量着来人,那人做了马族打扮,观其面貌,却是再明显不过的大楚人。

    关外风沙劲,没有一个马族中年人的皮肤能像眼前人这样油润,包括阿骨欢自己的脸,都是干燥的,被风吹红的,等稍微上了年纪,就会干巴巴的皱起来,如同荒漠上的土地一样贫瘠。

    “在下只负责送情报来,至于在下是谁的手下,还不到说的时候。”

    那人低眉顺目的样子掩饰不住眼神里的蔑视,他一定是个养尊处优的大楚人。他带来了猿家军的边防消息,不知是从何而知,也不知为何要将重要军情偷送给敌对的马族人。这实在是令阿骨欢琢磨不透。

    不过,阿骨欢听说过,关内的人从来都很爱内斗,有时候为了己方的利益,甚至引狼入室也在所不惜,大楚之前的那个王朝,就是因此,丧在了他们马族人的手里。

    阿骨欢听族中老者谈起祖辈流传下来的传说,江南的富庶,京城的巍峨,不敢反抗的人们被他们马族的男儿们像羊儿一般驱赶,温驯地任由他们奴役。

    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

    “送这位贵客出去。”

    听到纯正的官话,这位大楚男子面露惊讶,不过也并未多做思量,拱拱手,便跟着兵卫走了出去。

    老臣忧心地看着年轻的王,规劝道“不可以相信大楚人。”

    “我明白”,阿骨欢看着桌上的边防图,“但他们已经心急了,距离上一次去大楚边境已经过去半月,如果我不打一场胜仗,到时候死的就是我。现在不搏一把,还等什么”

    老臣哀哀叹惜,却也不再劝阻。

    这位年轻的王凭借不要命的豪勇杀了称王的叔叔,得来的王位实在太不稳固,几位王爷虎视眈眈,一时让他上位不过是图个好名声,随时可能让这个年轻人用生命让位。

    按照阿骨欢的说法,就是“脑子坏了净和大楚学些没用的”,他们马族人马上争勇,什么时候在乎过礼义廉耻,这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只有抢到手、吃下肚的才是自己的,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他召集了将领们。

    “今夜,我们突袭,杀死你们看到的所有会动的,抢走你们能抢走的一切”

    将领们兴奋起来,笑得粗野,比外面的风声还要吵人。

    阿骨欢的眼睛看着他们,耳边却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听不清,听不懂,却教人内心安然。

    夜凉如冰。

    猿斗躺在床上仍不消停,伸了手到床边去逗小白的儿子们,五只小白狼长大了许多,追着猿斗的手扑来扑去,时不时就滚成一团,倒是很认主,有分寸,牙齿只对着彼此,不会伤了猿斗的手。

    猿卫躺在小白身上看兵书,被弟弟吵得没法看,伸手摸了颗栗子砸过去,低骂“个活猴,不是累得走不回自己帐篷了吗不累就滚回去”

    猿斗接过栗子美滋滋地剥了吃,边吃还边抱怨“我从昨晚上值夜,今儿个一直到现在都没闭眼睛,怎么不累,哥,你越来越不疼我了。”

    “那你倒是睡”,猿卫无奈道。

    猿斗把栗子壳往被褥边的地上一丢,撑着手看向猿卫,故作委屈道“我这脚丫子飕飕冷。”

    这小子天生脚底寒,一过晚秋脚冰得秤砣也似,小时候猿卫是照顾幼弟没办法,现在猿卫才不给他当暖炉,抬了下巴一指五只小狼,“你随便挑一只揣进窝,它们都乐意陪你睡。”

    一二三四五都甩了甩尾巴,眨巴着眼看着猿斗。

    猿斗捂着心口,唱作俱佳,假哭道“哎哟喂,这冷泛上来了,弟弟心口瓦凉。”

    猿卫一个白眼,摸了摸小白的脑袋,站起来用手里的兵书抽他,不耐烦道“挪开”

    猿斗乐呵呵地裹紧了被子,跟个菜虫似的往里挪,猿卫为了方便上战场,也没脱衣裳,把自己的被子拎过来就躺了下去,油灯一吹,猿斗那小子的冻猪蹄就偷偷溜进了他哥的被子里。

    “小白,上来”猿卫忍无可忍,只得召唤小白。

    小白甩了甩尾巴,跳上被窝,习惯地往被窝脚那头一趴,不一会儿一二三四五也跳了上来,暖烘烘。

    本该一夜好眠,天蒙蒙亮时,却是传了急报。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的问候

    第61章 白狼代金刀

    巨船归航, 次日一上早朝, 启元帝连下的几道旨意几乎砸晕了整个朝堂。

    首先是各项机器的研究与上马,启元帝特许官商合作, 将此事交由文崇德、户部尚书秦俭和鸿胪寺卿王泽负责, 以文崇德为首, 秦俭压阵,王泽全程跟进。文崇德不仅权属最重, 启元帝甚至给这位文相之子封了个“革新特使”, 这个职位算是“无中生有”,特赐了正一品, 可见启元帝之信任与重视。

    这下, 文崇德可以说是在朝堂上异军突起, 令先前升得飞快的谢九渊与江载道都黯然失色,谢九渊好歹是战场拼出来的军功,江载道也是豁出了xi,ng命匡扶正义,文崇德不过是出了趟海就飞升直上, 实在是令群臣不忿。

    文谨礼倒是喜出望外, 没想到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竟能简在帝心,文党明面的动作都停了, 暗里还是照旧。

    其次,便是特批闵省鲤城为通商口岸, 鼓励民间商贩出海贸易的旨意。不过, 为了方便管理,暂时只开放除倭国外的周边国家, 不能走远。

    百官这时都想起鲤城知府是先前的吏部左侍郎张远,鸿胪寺卿王泽也是从大理寺贬任,也不知道启元帝是多久以前就布了局,简直深不可测。

    最后,说是为了配合鲤城通商口岸的开放,启元帝下令组建大楚海军,此事交给了谢九渊。同时,启元帝宣布建立神机营,由宿卫统领海涂与锦衣卫总领,着工部军器局全力配合。

    四道旨意一发,朝堂震动。

    因为着实叫人看不懂。

    旨意中的锐意进取之意昭昭,可若说是帝党崛起,偏偏又重用了文崇德与工部,若说是与文党妥协,可不论是文崇德还是工部都还是派了帝党在侧。

    难道启元帝是真想携手文党共建盛世

    百官这么猜,文谨礼自己也在这么猜。倒不是他托大,可他究竟是权大势大,如果启元帝愿意低头示好,他都这个年纪这个地位了,也不愿意背个弄权的名声,可偏偏启元帝也并没有真的低头,除了对文崇德的重用,对文党的态度仍然甚是暧昧,纵使文谨礼心中有些许松动,也是一瞬而已。

    两边都沾光的事情,自然是无人反对,启元帝心情不错,处理了几位朝臣的上奏,临退朝前,还赏了秦俭一块怀表,说是巨船带回的异国怀表,算是补给秦尚书的生辰礼。

    众人好奇望去,只见一块寸圆大小的铜黄圆表,拖着一根细细的同色锁链,玲珑可爱,机括ji,ng巧,秦俭打开一瞬就又关上,只有他身周的吏部尚书和礼部尚书看清了,表盘边镶了一圈ru白色的小珍珠,外是一层难得的全透明琉璃,内是清晰的数字时刻,表针似是黄金所制,很有光泽,应当是价格不菲的珍品。

    秦俭谢了恩,手里紧攥着那块怀表,紧得几乎能将刻在表底的三个小楷字“花并蒂”印进掌心。

    唐朝温飞卿曾作“镜清花并蒂”一句,这怀表再明显不过,是谢镜清借陛下的手赠表。虽说那人必然是出于避免自己被参受贿的考虑,可劳动到了陛下,也实在是太过孟浪。秦俭又是惊又是无奈,面上纹风不动,却是胸中擂鼓,乱了心跳。

    反正马族犯边,谢镜清暂时不必回西北,而文崇德得理出个头绪,秦俭一时半会儿也不忙,于是他们两个有闲心牵扯来去耍花腔。

    谢九渊本想替他家陛下瞧个八卦,奈何组建海军是当务之急,忙得不可开交,光是为了营址,就在海边足足待了大半月,回了京城还没进家门,就看见谢镜清领着秦俭从尚书府出来,显然是要回谢府吃饭,谢九渊停了马,对着他俩看了一眼,也没搭理小叔,直接调转马头,往宫城奔去了。

    秦俭感叹“谢相真是能者多劳。”

    谢镜清张了张嘴,没说话。

    其实大侄子肯定是找陛下谈情说爱去了,这话可没法说。

    谢九渊打马进了宫,启元帝虽给了他宫中打马的特权,但谢九渊其实也不常用,太过招摇,此时实在是疲累,而且又有现成的“找陛下定夺海军营址”的借口,也就任意了一回。

    顾缜大半月没见着他人,谢九渊一进御书房,门边一个身影就倒进了他怀里。

    这可是前所未有,谢九渊连忙接住,环着顾缜的腰身,笑道“这么热情”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啊师相”,顾缜一扬眉,用谢九渊曾经说过的回答来答他,眉宇间除了调侃,最多的还是见到他欣喜。

    于是谢九渊低沉地笑,表扬道“陛下学得真快,老师我甚是欣慰。”

    顾缜故作得意,神采飞扬的模样叫谢九渊喜欢得心里发紧,把人抱紧了亲吻,好久才谈了正事。

    正事谈完,谢九渊也该离开,顾缜心中不舍,却也体谅谢九渊大半月没见家人,恋恋不舍了半天,忽道“你的马,可还是那匹黑色的”

    “是,正是那匹”,谢九渊知道顾缜说得是前世之事,他原本得在几年后才遇到这匹名唤“黑蛟”的良驹,黑蛟聪明异常,很通灵xi,ng,当年也是黑蛟伴着他走到了重点,于是早就托人打听,没有抱一定能找到黑蛟的希望,差不多的黑马也可以,结果却真的从鞑靼马商手中买回了黑蛟。

    “朕还没见过它呢”,顾缜一笑,“带我去看看它吧。”

    谢九渊心中一动,明白顾缜是想送自己上马,忍不住伸手握了他的手,紧紧一握,尽在不言中。

    一脸平静的启元帝带着谢相出了御书房,摆驾了宫中马场。

    黑蛟脾气很大,谢九渊骑它进宫了几次,马场的小太监们都记清了这位马爷的脾气,这马比宫中的马匹都要高大,四蹄矫健,浑身漆黑,毛发油亮,可谓是马中潘安,但脾气却甚是暴躁。

    如果把它跟“凡夫俗马”关在一起,这位马爷非把其他马都踢出去不可,而且还不能拴,拴它它还会咬人,谢相第一回 骑马进宫、特意嘱咐的时候,他们都没太当真,没想到全是真的。

    吃过苦头就记得牢,这次也是给它单独腾了一个马厩,饲草也捡了新鲜中最新鲜的,其他马都躲得远远,不敢碍到这位马爷的眼。黑蛟却似乎还不是很满意,吃饱了就犯相,故意喷鼻息吓人,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高傲,不光是看不起凡马,似乎连凡人也看不起似的,十分欠揍。

    启元帝一驾到,小太监们麻溜儿地跪了一地。

    顾缜好奇地走近黑蛟,黑蛟刚要故意吓人,被谢九渊一瞪,小心闻了闻顾缜的味道,乖乖地给顾缜摸头,连气都不敢大声喘。

    “它好乖”,顾缜知道这就是与谢九渊并肩作战的伙伴,本就带了好感,一见黑蛟如此威风,加上这番表现讨喜,就对黑蛟更是喜爱,抓了一把饲草要喂它。

    黑蛟委屈地看向谢九渊吃饱了。

    谢九渊一抬眼,不怒自威吃

    黑蛟委屈地张嘴嚼饲草,对顾缜的地位有了正确认识,不由得又凑近顾缜闻了闻,务必要记清这个人的味道,顾缜还以为它是吃得开心,又抓了一把。

    黑蛟愤怒地看向谢九渊饱了

    谢九渊走过来,温柔地摸了摸马头吃吧。

    黑蛟含泪咽下饲草。

    谢九渊忍俊不禁,拍拍它的背脊,出声安慰道“回金吾卫的营地请你吃烤麻雀。”

    黑蛟登时ji,ng神起来,跟听懂了似的。

    这马确实是有点不同常马的爱好,别的马只吃草,这位马爷还要吃rou,还得是谢九渊亲手烤的麻雀,难伺候得很。

    顾缜看得有趣,怕他吃撑也不在喂他了。

    在外面不好露出什么情状,君臣二人简单道别,谢九渊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黑蛟很有消食的意愿,跑得飞快,恨不得脱去缰绳撒欢儿跑,可惜身在宫城,即使有陛下特令,跑太快了也是要被参的,谢九渊小心控制着黑蛟的速度,没有留意两边,于是被江载道朗声一句“谢相”吓了一跳。

    平心而论,江载道着实是一个好官,谢九渊特意下得马来,拱手回道“江大人。”

    谢九渊等江载道说出叫自己的缘由,却见江载道不说话凝视着自己出神,不禁提醒道“江大人”

    江载道回过神来,脸一红,又将那点尴尬压了下去,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对谢九渊说“本卿会看着你”

    谢九渊睁大了眼,看着身前这个人,有些不知该回答什么。

    “我江载道会看着你”江载道冷静下来,握紧了拳头,坚定地重复道,“若是你变了,若是你真成了一个弄权的宠臣,本卿一定会抓住你,就算是以命相争,也要保证你在朝堂再无立足之地”

    谢九渊一怔,躬身一礼,拜道“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江大人愿意为谢某竖一面明镜,谢某求之不得,乃是人生一大幸事。多谢”

    没想到谢九渊竟会如此坦然,江载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回过神来,谢九渊已经绝尘而去了。

    只是与陛下奏对时,陛下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复杂,也不知是自己哪句说得不对

    “都对”,启元帝既像是回答他,又像是自言自语。

    于是江载道只得继续禀奏,他手中的案件太杂,这一说,就从傍晚前说到了傍晚后。

    岫云寺的报时钟声悠然传来,顾缜正想留江载道用膳,却是有急讯传来。

    “陛下安西卫边防守卫图被泄猿九将军不幸遇袭,不肯降,战死”

    哐

    启元帝砸了茶碗,怒喝“给朕查”

    一名黑影不知从何处飘下,领道“锦衣卫接旨”

    猿卫和猿斗赶到时,已是一片惨不忍睹的血色,他们身后的安西卫将士都忍不住红了眼睛骂娘。

    曾经坚实的边防,已被攻破。

    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全都闭上了眼睛。

    他们三步两步赶进营阵中央,刚见了帅帐,就看见了那个屹立在帐外的猿九将军。

    猿九将军寡不敌众,拼死不肯降,战斗到了最后一刻,马族人的刀捅进了他的后心,他却支撑着那柄青月弯刀,虽死,到这一刻都未曾倒下。

    猿卫和猿斗还有众将士终于支撑不住,齐声跪倒在地,悲声震天。

    “将军”

    将军走了,安西卫的天塌了。

    不知过了多久,猿卫站了起来,狠狠拽着猿斗也站了起来,他们走近他们伟大的父亲,一个接住了他的身体,一个握住了那柄弯刀。

    “众将士听令”猿斗大喊,“即刻修补城防安置各位兄弟的遗体全他娘的振作起来收拾好边防,再为兄弟报仇”

    “是”这响亮的回答不知混了多少热泪与热血。

    众将士纷纷令自己忙碌起来,一一散去,猿斗才看向他哥,喃喃道“哥,咱们没爹了。”

    短短几个字,已是漏了哭音。

    猿卫咬紧了牙,再开口时,却是无坚不摧一般的温柔坚定“别怕,还有哥在。”

    猿斗重重点头,也将悲伤狠狠咽回了喉咙。

    蹲在一边的小白似有所感,悠长的狼啸一声接一声,似乎在替他们悲泣。

    金刀将军的时代已经过去。

    他们将继承父亲的意志,书写自己的篇章。

    作者有话要说

    顶着锅盖跑走

    第62章 冬土待春风

    猿九将军之死, 牵连甚广。

    启元帝下令将猿九将军以国礼厚葬, 把兵部上下都训斥了一通,勒令他们彻查边防图走露一事。

    同时, 下旨封猿卫、猿斗两兄弟为骠骑将军, 共同袭任安西卫统领。

    文相提议派西宁卫协助, 被启元帝驳回,世子顾岚却同意文相的意见, 认为西宁卫与安西卫一同守天关会更好, 启元帝再驳,不允, 似有怒色, 厉声下旨, 点了刚组建不久的神机营,带着改良的火器奔赴安西天关。

    与此同时,谢九渊从邙涯水寨招安了草莽水寇,上书启元帝, 说这些水寇是因为税赋过重被迫落草, 有为渔民抵御倭寇之功,求启元帝让他们将功补过, 立为大楚水师将领,启元帝却欣然允之, 令文相大为不满。

    父仇当前, 猿卫和猿斗都发了狠,配合启元帝调派的神机营兵卒与火器是如虎添翼, 压着马族人猛力攻击,一仗打到了冬月底,在腊月到来之前,拼命将马族人赶进了楼兰沙漠。

    狼嚎伴着追击的安西卫兵士袭来,奔逃的马族人闻声丧胆,不顾也许会陷入流沙拼命向沙漠中冲去,猿卫喝止了还待追击的将领,观望残兵败将带着老弱病残溃逃,一挥手,换上了神机营与弓箭手,一声令下,箭矢与弹药齐发,破空而去,立时便有惨叫惊呼响起。

    猿斗从战甲中拿出陛下特赐的琉璃千里眼,透过千里眼望去,马族人有中箭、中枪倒下的,还有踩进流沙的,伤亡不少。他却与他哥一样面无表情,这对本就很有担当的兄弟在丧父后迅速成长了起来,跟着猿九将军的老兵有时候看他们这个模样,都忍不住红了眼睛骂马族人的娘。

    只可惜马族逐水草而居,无固定居所,不能歼灭就只能跟着他们跑。

    马族内部似乎并不稳定,通过交手,猿家兄弟都看出这位阿骨欢是天生将才,敢奇袭敢应阵,也亏得马族人心不齐,不然他们会打得更为艰难。

    视野中渐渐没了人影,猿斗一挥手“收兵”

    “将军我们愿意进沙漠追击”

    “末将也愿意”

    “追进沙漠给将军报仇”

    有了带头的,顿时群情激奋,他们都是跟着猿九将军出生入死的悍勇兵士,对猿九的爱戴之情深厚,竟是不顾楼兰沙漠的魔鬼名声,将生死置之度外,也要为将军报仇。

    猿卫在马上抱拳一礼,沉声道“列位兄弟厚义,我猿卫与猿斗谨记在心,只是父亲曾说过,他珍爱各位如手足子弟,我怎可派亲弟兄去白白送死。我与猿斗发誓必定要让马族人血债血偿,今日收兵回营,厉兵秣马,他日,咱们再杀他个片甲不留”

    “是”

    “嗷”

    将士们齐声应答,声如擂鼓,混着幽厉的狼嚎直入沙漠,叫马族人略歇的脚步再不敢停留,再度仓皇而奔。

    胜报传来,启元帝大喜,不仅对这对将军兄弟大肆封赏,连猿家兄弟养的、在战场上屡建功劳的白狼都封了镇军狼,并特赐猿卫和猿斗“白狼双将”之称,随着军报传遍大楚,无人不知这对少年将军的美名。

    有人欢喜有人愁,兵部尚书金戈对着手下查出的消息哀然长叹,上奏请罪,自述兵部无能,不能查清泄露边防图的罪魁祸首。

    启元帝一怒之下,竟是撤了兵部尚书一职,将金戈打发去整顿水师,将兵部收归天子手下,独揽兵权。

    同时,启元帝又以此为借口,将政务分了大半给左右二相,一时间,文谨礼与谢九渊手中的权柄相加,几乎可以说是掌握天下,到达了本朝文官前所未有的顶峰,可谓是如日中天,就连文谨礼都有头晕目眩之感。

    毒蛇y险狡诈,千万不可贸然用手探抓,还是应当诱之以rou,所谓引蛇出洞。

    文谨礼乐了没两天,就发现新到手的权力并不容易为己所用,几乎等于白给启元帝做工。

    自从锦衣卫将检查六部的六科给梳了一遍,对朝堂的监察力度大大增加,,以往当摆设用的六科,被锦衣卫梳理也没有引起注意,结果在不声不响中,六科已经成了监察六部小吏的利器,偏偏六部具体事务都需要小吏小官来c,ao作,除了被文党把持严密的刑部与工部,没几个人愿意冒着被锦衣卫抄家的危险违背职责做事。

    而文崇德趁启元帝前往袈山礼佛时安cha的人手,文崇德竟然拒绝交出名单,引得本就被突增政务劳神的文谨礼大怒,大病一场,又舍不得大权不敢请假,引而不发,一把年纪竟是带病生生撑住了,不得不让人钦佩。

    启元帝看着宿卫呈上的密报,对谢九渊直感叹“这么把年纪,后院里两房姬妾,外面养了三个,其中一个还育有六岁小儿,算算,怀上的时候他文谨礼怎么也近半百了,真是,老骥伏枥。”

    谢九渊刚从水师营赶回来,半闭着眼睛养神,听到这里,低笑一声“是文相天赋异禀。”

    他本就肤白如玉,平日里有气势锋芒撑着,只觉得威风赫赫,谁也不敢小瞧了这位拜相将军,就连顾缜,都因为心中倾慕视他如巍峨高山,现下,因为连日c,ao劳又快马回京的缘故,累得脸色都比平日苍白了些,躺在靠椅里,白发散落在枕上身前,倒有些柔弱美人的模样,顾缜一时心疼,坐到靠椅边沿,轻轻伏在他胸口,指间缠绕着他身前的白发,不再说话,想让他好好休息。

    顾缜靠上来,谢九渊就自然地揽了他的腰,二人相依相偎,心跳呼吸都渐渐一同,在彼此身边是他们俩最放松心神的时刻,不必顾虑朝政军情,于是不知觉就沉沉睡去,期间三宝蹑手蹑脚地进来,给他们盖了薄毯。

    出了御书房的门,三宝公公悄悄地叹了口气。

    近日有大臣上奏劝陛下成婚,被陛下以国境未宁、国库不丰给挡了回去,却仍是止不住那些言官的吵嚷。

    三宝自知只是个太监,可跟着二位主子这么些年,他彻底看明白了,普天之下,除了谢相,没有第二个人会这么为陛下着想,事事都以陛下为先。

    外面人再怎么在他面前煽风点火,说谢相权势太大有害王权,可三宝看得清楚,谢相对待陛下,从当守夜侍卫开始,始终如一。就不说如今谢九渊已经是当朝右相,单论他与陛下的亲密关系,若是他人,不讨赏,也要索些特殊待遇。

    可谢九渊的一切,都对陛下毫无保留,他结交了谁、往来了什么,锦衣卫和宿卫都如其他官员一般监视,谢九渊对此毫无怨言。这绝不是谢相故意为之取信于陛下,而是他是视之为理所应当,坦坦荡荡。

    位高权重却不沾染官场淤泥,如此磊落丈夫,世间独有此一人

    就算同为男子,这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思及此,三宝公公眉头舒展,唤了小太监准备热水巾帕,等二位主子醒了就能及时梳洗醒神。

    谢九渊白日从不长歇,作战时习惯了抓住零碎时间补眠,不到半个时辰就自动醒来,睁眼一看,顾缜靠在自己胸口睡得正香。

    难得偷闲,谢九渊以眼神细细描摹顾缜眉眼,这一世局面不同,所以前世顾缜眉目间长久的忍耐压抑冲淡了许多,若说前世的顾缜可比作忍耐苦寒的白梅,眼前熟睡的俊美青年则更似梨花,上朝时犹若冰雪,在自己面前却是暖玉一般可爱。

    此时,顾缜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还虚握着他的一缕白发,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唇微张,睡得安然。

    进御书房的路上,听三宝说今日陛下因着兵部事宜时常熬夜,还时不时半夜战报,很不安宁。

    于是谢九渊不忍心唤顾缜醒来,守着他多睡一会儿。

    又过了半个时辰,顾缜睫毛微颤,在谢九渊衣服上蹭了蹭,这才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了谢九渊温柔的视线。

    顾缜低头笑笑,握着谢九渊的肩膀借力,抬头亲上了身下人的下巴,他亲了一下,稍稍往后仰头,拉远了些许距离定睛一看,又伸舌头舔了舔,确认道“师相,胡须冒了青茬。”

    大楚男子而立之年才会蓄须,谢九渊尚不够年纪,而且行伍之人,拖着长须多有不便,普遍都刮了个干净,落得轻松。

    谢九渊距上次修面已有数日,又忙于水师事务,就没注意到。

    顾缜生了兴致,喊三宝寻了锋利的剃刀来,褪去了软履,上躺椅坐在谢九渊身上,低头小心给谢九渊刮胡茬。三宝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谢九渊却镇定自若,任凭顾缜拿着利刃在自己脸面上动刀。

    胡茬刮尽,二人起身净面,重回案边,再度说起边防图泄露一事。

    顾缜叹道“真是自缚手脚。”

    就算兵部尚书隐了实情,以锦衣卫和宿卫的手段,其实已经查清了事实,文谨礼手下,青省巡抚高秀派人混进了西宁卫,趁着安西卫与西宁卫在哈密交接处换哨时,谎称有兄弟在安西天关,跟着安西卫进了边防之地,偷出布防图后,又依样回到了青省,由青省巡抚高秀的心腹送到了马族新王的手上。

    可依照文谨礼的小心手段,就像当初浙江巡抚冯伟象手中没有与文谨礼来往的证据一样,高秀手中也肯定没有切实证据,证明一切是文谨礼指使。

    如果单靠言语就定了罪,以文相在民间、在书生举子间为国呕心沥血的响亮名声,启元帝的声誉定然备受质疑不说,还会妨害到他们日后将要推行的以法治天下。若是推行者自己都曾经无视律法,怎么让民众信服

    所以是自缚手脚,暂时动文相不得。

    谢九渊宽慰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孔圣人都这么说了,一时忍耐是值得的,与其留个疑点,不如把文相办成最大的范例,让大家看看就是丞相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岂不是扭转乾坤。”

    道理顾缜都懂,只是一时心急,听得谢九渊宽慰,他露了个浅笑,忽然有了灵感,“九郎,我有个主意。”

    谢九渊见他忍不住想窃笑的样子,挑了眉,问“怎么说”

    顾缜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谢九渊面露惊讶,好笑地在他后背警告xi,ng地轻拍了一下,故意沉声道“这种后宅招数,陛下贵为天子,也好意思”

    “朕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顾缜丝毫不以为耻,振振有词地反驳,“还是文相自己天赋异禀。”

    谢九渊绷不住脸,笑道“只是还需等待时机。若是风平浪静,也不过是一桩丑闻而已。”

    顾缜亦是同意,二人又说起水师之事,说到最后,还谈到了顾岚。

    “本该给他行了冠礼”,顾缜语气又是担忧又是骄傲,“可他说还是留着这个由头,过两年先出宫建府再做打算。”

    谢九渊面露赞赏“如此佳儿,何必生忧。你当年独自登基,也不过是这个年纪。”

    没想到说到自己身上,顾缜一愣,低笑“我都要忘了。”

    “我记得。”谢九渊握了他的手。

    当年少年天子登基,谢九渊在家丁忧,尚且不识这位佛堂皇子,初闻消息,也替这位皇子叹过几声“艰难”,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子,面对朝堂上一群人ji,ng,就如羊入狼群也似,如何不艰,怎能不难

    顾缜却在“先天不足”的苛刻条件下,独自面对虎视眈眈的朝臣,走出了一条荆棘之路。最后断送于内j,i,an手中,也是虽败犹荣,没有人敢夸口,若是易地而处,自己能够比启元帝做得更好。

    右相将启元帝的手捧至唇边一吻,“不论前世今生,陛下都是臣的骄傲。”

    “用后宅招数也是”顾缜有些不好意思,故意找了这话来说他。

    谢九渊也学顾缜振振有词,“当然也是。”

    “为何”

    谢九渊凑近顾缜发红的耳朵,压低的声音沙得叫人心弦一颤,“也许是因为臣,也天赋异禀啊。”

    三宝公公望了望天色,唤了小太监“去御膳房,告诉他们多备一份谢相的晚膳。”

    那小太监刚调来没几日,踟蹰道“可、可陛下还没下令”

    三宝公公眼神一冷,立刻有乖觉地跑上来跪地磕头“奴才这就去传话。他刚来,求老祖宗饶过一回。”

    说完也不停留,知道不耽误差事,立刻伶俐地跑走了。

    还愣着的先前那个小太监立马回过神来,出了一身冷汗,跪地连连求饶“奴才该死”

    三宝公公眼神都没赏一个,但也没其他表示,四周人都会意,捂了小太监的嘴拖走,带去内务府重学规矩。

    一阵北风吹过宫城。

    此时,御书房中情意绵绵,御膳房是热火朝天。六部官员各自忙碌,太监宿卫们亦是各司其职,宫外,京城百姓都各自安居乐业。

    京郊,文崇德带着一众特选出的技工研究机器,金吾卫还在严格c,ao练兵阵。

    与京城相隔百里的水师营地,金戈正与前邙涯水寨的几位寨主们商议水师排布。

    与京城相隔千里的鲤城,灯塔已经燃起灯火,为夜间归来的商船指引方向。

    而远在西北的猿斗和猿卫,来到猿九将军的墓前,浇下了一碗酒。

    冬日寒风吹过的是藏满生机的土地,只待春日到来,就能发芽破土,成株成林。

    悠悠数百载,后人追溯这段历史时,启元六年毫无疑问是一切的开始,于是他们镇重地将它记载为未来盛世的。

    这是大楚向未来迈出的第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我们跳时间线

    第63章 状元女巡按

    启元九年春, 启元年间的第三次科举刚刚结束, 三鼎甲一上奉天殿,文武百官内心一片冷漠, 面对和前两届一样年轻得过分的三鼎甲, 他们已经生不起太过惊讶的情绪了。

    不是他们不明白, 而是世道变化太快。

    难道我等已经老了殿上只要过了不惑之年的大臣们都生了这样的疑惑。

    三鼎甲跪地面圣,状元柳应, 榜眼施俊才, 探花卓远。

    顾缜从他们面上一扫而过,和右手第一人谢九渊对了一眼, 二人眸中都闪过了惊讶之色。让二人惊讶的, 不仅是这一届三鼎甲与前世截然不同, 还因为一位熟人。

    柳应,也就是柳莹,启元朝唯一一名女状元,本该是启元十二年登的科, 如今提前了三年下场, 大约还是三年前处理姜洛夫时顾缜说的话起了作用。

    果然,启元帝点了状元答话, 柳莹自揭身份,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连她身边的施俊才和卓远都忍不住探头打量她。

    那柳莹个儿高, 长相英气,一身男装俨然是潘安之貌, 举手投足亦是潇洒,并无闺阁之态。

    “陛下”,柳莹躬身一拜,“启元六年,陛下在这奉天殿上金口玉言,说若有女子高中,能进一甲者,得家中高堂亲笔赞同,可入朝为官,柳莹虽为女子,也有匡扶社稷之志,不甘困于后宅,家中高堂奈何柳莹不得,答允柳莹终身不嫁,如今金榜题名,求陛下信守承诺,许柳莹入朝为官”

    她说得慷慨激昂,但谢九渊和顾缜却知她其实说了谎,前世这位女状元就是被家中高堂逼迫嫁人,才落了个凄惨下场,这一世也不回突然就改了态度,他们二人可惜她的遭遇,自然不会拆穿她。

    文谨礼立刻驳斥道“荒唐,女子怎可抛头露面万万不能开此先例,陛下,朝堂严肃之地,怎可如此嬉笑”

    柳莹剑眉一立,怒道“文相好生轻薄学生凭真才实学考的状元,若有幸,也是靠真才实学当的官,哪里来的嬉笑二字荒谬”

    文谨礼没想到她区区一介女流,竟然敢在奉天殿跟自己叫板,正要呵斥,却被谢九渊抢过了话头。

    “好状元言之有理”,谢九渊朗声一笑,看向顾缜,“陛下金口玉言,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只是状元有青云之志,必然不是想做宫中女官。还请问,状元对仕途可曾有过考量”

    柳莹见谢相支持自己,当即面向启元帝跪倒,对启元帝和谢九渊都拱手一拜,才道“我大楚泱泱九州,陛下勤政爱民,却不能亲眼所见,学生若有幸为巡按,微服私访,无论大城小乡,有盛景则图之;有良策则书之;有苦则代言;有冤则上参。学生愿为陛下手足耳目,替陛下行万里路,遍察百姓江山”

    这一番话,直说得人豪气顿生,一些官员心里虽不能接受柳莹入朝,却也忍不住在心底叫了声好。

    事关地方,文谨礼这次直接出了班,对启元帝一礼,驳道“陛下,此乃危言耸听、胡言乱语地方自有父母官员替陛下看着,监察也自有御史、六科与各省巡按履行职责,这些都是尽忠尽责的臣子,都是陛下的手足耳目,小女子言辞浮夸,不堪大用也谢相在朝多年,还为这等居心叵测之论叫好,倒是让老夫颇为惊讶。”

    柳莹忍不住又想回话,还是谢九渊抢了先。

    谢九渊面露疑惑之色,对着文谨礼一拱手,疑道“文相息怒,这是从何说起谢某着实未能看出状元这番话有何处居心叵测,地方父母官日理万机,难免有疏漏之处,每省巡按只有一人,谁敢打包票能面面俱到状元一番拳拳之心,究竟是哪里惹得文相如此不快也还望文相赐教。”

    文谨礼辩他不过,毕竟有些话是不能摆上台面说得,于是怒哼一声,做出不屑与他分说的模样。

    他们两个吵完了,启元帝才缓缓开口。

    “有志何分男女,朕自然不会出尔反尔。状元柳莹听旨”

    柳莹激动得绯红了脸颊,郑重一拜,跪地听封。

    “启元九年,女状元柳莹于奉天殿直抒高志,朕甚为动容,体恤柳莹为国尽忠之心,特封为直言巡按,代天子巡天下,微服私访,锦衣卫随护,察民情、巡官场,特许直奏天听,钦此。”

    万万没想到这能受此重用,柳莹泪盈于睫,伏地一拜,朗声道“臣接旨臣谨记苦读之志,定不负陛下所托”

    启元帝看向榜眼,这也是位新人,尚不知底细,于是跟卓远一起被打发去了翰林院,留待观察。

    于是乎,群臣又琢磨起了启元帝不愿成婚的事。

    莫非,陛下对着柳莹有什么想法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对来对去,但都不敢吱声,毕竟启元帝在成婚一事上态度强硬,就是不肯接,连以天象说话钦天监的官员都被廷杖揍过,百官轻易都不会触这个霉头。

    “好了”,启元帝看着底下的顾岚,勾了勾嘴角,“说件喜事吧,三日后世子出宫建府,日后岚儿不在宫中,各位大人可要替我照拂一二。”

    众人连连应是,顾岚趁他们都低着头,对着他皇叔眨了眨眼。

    “陛下”,一个小太监飞奔而来,在奉天殿外跪下,大喊,“陛下水师大败佛朗机人的舰队,胜利回营损失战船一艘,兵卒二十三人。取得佛朗机人商船一条,文崇德大人说船中蒸汽动机完好,已经拉去船厂研究了”

    自从两年前启元帝收回军权,就再也没立新的兵部尚书。

    “好”

    启元帝大悦,封赏一番,特地点了谢九渊前去宣旨。

    紧接着,鸿胪寺卿王泽站出来,说是海外几个小国派了来使,有与大楚通商之意。这两年海贸交易节节攀升,国库充盈了许多,王泽这个鸿胪寺卿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众臣和启元帝都爱听这消息,一时气氛更佳,启元帝还笑着对王泽道了声辛苦。

    趁着这机会,工部尚书就提了给战船包铁甲的事,启元帝大方拨了款,却把款项直接掉给了文崇德,工部尚书也只得谢恩,秦俭的脸色刚好看一些,此时又拉长了个脸,还白了工部尚书一眼,把工部尚书气得内伤。

    诸事议完,众臣再无可言,便退了朝。

    顾缜退朝后进了御书房,不一会儿,三宝公公通传,说是谢光谢大人求见。

    谢十一在翰林院踏踏实实蹲了三年,期间还修订了前朝残本木风注,在朝野清流与文人学士中都颇有美名,尤其是他不靠谢九渊快速升职这点,很受赞誉,如此,他依然是不骄不躁,甚为可贵。

    今年正该给他挪挪位置,前几日谢九渊对顾缜提过,说谢十一似乎有外派的想法,他这个做大哥的心中不舍,可也不好违逆了弟弟的志向,被顾缜取笑了一通。

    那么,这时候前来,估计就是谈及此事了。

    “宣。”

    谢十一战战兢兢进了御书房。

    他不是天子近臣,进御书房的机会屈指可数,而且一想到冷若冰霜、威严凛然的启元帝还是自家“大嫂”,谢十一就很有给大哥跪下的冲动。

    顾缜一眼就看穿他的紧张,心中好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道“谢爱卿面圣所为何事”

    谢十一暗自调整了呼吸,恭谨一礼,陈词道“陛下,臣自请外派历练,愿往山穷水恶处,为民生尽一份心力。”

    “哦”顾缜故作惊讶,“怎么,谢翰林不愿在朝为官”

    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谢十一反倒镇定下来,解释道“回避下,并非不愿,而是若臣留在朝中,吾兄谢宪又是当朝右相,不论是好是坏,都会影响吾兄,吾兄之言行又必会影响微臣。臣不愿落人口舌,也不愿为吾兄平添是非。”

    “况且,不做父母官,不知百姓艰难,不知小吏艰难。臣想做一些实在事。”

    回想起当日与九郎的闲谈,自己点评谢十一有主见,其实当年的谢十一还差了几分,如今的谢十一,倒确实是有主见了。

    见他有所成长,顾缜心中亦是安慰。

    其实依照顾缜私心,也是想让谢十一去地方上吃吃苦头,这辈子目前为止,谢家兄弟虽然未生嫌隙,但分歧也清晰可见。顾缜着实不希望谢十一对谢九渊再生苛责,要不是前两年对地方的掌控还不强,未免重蹈前世云省的覆辙,顾缜早就送他下去历练了。

    “好”,启元帝略一颔首,“既然谢爱卿有心,朕会考虑。也不急于一时,你暂且退下吧。”

    谢十一没想到这么容易,微微一愣,喜上眉梢,心想果然趁大哥不在找陛下谈的策略是对的,他恭谨一礼,退了出去。

    他出了宫门,照例徒步走回谢府。

    路上经过犀桂坊,不由得停步,这犀桂坊是京中最豪奢的酒家之一,新开不久,因为特藏桂花酿名动京城,往来皆是富贵人士,谢十一盘算着过两天等小叔回京让小叔请客来这搓一顿。

    想得正美,却见世子顾岚在犀桂坊门口下了马车,谢十一张口欲喊,眼神一冷,闭了嘴。

    那迎接顾岚的,居然是文谨礼府上的一名谋士。

    顾岚怎么会和这人混在一起

    第64章 大幕将开启

    世子出宫建府, 启元帝特拨了内库供顾岚宴饮宾客, 于是世子府这夜灯火通明,笙箫不断。启元帝无子, 帝党与文党都愿意与这个唯一的皇族后代结交, 于是觥筹交错的席间, 谢九渊与文谨礼遥遥相对,谢九渊略一低头, 以后辈的态度遥敬了文谨礼一杯酒。

    但最让文谨礼开怀的不是谢九渊这杯酒, 而是世子顾岚明显更亲近他的态度。

    想想也是啊,都出宫建府了, 别说封王, 连个侯爵之位都没有, 再一想,虽然启元帝看似看重这个侄子,可顾岚他爹是谁那可是九皇子,启元帝他娘可是九皇子按先帝遗命给埋的, 连最后一面都没让启元帝见。

    思及此处, 文谨礼对顾岚越发慈爱,笑皱了一张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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