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字一个一个出现吾是何物,尔等无法明白,不提也罢。你们确实是由吾送回。
顾缜沉声道“你有何目的”
了你们未了之愿,十年内,在大楚弘扬佛法、广增信徒便可。
“弘扬佛法”,顾缜怀疑道,“你是佛”
凡人无知,吾是佛,或是道家老祖,又或是天地意识,尔等不能见、不可知,有何差别
谢九渊这时问道“那为何要广增佛教信徒你大可自立一派,我们也无可拒绝。”
何必舍近求远,凡人拜什么,并无差别,只要动了信念,吾就增添力量,十年后吾将归去,尔等不必多虑。
顾缜“归去去哪儿”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这又是佛法了。
顾缜“了凡大师亡故那晚的异象,也是你”
是
谢九渊皱了眉,问“世上只你一个,还是还有其他”
天地中,独有我
顾缜心思一动,问“别处还有天地”
尔有慧根。宇宙中自有无数天地。
顾缜沉默了,谢九渊问“文崇德和我们为何被选中重活他身负的刑具是为何”
你二人能够逆转大楚走向,前世又于天下有功德,所以吾选择了尔等。而送他还魂,正是因为送了你们回来,若你们魂魄为正,为维持平衡,则必须送回一邪。他身负数万冤魂,自该回来赎罪。
数万冤魂,皆化金针,刺体不歇。重活一世之运,以铁莲穿骨相抵。
吾赐他七苦,一为生而无乐,刑具片刻不离他身;二为未老先衰,衰老快常人一倍;三为一身伤病,此乃衰老并发;四为明知死期,吾只给十年,死期印他心中时刻提醒,到期时,红莲业火自生,将他与他身上的数万冤魂一同炼化;五为怨憎会,他必受你们差遣;六为爱别离,他与所爱之人不得接近,若距离短于五尺,则万针入体;七为求不得,他所爱慕之人今生对他永不生情愫。
知道文崇德会遭惩罚,顾缜怒气稍减,又问“若他私下动作,不听我们差遣,有何惩罚”
若造成实害,自动抹去他自身意识,变为拥有文崇德记忆皮囊的忠仆。
文崇德看到此处,大笑出声,直到笑倒在地。
无人理会他发癫。
谢九渊再三思考“重活一世之运”那句话,此时才问“文崇德的重活,要以铁莲穿骨相抵,我们呢”
弘法十年。此生死后,不入轮回。
顾缜与谢九渊皆是一怔,不禁看向对方,不入轮回,也就是没了下辈子,“没什么可怕,我们已经有两辈子了”,顾缜对谢九渊说。
谢九渊温柔地回应“你说得对。”
可是一想到他们若是一个先走,就是烟消云散,再无指望,二人还是握紧了双手,似乎片刻都不想放开。
吾不会再现身。尔等好自为之。
此句读完,金光就再度肆意强烈起来,直到忍不住一眨眼,便又回到了琉璃塔的第九层,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谢九渊以宽大的袍袖遮掩,握住了沉浸在思考中的顾缜的手。顾缜回头看他,勉强勾了勾嘴角,说“也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若果如那金光所言,那么已经比最坏的猜测好很多,至少他们付出的代价并不算太大。
谢九渊似乎对金光十分感兴趣,叹道“他说凡人不可知,我倒是越发好奇。天地之外还有天地、吸收信仰为力量,真是玄妙。”
他会好奇,在顾缜的意料之中,谢九渊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杂学旁收又博识多闻,前世连民间改造织机都感兴趣,对壮丽山河更是有浓厚的探索之心,因着这个,想起前世谢九渊对黔西山水赞不绝口,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谢九渊不明所以,被他瞪愣了。
这是怎么了
凭空哪儿来的火气
谢九渊示弱,用颇为委屈的眼神看着顾缜,惹得顾缜险些笑出声来,不理他,转过身先行一步,去看文崇德。
虽然已经看不见文崇德身上的刑具,但知晓文崇德无时无刻不在受刑,顾缜看着他也不至于太过生气,道“看来,文公子是得为朕所用了。放心,变法定国疏朕仔细读过,你是个有才的,日后,朕定让你圆变法先锋之梦。”
“哈哈哈哈”,文崇德笑了几声,“那我岂不是先得背一个叛出家族之名”
顾缜明知故问“你不愿意”
文崇德边笑边摇头,“能让文谨礼那个老匹夫身败名裂,臣求之不得”
顾缜随口夸赞,“文公子真是大义灭亲。”
“陛下”,文崇德收了笑,“我有两个要求。”
顾缜奇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朕谈要求”
文崇德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模样,说“答不答应在你,提不提在我。”
“姑且听你说说。”
文崇德盯着顾缜,道“一,此次出海,我要谢镜清随船,与西洋人打交道、尤其是大宗贸易的关键之处,若是谢镜清,我定然倾囊相授,若是他人,别怪我无心认真教,能学多少听天由命,不用着急,你们派人跟着我,次数多了总能学全。只要不造成实害,我就不会受罚,若是我不幸中途沉船遇难,你们就只得自行摸索。”
“二,我死到临头之日,我要谢镜清看着我死,这一条,你们答应我就信,到时候就算你们不履约,我也没你们奈何。”
顾缜眉头一皱,张口就要拒绝,谢九渊却在他身后拉了他一把,代言道“我们答应。”
“谢相爽快人,不愧是令倭寇闻风丧胆的修罗将军”文崇德得了便宜,还不忘刺激谢九渊一把。
谢九渊淡然不动声色,“小文大人过奖。”
文崇德最恨的就是被人称为“小文大人”,脸色一变,说了声告退,就下了佛塔。
听他下了好几层,顾缜才问谢九渊“你答应他做什么怎么能让小叔再涉险”
谢九渊无奈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小叔他已经把自己折腾上了工部的名单,说是想给秦大人找个大楚买不着的稀罕之物。”
顾缜一愣,气道“这怎么又有秦俭的事”
“他俩”,谢九渊揉了揉鼻子,换了种说法,“我小叔想给秦大人找个大楚买不着的定情之物。”
顾缜瞪大了眼,“他、和秦俭”
谢九渊点了点头。
忽闻朝臣的八卦,顾缜思来想去,竟然怎么都想不起秦尚书到底长什么模样,脑海中只有个相貌模糊的算盘。
难道谢小叔看上了秦俭勤俭持家
“那你千万让他小心提防,从内库取把木仓给他带着防身”,顾缜到底是对帮自己省了许多银子的秦尚书有几分良心,又担忧道,“他可别欺负秦俭啊。他这么乱花钱,不会把秦俭气死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重生,是最初就设定好的,当时还想了阿赖耶识的解释,但那个太麻烦了,就没讲。其实可以认为是地球的自身意识。
对于旧有时间线来说,重生回来的人是不属于这条时间线的,也就是异物,如果异物打破了平衡,那就会扰乱旧有时间线,会造成时间线崩塌,所以为了保持这个平衡,回来的灵魂不能只有正,还得有邪,被旧有时间线接受之后,这个邪的灵魂就算受正差遣,也不会打破平衡了,因为他们已经回到了旧有的时间点。
然后那个十年后离开呢,是因为我以前想过工业革命开始之后,人们大肆利用自然资源,所以神自然之力地球自我意识就离开了。但不这么想也没关系。
如果把对文崇德的安排,认为是我在洗白他,那我也无话可说。
第55章 是一双璧人
次日。宫城演武场。
昨日启元帝不能在宫外逗留太久, 于是约好今日详谈, 谢九渊一早穿着相袍进了宫,三宝公公说陛下还在演武场, 领着谢九渊往演武场而去。
顾岚压力很大, 他入宫后一直跟着宿卫统领海涂习武, 虽说在武学上也算是有几分英才,但对上世家出身、自幼习武又比他大了整十岁的海鸣, 确实是几乎没赢过。
而且皇叔来看他, 闹得他紧张得很,实在不想在皇叔面前丢脸, 被激出了争胜之心, 接招出招反而有些匆忙无章, 他本就打不过海鸣,这下更是输得毫无悬念。
被世子迁怒瞪视的海鸣真的觉得自己巨冤,正委屈着,他爹海涂又在没眼色的儿子后脑勺狠拍了一掌。
没想到启元帝一时兴起, 还着三宝公公取了武服来, 接了顾岚的剑,要海统领教他两招, 正比划着,谢九渊来了。
谢九渊缓步走来, 望着一身白衣武服的顾缜, 忽觉陛下这三年长高了些,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模样, 是个俊美的青年了。
“参见陛下。”
“谢相。”
众人见了礼,顾缜忽道“换衣服,陪朕练两招。”
谢九渊张了口还没说话,三宝和海统领还有顾岚几乎异口同声地劝,“陛下三思”“陛下不可犯险”“皇叔,算了吧”,开玩笑,就这现学的两下子,跟有战神之称的谢相对上,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他们在场的全得凉拌
顾缜挑眉看了谢九渊一眼,“嗯”
谢九渊拱手一礼,“臣遵旨。”
三宝领了谢九渊去换武服,海鸣和顾岚不免想着为何宫内有谢九渊的武服这种问题,海涂和在场的其他宿卫,都已经从“陛下是不是借机敲打大权在握的谢相”猜测到了“陛下对大权在握的谢相不满”,端的是脑内一番惊涛骇浪。
谢九渊换了合身的墨色武服回来,与启元帝一身白衣恰好相对,二人走入场中,谢九渊做了个请手势,启元帝便举剑攻上,前两剑还是按照海统领所教的套路,之后就毫无章法了起来,谢九渊连脚都没怎么挪位置,就将启元帝的剑招都一一轻轻挡了回去。
“逗猫”,海鸣没注意把所想的形容脱口而出,被三宝公公和顾岚狠瞪了一眼。
他只能庆幸还好他爹光顾着紧张启元帝安危,压根没注意自己。
刀剑无眼,谢九渊怕顾缜伤着他自己,最终一挑剑化去了顾缜的攻势,顾缜被这一招上挑的剑势向后一仰,海统领一声“护驾”还没喊出口,谢九渊已经一个旋步接住了顾缜的腰,带着顾缜转了一圈,消力站稳,就放开了顾缜,收剑单膝跪地道“陛下,臣僭越了。”
“谢相果然好武功”,启元帝却赞道,把剑扔回给顾岚,“你们继续练习,走吧,咱们回御书房。”
众人都很明白到底谁是“你们”谁是“咱们”,纷纷接了旨,启元帝迈步要走,刚一步,就停步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谢九渊心中一急,本是低头跟在启元帝身后的他立刻上前查看。
启元帝轻蹙了眉,“是朕久未活动之故,许是扭了脚。”
谢九渊立刻对三宝吩咐道“请太医。”
三宝也自然地领了命,刚要离去,却被启元帝止住了,“不必,并不严重,走吧。”
他说完就要走,被谢九渊拉住了,语气中似有责备之意,“陛下。”
“当真无事”,启元帝看着谢九渊说,“再说此地也不好诊治,谢相若是忧虑,不如背朕回御书房”
他看着谢九渊的眼神,笑意里藏着些挑衅,于是谢九渊心下明白,无奈地道了声僭越,一把抱起启元帝,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了。
“起驾”三宝厉声喝醒看呆的內侍们,“愣着做什么”
內侍们恍然大悟,赶紧跟上。
顾岚勾了嘴角,继续练剑,海鸣心下叹服,这次忍住了一句话没说,到场边拿了杯子喝水。
海统领和众宿卫只觉得启元帝是故意磋磨谢相,内心都是一句伴君如伴虎的感叹,海统领看着谢相抱着陛下的背影,却又忍不住叹了句“倒是一双璧人。”
“璧人”是称赞仪容之词,两个人用“一双”也没什么错处,众宿卫看着君臣二人风姿,连连点头赞同,而在知情人听来就很有内容了,顾岚一剑刺歪险些真崴了脚,海鸣却是一口水喷了出来,jian了他爹一衣摆,被发怒的海统领追得满场跑。
这边ji飞狗跳,那边谢九渊将顾缜一路抱回了御书房,三宝刚想问要不要请御医,只见顾缜轻快地从谢九渊怀里跳下了地,脚步轻快地走到了桌边,三宝立刻把问题吞了下去,乖觉地出了房门,去张罗茶水。
谢九渊也没想到顾缜居然是装的,一愣,失笑出声,走近了问“陛下方才,是撒娇”
虽说确实是故意的,但顾缜可不想认了撒娇这个词,于是转身背靠桌子,看向谢九渊,反道“谢相不妨猜猜,朕为何故意而为”
谢九渊当然明白,于是又向前一步,二人相隔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柔声请罪“臣并非有退缩之意。”
“我当然明白你是怕给我添麻烦”,顾缜叹道。
谢九渊当初升任金吾将军后,参他的奏章便多了起来,启元帝一味地溺而不发,不予搭理,等到谢九渊权臣威势初显,参他的奏章也就越来越多,尤其是谢九渊面圣不解刀兵的事传出去后,那段时间御史们简直是把参谢九渊当做了每日必做的日常,直到启元帝挑出一本,在早朝时一句句反驳了回去,见启元帝动了怒,这样大规模的参奏才消停。
如今谢九渊当朝拜相,已是当之无愧权臣、宠臣,就等于御史言官眼中的肥rou,胆子大的还是想咬一口,搞不好就能留个痛骂权臣的清白名声,于是参谢九渊的本子隔几日就会出现。
因此,近来谢九渊在外对启元帝恪守礼节,一板一眼,虽说私下还是一样,却让顾缜生生觉得拉开了距离。
谢九渊不愿顾缜不开心,也不愿顾缜为了自己与御史言官对上,正是两难,顾缜却忽而莞尔,抬手捏了谢九渊的下巴,戏道“狂妄洒脱的谢家九郎,为了朕谨言慎行,朕是不是该得意”
“臣不知”,谢九渊捉了他的手,又揽上了顾缜的腰,“清冷严正的陛下,对臣痴心一片,还学会了撒娇吃醋,臣倒是十分该得意。”
“该得意那为何没得意”顾缜咬着他的字眼说。
谢九渊轻声在他耳边说“天下几人能遇情深,得君如此,三生有幸,怎么敢得意”
顾缜靠着他的胸膛低声笑起来,“即是有幸,那你以后可不能怪我y阳怪气。我这个人对你是很计较的,你身边有美人参将,我要生气;你战场受伤,明明是我派你去的,我也要生气;你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张狂,明明是怕给我惹麻烦,我还是要跟你生气。你怕不怕”
“怕”谢九渊挑了眉,“云堂,我甘之如饴。”
他怀中的九五之尊笑得越发漂亮,像只偷着了鱼的猫。
三宝公公端着茶在门外,苦着脸,不知何时才是通传的好时机。
等三宝公公终于送了茶进来,二人才说起昨日之事,他们在工部名单中cha了大半人手,对谢镜清的安危不算太过担忧,只是该如何让谢镜清从文崇德那里尽可能多地学到东西,还是必须跟谢镜清谈谈,小叔再聪明,有意识地去学跟无意识听讲还是不一样的。
“得将你小叔纳入日后考量,必须把其中利害与他说分明,以免受了文党掣肘,他是聪明人,如今站在咱们这边,与其限制他,不如发挥他所长”,顾缜道。
谢九渊轻叹一声,“我自会提醒他小心应对,可发挥所长前世其实若不是受我拖累,他也不至于惨死。也许,不该让小叔太显眼。”
“糊涂”,顾缜嗔他,“商人一旦做大,就必得跟官打交道。小叔干脆做个小商人,或能免于蹚浑水,可他又一次入了局,怎么都是你小叔,哪里有不显眼的可能按照咱们这个想法,让他成为大商人之一,也更安心。”
谢九渊一怔,笑了笑“是我被前世蒙眼,钻了牛角尖。”
顾缜也笑,摆明道“其实是你我没能力保全小叔全身而退,又急需可信之人。说这些都是宽慰咱们两个泥菩萨罢了,但难得让我教训你一次,我倒是开心。”
“你啊”,谢九渊握了他的手,“我是难得钻牛角尖,你却是时刻把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都说难得糊涂,你偏偏不肯糊涂。”
“心疼”顾缜抬着眼睛看他,“那谢相,你疼疼我。”
二人又是一阵胡闹,听得三宝公公通报吏部尚书秦俭求见,这才罢手。
秦俭进了御书房,启元帝一脸清冷严正,谢相也是认真模样,秦俭低眉敛目,跪地拜了启元帝,又给谢相见了礼,然后说起了船厂账目核算之事。
船厂账目有异,但也没到对不上的地步,秦俭对于这些会有党争意味的账目,都是直接来找启元帝过明路,不得不说其实是很聪明的做法,启元帝只嘱咐他留存一份,没有其他指示,秦俭就明白了,迅速领了旨走人。
他刚出门,顾缜对谢九渊说“朕刚才仔细一观,小婶其实颇为清秀,怎么以前没发现”
谢九渊被他那个“小婶”逗得想笑,却见一名银面具飞鱼服的锦衣卫进了御书房,便也没说话,走到边桌看奏章,不去注意。
顾缜接过消息一扫,是文谨礼在巨船试水之日想闹的祥瑞,面上露了个冷笑,一瞬而过,将消息扔进砚台,瞬间被墨染得黑透。
那锦衣卫全程无声无息,似是活动的影子一般,顾缜一挥手,他便退下了。
锦衣卫出了门,谢九渊才走回桌边,与顾缜共看宿卫暗桩传来的地方消息。
顾缜故意问他“谢爱卿不问”
谢九渊从不cha手锦衣卫之事,那是天子手中刀,他不会去碰,于是一摇头,并无勉强之意。
顾缜既感动他的信任与体贴,又在心里暗自偷乐,既然现在不问,到时候被朕吓到了,也是你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更迟了,今晚更新大概是八九点
第56章 帝师海东青
奉天殿上传急报, 巨船成功试航, 群臣纷纷向启元帝道喜。
正其乐融融,又一喜报传来, 一名工部小吏急奔上殿, 手臂上竟站着只白鹰。
鹰是猛禽, 野xi,ng难驯,此时并未受缚, 确实纹丝不动乖乖站在人手臂上, 可谓稀奇。
这小吏似是十分激动,纳头便拜道“陛下文相巨船试航, 有苍鸟飞落船头, 不惊不走, 温顺亲人,实乃祥瑞,特来进献陛下”
苍鸟是鹰的别称,传说中, 如果君主仁慈, 不好杀生,就会有苍鸟飞来, 是祥瑞中的瑞鸟之一。每每有此祥瑞现世,君王大多会大赦天下, 或是赦了当年秋后问斩的重犯们, 以不杀生回应瑞鸟。
文党弄出这个祥瑞,还是想保下桂省总督向善的一条命。在江载道的坚持彻查下, 桂省总督虽还未宣判,但现在查出的罪名,已经够向善死上几回了。假托祥瑞之名,一是为工部尚书造船之功添彩,二是不动声色保住向善的命,安定党羽们的心,文党面子上还不失光堂,是两全其美。
有了这小吏一声呼唤,文谨礼便顺着梯子往上爬,笑道“看来陛下仁慈之心感动天地,特派了瑞鸟来。喜上加喜,陛下很该庆祝一番。”
文党其他人严阵以待,正要开口顺着文相的话提议大赦,启元帝却开怀一笑,开口道“文相谬赞了,朕着实不敢自夸仁慈。京中罕见苍鸟,倒是东北女真部落有养鹰之习。谢相,你与女真对战这半年,可曾见过他们的鹰”
顾缜这是明知故问,谢九渊归来后与他细细说过东北风光,女真人抓鹰打猎的事,正是谢九渊告诉顾缜的。
刚到战场的某次交锋中,恰有女真人驱鹰协助作战,给谢九渊留下了深刻印象,对养鹰颇感兴趣。但当俘虏的女真士兵仔细描述驯鹰过程后,谢九渊就彻底熄了心思。用那样残酷的方式训练、束缚,违背天xi,ng,到底还是自在飞翔更适合此等猛禽。
此时,启元帝把话题往敌对的女真部落身上一引,其他人再不敢轻易cha话,弄不好就是通敌叛国之罪,谁敢接
谢九渊一挑眉,立刻默契配合启元帝,回禀道“陛下,这样的白鹰,正是女真人崇拜的海东青品类之一,属上上佳品,的确是稀世瑞鸟。”
“哦”,启元帝立刻接上,“也就是说,这鸟有可能是女真人所养”
谢九渊“确有此可能。”
见计谋要破产,文谨礼向前一步,从容笑道“陛下与谢相也太过小心谨慎,既然已经检查过,送进宫来,就算是女真人所养又能如何若是女真人所养的白鹰,自己飞到了大楚巨船的船头,不更是天命所归”
奉天殿上立时响起了阵阵附和声。
启元帝也不硬驳,说“文相此言有理,谢相,你可知女真人驱使豢养之鹰的口令若是知晓,倒可以一试。”
那工部小吏面色一僵,虽是努力镇定,双腿却忍不住微微颤抖。要造祥瑞,得让白鹰自己飞到船头,还得不被人惊飞,当然要找听话的白鹰,没驯过的野鹰怎么可能听话这白鹰就是高价从女真部落的鹰户手中秘密购买来的。
若是谢相真能驱使白鹰,大人们不会有事,惨的只会是他这个小差。
“臣只在战场上听过,记得不清,既然陛下有旨,臣便斗胆一试。”谢九渊谦道。
只听谢九渊平举了右臂,从口中吹出一声笛音,那白鹰鸣叫一声,腾空飞起,落到了谢九渊的右臂上。
文相立刻怒斥那工部小吏,“岂有此理竟将误落至巨船上的女真鹰犬当做了祥瑞,你该当何罪”
那工部小吏面色如纸,扑通跪下,一句也不争辩,只是咚咚磕头。
“罢了,起来吧”,启元帝却没有动怒,还勾了嘴角,“正如文相所言,不论是不是女真鹰犬,它落在我大楚巨船上,正是证明我大楚乃是天命所归。不是仁君之兆么,饶了这等小过何妨。”
没想到并未受罚,那小吏劫后余生,几乎落下泪来,又是重重一磕头,谢恩退下了。
启元帝到底是认了这个祥瑞,文谨礼还想给部下使眼色,王座上的顾缜却起了感叹。
“既有祥瑞,朕就趁着老天爷给的这个机会,说两件亦公亦私之事,还望各位爱卿担待。”
众臣忙道不敢。
顾缜继续道“谢相入朝以来,不仅在政务上给了朕许多引领,还为朕平定了黔西、东北,于军机大事上,亦是对朕诸多启发,朕与谢相君臣和合,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因此,朕早有决心,择日拜谢相为师。今日既有祥瑞,朕也不愿劳民伤财,那就即刻定下师徒名分,私下再周全拜师礼。师相,顾缜以后,还托你多多指点迷津。”
启元帝这番话说完,连谢九渊都有几分愕然,群臣更是惊讶。但陛下要拜师,谁也没理由去拦,御史言官不禁看向了文谨礼,希望文相起个头反对,但文相跟睡着了似的,一言不发。
文谨礼也只能沉默。
启元帝这一番话明着是谢九渊教导了他许多,往深里一想,不就是他文谨礼这么些年都没认真辅佐的意思若是文谨礼确实指导了年少的启元帝,此时还能争论一番,可偏偏文谨礼本来就没教导过启元帝,这时候就只能装聋作哑,眼睁睁看着谢九渊领旨谢恩,叫文谨礼“师相”的封疆大吏再多又如何他谢九渊如今是帝师
文谨礼咬紧了牙。
他没想到这还只是其一。
与谢九渊相望了一番,顾缜又道“另一件事,说来惭愧,按礼制,王孙诸侯本该十二而冠,朕当时身在岫云寺,无人c,ao持,登基后,国孝家孝在身,无人提醒,竟也忘了此事。”
说到此处,他略一停顿,底下历经两帝的大臣们脸上都火辣辣的烧。
冠者礼之始也,是成人之礼,可谓一生中最重要的礼仪。
当朝天子到现在没行冠礼,还得自己提出来,他们这帮老臣是铁板钉钉的失职,更不要说启元帝登基时几乎是摄政王姿态的文谨礼,这话与前头拜师那番话一呼应,几乎要把他忠心耿耿的脸皮给撕破。
不止是礼部和钦天监官员跪了下来,群臣都即刻跪倒,请罪道“臣等疏忽,罪该万死”
“诸位臣工也是忧心朝政”,启元帝温言道,“六月是朕二十一岁生辰,由钦天监选个好日子,为朕行冠礼。”
“朕双亲俱已不再,今日恰逢祥瑞,又拜了师,师相,朕想请你为朕加冠,可好”
他看向谢九渊,旁人只感叹谢相当真是深受帝王信赖,谢九渊却知顾缜这一句包涵了多少情谊,当即跪下领旨“能为陛下加冠,是臣三生之福。”
“好”启元帝笑道,“那朕就全都交给师相了。”
“臣,欣然领命。”
一个早朝过去,文党准备的祥瑞全为谢九渊做了嫁衣,叫文谨礼恨得牙痒,回家看见准备出海行李的文崇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叫来谋士,不打算再听信这个儿子的胡说八道,做实事是与虎谋皮,如今局势文党已经被动,他得积极准备反击。
修缮一新的檀林殿中,谢九渊端坐于堂上,顾缜捧着一盒象征xi,ng的束脩,跪在蒲团上,将束脩奉给谢九渊,谢九渊接过,顾缜轻轻三拜,全了拜师礼节。
“师相”,顾缜见谢九渊眼神温柔如水,便趴在他膝头,故意唤他,“师相可要给我取一个好听的字。”
谢九渊温暖的手掌抚上他的头顶,郑重应道“当然。”
他前世的每一处不得已,都被爱人重新上了色,添了光彩,叫他如何不珍之重之,倾心相待。
于是谢十一发现,自家大哥近来一回家就钻进书房,谢十一偷偷看过,满地都是纸团,四书五经扔了一地,谢十一十分理解,毕竟是给陛下取字,看来荣宠太盛了也是苦差事,大哥真不容易。
一晃半月,巨船准备启航。
启元帝下旨,本次出访西洋的船队,由文崇德领队,锦衣卫协助,目的在开放海贸,与西洋邦国交流。
文谨礼没想到儿子受了启元帝重用,不知启元帝到底是玩平衡还是玩捧杀,对文崇德耳提面命了很久,奈何这个儿子越发惫懒,简直是对牛弹琴,让文谨礼又发了几回脾气。
谢镜清是认真听了谢九渊的嘱咐,可是谢九渊不知怎么突然变得很唠叨,几乎每天都有新提醒要告诉他,谢镜清只觉得大侄子舍不得自己,重新感受到了包子时期的大侄子对自己的依赖感,帝师这么依赖自己这个小叔,充分说明自己这个小叔有多么靠谱、多么伟岸、多么成功,感觉真是好得不得了,走路都发飘。
他一发飘,就被秦俭白眼嫌弃。
对于谢镜清出海的决定,秦俭知道他喜爱登山涉水,以为他是想施展抱负,于是并没有置喙什么。只是整理了也许用得着的户部西洋交流记录,谢镜清一激动抱住人想啃,把秦俭吓了一大跳,虽说是在秦府,可光天化日的怎好这么孟浪,一害羞就把人推了出去,谢镜清不幸撞墙,哼哼唧唧地要秦俭给他揉脑袋上那个并不存在的包。
船队启航那天,秦俭没有来送,谢九渊一直送到船上,给他检查了行李和船舱舒适度,又敲打了一番随行的谢镜清手下和谢府家仆才下船,他一走,船就开了。
谢镜清出船舱与岸上的谢九渊挥别,回到舱内,叹了口气。
被派来同行的旺财问“小老爷,可是不舒服”
谢镜清摇了摇头,叹道“我这是相思病,你不懂。”
旺财被噎了一脸,想出门给他张罗茶水,却被人拦住了,来人道“谢大老板,我家大人有请。”
“谁”谢镜清勉强耐烦地问,正相思呢谁那么不长眼
“文崇德文大人。”
晦气。
但一想到大侄子交待自己既要对此人敬而远之,又要努力从他那里学习应对洋人,谢镜清觉得早晚要接触,不如不要得罪小人,就跟着赴了约。
然而,到了文崇德的舱房,二人隔桌对坐,却没有想象中的打机锋,也没有y阳怪气的试探,文崇德竟是自顾自对他说了个“刚听来的小国故事”。
谢镜清耐着xi,ng子听,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一方面这故事让他不舒服,另一方面,他内心怀疑文崇德是不是知晓了他与秦俭的关系,故意隐s,he,不然为何跟自己说了个断袖故事但文崇德讲得很认真,似乎是真心想讲故事,可这就更奇怪了,平白无故的,不过是萍水相逢过一次,干嘛跟自己讲这么个渗人的故事
故事说到最后,结局十分惨烈,文崇德问“谢大老板觉得这故事如何能否对文某品评一番”
谢镜清一翻白眼“不如何。”
他这反应其实有些无礼,文崇德却似乎并不介意,神色不变,又问“那谢大老板对故事中的痴情人有何看法”
文崇德这个反应,谢镜清倒有些过意不去,认真了些,皱着眉道“痴情我并未听出半点痴情,此人虚伪至极,不过是假借痴情之名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最近进展有点慢,我会加快节奏,尽快赶剧情
对于文崇德的安排,一方面是我需要给主角安排一个知晓西洋情况的外挂,另一方面,我想写他,就是想虐一虐这种骨子里坏还要推说是因为爱的人渣
我第一次写古耽,谋略党争自然是小儿科水平,故事节奏也不好,但我这人写文前基本都想清楚了人物剧情,所以节奏、进展、戏份多少有问题都欢迎提出,但不要拿我没写的剧情来跟我争啊,你的脑补不等于我的安排对不对看文而已,脑电波对不上好聚好散嘛
第57章 梦中知军情
谢镜清一句品评说出口, 就听到文崇德碰倒茶碗的声响。
“怎么了”谢镜清奇怪地看着他, 此时风平浪静,大船又无颠簸, 怎么就把茶碗给碰倒了
“不小心而已。”
文崇德没有唤下人进来, 自己将茶碗拿到一边, 慢慢用布巾擦干桌上的水迹,又问“不知谢大老板可否说说, 为何觉得此人虚伪至极呢”
没想到他这个相府二世祖还会自己收拾桌面, 说话也一直和颜悦色的,谢镜清也就缓和了态度, 回想刚才的故事, 理了理思绪, 才回答“也许我评价过重了。可是,从故事中的线索看,此人出身权贵,当时所在的职位也并不低, 在他眼里却是处处不得志, 有志难抒。似乎不能一下子完成大事,就干脆放弃, 从未考虑过慢慢筹谋。”
“因此,我感觉此人太过骄狂, 他只想要一鸣惊人, 就算不能万古流芳,也要遗臭万年, 实在是偏激极端到了极点。身居要职,却没有尽职尽责、体恤民生之心;自艾自怜,只看重自己,是非忠j,i,an全然不顾。这样的人,退一万步说,就算有情,也有限,哪里能痴情”
“他认为自己被父亲打压得太久,可是,不也是因为他贪恋父亲给的权势,没有胆量反抗,也没有骨气与他的父亲分庭抗礼么。被父亲逼着选择杀了爱慕的人,这件事把他的心思暴露无遗,教他看清了自己的无能和虚伪,与他心中的自我形象差别太大,所以才疯了吧。”
“可疯成那样,牵连了无数无辜的人,也着实算不得什么痴情。按故事所说,他爱慕的人,是个不羁潇洒、热血丹心的好人,是不得已才与他相识,这样一个人,若是泉下有知,只会为这桩惨案觉得痛苦吧。”
“爱一个人,总该为对方着想。而且再怎么着,爱不爱也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与旁人何干若是要说报仇,那他最该杀的不是自己打着爱人的旗号去做恶,这不是虚伪至极,又是什么”
谢镜清实在是不喜欢这个故事,不知不觉就批驳了一通,回过神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文崇德却像是走了神,僵在那里,好半天没接话。
等谢镜清忍不住想出声叫人,文崇德才回过神来,勾了勾嘴角,说“谢大老板真是嫉恶如仇。”
听皮笑rou不笑的文崇德说出这么句话,谢镜清一愣,反驳道“在下还真说不上嫉恶如仇,只是这故事中的人太可恶。”
文崇德也是一愣,低头兀自笑了笑,叫了下人送客。
旺财正是心急如焚,见谢镜清终于回来,松了口气,他到底是谢府下一任管家,与一般仆人不同,立刻关切问道“小老爷你总算回来了,可受了刁难”
谢镜清也是摸不着头脑,“没有,就是听他说了个故事”
“啊”,旺财一愣,呆问,“好听么”
谢镜清回想起来又是一抖,坚决道“不好听。”
旺财宽慰他,“那赶紧忘了吧,爷特地给您准备了一些杂书,都是京城正时兴的江湖故事,可要我去取来”
谢镜清一乐,“知我者大侄子也,快去”
谢九渊苦思冥想了一个月,还特地跑到金吾卫的营地寻找灵感。
连金吾卫都知道他们头头遇到了大难题,奈何金吾卫中并没有文化人能为将军分忧,而且这忧其他人也分不得,他徒弟卜羲朵不认为自己是个文盲,特地给师父开阔思路,说苗人崇拜蝴蝶,启元帝那么好看,跟蝴蝶也很相配,不如叫个蝴蝶也很好听,结果被谢九渊一脚踹出了营帐罚跑。
卜羲朵气呼呼地绕着金吾卫营地的大校场跑圈,校场上也有总兵和参将在训练,见卜羲朵出将军帐罚跑,都乐呵呵地朝他喊,“朵啊怎么惹将军生气了”“朵啊跑完来和阿哥比武,阿哥这次绝对放倒你”
原本卜羲朵刚加入的时候,可没这么和谐,因为他的容貌,还有人传他跟谢九渊的小话,但等到谢九渊终于派卜羲朵上了战场,一个个自诩大老爷们的全被卜羲朵不要命的打法震住了,从那以后就和谐起来,这些人完全把卜羲朵认了自家兄弟,没事就爱逗他。
卜羲朵立刻吼回去,“哪个厚脸皮说是小爷我的阿哥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于是校场上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咱们朵爷们了”“咱们朵官话终于地道了”
卜羲朵一翻白眼,闷头继续跑,他身后一直有个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那是被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谢九渊派给他的亲兵,阿大。
过了几天,谢九渊再次现身校场,大手一挥,说是启元帝昨夜梦中有感,东海岸边似乎会有事发生,于是谢九渊下令,带上以前朝红夷大炮为基础刚刚改进完毕的定疆大炮,去东海岸边演习。
就为一个梦跑去演习金吾卫的参将总兵们面面相觑,然后反应过来,哦,将军大概是找了个理由试炮。
行军来到东海岸边,说是演习还真就是演习,谢九渊煞有其事地让大队兵马就地掩藏,派了两队人上船在港口待命,然后派卜羲朵领队打先锋,带着那两门大炮,对着邻近的海岛连番轰炸。
毕竟是演习,参将们并无太多紧张感,还在闲聊点评“s,he程变长了”“可惜现在这时节禁渔,好想吃鱼”“鱼你个头的鱼,就知道吃”“哦豁再炸就把这个岛翻层土了”,结果看到海岛上似乎有人跳海,立刻惊悚了“莫非有渔民”“禁渔的季节怎么会有渔民”
谢九渊一直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道“放烟花令。”
烟花令刚刚呼啸升空,三艘海船就从那海岛背面开了出来,船身漆黑,是倭寇的船
参将们纷纷骂起了倭寇的娘,心中对启元帝佩服不已,毕竟是圣上,做个梦都能梦到军情,改天必须去琉璃塔拜一拜。
卜羲朵一见倭寇就红了眼,也不顾身在倭寇船只的大炮s,he程,没有按照谢九渊的命令迅速撤退,反而一把推开下属,装弹入膛,估算了船速,又是一炮s,he出,正中当中的船只,将船只侧身炸开一个窟窿,须臾便沉了船。
他还要继续,被阿大一把拽住,见他还要挣扎,阿大干脆将他拎起来,对小兵们喝道“按将军命令撤退”
谢九渊准备的两队人带船追击,船上也事先装备了定疆大炮,有心算无心,不多时也将令两艘倭寇船只击沉。
击沉后,船只返回,大军也行至岸边,顿时一片叫好声。
在叫好声中,谢九渊一个巴掌搧上了卜羲朵的脸。
众人都沉寂下来。
“师父”,卜羲朵一声叫出,见谢九渊脸色越发不好,原本是单膝跪地,此时另一只膝盖也点了地,自动改正,“将军,末将追击心切,违抗了军令,甘愿受罚。”
认错倒是快。
“甘愿受罚”谢九渊一针见血,“你这是要死不悔改的意思”
卜羲朵咬住嘴唇,无话反驳。
阿大焦急地在后排看着,他只是个参将亲兵,明白此时没有自己说话的份。
见己方船队归来,谢九渊站起身,一脚踢上卜羲朵的右肩,喝道“滚回去反省,给我抄一遍地藏经,不抄完不得上阵。”
被踢倒在地,原本还一脸甘愿受罚表情的卜羲朵,顿时瞪大了眼。
上一次他在战场拼命,就被罚朗诵地藏经,光是读完那佶屈聱牙的经文都要了他半条命,何况抄写他还写不好毛笔字,要抄到何年何月去
众参将都怜悯地看着他,傻朵,跟将军作对就是找死,怎么就是不学乖呢,将军也是为你好啊。
谢九渊带着众参将上了船,亲自前去海岛查看,海岛背面竟有倭寇建造了一半的工事,按照这个规模,一旦建造完毕,炮台对准沿岸城池,时刻都可以对大楚发动攻击,众参将此时才心中胆寒,若不是启元帝做了梦,他们改日毫无知觉前来应敌,保不准就会血rou横飞
想起前世遭遇来自这海岛工事的突然袭击,折损了半数亲兵,谢九渊握紧了拳头,沉声下令,用大炮将这座海岛轰平,修建哨所,每日派人巡航。
有参将提出疑议,“那咱们是不是还得分出一支巡航队”
“不必”,谢九渊似乎早有准备,“你们轮流来,金吾卫从上到下都必须轮到,倭寇贼心不死,咱们必须早做准备。”
“是。”
众将听令,回航途中,有人调侃道,“咱们金吾卫真是万金油,什么活能得学着干,东北是咱们打,倭寇还得咱们打,刀剑咱们练,火器咱们也得都会,像不像前朝的神机营,干脆改个名字吧,神机营比金吾卫威风多了。”
有反驳的,有顺着调侃的,又是一片哈喇,谢九渊笑了笑,轻声道“别抢人家名字。”
众将一惊,陛下果然要建神机营
“将军,那以后好火器还轮得到咱们吗”
“这下好了,原本咱们金吾卫是最潇洒的,居然来个神机营抢咱们风头”
“得了吧,京城百姓评出来,最潇洒的明明是锦衣卫,因为人家神秘低调衣服帅。”
“不就是因为看不见脸么,我戴个面具也帅啊。”
“可拉倒吧,你有人家那身材,虎臂蜂腰螳螂腿,听说过吗”
“听说又怎么样,谁看见过了我算是明白了,连根毛都看不见的才帅,能想多帅就有多帅。”
“放心”,谢九渊不理那些闲唠嗑的,直接挑了正经的回,“好火器不给咱们金吾卫,那是造出来摆着玩”
将军这话说得霸气,大家都安心下来,暗道最帅的还是咱们将军,“白发战神”呢,天下就这一个,锦衣卫神机营都得靠边站
次日早朝,谢九渊战功被兵部一报,启元帝梦知军情的名声传出去,琉璃塔和岫云寺立刻挤满了香火。
顾缜好笑地看着谢九渊,说“你给我安这个名声做什么。”
没想到谢九渊还真不是一时兴起,他勾了嘴角,解释道“都是弘扬佛法,拜佛也是拜,拜你这个灵童也是拜,那位说信念就能增添力量,我想他不会在意这点小差别,既然咱们担了任务,不如也担个名声。吓吓那帮大臣也好。”
想起今早那些文党的面色,还一个个都忍不住往自己手上的舍利珠链瞄,顾缜忍俊不禁,“没想到装神弄鬼还怪有趣。”
说到军情,二人就聊到了兵部。
“向善的案子就要结了”,谢九渊想了想,这一段,前世今生已是大不相同,“这一世,文党会先动兵部,还是江载道”
“不知”,顾缜摇了摇头,“文谨礼毕竟是只老狐狸,也不必猜,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谢九渊逗他,笑道“原来,陛下还会排兵布阵。”
顾缜一脸正经,靠近了谢九渊说“那当然,朕阅便兵书,得出一句终极兵法。”
“哦”,谢九渊配合好奇,“臣斗胆,请陛下赐教。”
顾缜故作惊讶,“怎么,师相竟然不知”
谢九渊请罪,“陛下恕臣孤陋寡闻。”
“那你可听好了”,顾缜的手缓缓一按,抬头看谢九渊,“师相,擒贼先擒王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天气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