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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君臣 第15节

作者:桥半里 字数:20118 更新:2021-12-31 01:25:46

    谢九渊一听,就知道这是两辈子的醋一起算了,故作无奈道“绝无此事,臣可向来是秉公选拔,怎可能看脸选人”

    说到这里,又不正经起来,继续道“不如我传令下去,凡是任我金吾卫的将属,必得面目可憎才能入选,现在这几个,就让他们蓄一把大胡子遮面,如何”

    一想他们个个大胡子的模样,顾缜忍不住笑起来,赏了谢九渊一拳头,“油嘴滑舌。”

    谢九渊见人开心了,才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嘴角,半年不见,他很想他。可如今身在在涤龙池中,若是缠绵起来了必定一发不可收拾,他还想和他多说说话,就只是亲了亲嘴角。

    顾缜却是一点都不愿收敛,见他后退,就跟上来像是小nai猫一般张嘴叼住了他的下唇,于是谢九渊也不再迟疑,捧着顾缜的后颈与他深吻,直到把人亲得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匀了呼吸,顾缜顾不上跟谢九渊一较高下,攀着谢九渊的肩膀滑到他身后,但见谢九渊右肩上一道已经痊愈的刀疤。他刚才手触之便觉不对,果然是受了伤。

    “别伤心”,谢九渊叹了口气,他一直小心不让顾缜看见,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划得不重,再说也已经好了。”

    顾缜红了眼睛,“你只字未提”

    谢九渊故作轻松,无奈道“天就好的伤,写信时候已经好了,就给忘了。”

    “骗人。”

    “不骗你,真的,骗人是小狗。”

    顾缜哼了一声,又担心问“还有没别的伤”

    谢九渊靠着池沿,勾着嘴角笑,沉了声说“臣不记得,等上去了,陛下找找”

    于是回了东暖阁中,顾缜仔细地找了一遍,用手和唇又找到了几条小伤疤。

    谢镜清知道大侄子要凯旋,抓紧着时间将换来的马匹送到了安西卫,听闻猿卫小将军出城巡边被马族军队偷袭掳走的消息,不胜唏嘘,更加担忧大侄子,于是道了几声“吉人自有天相”,之后妥当安排了茶马行半月事宜,自己带着伙计们赶路回京。

    到了京城,谢九渊的大军归来,回家吃了顿团圆饭,晚上又进了宫。

    这两年来谢镜清越发狐疑,但终究是没敢问。

    侄子到家,谢镜清便安了心,到户部把上三个月的账给对了,然后便是川流不息的饮宴相邀,谢大老板如今是西北第一茶马商,所以不仅有生意往来的商人下帖,还有一些官员,连文崇德都递了贴,谢镜清瞟了一眼,看清落款就丢进了纸篓。

    卓远张了张嘴,还是担忧提醒道“义父,听说文崇德很少亲自写贴相邀,不找个借口婉拒,会不会有麻烦”

    “理他个蛋”,谢镜清在西北待得狂放起来,“跟我大侄子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都跟我过不去了,我还给他面子婉拒”

    卓远无奈笑了笑,出门帮谢氏修剪盆栽,他很得谢氏欢心,谢氏也拿他当正经子侄看待。

    谢镜清回想起那日与秦俭相见,秦俭不咸不淡的反应着实让他有几分丧气,这家伙就是个捂不热的石头,谢镜清在纸上几笔勾出了一块丧着脸的小石头,把自己给逗乐了,忍不住又画了一系列“秦俭石”,最后画xi,ng大开,多年没认真画过东西的他,认真磨墨铺了纸,凝神画秦俭。

    秦俭端坐在户部,正巧一些西南茶马商赶来对账,秦俭听他们漫无边际地聊着小道消息,等听到他们也说起“谢大老板和他那个义子”,还有那心照不宣的笑声,秦俭一皱眉,看错了一行账目,对自己生闷气。

    到傍晚出了户部,秦俭走到自家尚书府门前,脚步一转弯,等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谢府。

    眼前正是卓远。

    十七岁的少年,英姿俊朗,眉目如画。

    “这位大人”,卓远长住西北,跟谢镜清进京还是第二回 ,所以谢府上下都认识秦俭,就他不认识,此时见个穿着官服的生人堂而皇之进了家,还起了警惕之心,“可有要事卓远可代为通传。”

    秦俭下意识道“谢镜清他”

    卓远一礼,堵了他的话“义父他在书房,恐怕无暇见客。”

    “是吗”,秦俭轻声道,转头要走。

    柳半瞎恰好乱晃呢,一瞧,哎哟喂这不是未来老板娘么,赶紧把人给拉住往书房走,热情地招呼“秦大人好久不见,来看咱们当家的哎哟当家的可想您了,那叫一个吃嘛嘛香,不对,是茶饭不思、茶饭不思,来来来,不要走,当家的在书房呢,正巧秦大人给当家的指点指点,走你”

    柳半瞎一把把秦俭推进了书房,卓远一路跟来,看得是目瞪口呆,问“柳叔,这谁啊”

    柳半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答话,走了。

    谁啊,你义母啊

    秦俭被推进了门,气红了脸,看都不看谢镜清,伸手去开门,余光却发现,谢镜清也看都没看自己。

    这么大动静,连个眼神都不给,故意的

    秦俭一怒,走到桌边,正要质问,却愣住了。

    谢镜清手执画笔,正在细细描绘画中人的衣摆,画上那人,面容清秀,嘴角一丝淡笑,观之温和可亲,桌案上一本账簿,一个算盘,账簿封面上两行小字写着“度支社稷,盘算民生”。

    这是自己

    这样无穷酸猥琐之相的人,怎么会是自己

    秦俭移开眼,又望见了那一叠各色各样丧着脸的“秦俭石”。

    “诶,你来啦”谢镜清画完,颇觉满意,回过神来,发现个大活人就在房中,吓了好大一跳,伸手去挡墨迹未干的画,“不许看”

    刚挡了画,见秦俭手中拿着那叠画满了“秦俭石”的纸,又想伸手去抢,真是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

    “你画我为什么不许我看”秦俭想绷着脸,结果没绷住,露了丝笑意。

    谢镜清讪笑“我画得不好。”

    “你画得很好”,秦俭摇摇头,认真对他说,“镜清,我很高兴。”

    镜清

    嘿嘿,他叫我镜清

    谢镜清傻乐起来,得寸进尺,爪子试探地搭上了秦大人的肩。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51章 当朝封右相

    大漠荒沙, 月明星稀。

    猿斗将马留在邻近的胡杨林中, 背负单刀,压低身体, 顺着荆棘丛潜行。这里离边城并不远, 眼前的马族小队兵马人数不多, 此刻已经撑起了营帐歇息,六个兵帐拱卫着当中的王帐, 外有人守夜, 内有人护卫,不知几时才会交班。

    看不出大哥会被关押在哪里, 猿斗咬了咬牙, 不肯放弃, 不顾荆刺,猫在荆棘丛中小心等待。

    这次他独自前来相救,是因为事出突然,未免有诈, 他爹猿九将军不肯轻易派兵救子, 从将领的角度而言,猿斗完全认同他爹的决定, 可猿斗也知道,拖一份时间就是多一份危险, 若要救人, 今夜追击是最好的时机。

    更何况,就算不提猿卫在战场上建立的功劳, 猿卫是他大哥,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足以令猿斗违抗军命,单骑单刀前来救人。

    “嗷呜”

    他正想着办法,一个温暖的东西忽然接近,吓得猿斗一抖,低头一看,这不是大哥喂过的那只异化白狼

    西北狼是灰狼种,都是深深浅浅灰黑色,就算是换毛季节,那也是偏黄偏棕,这只白狼却是通体雪白,异化得厉害,白色在沙漠中过于显眼,因此被狼族抛弃四处流浪,饿得奄奄一息时,居然跑到了军中。

    猿卫路过见兵士欺负它,很是可怜,便带回猿家喂过一年,后来担忧它长大了伤人,才将它放归,时不时去野外寻它,见它独自生活得很好才放心。

    因这眼前的白狼,想到大哥的善良之举,又想到如今大哥被俘生死未卜,猿斗忍了泪,伸手抚了抚白狼的脑袋,小声道“小白,去吧,走远些。”

    白狼蹭了蹭猿斗,“嗷”了一声,不知从哪冒出五个圆不隆冬的白色小脑袋,眨巴着眼,摇着尾巴,好奇地看着猿斗。

    若不是大哥生死未卜,猿斗真是要喜形于色,他真心为小白高兴,它竟然当爸爸了。

    不想再说话以免暴露行踪,猿斗推了推小白,让它带孩子走,小白却舔了舔他的手,“嗷呜”一声,带着孩子们走出了荆棘丛,猛得一窜,钻进了营帐中。

    “白狼”

    “怎么会有白狼晦气”

    猿斗分辨出两句简单的马族语,趁他们注意白狼之际,没有浪费这个机会,轻声用呼哨给了爱马一个随时待命的指示,然后绕至一旁,潜进了帐后。

    原本冷静的猿斗,在听到两个马族士兵下流的调侃后,握紧了手中的刀。

    该死的阿骨欢

    他退出这个营帐,恰好小白和它的儿子们跑到了营帐中央,一片混乱中,猿斗成功潜进了王帐。

    猿卫闭着眼,不去看那个似乎脑子有些问题的马族新王阿骨欢。

    他打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俘,也是第一次有敌军偷袭是为了绑走他这个参将,更是第一次见识到马族把俘虏绑在王帐,当王的还一脸怀念地诉说俘虏赠米的往事,而这个往事,他压根不记得。

    猿卫如实以告,然后阿骨欢就疯了。

    “你怎么能不记得”

    我为什么非要记得好几年前的事

    “你仔细想想,你一定记得我的”

    对不住,我做的好事太多了,是真的不记得

    猿卫真诚地建议阿骨欢将自己扔回俘虏该待的地方,阿骨欢居然恶狠狠地盯着他,然后拔出了刀。

    说实话,他要是严刑拷打,猿卫还真松了口气。

    于是猿卫闭上眼,不露痕迹地咬紧了牙,等待刀落在身上,不用再理会这个脑袋有问题的王,他抓紧时间想了想家人,若是命丧于此,虽有憾,但也算是为国捐躯,不悔矣,只希望爹爹和小弟不要过于悲伤。

    阿骨欢看着这个面容未改的大楚青年将领,他还记得他那时对自己说话的温柔语调,与今日寥寥数语语气全然不同,多少次,在与叔叔争夺权力的过程中,每每受伤流血,是记忆中那几句模糊而且还不明其意的温柔言语支撑着自己走下下去,因为除了刚强的母亲对自己的鞭策,这是他生命中唯一出现过的暖色。

    当时他听不懂太长的大楚官话,如今能听懂了,这个人却已经忘了。

    他其实很想听听看,当时他究竟说了什么。

    嗞

    “你干什么”猿卫猛睁了眼,忍不住脚上用力撑地,往远离阿骨欢的方向挪了挪。

    阿骨欢几刀划断了猿卫手足上的绑甲系带,见猿卫挣扎,跨在他身上,又斩断了肩甲与胸甲的系带。

    “你的半袋米,救了我阿娘和我的命,我放你走,以后战场上相见,我不会手下留情”,这个其实还是少年的马族新王如此说道。

    猿卫很想说那你一开始费周章绑我来做什么,也很想说既然放我走为什么要拆我的护甲,可是见阿骨欢一脸凝重的神色,眼神却似是在伤心,他到底是个良善人,而且现在是刀板上的鱼rou,忍住了没说话,只把被绑住的手举至胸前,示意阿骨欢给自己解绑。

    阿骨欢按住他的手,低头问“你当真不记得我”

    有了半袋米的提示,这时猿卫已经想起了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可那时他一直注意着刚从黔西战场回来的猿斗,哪里会去注意求用毛皮换米的马族小孩长什么样

    见猿卫迟疑,阿骨欢面露希冀,一时没防备,被潜入王帐的猿斗用手刀劈倒在地。

    猿斗一路潜进王帐,马族士兵的谈话已经让他发怒,发现王帐内无人守夜更是狐疑,直到看到阿骨欢那个臭不要脸的居然压着自家大哥,怒不可遏,压根没仔细想就冲了出去,歪打正着,一击得手,没有惊动帐外的守卫。

    猿斗如天降神兵一般,把猿卫惊得一愣,直到看到猿斗狠狠踢了阿骨欢几脚还不满足,要拿脚去狠踏阿骨欢的某个部位,连忙小声制止“你别把人踩醒了”

    “哥”猿斗看清地上零落的铠甲,越发觉得大哥受了大委屈,居然还掉了泪。

    猿卫受不了他那个眼神,踢他一脚,“给我松绑,我们赶紧走。援兵呢”

    “没有”,猿斗胡乱用袖子擦了眼泪,镇定下来,用刀砍断了绑着猿卫的绳子,“就我一个人。”

    顿了一下,补充道“小白帮了忙。”

    猿卫猜测到爹爹不会派兵救援,没想到猿斗来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猿斗竟然胆子大刀孤身闯营

    松了绑,猿卫一把将猿斗抱进怀里,感谢之情尽在不言中,他蹲下取了阿骨欢的刀,道“走,咱们回家。”

    二人原路出了王帐,此时白狼已去,守卫们已经站守原位,猿卫数了三个数,兄弟二人各自发出一声呼哨,迅速向右侧突击飞奔。

    “什么人”

    马族兵士追击而来,兄弟二人背靠着背,且战且退,小白孤身赶至,帮助干扰攻击,在马族完成合围前,快马也飞奔而来,猿卫飞身上马,坐稳后伸手将猿斗拉上,二人一马飞奔离去,白狼紧随其后。

    等马族人将休息着的马匹牵来追击,二人一马已经到了城门下,猿斗叫开了城门,成功入得城内。

    猿九将军又惊又喜,将二子拥入怀中,然后给猿斗赏了二十军棍,猿卫赏了十军棍,小白带着孩子受到了全军礼遇,赖在营中不走了。

    此次孤身救援,是猿氏兄弟第一次在大楚军史上留下单独记录,这对在大楚军史上与谢九渊齐名的神勇狼将,日后将在西北战场上大放光彩,而屡次与他们对阵的,正是同为战场奇才的马族王阿骨欢。

    谢九渊回朝后休沐三日,第四日上朝来,穿得是武官常服,众臣心中明了,陛下定是要给谢大人升官了。

    兵部尚书报了喜讯,说是猿斗孤身闯敌营救出了猿卫,虽被铁面无私的猿九将军重罚,但也是喜讯一桩,于是特意上报。

    启元帝哈哈一笑,称赞猿斗真是天生战将,虽有违令之过,但也是忠肝义胆一腔热血,也特意传了圣旨,要猿九将军务必不要过多为难二位大楚良将。

    然后文相站了出来,亦是激动报喜,说是工部大船已经造成,三日后吉时下水,试航后便可远航西洋,为我大楚海贸再添成绩。

    启元帝掴掌道贺“大船造成,实乃功在千秋,文相辛苦,又为我大楚办了件实打实的好事,着实是群臣表率”

    文谨礼面上颇有得色,他已经指示地方官员在大船下水之日准备了“祥瑞”,为自己再添光辉,到时候百姓还不得对自己大加称颂。

    至此,启元帝才唤出了谢九渊。

    “谢将军大胜归来,又为我大楚拿回了土地,护住了我大楚江山,若无谢将军,东北危矣,大楚危矣,能得谢将军,实是我大楚之幸。”

    谢九渊一撩衣摆跪地,“陛下谬赞,臣不敢居功。”

    启元帝笑道“你亲自领兵打出来的,怎么叫居功谢将军过谦了。这三年来,谢爱卿在朝堂上亦是颇多建树,如此文武全才,若是朕不能给爱卿一个能够施展才干的位置,倒是朕的过失。”

    启元帝这番话是处处压了刚才夸文谨礼的话一头,文谨礼抖了抖胡子,好歹没露出不虞的神色。

    “传旨,谢九渊文能治世,武能卫国,留其金吾将军武职,再封当朝右相,与文相互为映照,统领群臣,协助朕共治大楚”

    竟是让谢九渊拜了相

    在群臣或是艳羡或是嫉恨的眼神中,谢九渊伏地一拜,朗声道“臣遵旨领命,定不负陛下厚望”

    “好”

    启元帝笑了笑,“谢相请起。”

    谢九渊站起身来,与启元帝眼神交换,再入班中,已是右手第一人。

    如此,朝中两相对立,不再是一相高悬。

    下了朝,谢九渊谢过道贺的各位大人,脚步匆匆赶回了家,一人领着老仆已经等候多时了。

    二人视线相交,俱是露了个浅笑。

    谢九渊拱手一礼,道“欧兄,谢某幸未食言。”

    欧茂竹跪地一拜,道“谢相,欧某特来效命。”

    第52章 巨船入江海

    次日上朝, 谢九渊徐步踏进了奉天殿。

    他一身深红相袍, 越发衬得发白如雪。那相袍并没有遵制式,前绣文臣的仙鹤, 后背绣的却是武将的麒麟, 似是特意为他裁剪, 穿在谢九渊身上,真真是丰神俊朗。

    他腰间除了鞘中的百炼龙纹刀, 还挂着半块虎符, 一路行来,虽挂浅笑, 却是威严自生, 叫人不敢轻易与他对视, 众臣皆以“右相”或“谢相”呼之。谢十一低调地站在众翰林中,望着一路行来入了队首的大哥,自豪之情简直要冲破胸膛。

    “恭迎圣驾”

    启元帝端坐于龙座之上,平淡道“众卿平身。”

    群臣一抬头, 见启元帝一身赤色帝服, 原本的清冷之色被赤红的衣服一托,未露笑容都似有喜色, 将神仙般的样貌衬得多了分人间情味,如同红烛掩映下盛放的昙花。

    陛下与谢相遥遥相对, 双双着了红衣, 又都英俊,看着简直像是两个新郎。

    对比之下, 与他们呈三角之势的文相,就越发显得老迈。

    文谨礼心里苦,第一苦谢九渊平步青云;第二苦百姓盲目崇拜启元帝,文党做了事,启元帝跟着白捡好名声;这第三苦,也是最苦的,就是他儿子文崇德近来越发古怪,不与他打招呼就去了工部不说,似乎身体还出了问题,又不肯看医生,闹得文谨礼头大,仿佛老了好几岁。

    谢九渊却是意气风发,作为右相上朝的第一天,他办的第一件事,就是与启元帝一唱一和,将欧茂竹带回了朝堂中,原官奉还,任为吏部右侍郎。

    启元帝点头下了旨,欧茂竹就一身官服走上了奉天殿。

    “臣,欧茂竹领旨谢恩,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欧茂竹跪地一拜,起身,又侧过身对谢九渊一礼,这才站到了吏部尚书罗什身后。

    欧茂竹对谢九渊的这一礼,实实在在说明了他的站队身份,也让吏部尚书罗什当时就出了一身汗。

    罗什两年前扛不住左右逢源投了文党。如今,吏部左右两个侍郎,左侍郎在谢九渊走后,启元帝指定了从礼部升调过来的张远,如今欧茂竹回来当右侍郎,他本没当回事,但这么一个动作,再明显不过地表示欧茂竹也是帝党无疑。

    直系手下都是帝党,他这个文党尚书要如何自处

    而文谨礼也是深深皱了眉。

    三年间,派去斩草除根的人屡屡失败,文谨礼隐约猜到是启元帝要保欧茂竹,现在猜测被证明属实。启元帝如此明晃晃地引回了欧茂竹,文谨礼自然是不会掉以轻心,一个对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吏部右侍郎,虽不至于能吓到他,但必要的忌惮还是应该的。

    明明手中的实务都进展得无比顺遂,文谨礼却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危机。

    此时,大理寺少卿江载道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启元帝道“说吧。”

    江载道不紧不慢地跪了下来,对启元帝道“臣奉命彻查桂省流民惨案,此案牵连甚广,在大理寺努力下,如今已是证据确凿,汇成奏章一册,请陛下明察。由此案,臣要参桂省总督向善结党营私、鱼rou百姓,作恶多端,罄竹难书,视国法律例于无物,一言难以蔽之,肯请陛下即刻下令,捉拿此人归案”

    不知是惊是急,文谨礼的脸略微涨红,桂省总督是文党中最得力地方官员的之一,他若是出了事,文党震荡不说,文党的名声可就又悬了。

    大理寺卿王泽从被江载道坑的丰富经验中,瞬间明白了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两眼一闭,免得自己面目狰狞,心中已是将江载道从头到脚亲切问候了一遍,气不打一处来。

    果不其然,启元帝看了奏章,发了怒,厉声要求将向善逮捕押送京师,并要江载道彻查到底,江载道郑重一礼,接下了重任。

    之后再无人启奏,退朝时候,群臣都满怀心事。

    左相右相也都匆匆离去。

    文谨礼是急着回府弄清楚向善究竟出了什么事,一问之下,怒不可遏。

    “坑杀流民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他也做得出来老夫识人不清,识人不清啊”

    见文相一副悲愤模样,谋士们自然纷纷相劝,有说向善也许是一时糊涂的,也有说流民自古难治的,还有的振振有词,竟是将向善坑杀流民一事说得非但无过而且有功。

    他们这边热热闹闹,说得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只是文谨礼到底没有老糊涂,知道“坑杀流民”这样的名声是绝对沾不得的,尤其是在启元帝以仁爱之名获得百姓称颂的当下,自己绝对不能对向善流露一丝赞同,否则必然迎来口诛笔伐、世人唾骂。

    文崇德却是坐在一边,脸色比昨日好了些,相必身体有所好转,只是一声不吭,面上却似有嘲讽之意。

    文谨礼大皱眉头,这个儿子心气高,戾气重,总喜欢喜欢夸夸其谈,如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却一样让他看着不舒服,便问“文崇德,你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不必小题大做”,文崇德回答的声调十分懒散,叫文谨礼的眉心又皱紧了些,“他犯了事,不巧被江载道那个认死理的察到了头上,这就叫活了该,他也该认命。难道爹还想为了他去争哪有人白白浪费名声捞泥巴的到时候自己沾了一身泥,那才叫笑话呢。”

    他这话一说出口,文谨礼没有立刻驳斥他,于是便有刚才未开口的谋士赞同道“公子说得不错,江载道青天的名声太响亮,从他手里捞人是不可能的。再说,同为文党,在下也看不上坑杀流民此等举动,若是任他伏法,恰恰是咱们秉公守法、不徇私情的明证。”

    文谨礼暗自点头,对那谋士夸道“说得有理。”

    又偏过头教训文崇德“整日懒懒散散的,像个什么样子,你非要去工部,这下可好,吏部的差使被人顶了,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当爹了你看看你自己这副样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爹,您别生气”,文崇德笑了笑,话说得不怎么诚恳,文谨礼还想再骂,却被文崇德下一句话给噎住了,“我想出海啊。”

    出海不要命了

    文谨礼气得直翻白眼,文府上下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文崇德被他指着鼻子骂“逆子”,也照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谁都没看出他眼神中的不屑。

    而另一头,谢九渊跟着启元帝进了后宫,没一会儿,二人做了宿卫打扮,与其他几名宿卫出了宫城,纵马向江边赶去。

    朝廷做事,自然得保证周全,两日后大船就要下水,在众目睽睽下“试航”,所以在那之前,自然得先真正试航几次,以免出现纰漏。

    “无常”先生传来了消息,通知了试航时间,他们便特意赶来,亲眼见证这一刻。

    到了地方,他们下了马,宿卫们相随守卫,在最近的山林间找了个位置观望。

    此刻江风阵阵,大浪滔滔,东北山脉化冰形成了春汛,大江涨了水,以气吞山河之势南下,奔流而去,直入东海。

    船厂建在江边,巨大的船身已在江岸边组装完成,看上去比江上同行的大商船大了约十倍,此时,巨船下垫着圆木,前有近百名工人背负着麻绳,在士兵们的呵斥下向前拉纤,后也有近百名工人推动。

    在沉重又响亮的号子声中,巨船渐渐入了水,等到不能踩底,前方的工人才游回后方帮忙一起推动,将巨船推出浅岸,巨船稳稳地浮在江面,即使是这些辛劳的工人都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底舱的船工收到了号令,奋力划动。巨船在江面上航行起来,此时逆风,速度却不输江面上的商船,在江上绕了一圈,停回江岸。

    歇息一阵,再试,如此试过四五回,最后一回扬帆远去,直入东海方才归来,等巨船的船影出现在江口,工部负责船厂的官员们这才有了欣慰的神色,添了记录。

    为了两日后的正式下海,工人们又将巨船拉回了岸边,累得汗如雨下,船工们亦是十分劳累,出来时各个汗透了衣衫。

    顾缜看着那巨船,忍不住露了几分激动神色,眼神中满怀希冀。

    谢九渊与他对视一眼,眸中亦是期待。

    他们上马返回,没有入城,却进了那琉璃塔。

    宿卫们依言在塔下守候,顾缜冷声嘱咐“待会儿有人前来,带着面具,手中拿着一只纸鸢,你们搜身若无兵器,便让他上塔。我与谢相在顶层。”

    这命令一听就牵扯到机密,宿卫们急忙应是。

    行至二层,顾缜伸手握了谢九渊的手,两人牵着手,到琉璃塔第九层,拜过了佛祖,顾缜站起身就抱住了谢九渊的腰。

    “我很高兴。”

    那不仅仅是一艘巨船,那寄托着他们未来的希望。

    谢九渊回抱住他,轻抚他的背脊,温言道“我明白。”

    他们一个坐了一个蒲团,低声讨论着此趟海航的计划细节,不多时,一个人踏着木阶,走了上来。

    是应邀而来的“无常”先生。

    那人揭了面具,见顾缜与谢九渊皆无惊异神色,挑了挑眉毛,说“你们已经猜到了,还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被基友介绍去看霹雳,昨晚看完剑踪第六集 ,因为降温好冷不想码字,就,更迟了:3

    明天争取更个六、啊五千

    进入倒文党强大剧情线啦

    第53章 说无常天道

    “无常”者, 地府鬼差也, 手执脚镣手铐,专职缉鬼, 亦司赏善罚恶, 分一黑一白。

    白无常, 俗名谢必安,敬谢神明必能平安, 所以必安。

    黑无常, 俗名范无救,有罪之人一概不赦, 所以无救。

    取这么个化名, 并非他文崇德有何悔过之意, 诙谐而已。

    若敬谢神明必能平安,那天下就不该有横死的善人,若有罪之人一概不赦,那他文崇德怎么就能重活一世

    滑天下之大稽。

    文崇德闭上眼, 又是前世, 启元十三年那个凄风苦雨之夜。

    或许,他从来不该遇见谢镜清, 就算遇见了,也不该去纠缠。本不该有交集的命运有了交集, 才会害得谢镜清惨死。

    他们太过不同, 就是因为谢镜清与自己迥异的真挚,才让谢镜清入了自己的眼。

    京郊初遇, 那青衣书生,俊雅无双,眉目懒散,似是一杆翠竹,干干净净。

    那日他初进吏部,不免起了雄心壮志,一不小心抒怀泄露了心思,却被谢镜清听了去。

    其实,文崇德当时起了疑心,他到底是相府公子,故意与他偶遇的人何其多,他见惯了那些假清高的进士学子为拜见他爹奴颜婢膝,从小他就明白一个道理,若是一块牌坊掉在奉天殿,砸着的大多是婊子,他爹是伪君子中的伪君子,就是奉天殿的头牌。

    所以他这个注定要背着他爹名声的相府公子,习惯了在他爹面前装冲动无才,在大街上装二世祖。

    当时的雄心,没几日就被他爹的处处干涉打破,而谢镜清,没想到还真是个干净人,却为了谢九渊投了文党。

    碧玉落泥沟,文崇德心中,无端端就起了恨,对谢镜清百般挑剔起来。

    到底是恨谢镜清“自甘堕落”,还是嫉恨他为谢九渊如此付出,文崇德自己都搞不明白。

    等到明白了的时候,在谢镜清眼里,他文崇德已经是个喜怒不定的人,但是,谢镜清也发现,因为文崇德的百般挑剔,提前提醒了他,让他规避了很多陷阱,免得被文党多做文章。

    文崇德不肯承认,心中却是大松了一口气。

    幸好谢镜清是这样知恩良善之人,即使方式不对,他也会记得别人的好处。

    文崇德一改先前的态度,竟也和谢镜清成了朋友。

    渐渐地,他也懒得再伪装自己,在官场上搏出了“坏得坦荡”的名声,坏事传千里,谢镜清对待他本就提防,如此,更是添了三分谨慎。

    某日,谢镜清从东海盐场归来,应文崇德之邀,在文崇德的私人府邸饮宴。

    席间只有他们二人,谢镜清颇不自在,但他听说了朝堂风雨,担忧谢九渊的安危,还是耐着xi,ng子与文崇德打机锋,想要多探听一些消息。

    文崇德从自己的渠道知晓了启元帝要查私盐的消息,他没有告知他爹,却影影绰绰地提醒谢镜清,话没讲明,只是劝谢镜清退出文党,退了皇商身份,免得卷入风雨。

    谢镜清一愣,笑道“没想到文大人对谢某如此挂怀,多谢,只是谢某决心为皇商之日,就已经明了其中厉害,本是为避风雨而来,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光是第一句就够刺激人了,他谢镜清把自己多年的照拂当做什么

    听到后半,文崇德忍不住冷冷一笑,讥讽道“避风雨是为人避风雨吧你以为自己多有能耐,要不是我,你早就被坑了不知多少回了想给谢九渊当伞,做生意的总该有杆秤,也不称称你自己有几两重他谢九渊聪明,仗着你往上爬,哪里能捞权去哪里,首尾两端,早晚把你害死”

    文崇德这话其实多有偏颇,谢镜清当皇商,早年确实多得他照拂,但后来文崇德想cha手也不怎么帮得上,而且对于谢九渊的嫉恨是溢于言表。

    说出这些话来,自然是因为文崇德伤了心,又嫉恨谢镜清对谢九渊的付出。

    可谢镜清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见他把自己和侄子说得如此不堪,谢镜清也动了真怒,扬长而去,连话都没说一句。

    文崇德不是个好人,他自己心里清楚。

    可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舍不得报复一个根本不在意他好心付出的人。

    打压谢镜清的计划拟了又拟,随便哪一条都能让谢镜清焦头烂额,甚至失财丧命,可最后,全都进了炭盆,燃成了灰烬。

    罢了。

    就当这个人已经死了。

    私盐案果然牵扯到了谢镜清,他爹算计着让谢镜清顶罪,文崇德想来想去,反正谢九渊现在是启元帝的人,启元帝总不会坐视谢镜清被判成死囚,用此说服了自己袖手旁观。

    那日进了他爹的书房,谋士们纷纷计划着如何用此案反过来牵累谢九渊,文崇德听得昏昏欲睡,毫无参与之意。

    “文崇德,你怎么看”

    文崇德被他爹的唤回神来,发现谋士竟然都已经离开,书房中只剩下父子二人。

    他心中不禁升起了狐疑。

    于是故作懒散,又像是有些不忿,道“什么怎么看我说了又不算,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文谨礼低声重复了一遍,点点头,“好,那我要你今晚进刑部大牢,亲手把谢镜清给杀了,让他畏罪自尽。”

    文崇德一时惊愕难以掩饰,文谨礼手边的笔墨纸砚就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了来,怒骂“你这个畜生那是个男人你可真是会给我文家蒙羞不知羞耻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趁早把这桩丑事忘了我要你亲手杀了那个男狐狸,否则你就等着辞官养病吧我文家不幸,后继无人,出了你这种腌臜禽兽,我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被砚台砸中额角,留下一道血痕,文崇德忍不住想笑“我腌臜我是个畜生,也是你这个老畜生生出来的,一家子畜生,有什么不能见列祖列宗”

    文谨礼被他气个倒仰,放了狠话,谢镜清这条命留不住,但你要是不亲手办了这事,就辞官回家养病,一个闲人,文府养得起

    这选择太容易了。

    容易得让文崇德对自己心寒。

    可这心寒又是多么虚伪。

    半夜,文崇德拎着一壶酒两个酒杯,进了戒备森严的刑部大牢。

    谢镜清被用了刑,他不肯在牵扯谢九渊的供词上签字画押,于是狠狠吃了一番苦头,受了不少鞭杖,只是还未开庭审理,这些人不便留下太明显的用刑痕迹,所以并不至于到站不起来的起步。

    此时文崇德进了牢房,狱卒还给了一张小几,谢镜清强撑着席地而坐,见了文崇德手中的酒和杯,他本就没想着能活着出去,于是淡然道“文大人来送我走”

    文崇德一言不发,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谢镜清面前,当着谢镜清的面,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药包,将药倒进了谢镜清的杯中,然后给自己也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谢镜清面无惧意,端起那杯酒,亦是一饮而尽。

    于是文崇德给他添满了酒,一壶烈酒,二人闷头喝,不多时就见了底。

    见谢镜清晃了晃身体,散了眼神,知是起了药效,文崇德终于出声问“你后悔吗”

    谢镜清不知他问的究竟是指什么,于是只是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没一会儿就倒在了地上。

    狱卒循声而来,皱了眉,为难道“公子,您手下留情,咱们大人可就要遭殃。鸩毒仵作一验便知,如何伪造成自尽文大人似乎也不是这么交待您的吧”

    文崇德沉下脸,冷声道“我做什么要你教这是麻沸散。取一条白绫来,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到今日,文崇德都记得,自己是如何将那人抱在怀中,将白绫绕上他温顺低垂的脖颈,然后渐渐用力,夺去他的呼吸,制住他的挣扎,亲手绞杀了这个人。

    然后盖上他的眼睛,听着他的心跳从弱变无。

    那一刻,文崇德明白,自己这辈子再无一刻安宁,他将永远记得,自己亲手杀了谢镜清,而谢镜清并不爱自己。

    多么可恨。多么可耻。

    离开前,文崇德在谢镜清的耳边,用这辈子都没用过的温柔语调告诉他,“这都是你的错。我要让整个大楚为你陪葬,尤其是谢九渊,我要让你在地下,陪我不得安生。阎王最好把账都算在你头上,等我死后,下去十八地狱找你。”

    他大笑出声,扬长而去。

    然后结交倭人与其他外族,煽动他们进犯大楚。用j,i,an细设计谢九渊死于战场,笑看京城沦陷,大楚君臣与宫城一起付之一炬。

    再然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海外各国云集而至,众贼分赃不均,在他的提议下,于京城谈判如何割据。

    最后,机关应时而动,埋葬在京城地底的火药同时持续爆炸,这场盛大的烟花将整座京城炸成一片焦土,有罪的、无辜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动山摇,楼榻城陷。

    他文崇德是索命恶鬼,是活该无爱之人。

    可老天偏偏要他赎罪,罚他历经七苦。

    要他生而无乐,未老先衰,一身伤病,明知死期,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哈,报应。

    坏人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说明事情,不代表这就是真相,不代表作者文中其他角色就认同这个坏人,更不代表作者要“洗白”他。

    我不会让坏人有好结局,但有人不想继续看我也理解,弃文随意,不要喷脏,谢谢合作。

    这是后来补充说明,不算购买字数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再给我两到三小时,有二更:3

    第54章 混沌解重生

    魂魄归旧体, 他拖着病痛之躯, 查出自己已与谢镜清失之交臂,此生从未相遇, 而取代他的, 却是那个穷酸刻薄的秦俭。

    不甘心, 却无可奈何。

    他岂是束手就擒之人,可光是上门挑拨秦俭, 他承受的惩罚, 几乎让他痛得就在秦府门口昏过去,方才知晓厉害。

    原来最苦不是爱不到, 是连记忆中唯一一次毫无算计、完全偶然的初遇都被夺走。

    听到京城覆灭, 若不是谢九渊拉着顾缜, 顾缜已经将谢九渊腰间佩刀拔出,恨不得立刻砍文崇德几刀。

    文崇德全然不动声色,他上来就问这二人是不是一样重活了回来,顾缜与谢九渊并未否定, 那就是肯定了。这二人没让谢镜清沾上文党, 倒还算有良知。

    顾缜气得发抖,推开谢九渊的手, 直奔佛台,一刀砍上大佛, 持刀指着那泥塑金身怒喝“你有什么慈悲算什么佛”

    文崇德低声笑起来, 然而他的笑声却是戛然而止。

    佛像金光四溢,谢九渊脸色一变, 奔向前将顾缜护在怀中,顾缜却不顾那金光越来越胜、越来越刺眼,睁大了眼睛,师父亡故那晚他未曾看清,今日他定要看清楚究竟是发生何事

    然而只是一个眨眼,眼前便是全然不同的景色。

    顾缜握紧了谢九渊的手,他们身处于一片虚无之中,上下左右皆是黑暗,脚下无处可踩,似是浮在半空,却又像是踩着地面,十分诡异。

    谢九渊示意顾缜去看文崇德,顾缜一愣,轻声道了句活该。

    那文崇德身周有无数细小如牛毛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进扎出,两道沉重的铁锁穿透琵琶骨,铁锁后拖着的铁链上坠着两朵铁莲花,拖在地上。他却像是习惯了似的,扫了一眼身前身后,表情未改,咬了牙不说话。

    “这是哪儿”,顾缜知道无人回答,却还是忍不住问。

    虚空之中金光一闪,凝成两个大字混沌

    混沌

    谢九渊还是第一次见识此等异象,这金光似是要回答他们的疑问,于是也开口问道“你是何物是否与我们重活一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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