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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君臣 第11节

作者:桥半里 字数:20424 更新:2021-12-31 01:25:43

    而作坊外,是一片片花田,那花朵有红有紫,倒是十分的漂亮。

    守卫这些花田与作坊的人竟是工人的三倍有余,手中都拿着刀兵,明晃晃地违反“百姓不得佩刀”的大楚禁令。但他们看着都不像是大楚人,一些明显是澜沧国人,另一些倒像是倭人。

    王泽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凛,皱了眉,低声问卜羲朵“福寿膏”

    据闻,前朝的某代皇帝,沉迷修仙问药,就是吃福寿膏吃死的。

    卜羲朵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指了指花田,“忘忧花”,指了指那些木盒,“鸦烟”。

    “鸦烟”两个字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来。

    这下王泽明白了,卜羲朵是想借朝廷之力,赶走这些藏在这里偷偷制鸦烟的澜沧国人和倭人。

    察觉到有人拽自己的衣袖,王泽往侧边一看,是顾岚。

    顾岚眉头皱得比他还紧,指着下面一个人,对他说“那个,是倭人派遣来大楚的副使臣,石一妄三郎。”

    王泽预感,此事恐怕是不得善了。

    出了山,回了驿馆,王泽催促顾岚,“世子请尽快禀报陛下,我再与黔西官员们周旋一二。”

    顾岚点点头,却在王泽转身要走时,喊住了他,“王大人。”

    “世子”

    提笔不慌不忙地沾了墨,顾岚才出声道“陛下为何要派王泽大人这位大理寺少卿来黔西”

    王泽一怔,道“还请世子直言”

    “大理寺乃古之廷尉,掌天下刑狱”,顾岚不紧不慢地讲古,“上至三公,下至地方官员,大到陛下诏令,小至地方冤情,廷尉皆可问、可驳、可捕、可审。”

    话虽如此,可大理寺自先帝末年文党兴起以来,刑狱复审上办公每每受阻,更不要说过问地方冤情,大理寺卿王恪珉再火爆的脾气都渐渐圆融下来,能争则争,争不来的也只得和稀泥,王泽亲眼见证父亲的改变,更是修得了一副如沐春风的周旋态度,内心里,不是不憋屈遗憾的。

    于是听了顾岚这番鼓动,王泽先是一喜,又迟疑下来,“可如今的大理寺”

    顾岚不听他诉苦,打断了他,只道“王大人,皇叔的动作,您是聪明人,不会看不明白。如今大理寺是什么样,不代表,以后的大理寺还是这么样。据我所知,皇叔可是很欣赏江大人为江南学子们直言抗上啊。”

    这话听得王泽愣了半晌,道了声“多谢世子提点”,才出去了。

    等他走了,谢十一才从内间钻出来,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岚不理他,任他发呆,小宝公公倒是乖觉,给谢十一上了碗热茶。

    袈山顶上,有一处滚烫的温泉。

    据说袈山属火,天地灵气孕出了地火山心,所以才有这么一眼滚泉。

    善男信女们前来袈山寺拜祭,就有一惯例,家中有余的,送上名贵玉石珠宝,袈山寺的和尚们便会按人头挑一样出来,浸入滚泉内开光,若是变得乌黑,就是替物主挡了灾病,若是没变,就是佛祖给物主赐了福,物主可高价赎回。

    据说每每灵验,因此香客络绎不绝。

    后山小行宫内的浴池,便是从滚泉取了热水混了山泉,也说有养气凝神的功效。

    而袈山寺的长老,竟是想要谢九渊从池中将所谓的寺内重宝捞出来。启元帝当场沉了脸,“这还叫不会有大危险”

    袈山寺长老但笑不语,留下一本数百年前的袈山县志。

    顾缜不肯碰,谢九渊翻来一看,上面记载,说是每逢年中一日,滚泉必定起泡翻涌,犹如滚水沸锅,水汽不绝,然则,此时滚泉却凉如山泉,再无烫意,半个时辰后,滚泉又复平静,渐渐滚烫如初,述者观察数载,滚泉未曾一年失约,年年如此,于是记以为趣。

    “如此,倒也无妨”,谢九渊道。

    顾缜却说“想借朕的名声弘扬佛法也就罢了,各取所需,朕来了袈山礼佛他们还不知足,还要弄出这桩事来,虽说数年有载,可若是今年不灵了呢烫熟了你,好给这寺里的和尚添顿荤腥”

    谢九渊劝他,“陛下,虽是僧人算计,可您接下去要行的事,若引得朝野震动,多添个佛名,聊胜于无。再者,若有不对我就上来,能烫得怎么样”

    顾缜执意不肯,谢九渊却执意要行。

    “你这是怎么了”顾缜被他搅得脑袋一团乱,怒道。

    谢九渊像是忽然回过了神似的,对他说“臣也不知,只是,很想完成这件事。”

    闻言,顾缜立刻将那串赤红舍利链褪下,缠在他手上,担忧地问“可是魇住了”

    “没有”,谢九渊摇了摇头,却是跪了下来,“陛下,让我去吧。”

    顾缜摇头,就是不肯。

    谢九渊只得站起身来,将他搂进怀里“云堂,答应我,嗯”

    听闻启元帝派人守了通往滚泉的山路,通政使拿着封急报,正跟宿卫们求情,文谨礼与众位大臣用了素斋刚散完步,见此情形,文谨礼当即斥责了宿卫,立刻要带着通政使去见陛下,以免延误了急报,还说陛下信任宿卫,烦请各位大臣随老夫一齐进去,做个见证。

    众大臣叫苦不迭,又不敢明着得罪他,可进去就是等于明着得罪启元帝,一个个头大如斗。

    通政使更是一脸茫然,他只是想早点把世子的家书送给陛下,好在陛下那里混个脸面,怎么还没反应过来就变成了这么个局面他现在跑下山还来不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了。

    文谨礼领着众臣上了山路,绕过九个弯,行至一片开阔平顶,袈山寺的和尚们穿着法事僧服,此时日照西斜,恰好落于平顶之上,将这些和尚照得一个个都似闪着佛光,佛乐钟罄齐鸣,诵经吟哦不觉,启元帝跪在蒲团上,眼睛却瞧着谢九渊。

    谢九渊只穿了武僧功夫衣的下身黑裤,文谨礼刚觉得有辱斯文,就瞪大了眼睛,抖着手,眼睁睁瞧着谢九渊走进了沸腾的滚泉中,众位大臣皆是惊疑不定,你推我我挤你,又想上前看个清楚,又怕被陛下发现记名。

    水果然是凉的。

    谢九渊试探着走了两步,便扎进了水中,向泉底游去。

    顾缜手握着那串赤红舍利,转一颗舍利念一声佛,谢九渊沉入水中时,他手指紧了紧,才又拨过一颗舍利珠。一颗又一颗,每一颗都是煎熬。

    和尚们说的苦修,会比他此刻的心还苦

    而水下,谢九渊已经看到了所谓的寺内重宝,是一根狭长的金刚降魔杵,在水底竟是散着金光,杵身上雕着数头金龙,栩栩如生。谢九渊几下游过去,伸手握住它。

    嗡

    那池滚泉忽然从中荡起波纹,层层向外,直至消逝才重新开始冒泡,而池边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如同天外禅钟的重响。

    顾缜心内焦急,想要站起,却发现此时自己丝毫动惮不得,而那些和尚们都已经闭了眼,口中的诵经、手中的佛乐都越发急促沉重,似是着了魔一般。而后面的众臣都快吓死了,文谨礼不住地往下出溜,他身后的两位大臣只得分神架着他。

    “微臣不敢愧对百姓,更不敢愧对陛下。”

    “陛下,微臣不愿与文党共进退,要除文党,您不能对微臣手软。”

    “陛下,臣心甘情愿。”

    滚泉冒泡越来越缓,顾缜心中越来越急。

    “顾缜,我想看你开心一次,不要总皱着眉。”

    “云堂,咱们今夜成亲呢。”

    “陛下,臣得失约了。”

    水汽也渐渐散开。

    顾缜实在忍不住了,终于挣脱无形束缚,站起身来,众目睽睽下不敢失态,仍只是望着那滚泉,心急如焚。

    “云堂。”

    “云堂。”

    “九郎。”

    最后零星的水泡破裂,池水归于平静,顾缜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呆愣在那里。

    忽然,那滚泉又漾起了波纹,及至池边,倏然升起,一个人破水而出,朝池边走来。

    那人一头白发,手持金刚降魔杵,杵上金龙光华尽显,阳光将他身上的水珠照得金光粼粼,有如掌管八部天龙的护法天神。

    顾缜看着他,直到他行至面前,一跪及地,献上手中的金刚降魔杵,唤道“陛下。”

    那帮和尚这才回过神来,大声呼喊着佛号与“灵童陛下”。

    顾缜颤着手接过那杵,听面前的人低声悄悄唤他“云堂。”

    于是他勾着嘴角,将那杵握在手中。

    他的九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时码忘了时间3明天,哦不,今天会尽量早更新

    都重生了,关于重生和获得记忆这部分,就不要跟我计较科不科学了吧摊手

    第39章 是失而复得

    三宝公公觉得近来这日子过的, 一天一个样儿, 他这样腥风血雨都见过的宫里老人,也要跟不上变化了。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 已经身在禅房, 启元帝正和谢大人大眼对大眼, 陛下比昨夜,不, 比这半年过来都ji,ng神许多, 就是有椅子不坐,一进寝宫就自然地横坐在了谢大人腿上, 用手梳着谢大人那头突如其来的银发。

    “三宝, 你先退下。”

    得叻, 他早就料到了,就等着这一声呢,三宝公公暗自撇撇嘴,本想警告地看一眼谢大人, 可谢大人白头后, 整个人说不出的凛冽威仪,身上换回的金吾卫外袍穿得松垮, 却似着了莽服一般,三宝公公很识时务, 低眉顺眼地出去了。

    多余的人一走, 顾缜的手指就勾住了谢九渊的衣襟。

    “你都想起来了,是不是”

    他又想要个定心的答案, 又怕谢九渊的答案并不如他所料,于是侧脸靠着谢九渊的胸膛,并不看他。其实,也是怕自己再多看几眼谢九渊白头的模样,又会在谢九渊面前丢脸。

    谢九渊轻抚怀中人的脊背,告诉他“是。”

    顾缜猛地抬起头来,怔怔地再度凝望白了头的谢九渊,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肯让眼眶中的热泪掉出来。

    他伸手按上谢九渊的心口,那里曾经被长枪穿透,可现在他的谢九渊是好好的,他的心还在跳动,更好的,他都想起来了。

    若不是前世启元八年,自己处处受制,文党将消息捂在了黔西,直到死伤无数才爆出,于是他趁机问罪,终于能够cha手黔西官场大案,他才知道这个文相的“得意门生”,竟是心怀百姓、心怀天下,更是有经天纬地之才。

    一个有心相助,倾囊相授。一个放下成见,敏而好学。两个人遥控着谢九渊的手下将黔西案了却大半,自此情愫暗生。

    前世启元九年,因着黔西官场大案被彻查,米壳田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倭人与澜沧国人的鸦烟生意损失惨重,倭人挑动澜沧国进犯大楚,文党扛不住骂名,便把谢九渊派出去抗事。

    谢九渊当时只剿过山匪,却要亲自领兵前去收复失地,一去不知能不能回,临行前二人脉脉不得语,谢九渊对他说了一句,“陛下,微臣不愿与文党共进退,要除文党,您不能对微臣手软。”

    若不是当时心中酸涩难言,他不会明了,他居然恋慕上了自己的臣子,恋慕上了亦师亦友的谢九渊。

    他本心生退意,奈何情之一字,自开天辟地始,便由不得人来做主。

    文党未料到谢九渊天生将才,一去黔西便连赢数仗,结果一场对澜沧国的战争,来来去去,因为多方钳制,还是打了足足两年。

    谢九渊浴血归来,打赢了仗,封了将军,却也看尽了百姓悲苦、官场龌龊,眉目间皆是煎熬,复命时整个人疲累难言,禀报黔西伤亡时,一张口险些露了悲声。

    于是他再也忍耐不得,走下王座,坐于玉阶上,让他的将军安枕在膝头,亲吻他的眉眼。

    谢九渊在他的膝上安然睡去,两年来,终于能得一觉安稳。

    等到醒来的时候,二人面面相觑。

    顾缜记得自己问他会不会后悔,谢九渊温柔一笑,告诉自己,“陛下,臣心甘情愿”。

    前世二人相处的种种情境如走马灯般掠过眼前,眼前的白发又令他悲从中来,一时百感交集,自知再也忍耐不住,整个脑袋都埋在了谢九渊怀里。

    回想今世记忆便知道,顾缜比自己先回来,一个人也不知扛了多久,这掉眼泪不出声的揪心毛病还是没变,谢九渊怜惜地在他的脑后揉了揉,从衣襟中取出一物,揭开绳结,从左右轻轻环上顾缜修长洁白的脖颈,系上了一个前世从东南沿海渔民那儿学来的死扣。

    脖子上一沉,顾缜已经猜到了会是什么。

    他抽了抽鼻子,想自己两辈子年纪加在一起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就被眼前这个人害得掉泪出丑几次,心里还生起了埋怨来,用力在谢九渊外袍上蹭掉了眼泪,才推开谢九渊一点,低下头去看这块熟悉的玉牌。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

    它注定是我的,他也注定是我的。

    顾缜挑眉看向他的白发将军,谢九渊见他恢复了神气模样,低沉地笑了笑,然后便收敛了神色,问“你说你做了噩梦,被烧死了。那不是梦,是不是”

    谢九渊询问中的心疼遮掩不住,顾缜却不想再提,沉默不语。

    静静地对峙半晌,终是谢九渊败下阵来,也不再提,问他“可要沐浴”

    怀中的脑袋点了点,谢九渊就抱着顾缜,以这个姿势站起身,绕过重重修满佛经的纱幔,行至浴池,将顾缜放在池边的矮榻上坐好,走进池边,伸手去试那温度,正是适宜,便回身笑问“陛下,可要微臣伺候更衣”

    就算加上前世,二人的亲密时刻也并不多,闻言顾缜立刻红了耳朵,却还逞强着挑衅“你来。”

    这一声“你来”,说得分明是“你敢来试试”。

    谢九渊低笑不语,背过身,等顾缜下了水,才不紧不慢地除去了衣衫,步入池中。

    顾缜开始还趴在池边看他,看到一半,还是转过了脸。

    低头看看自己的,暗自恼恨。

    还是输了。

    池面荡起波纹,那是谢九渊行至他近前,一眼,就看见了那枚鲜红的玉印,不知情时,见之倍觉旖旎,如今大致能猜到一些,谢九渊便觉得心疼。遇见这个对外隐忍严正、对自己别扭逞强的陛下,谢九渊只觉得所有心疼似乎都系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他伸手勾描那玉印,从轮廓,到细节,用手指一步步描画过去,惹得顾缜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终于忍不住握上他的手阻止他,被谢九渊顺势揽入怀中,吻得深入缠绵。

    到最后启元帝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好不容易被放过,立刻推开谢九渊,一瞪眼,再不理他。

    谢九渊靠在池边,呼吸沉重,也确实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要了命了。

    等到沐浴更衣完毕,谢九渊毫不在意一头白发,交代三宝公公与寻常一样束起,头发被没轻没重地一揪,才发现身后站着的是顾缜。

    “云堂”

    “闭嘴”,顾缜不让他开口,他自小就在岫云寺,天长日久的,也没人拿他真的当皇子看,他师父也并不让寺中僧人做奴做仆,顾缜生活功课都得学着自理,因此束个发,对顾缜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只是他两辈子都没替他人束过发,难免手上没个轻重,只能摸索着来,散一次、歪一次,第三次终于是束成了一个发髻,用象牙簪簪过,才是大功告成。

    两个人不知又在禅房里耽搁了什么,三宝按吩咐等了好一阵,才见二位爷出来。

    他们带了四位身穿黑衣的侍卫,谢九渊看了两眼,发现并不是宿卫,但也没问。一行人从后山栈道下了山去,文谨礼和众大臣白日里受了惊,此时都蔫在房中,正方便行事。

    再次步入那竹篱院内,顾缜不看被黑衣侍卫控制在一边的楚献帝,带着谢九渊,对那雕像行了大礼。

    楚献帝若有所思“我小看了你。”

    顾缜并不理会他说什么,看了眼昏睡着的女子,那日楚献帝与她似是十分恩爱的模样,如今她昏睡不醒,楚献帝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任她趴在石桌上,手边倒翻的茶碗也无人收拾,浸shi了她的衣袖。

    顾缜一抬手,在石桌上放了四个小瓷瓶,两个圆滚滚,两个方方方正正。

    然后,他才看向楚献帝,对他说“朕这一辈子,从开头就没得选,势不如人,身不由已。你虽任意妄为,荒废朝政,贻害百姓,好歹还是先帝,朕给你一个选择。”

    “这一双圆瓶,内里是不知愁,你们喝了它,前尘尽去,朕送你们去另一桃源安享晚年。这一双方瓶,内里是再无忧,你们喝了它,就再也不用烦恼了。你可以挑一双,也可以一圆一方。”

    顾缜对着楚献帝,第一次在见到这位先帝时笑了起来,轻声做了结语“选吧。”

    楚献帝哈哈一笑,故意对顾缜说“你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像你娘。”

    见顾缜大皱眉头,楚献帝不知有多得意,也不耽搁时间,伸手取了那方瓶,粗暴地揪着那女子的头发将她拽起,倒入她口中,等她咽下便松了手,还是一名黑衣侍卫看不过眼,扶了那女子一把,让她不至于砸回桌面。

    紧接着,他便取了那圆瓶一饮而尽,将瓶子扔在了启元帝脚下,轻蔑道“假和尚,真妇人之仁,九儿死了,怪道我大楚后继无人。”

    顾缜并不答话。

    须臾,楚献帝脸色一变,从喉中呕出一口黑血来。

    “你胆敢骗朕你这是弑父”

    顾缜不紧不慢地令其中一名黑衣侍卫把人带走,那黑衣侍卫用麻袋将那女子一套,扛在肩上,飞速走进了密林,不知去向何方。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顾缜面对先帝的指责,却又笑了起来,“你有何脸面自称是我父亲有何脸面自称是我大楚君王”

    楚献帝面色红紫,还在怒骂着什么,顾缜不再看他,走到那雕像跟前,用衣袖擦拭那雕像的脸,轻声道“可怜我母亲,死后不得安葬,还要日日看你这般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他这话直戳楚献帝心肺,怒喝道“朕让她选,她不肯随朕出宫,那死了一样得跟着我”

    “那朕也让你选了一次”,顾缜镇定道,“你这大约就叫做自食其果”

    楚献帝目眦欲裂,扼紧了自己的喉咙,滚落在地,在院中翻滚一阵,终于气绝而亡。

    一名黑衣侍卫上前,将硝水涂上楚献帝死不瞑目的脸,拖着他进了屋,安置在床上。另两名黑衣侍卫抬起院中的雕像,送上了等在院外的马车,马车被人迅速驾走,驶向皇陵。

    谢九渊跟着顾缜走出竹篱,身后的宅院熊熊起火,火势凶猛,燃尽了罪孽悲欢。

    当晚,顾缜靠在谢九渊怀中,沉沉睡去。

    他生而无父,年幼离母,再没享受过亲情关切,身为天子,孤家寡人,并未奢望过有人胆敢走近谁想到,天底下,有这样一个狂妄温柔的谢九渊,还让他遇着了两世。

    谢九渊搂着怀中的爱人,脑中纷繁杂乱。他向来豁达洒脱,兼又狂妄,“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自有一番面对风雨的豪气,并不会去钻牛角尖,前世后世,他都只专注于眼前事。

    重活一世,是着了诡道也好,遇了佛缘也罢,他心怀感恩,终究,是同一个自己,同一个顾缜,和乱局渐生的天下。

    人不变,情不变;人不变,志更不移。

    因此,此时谢九渊并无睡意,分心去想顾岚的急报。

    只是如今看来,黔西是必定要提前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工作党,所以更新时间都是晚上,至于几点,得看我手速,不好意思,我尽量存点稿心虚地说

    不是顾缜不爱没恢复记忆的谢九渊,不过这就像跟你共通经历千辛万苦的爱人失忆了一样,你当然不会不爱他了,但是对着这个他,总有些只有以前的你们知道的话委屈,都不好说,又怕他介意又怕他伤心,所以谢大人找回记忆,顾缜会很开心很开心啦,但这不是说之前顾缜就没有爱嫩嫩的谢大人

    第40章 引战与增税

    一间暗室, 汇集了黔西的大小地方官。

    最大的是三位知府, 黔西地方不大,一共只有三府, 分别是宁永府、顺安府、世节府三地。

    再往下, 便是各县县令, 有亲自来的,有派了亲信来的, 县令中最小的是苗寨所属的镇龙县的县令, 苗寨事实上自理自治,镇龙县县令只管得到小部分汉民, 基本上就是个催缴税收的。

    “三位大人, 王泽大人已经在查米壳田的事, 咱们得尽快拿出个章程来了。”底下有县令心急道。

    三位知府是不会轻易开口的,一位谋士出面,对着大家告知道“收到了京中文府的消息,说是希望咱们把王大人一行拖在黔西, 越乱越好。”

    立刻便有人反驳“黔西一乱, 咱们一个都跑不掉,怎么能乱”

    那谋士看向三位知府, 明了了意思,又看了说话人一眼, 才不紧不慢道“这也是和大家商量, 又不是定论。若是各位早就攀上了文府,怎么会沦落到黔西这穷地方当官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咋呼什么”

    反驳的人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那谋士才又看向镇龙县县令,明知故问道“成大人,石一先生那边,有什么解释没有”

    镇龙县县令按照商量好的答出来“回三位大人,石一先生的意思是,虽然咱们不知道他们种的是米壳,但不论他们种什么,都违大楚的禁令,而且,都是咱们帮他们找的地方,那意思是,咱们早就上了贼船,拿人手短,现在想撇清也晚了。要咱们尽快把王大人他们弄回京里去。”

    “岂有此理”,那谋士登时发起怒来,“这不仅是算计,就是要逼迫咱们跟他们一伙儿了”

    他这怒得有些假,但下面的县令们也都气急,也顾不上分辨他的神色,三三俩俩窃窃私语起来。

    “诸位县大人”,等私语声渐轻,那谋士才对着大家拱了拱手,又对着三位知府一礼,“三位大人,属下有一个计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顺安府知府抬了抬手,让他说。

    那谋士便把三位知府一早商量好的计策说出来“苗人好斗,有仇报仇,咱们挑着倭人与苗人斗起来,让他们两败俱伤,到时候,倭人是私自入黔,苗人私斗是他们自理,王大人他们必然得管,也拖在了黔西。文府那边周全了,也没明着得罪王大人。”

    “这样,咱们最多问一个夏税的过错,到时候,报一个没钱修理河道,担忧汛期生灾,也就过去了。”

    “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底下各县县令私语一阵,眉毛都松了开来,心中大石落地,都无反对之意。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卜羲朵带着阿大进了苗寨,他刚被个漂亮阿妹追着吹笛子给他听,想引他对自己唱歌,他又不好拒绝,又不好意思,几乎是落荒而逃。

    四周无人,阿大才开了口,他声音跟个沉钟似的闷,却是笑话卜羲朵“别人家阿哥到了你这个年纪,早就上阿妹的家盘歌订亲了。”

    没了妹子在跟前,卜羲朵又嘚瑟起来,“遇到比我漂亮的阿妹,我才会对她唱歌。”

    阿大叹了口气,“那咱们寨子是见不到下一个王了。”

    这又是咒又是夸,卜羲朵哭笑不得,反而把问题丢回给了阿大“莫要说我,你不也是”

    阿大沉默下来,并不答话,卜羲朵这才想起他订亲的阿月妹子还没长成就染病走了,自知失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几步走进了屋,见到屋里坐着的老者,立刻扑到了他膝边,喊了声“阿爷”。

    卜羲朵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代苗人王走得早,他是爷爷带大的。

    他爷爷很是睿智慈祥,把手上的果子剥好给了卜羲朵,又招呼了阿大,才告诉卜羲朵,说他从邻近寨子访友回来,路上看见一队倭人往米壳田的方向去了,不知道要做什么,提醒卜羲朵注意。

    闻言,两个年轻人都皱了眉。

    阿大怀疑道“那些汉官究竟会不会管这事”

    卜羲朵倒是不在乎这个,“他们管不管都不紧要,在我们寨子的土地上种忘忧花,我肯是不能不管的。但要是他们管了,我们也轻松一些。”

    阿大似是不大服气,却没反驳。

    “走”,卜羲朵说,“我们去通知汉子们看顾好寨子,近来不要轻易出寨。”

    这日一大早,趁着晨光大亮,袈山寺的大殿上举行了迎宝典礼,那长老领着和尚们十分虔诚地念着佛,面向启元帝与顾缜跪着,谢九渊双手托着自己捞上来的金刚降魔杵,一步步走到佛前,在蒲团上跪地拜了三拜,然后恭敬地将金刚降魔杵供在架上。

    他那头白发的来由实在是诡异,又为他莫名添了威仪,亲眼见证他出水白头的官员们都对着佛像跪得结结实实,没几个心里不虚。

    文谨礼半闭着眼,他今早本想去见先帝,却被宿卫拦了个结结实实,说是启元帝已将两位圣人送往另一桃源养老,他是不信先帝会乖乖听顾缜的搬走,但那些宿卫再不听他威胁,根本靠近不了,据说昨日放他们靠近滚泉的宿卫已经被罚了,而且罚得颇重。启元帝忽然换了面貌手段,叫他有些猜疑。

    而京里传来的消息,他那个儿子,似乎也有些不太一般的动作。

    不知是不是先帝唤起了他心中的恐惧,文谨礼对着佛像一拜及地,竟是生出些“我老了”的颓唐心思。站起身来,又把这点颓唐咽了下去。

    典礼完毕,顾缜便宣布入暑天热,延迟回京。

    文谨礼心急着想回京查儿子的动作,顾缜却一脸认真地反驳,说文相这把年纪了,最是不宜奔波,若是文相暑天上路、出了什么差池,朕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先帝

    启元帝这话一说出口,其他官员立刻都夸赞起启元帝体恤臣工,尤其是礼部尚书梅子期,文谨礼觉得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个梅子期竟然厚着脸皮,大言不惭地说“师相能得陛下这般体恤,臣这个学生也心中宽慰,与有荣焉。”

    大家这么一哄,事情就定了下来,文谨礼心中气个半死,后悔怎么就没让梅子期死在江南,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顾缜回了禅房,换了轻便衣裳,和谢九渊一起查看公文信件。

    两人理完了京城线报,顾缜便叹了口气,谢九渊握了他的手,给他支持。

    之所以放任文崇德,任他将刑工二部彻底打造成文党天下,甚至任他在礼部、户部和吏部的清吏司都安cha了人,就是因为,文崇德接下来要做的事,是要进一步加强盐铁专卖,并修建大型海船,重启对外贸易。

    他想敛财,想让民间生怨气,而启元帝要做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秦俭秦尚书如此小气,有部分原因也是国库着实吃紧,先帝末年肆意享受,所以启元帝登基后,连年涨田赋商税也是迫不得已。

    更何况,如今的启元帝与谢九渊都知道,接下去要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而对外交流是必须的,因为当年的抗倭战场,倭人手中的西洋枪炮比大楚军器局火力强劲数倍不止,而文党的贪墨更是使得军器局出品的枪炮良莠不齐,每十数中能用者不过五六,才令那么多大好儿郎填进了抗倭的无底洞。

    只是,增税就是与民争利,自然会令民生更为艰难,这事是不是文党来做,对外名声自然大不相同,可扪心自问,顾缜心中无法不生出愧疚。

    谢九渊宽慰他“现在做这些事,为的是大楚安定,待以后,再还富于民。”

    见谢九渊不用说就明白自己的心思,顾缜松了松眉头,看向他,怀念道“我们以前说过,待大楚安定了,就开放贸易,还要海路畅通。可惜”

    谢九渊不让他说下去,似是承诺一般说道“那这辈子,我们就来实现它。”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迟了,凌晨会有个二更,不用等,明早再看吧

    第41章 狗子和猴子

    寺里有晚课, 因此晚膳吃得早, 傍晚时分就用了素斋,谢九渊见顾缜还是不大释怀, 见天边夕阳烧得绯红, 便邀顾缜一同去前山走走, 寻思着找个由头开解他一番。

    其实谢九渊明白,顾缜是看得太清楚, 加上前世亡国的惨痛教训, 故而今世越发滋长了不忍之心。

    他清醒,该做的事情, 他不会因为不忍心不做, 却又太过清醒, 不能欺骗自己闭上眼,只听歌功颂德,不看百姓的艰难。

    说句大不敬的,顾缜这般xi,ng子, 其实不该生在帝王家。

    谢九渊前世, 一步步走到当朝右相兼大将军的位置,太明白权势富贵对人心的腐蚀有多厉害。有人当个小差役, 就不把平民百姓当人看,有人挣了三分利, 行事便忘了良心律法。人xi,ng如此, 并不稀奇。

    偏偏顾缜居于天下至高的皇位,一生勤勉克己, 从不贪图享受安逸,心系民生,偏偏遇上文党独大的朝局,又不肯闭上眼睛做个糊涂贵人,于是劳碌一世。

    最初迷了谢九渊眼的,自然是顾缜的容貌,但最初打动谢九渊的,便是顾缜的至真至诚。

    而最令谢九渊心疼的,却也是因着这真挚,令顾缜每每对自身过于苛责。

    漫步山中,在外面,又有宿卫相随守卫,君臣二人自然不会言行亲密,只是偶尔看着某处山景,才交谈品评一二,但他们之间自有某种不可言说的气氛,似乎他们身旁再多一个人都是打搅,于是身为近侍的三宝公公都不自觉慢了脚步,离远了坠在他们身后。

    绕过一处展翅欲飞的陡崖,拾阶向下,山势渐趋平缓。

    走着走着,竟从林中钻出一只跑得飞快的小东西,宿卫们如临大敌,谢九渊也将顾缜一把挡在了身后,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小和尚捧着个物事,口中唤着“大黄”追了出来,那小东西“汪了”一声停下,却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小黄土狗。

    这只看着就觉得命不久矣的小黄狗名叫“大黄”,让在场的人都颇为无言。

    宿卫们松了口气,刚想上前将人赶走,被顾缜摆手挥退了。

    小和尚一身僧衣,面色还算红润,大概是刚进寺不久,因为长期茹素的僧侣们难免脸色发黄,他却是颇为白净,此时被宿卫们的阵势吓了一跳,抱着小狗缩在石阶上,他手里原本捧着的是个破瓷碗,如今放在了一边,大家才看清楚,是满满一碗青菜。

    难怪这狗瘦成这样。

    见这些大人们并未驱赶自己,小和尚便把狗头凑到瓷碗边,小黄狗满怀希望地闻了闻,然后呜了一声,撇过了头,小和尚急得直掉泪,小黄狗却说什么都不吃。

    拌了饭都还凑合了,这天下哪有单吃青菜的狗。善心是可爱,只是这狗未免也太惨了些。

    顾缜用眼神示意三宝,三宝走两步到了那小和尚身边,好声劝道“小师傅,这狗是该吃rou的,不吃素。”

    “可是,师傅说过”,小和尚满脸困惑,“不能杀生。”

    三宝耐心道“小师傅与大师是出家人,要修行,自然要守戒,这狗就只是只狗,不吃rou,他就得饿死了。”

    小和尚瞪大了眼睛,眼泪啪啦啪啦掉,不舍地摸了摸小狗,竟是把那狗举起来,递到三宝身前,问“这位施主,您能不能帮我养了它,或是到山下托付个人家。寺里没有它吃的,救它一命也是积德的,我每日给您多念一段佛经,保佑您家宅平安。”

    “这”,三宝迟疑了,“我问问我主子。”

    三宝走到顾缜身边,顾缜也听见了小和尚的话,就嘱咐道“让宿卫送到山下去吧。”

    “是”,三宝复又告诉了小和尚,命宿卫抱着狗走了。

    小和尚对他们道了声“阿弥陀佛”,行了个礼,又钻进林子里跑了。

    二人继续漫步,谢九渊想了想,对顾缜道“陛下,狗就得吃rou,硬要给它吃青菜,它就只能饿死。而那小和尚再舍不得,也只得交给别人来养,因为他不能破戒杀生。”

    顾缜一挑眉,“爱卿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臣是想说,狗饿了就该喂rou,养不了就该送人,该做什么做什么,才能解决问题。往大了说,也是一样。不是小和尚狠心,而是狗只能吃rou。”谢九渊是正经解释,可说到“小和尚”三字,他声调微微一扬,看向顾缜的眼中还满是笑意,闹得顾缜耳朵微红,刚因为他费心思开解有些感动,这下又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往前走了。

    谢九渊不紧不慢地跟上,也不着急,他太习惯顾缜对他起小脾气,能让他暂时放下烦忧生生闲气,谢九渊是巴不得。

    走到山腰,日渐西沉,他们便换了条路回后山。

    约莫走到半途,宿卫究竟是锻炼过的,这一会儿已经跑下山送了狗,又折返了回来,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走的时候他带着狗,回来的时候,他背上牢牢抱了只小金丝猴。

    这宿卫就是护送谢九渊下江南的宿卫队长,此时是手足无措,丧着个脸,向谢九渊求救“谢大人,您想个法子把它给弄下来,我怕被大猴们扔石头。”

    他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背后巴着只小nai猴,又难得哭丧着个脸,谢九渊和顾缜,包括其他宿卫们都忍俊不禁。

    说到扔石头,还是刚到山脚的时候,当地官员赶来迎接,说起袈山上的美景鸟兽,提到这金丝猴,心有余悸,特地拿自身事例提醒,他刚上任的时候特来拜佛,上山路上歇脚,有猴想偷走那筐供果,亏得家仆死命拽着竹筐才护住,没成想下山的时候路经此地,那猴子竟然在树上捏着石头等着,把那家仆的脑袋砸了个肿包,当场昏了过去。

    光是没偷成果子都记仇成这样,要是误会自己偷了小猴子,那不得被砸死宿卫队长是欲哭无泪。

    谢九渊上前看了看,猜测道“这小猴看着十分瘦弱,怕是因为难以成活,被母猴扔了,遇上你,知道能觅得一线生机,就巴住了。只是没有母猴哺育,这猴子怕是活不成了。”

    听谢九渊这么说,宿卫也是唏嘘,却还是十分实际道“那我就找人抱下来放回树上吧,猴子通人xi,ng,要是死在眼前,还怪不落忍的。”

    眼下暮色四合,虽已是夏日,山上夜里还是很有几分寒凉的,要是放回树上,这猴子定然挺不过今夜。

    顾缜不忍心,看着谢九渊眼神就带了几分出来。

    “还是交给我吧”,谢九渊伸手把那颤颤巍巍还不愿撒手的小猴抱下来,用帕子包了拎在手上,跟着顾缜往回走。

    三宝公公最会体察商议,立刻找人去寻新鲜牛ru,既然带回去了,好歹试试喂一喂。

    谢九渊低声说“过两日死了,你又要伤心。”

    “尽力了就好”,顾缜像是要证明自己并不是过分心软,故意冷声道。

    谢九渊故意调侃他“这时候,倒是明白尽力就好了”

    顾缜欲辩无言,微怒道“就你的嘴会说话。”

    谢九渊但笑不语。

    终于回了禅房,三宝捧着那猴子去试试喂食,谢九渊靠近了顾缜,压低了嗓子,在他耳边低语“陛下,臣的嘴,可不止会说话。”

    从敏感的耳尖传来被舔舐的shi热刺痛感,顾缜没防备,“嗯”地低吟一声,惹来谢九渊的轻笑,为了不再丢脸,顾缜立刻咬住了唇。

    缠绵的亲吻从耳尖绕到脸颊,然后沿着脖颈向下,在漂亮的锁骨四周流连,谢九渊抱着顾缜,顾缜像是被吻得站不住,双手紧紧握着谢九渊绕在自己身前的手臂。

    “陛下,可要沐浴”

    说话间,谢九渊灼热的呼吸打在顾缜颈间的细腻肌肤上,惹得他控住不住微微战栗。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是昨天的一个二更:3反正晚了,试下用存稿箱

    章节名或许该叫“严格遵守脖子以上”哈哈哈哈

    第42章 不熟胆子大

    二人昨夜一番温存, 次日谢九渊醒来, 发现顾缜比自己先醒,侧卧在自己身边, 手撑着头, 一双眼望着自己的白发, 令一只手还在发间慢慢梳过,似是在发呆。

    “在想什么”

    刚醒来的谢九渊声音低沉中带了几分沙, 与缠绵情动时有些相似, 听得顾缜一愣,顿时从杂思中跳了出来, 挑着眉故作嫌弃“一大早乱勾什么。”

    谢九渊笑了, 故意问他“我勾到什么了”

    这人。

    顾缜不理他, 摆出天子威仪来,要下床去洗漱,奈何这厚脸皮睡在外侧碍事,“让开。”

    “告诉我”, 谢九渊握了他的手, 认真地问“方才,在想什么”

    顾缜不愿说, 谢九渊便不愿放手,僵持之下, 顾缜偏过脸不去看他, 低声说“我在想,都说人有三悲, 幼年失怙、中年丧妻、老来丧子。前世你我无子,也没能活到老,三悲里,我全了两悲,最后,我这个黑发人先送了你这个白发人。”

    “原来我是妻陛下这是收了玉牌不认账”谢九渊不愿他琢磨这些,故意挑了字句来说事。

    这一世虽还未缠绵到那般地步,前世他们可是洞了房,他这话一说,顾缜耳朵一红,故作镇定,也挑他字句“你谢家家谱上有我顾缜的名字”

    他话音刚落,谢九渊便乐了,“既然陛下愿意,我早晚给你写上,可不许反悔。”

    顾缜刚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上赶着,但谢九渊这么回应,他到底还是开心的,只是不想令这个厚脸皮的人得意,便又沉着脸催他“让开。”

    “不让。”

    谢九渊好整以暇。

    “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生气了。

    “臣若是胆子不大,怎么敢上龙床”

    这哪里是什么谢探花、谢青天,就是个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登徒子。

    见他不动如山,顾缜干脆也不顾什么天子威仪,要从谢九渊身上爬过去,刚有动作,被谢九渊一把扣在了怀里。

    “云堂”,顾缜听谢九渊在自己耳边说,“这一世,咱们白头到老,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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