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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君臣 第3节

作者:桥半里 字数:19107 更新:2021-12-31 01:25:37

    他怀里赫然是已长成青年的顾缜,比如今更令人移不开眼睛的顾缜。

    顾缜拿起那盏写了“云堂”的莲花灯,并不推走,反而放回了池沿上。

    他看见自己在顾缜耳边问“舍不得”

    顾缜瞪了那个自己一眼,转身想走远,被那个自己一把捞了回来。

    谢九渊从梦中惊醒,大为头痛。

    他虽热爱美人,却从未对谁有过这样的旖旎遐思,且不说这美人是当今天子,不论是谁,被自己梦中这样的臆想,未免也龌龊了些。

    谢九渊对自己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然后他发现夜明珠不知何时掉落在地,还滚到了自己这边地上。

    谢九渊起身捡起夜明珠,疑惑地看了看东暖阁平整的地面,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滚落到这边来,难道这地不平

    明日,该跟三宝公公提议,在床柱挡板上安一个底座,方便夜明珠取用。

    谢九渊思考着这件小事,又和衣睡去。

    第二日,谢九渊刚起身就被顾缜瞪了一眼,一边疑惑自己哪里得罪了启元帝,一边再度对自己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三宝公公进来伺候时,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捧着两套吉服。

    今日,他们要去太庙祭祖。

    第8章 岫云寺封禅

    顾缜一身帝王吉服,带领百官祭拜先祖。

    从太祖开始拜谒,一路拜到先帝,百官也从肃穆渐渐变得不那么肃穆。幸亏九皇子的牌位没进太庙,先帝生死不明,对着他的牌位都够呛能庄重起来,更不要说活活把自己笑死的九皇子,万一笑出声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别说百官,顾缜自己拜到先帝的时候,都有几分不耐。

    前世,直到亡国,顾缜都不知先帝的生死下落。他也不在意,百官也不在意,这种当皇帝任xi,ng够了撂挑子就跑的主,实在是太过奇葩,除非跟先帝有仇的,大家都尽早把他忘在了脑后,根本懒得想起来。

    只要先帝有死去见列祖列宗的那一天,顾缜和百官都觉得,就算太祖没能教训好这个缺德玩意儿,成祖和武宗联手总能再把他打死一次。

    顾缜对着先帝的牌位,本应该祈求先祖保佑大楚,求一求风调雨顺或是国泰民安。

    他想了想,对着先帝的牌位求这些根本不可能灵验,于是对着先帝的牌位默念了一个字,“滚”。

    虽说元宵有十天的休沐,然而该有工作的还是得干,礼部的大小官员就不说了,吏部在给黔西官场通气,户部更是不得清闲。启元帝这个皇帝也不能撒手不管,太庙祭拜先祖要他总领,岫云寺的封禅大典,他更是主角。

    前一日,三宝替启元帝去走了遍流程,回来一一禀明,顾缜在岫云寺住了十几年,三宝一说他就明白封禅大典要怎么办,太过熟悉。

    岫云寺的长老是个又聪明又明白的伶俐人,特意找专ji,ng这方面的才子设计了新式样的僧衣,既保留了僧衣的一些特色纹样、材质和剪裁,又进行了改良,怎么穿着更潇洒怎么改,然后用僧衣准许使用的最好布料做了,做法师加持过,恭恭敬敬地送进宫来。

    包括三套封禅大典穿的全套法事僧服,从袈裟到内衫,一套黑,一套黄,一套木兰,其中以那套深赤如墨的木兰色僧服最好看,于是又用宫内的软料子做了数套同色的直身长衫,熏了檀香,亦是在佛前加持过,说是献给圣上当睡衣穿,有安神凝气之效。

    顾缜一套一套地试,他本是个灵气十足的样貌,又有出尘的气质,纵使没有剃度,穿上僧衣,整个人说不出的清寂,连三宝都忍不住说“陛下穿这衣裳着实是好看,但也着实是太过世外高人了些,还是应当少穿,清清冷冷的,看着都怕陛下着凉。”

    他这话话糙理不糙,谢九渊一直垂着头,听三宝公公说了这番话,也忍不住随声附和。

    顾缜朝他走过去,奇道“谢侍卫一直垂着头,看都没看,跟着三宝瞎起什么哄”

    为着“灵童”的由头,岫云寺长老特意没准备僧鞋,说是灵童应当效佛祖赤足而行,所以谢九渊就看着一双瘦削漂亮的赤足,随着顾缜的走动被僧衣忽遮忽现,走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谢九渊把视线从那双赤足上挪开,抬头看向顾缜,故意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无奈地说“看了。臣还是觉得,三宝公公说得对。”

    顾缜挑挑眉毛,没搭理他,换回了常服,带着谢九渊去御书房处理政事。

    平时,顾缜在御书房是很严肃的,不常说话,笔走龙蛇,处理事情又专注又快,今日不知道是事情太少还是什么缘故,他也没翻奏折,让谢九渊自己搬了凳子坐下,似是要来一场君臣谈心。

    “你是先帝末年的探花郎,跟你同出身的,朝中现有几人”顾缜问起了谢九渊的出身。

    谢九渊如实回答“共有几人,微臣丁忧三年,离开朝堂日久,实在不知。有些交情来往的,同榜的王泽,现为大理寺少卿;张远,现为礼部祀祭司郎中;欧茂竹,现为吏部右侍郎。前几日跟着陛下上朝,看几位翰林院的大人眼熟,大约也是同榜。”

    顾缜点点头,若不是丁忧回乡,谢九渊恐怕与他同榜的状元、榜眼一样,xi,ng命仕途都被填进了夺嫡之争。

    顾缜又问“都说江南科举太难,谢侍卫是个什么看法”

    谢九渊估摸着这话题与开春的科举有关,斟酌着回答“江南钟灵毓秀,人才济济,自然是难的。”

    “十年寒窗苦读啊”,顾缜感叹道,话锋一转,问“前朝的江南科举贿案,主考官三名大员,无一下狱,蒙冤学子触柱而亡,江南暴乱。谢侍卫,你如何看”

    谢九渊拧眉敛目,严正道“枉顾国法,徇私相护,不顾民情,实乃前朝亡国之前音。”

    顾缜“若你为主审官员,当如何处置”

    谢九渊略一思索,答了一个字“杀”

    顾缜“若你为随主考官前往江南的科举监察,人微言轻,当如何处置”

    谢九渊“参。”

    顾缜“主考官为权臣重党”

    谢九渊“参。”

    顾缜“帝王昏聩听信权臣”

    谢九渊“谏。”

    顾缜“王不纳谏”

    谢九渊“死谏。”

    顾缜“那么,若是帝王昏聩,权臣结党,你是人微言轻的监察,监察配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你当如何”

    谢九渊“杀”

    “好。”顾缜对上谢九渊的眼眸,问“那么,杀了之后呢”

    他一身帝王气势,目光又轻灵通透,神色却是说不出的凌厉,谢九渊犹豫一二,竟是对顾缜说了实话“杀于闹市,陈情于民,同时,上折请罪,自锁回京。”

    “漂亮”

    顾缜靠在椅背上,霎时散去了凌厉气势,露了个笑容,“爱卿,江南好,你如今忆不忆江南”

    谢九渊撩衣跪地,闭目坦言“臣,梦属京城。”

    三宝公公听着从御书房传出的笑声,内心安然,觉得谢侍卫来了之后,圣上比原先松快多了,圣上才十八岁,本就该这样,弦绷得太紧是不成的,还是得多笑笑。

    翌日,在百姓的围观下,一顶披着佛幡的二十人大轿从宫城内徐徐抬出,轿中是穿着一套黄色法事僧服的顾缜,在风吹开写满佛经的帷幕时,能看见他手腕上显眼的赤红舍利珠链,许多人一路跟,一路磕头,就为了风吹开帷幕的那一刻拜到了凡大师的舍利子。

    谢九渊穿着一身为他特制的金吾卫月白色吉福,打马跟着轿子,他身后,才是京卫统领领着的京宿两卫。

    于是,谢九渊和顾缜一起承担了这一路的大部分风头。

    谢九渊耳聪目明,听见有百姓嬉笑说“比娶新娘子还好看”,不知不觉联想到自己打马跟在新娘的轿子后,新郎却是应该打马在前引路的。回过神来,对自己是万分无奈,甩去杂绪,策马跟上。

    他身后,宿卫们和京卫们正在八卦。

    京卫守京城,宿卫守宫城,他们注定是京城中的风云人物,结果,陛下随口封了个金吾卫,才几天,就把他们的风头抢得半点不剩。

    凭良心说,他们也并不想像谢九渊那样天天跟着陛下,毕竟伴君如伴虎,而且不光没假期,宫都出不了几次,连花酒都喝不上,这个风头不是白出了

    但他们关注谢九渊,虽说有一大半是因为谢九渊抢了他们风头,还有一小半,是因为圣上赐给他那把剑。

    京卫和宿卫大多是父子相传,或者是世家子弟进来混军功、混脸熟,可以说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这个世面说的不是战场,而是纨绔专ji,ng的各色玩意儿,随便拉一个京卫出来,都会鉴宝赌石相马盘核桃,这,就是世家的底气。

    所以,谢九渊那把剑,他们都看出是好东西,奇怪的是,这么些天过去了,他们竟然没一个人搞明白,这到底是哪来的好东西,更不要说剑名了。

    他们感受到了尊严上的挑战。

    于是赌局还在继续,谁先搞清楚谢九渊那把剑的来路,谁就能赢走三百两银子。

    可谓豪赌。

    轿子到了岫云寺门外停下,京宿两卫挡着围拢的百姓,不让他们过于靠近。

    岫云寺的地上已经铺上了洁白的毡毯,两名僧人对轿一礼,从毯外绕到轿前,拉开了帷幕。

    身穿僧服,手挂舍利,启元帝如世外高人一般,赤足走出轿内,踩着毡毯,一步步走向岫云寺的大门。

    长老站在岫云寺大门口,对着启元帝合掌,念了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顾缜停步,以大拇指扣住舍利珠链,亦是合掌,回了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他声音清清冷冷,如同云外纶音。

    有百姓纳头便拜,高声呼喊“灵童陛下陛下万岁”

    有人起了头,看呆了的百姓们也都跪倒在地,跟着呼喊起来。

    万众一声的呼喊,震慑得人心震荡,连混不吝的京宿两卫都下马跪拜,谢九渊亦是下了马,撩衣跪倒,低声跟着百姓们的呼喊附和。

    顾缜似有所感,停下脚步,转身环视一周,看到了正跪拜自己的谢九渊。

    百姓们都以为他在看着自己,呼喊声更为嘹亮。

    没有君王向百姓行礼的道理,顾缜略微点头以表心意,得到如此“礼遇”,百姓们越发如痴如狂。

    顾缜进了岫云寺,百姓们仍然跪在地上不肯离去,要在这里等待灵童陛下出来。

    寺内,顾缜换了黑色法事僧服,在几位得道高僧的持护下封禅,岫云寺的九九八十一声钟响响彻京城,昭告着灵童陛下正式得到佛祖的承认庇护,赶来跪在岫云寺外的百姓越来越多,除了岫云寺方圆范围,整个京城其他地方竟像是一座空城。

    出寺时,顾缜穿的是那套深赤如墨的木兰色僧服,衬得他的白肤黑眸像是照着光一般扎眼,俊美得不似真人,百姓们自发跪拜,这一次没有人呼唤口号,所有人只是安静而虔诚地跪倒在大轿经过的路边。

    这样寂静而又狂热的场面,就是始作俑者岫云寺长老也未能料到,而朝中官员甚至京宿两卫,都被这样的情景骇得后怕,他们本是什么都不信、什么都不怕的人,面对这样虔诚的力量,心虚胆小的自然就漏了气。

    经此一事,岫云寺香火鼎盛,而更重要的,是百姓对启元帝的崇拜,从京城向外辐s,he蔓延开来。

    是夜,谢九渊忍不住询问“陛下,臣有一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顾缜“说。”

    谢九渊“陛下,您,信佛吗”

    顾缜不自觉捂上了自己的心口,沉默了半晌,才答道“我敬佛,但不信佛。若说要信,那我只信那个帮了我、给我留下这个红印的神佛,不论他是神是佛,是妖还是鬼。”

    不知怎么从顾缜的回答中听出一丝惶惑,谢九渊放柔了声音应道“我明白了。”

    顾缜看向他的方向,问“你信吗”

    谢九渊断然回答“不信。我信天行有道,不信天上有仙,更不信苍天做主。”

    顾缜低声笑了起来,转而说起“爱卿家中几口人”

    谢九渊回答“幼年亡父,家中,还有母亲与幼弟。”

    顾缜“有这么个探花哥哥,爱卿的幼弟定然也是栋梁之才,可曾下场应试”

    谢九渊回答“家规严厉,十六方可下场,去年才考了乡试。”

    顾缜“几名”

    谢九渊“头名。”

    顾缜“果真如此。开春可考会试”

    谢九渊“说是今年暂缓,想游历些日子,增长见闻。”

    顾缜“聪明,有主见。叫什么名字”

    谢九渊“谢光,尚未取字,在族中排行十一,就叫谢十一。”

    顾缜“十一,倒也可爱。爱卿排行第几”

    谢九渊“第九。”

    顾缜“可有十一这样的唤名”

    谢九渊“有。九郎。”

    “九郎。”

    顾缜似是唤他,也似是只是重复他说的话,谢九渊拿捏不定,无可奈何。

    顾缜带着笑,又喊他“九郎。朕喊你呢。”

    谢九渊张了张嘴,最后竟只是呆呆应了声“是”。

    顾缜心情愉快,才道“不许吵,朕要睡了。”

    也不知道刚才问人家家里几口人的是谁。

    十天休沐转眼即过,再上朝时,群臣都有些躲避顾缜的眼神,不敢与他对视。

    岫云寺的长老不知何时就开始准备,献上全国各地善男信女按了指印的请愿书,说是灵童陛下皇恩浩荡,佛祖慈悲,望陛下准许岫云寺在京郊修九层琉璃塔,为陛下祈福,为大楚祈福。

    无人异议。

    望着不敢言语的满朝文武,启元帝勾着唇,道“准。”

    第9章 任代巡钦差

    会试在即,这日朝会,文相敦促顾缜定下主考官员,审议后,就要让他们尽快出发了。

    顾缜一抬手,露出右腕上的赤红舍利,众臣都下意识低眉敛目,像是已经被训练出了习惯。

    顾缜缓缓开口,道“众位卿家商议出的主考官员,并无什么不妥之处,朕同意文相定下的人选。只是”

    这个“只是”一出,群臣都竖起了耳朵。

    “只是,朕歆慕江南日久,却不能亲至,这次江南科举考场,朕有意派一名钦差,代朕出巡,监察科举,回京后,钦差能将江南风物细细与朕说明。”

    乍一听,并不是大事,但“钦差”这个职务毕竟是“钦差”,于是文谨礼也不说赞同也不说反对,只问“陛下想让谁作为这个代巡钦差”

    顾缜看向谢九渊,问文谨礼“朕想让谢侍卫前去,文相以为如何”

    哦原来谢侍卫,群臣都觉得自己懂了,这是找个由头放人回家探亲,以示圣恩浩荡哪。

    文谨礼也是如此认为,直言道“自然以陛下属意为准。”

    “好。”顾缜命道“三宝,念旨。”

    “众臣听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宝展开一张密密麻麻的圣旨,从最北边的科举考场主考官员,一路念到最南边的科举考场主考官员,最后,念出了图穷匕见。

    “另,特命金吾卫谢九渊为代巡钦差,监察江南科举,凭尚方宝剑,代天子行权若有扰乱科举,祸乱考场之辈,不论平民重官,准许谢九渊先斩后奏,不受其咎钦此”

    谢九渊从侍卫队首出列,在百官怔愣的目光中,缓步行至奉天殿中央,撩衣跪地,大礼叩首,应道“臣,谢九渊接旨领命,定不负圣上重托”

    “好”顾缜心中大快,重重拍了三掌,沉声道“朕等着爱卿监察归来,与朕细说江南科考盛况”

    “是”

    文谨礼的直觉告诉他必须立刻阻止事态发展,可是启元帝并无一出疏漏,将这件事明着定下来,找不到可质疑商榷之处。

    只是个代玩的钦差,文谨礼如此安慰自己。

    百官的反应却各不相同,有的官员还觉得谢九渊当真是受圣上宠信,而有的官员已经明白,启元帝这是要扶植自己的朝臣势力了。

    殿上的宿卫都惊掉了牙,万万没想到那么随随便便赐给谢九渊的剑,竟然是尚方宝剑,他们看向谢九渊的眼神也都多了几分考量,他们虽是纨绔,却有着比普通官员灵敏太多的嗅觉,这些人已经敏感地察觉到,这谢九渊,日后必然不可限量。

    而此时,谢九渊手握身侧的尚方宝剑,内心,却是一片安然。

    他已经看清了,启元帝要他走的路。

    他安然地走了上去。

    谢九渊要随着江南监考的官员出发,过两日就要启程。

    顾缜思来想去,派给他小队宿卫,并一个三宝举荐的小太监。这些宿卫虽不一定能防身,多少是个威慑,而且论起官场上人情往来,再没人比他们ji,ng通了。

    这个小太监就是那日在涤龙池冒犯了圣颜的那位,见了顾缜头磕得咚咚响,有这么一层纠葛,顾缜心下稍安,为他赐名小宝,刚出炉的小宝公公谢了恩,就听顾缜沉声嘱咐“你这次,跟随谢钦差出宫,他就是你的主子,懂吗”

    小宝毕竟年少,不觉得这个说法有何不对,忠心耿耿地领了旨。

    三宝却是终于将近日种种想了个明白,惊出一身冷汗。

    这、这这算是个什么事

    “三宝”

    三宝一抖,抬头看向似笑非笑的启元帝,定了定神,躬身应道“奴婢在。”

    “沏杯温水来。”

    “是。”

    罢罢罢,他是个端茶倒水的太监,安于本分就是。

    谢九渊跟启元帝报备过,临行前出宫走了一圈,回到宫里,也没懈怠侍卫职责,到了御书房守着。

    顾缜听禀告说谢侍卫回来了,就把人宣进了御书房。

    他知道谢九渊此行,危机重重。

    江南自古繁华,前朝旧都金陵城,绕着一条秦淮河传出了多少佳话,连妓子都出口成章,何况寒窗苦读的学生。江南考场设在金陵贡院,苏浙徽的才子们都得来这应试,相当于把东南的人才都圈在了一块搏斗,所以纵使江南考场的录取名额最多,比起其他考场,依旧是鱼跃龙门一般艰难。

    如此重地,相应的,监考也最严格。

    饶是如此,大楚开朝以来,最严重的舞弊案就出在江南,甚至,最严重的贿考案,也出在江南。究其原因,也还是因为江南考场的难。江南考场考出的进士,说出去究竟是不一样的,日后同朝为官,见面报出同为江南考场出身,单单是这一条,就有了亲近之情。

    前世,刚回朝的谢九渊,就撞上了本朝最严重的贿考案,他察觉到了案件下的盘根错节,竟是毫不怯懦,一心为蒙冤的举子彻查真相,这一查,就查到了文相身上。

    其实这事,倒也真不是文谨礼的主意,是他的心腹浙江巡抚冯伟象做出的糊涂事,只是,贿选的银两文谨礼得了大头,也是他授意查案的官员“往下查”,只拿学生的错处,想用金陵知府来替冯伟象顶罪。

    谢九渊抗命不从,但也不是有勇无谋的意气书生,他知道自己扳不倒文谨礼,半句没提文谨礼,只拿了冯伟象,拉去贡院门口当着举人们的面剁了,然后一面飞马送出奏折,一面让差役锁了自己,进京请罪。

    他坐着囚车离开金陵那日,金陵城外跪了一地的考生学子。

    进了京,文谨礼竟是半点没有为难,只是拿出了冯伟象的“亲笔供词”,说谢九渊亦是贿选同党,反水求名,同时拿出的,还有十数名御史文官写好盖了印的弹劾奏折。

    次日,满朝文武都知道,谢九渊拜了文谨礼为师,口称“师相”,十分亲近。

    而那时顾缜以为终于来了个清流,没想到这么快就进了文党,因此对谢九渊多有不满。

    y差阳错。

    谢九渊还穿着那身金吾卫侍卫服,进御书房先是一礼,等了半日却没听见启元帝说话,于是恭谨地又喊了一声“陛下。”

    顾缜回过神来,望向谢九渊。

    他明白,不经历磨练的谢九渊,永远不会是令他倾心的谢九渊。只是,谁会安心令自己的爱人涉险

    顾缜点了点书桌上的一个墨色锦囊,对谢九渊说“挂上。”

    谢九渊依言行事。

    “若是身处险境,再打开看。”顾缜犹疑着说。

    谢九渊略一思忖,跪地道“臣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打开。”

    顾缜一怔,低头笑笑,想了想,又嘱咐道“凡事仔细着些。不可轻信宿卫。”

    谢九渊眼神一暖,应道“是。”

    顾缜思及谢九渊进京时惹出的事,又挑了眉,问“爱卿可赏过秦淮美景”

    谢九渊一本正经地回“臣有公务在身,无心秦淮风月。”

    顾缜挑眉道“爱卿,可要记住自己说的话。”

    谢九渊正色“君子一言。”

    顾缜“若是违反了呢”

    谢九渊想了想,道“那就,任陛下处置。”

    “好。”顾缜笑着应了他的话,谢九渊背后一凉,不明所以。

    冯伟象这个浙江巡抚,最爱的就是歌舞玩乐,到了秦淮,没上秦淮画舫,他是绝对不做正事的。

    顾缜收敛了神情,赶人道“爱卿不必继续守卫,今晚就去别枝馆住着,明早在玄武门与众主考官员一起拜别。”

    别枝馆就在宫城外,供地方重臣、异族来使等要客居住。顾缜安排谢九渊住在别枝馆,意在不令他过于突出惹眼。

    谢九渊本该即刻领旨谢恩,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有些不舍。

    定了定神,谢九渊躬身一礼,“谢陛下。陛下保重,臣办完差事就回来。”

    宽大的朝服袖下,顾缜捏紧了自己的手。

    “去吧。”

    去给你自己挣出成绩名声,去给朕挣出革清吏治的基业。

    谢九渊跪地一拜,转身离去。

    “谢大人,请。”

    “王大人,请。”

    大清早,谢九渊穿着木兰色的钦差服,腰间挂着尚方宝剑,身边是圣上赐的小太监,身后是一帮吊儿郎当的宿卫,这么一亮相,主考官们都很给面子,亲热地跟谢九渊打了招呼。

    在玄武门对着宫城拜别后,不同考场的主考官就分道扬镳,谢九渊与前往江南考场的两位主考大臣乘马车到了渡口,准备登船直下江南。

    渡口熙熙攘攘,官商兴盛,民间小商贩也日渐增多,谢九渊一行也不得不站在渡口边等待官盐船卸完货,就这么一会儿,却听见了有人喧哗。

    “狗官多收的一成作物银两,你们到底是还还是不还”

    第10章 登船下江南

    谢九渊循声望去,竟是元宵节前上殿朝贺的,来自黔西苗寨的一行苗人,不知为何这么些天过去还在京城逗留,都是苗人打扮,被上升的日头照得银光闪闪的。

    刚才说话的,谢九渊还记得,就是那个年轻的苗人王,卜羲朵。

    官话说得磕磕绊绊,“狗官”两个字倒是说得字正腔圆。

    宿卫都是人ji,ng,见他感兴趣,自请去打探了情报,不多时就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回来复命。

    说是这帮苗人在京中逗留多日,才知道多收的一成作物银两并不是就这么交给他们带回去,而是要经过朝廷审核,证据确凿,才一级一级地发回到黔西地方,再由当地知事送回苗寨。这些苗人终于弄明白,将信将疑地打道回府,却在渡口撞见了赶来京城说明情况的地方官员,于是就闹上了。

    谢九渊点了点头,赞道“不愧是京中宿卫,消息灵通。”

    知道得这么清楚,绝不可能是临时打探出来的,定是先前就了解了一些情况,宿卫在京城耳目之聪明,可见一斑。

    那宿卫笑笑,也不在意谢九渊话中有话,只回“大人谬赞。”

    既是这么回事,似是没有cha手的必要,可眼见守卫渡口的差役发现sao乱要过来拿人,那架势俨然是冲着闹事的苗人们来的,谢九渊回想起那日朝堂之上,顾缜似乎对苗人颇为偏袒,于是上前cha话道“在渡口喧哗,所为何事”

    他身上是钦差服,身后是宿卫,这几个黔西的地方小官虽不认识他是谁,但看着他衣服上的纹绣也知道是钦差,钦差就等于天子近臣,于是恭敬地回答“回禀大人,是这些苗人咄咄逼人,辱骂朝廷命官。”

    那卜羲朵虽官话说得不好,倒也听明白了他们是在扣帽子,一听就怒道“你们多收了一成税不还,不是狗官、贪官是什么我说实话,哪里辱骂你”

    回谢九渊话的那个官员哼笑一声,故意道“我大楚朝权责分明,若是官员行事不当,自有六科监察、三法司审案,圣上御批了,才能定下罪名。你一个苗人,是想代朝廷、天子定了我们的罪”

    谢九渊挑了眉。

    这几个官员很是有些嚣张,完全没把启元帝的彻查命令当回事。要么,是笃定自己不会落罪;要么,是被隐瞒了消息,故意抛出来顶罪的喽啰。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着这件事的背后并不简单,不是单纯的地方小官贪污案。

    此时渡口的差役们也围了过来,他们拜迎过,知道谢九渊是何许人也,立刻客气地问谢九渊“谢大人,这是怎么了”

    谢九渊毕竟不清楚顾缜对此事究竟是个什么安排,他自己身份也不适合揽这个事,想了想,回道“似乎是一场误会。”

    那几个黔西地方官员原以为谢九渊会向着他们,毕竟苗人是异族,却没想到谢九渊和了个稀泥,但见差役们对谢九渊颇为恭敬,也只得陪着笑说“大人说得对,一场误会。”

    卜羲朵似是不服气,却被身后一个高大的苗人汉子拽了拽衣服,于是也没说话。

    差役们很给谢九渊面子,见无人反驳,立刻道“既然是一场误会,又有谢大人居中调停,你们便各行各路,不要在渡口挡道喧哗。”

    那几个官员应了声,躬身与谢九渊道了别,匆匆离去。

    见事情已了,前往江南的官船也徐徐靠岸,谢九渊也转身朝码头走去。

    “喂”

    “喂那个下大人”

    谢九渊转过身,发现这位苗人王还真是在喊自己,无奈道“我姓谢。”

    卜羲朵走近来,嘴里低声跟着谢九渊重复了一遍“谢”字,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问这个做什么”谢九渊看向他。

    离得近了,谢九渊发现这苗人王着实是年轻,至多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脸长得明媚鲜妍,尤其是顾盼生姿又有威势的眉目,整个人倒像是黔西的山水一般,生机勃勃又充满野xi,ng。

    卜羲朵直接道“你刚才帮了我们,我们苗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把名字告诉我,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

    人倒是真朴实。

    谢九渊笑了笑,也没计较他你来我去的,只道“在下谢九渊。报答就不必了。苗人王还是多学学官话,以免再吃什么暗亏。本官还要事在身,告辞。”

    说完,他转身疾步上了官船,身后宿卫们也整齐地跟了上去。

    卜羲朵转过身对刚才拽他衣服的苗人汉子说“阿妈说汉人狡猾,这个谢角渊倒是好人。”

    苗人汉子不吭声,没接话。

    卜羲朵习惯他的沉默,用苗话招呼众人“我们也走,回家”

    于是苗人们也登船离去。

    渡口依旧熙熙攘攘,没一会儿,有几个不起眼的人从渡口离开,直奔京城,走得却是不同方向,进了不同的深宅大院。

    官船扬帆远去,离渡口的燃灯塔越来越远。

    先帝为了建涤龙池,要从南方运输石料进京,陆路太慢,先帝便下旨将本就发达的运河南北疏通,打通了几处陈年淤积的河道,将南北运河连了起来,也算是一桩功劳。

    谢九渊进京时坐的是民商船,每处漕运口岸都得停靠,交了通船费才可继续前行,走走停停,从青溪到京城历时将近一个月。

    如今乘着官船下江南,一路畅通无阻,直行通过,不出十日已经过了中运河终点,再过两三天,约莫就能到达金陵,行船速度不可同日而语。

    对此,谢九渊颇有一番感触,从船头走回了舱房,磨墨给顾缜写奏折。

    宫城内,顾缜在看户部呈上的奏折,说的是支援马族一事,见与前世并无出入,顾缜朱批了一句“其余均可,不可入关”,然后将折子给了三宝,命他找人即刻送往户部。

    顾缜接着办公,岫云寺在京郊的那座九层琉璃塔已经动工,毕竟是在京中建塔,图纸需交由朝廷审批,顾缜看了看批过的图纸,心中愉快,不是因为这九层琉璃塔有多稀罕,当然更不是因为他虔心向佛。

    他愉快,是因为前世京城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座塔。

    这座九层琉璃塔的修建,对他来说,是一个重要见证。

    朱笔笔走龙蛇,轻快地批了个“准”字。

    奏章批得顺利,回东暖阁前还去涤龙池沐浴过,夜里,顾缜却怎么都睡不着。

    不过是月余相伴,东暖阁少了一个人,感觉竟是那样明显。

    第二日,在御书房批完奏章的启元帝没有回东暖阁,跑去春和殿看望世子,还在春和殿留宿。

    顾岚进宫城之后,吃得饱穿得暖,有了老师伴读,皇叔时常关怀他,还会在他上课时驾到文华殿考校他的学问,顾岚毕竟是个十岁小鬼,自小就没被关怀过,xi,ng子再像孤狼,再怎么年少老成,被顾缜这么重视,顾岚也自然对他心生亲近,甚至已经有了几分依赖的意思。

    皇叔第一次在自己殿中留宿,顾岚面上不显,入夜了却兴奋得无法入眠,强忍着不翻身乱动,生怕惊扰了隔着大半个房间的睡榻上的顾缜,直到听见顾缜在辗转反侧,才小小出声问“皇叔,你睡不着吗”

    顾缜才发现顾岚还没睡着,哄骗道“你快睡。睡迟了长不高。”

    “是,皇叔。”顾岚虽不信,却也乖乖应声,忽又想起来问“谢侍卫还有几天回来”

    没想到他还记挂着谢九渊,顾缜缓和了声音,答道“等珠镜台的那棵老桃树开花,他就回来了。”

    “那我每日去文华殿的路上,都去珠镜台看看。”顾岚说。

    顾缜低笑,说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的时候遇到了网审,现在好了

    第11章 宿卫是鸿雁

    没几日,谢九渊的奏折就通过宿卫的暗线传进了宫。

    顾缜接过三宝转呈的奏折,放在案上,没有第一时间查看,反而关注起了送奏折的宿卫统领,海涂。

    京宿二卫,虽说都是世家纨绔侍卫军,但毕竟京卫还是得日日演习训练,不算太过松懈,而宿卫统共也就五百来人,借口巡视宫城人手不足,训练都是训三天休一天,比京卫吊儿郎当多了。

    宿卫统领,就等于是纨绔头子,家世和武功都是宿卫中最好的,海涂是随成祖立下汗马功劳的朵颜将领的后代,虽说一代不如一代,但相较于纯正的大楚人,海涂是相当高大威猛,竟生生被启元帝盯得出了一脑袋汗。

    启元帝登基起就没怎么搭理过他们宿卫,怎么现在起了兴趣该不会他们拿尚方宝剑打赌的事情暴露了吧

    “海统领。”

    启元帝终于开了尊口,把海涂跑得没边的思绪唤回来,海涂立刻恭谨地应道“臣在。”

    “宿卫每日守卫宫城,该是十分辛劳。”

    这顶高帽海涂可不敢接,赶紧垂手抱拳“陛下谬赞,职责所在,分内之事。”

    “海统领过谦了”,启元帝笑道,“原以为宿卫只负责宫城防务,此次初回启用宫外暗线,也办得如此速度妥帖,实在是令朕刮目相看。”

    但海涂此时也镇定下来,庆幸自己做了准备,坦言道“宿卫不敢居功,暗线是先帝爷留下的暗桩,臣等只是维护保留罢了,能派上用场,是臣等的荣幸。”

    说着,他屈膝一跪,从袖中抽出一张图纸,举过头顶,献道:“所有暗桩皆记录在此图中,今日终于得见陛下,请陛下明察。”

    接到命令的时候,海涂就疑惑过启元帝怎么会知道他们宿卫手中有暗线,这暗线是先帝留下的,告诉谁都有可能,但是唯独启元帝这个被先帝厌弃赶到佛堂的十八皇子,不可能。

    按道理,这图纸他早该献给启元帝,只是他虽无反意,私下却有些隔岸观火的自保意思,不想被文谨礼认为是小皇帝的人,就打着启元帝从未召见的借口,一直没说。

    三宝复又接过图纸呈上,启元帝却同奏折一样,放在案上,没有打开,张口就问“江南的十二处暗桩,如今调拨了多少人在那里”

    启元帝竟是早就知情的这下子不光是脑袋,海涂彻底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先帝所谓的废弃另有隐情说书话本里都很喜欢说帝王把真正看重的人打进冷宫的桥段,莫非事实就是如此

    海涂喝酒听曲听得太多,此时脑海中各种猜测策马奔腾,完全呆愣了。

    “海统领”三宝公公不悦地提醒他,在圣上提问的时候走神,这可是大不敬

    海涂意识到启元帝还在等自己回答,一个激灵,更加恭敬地回答“江南官场复杂,人多反而易乱,所以每处暗桩只配了三人,灵活调动。”

    “很好。”顾缜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忽然转移话题问起“海统领年轻有为,可经历过献帝末年的夺嫡之乱”

    海涂“微臣今年三十有五,夺嫡之乱时,任宿卫副统领。”

    “哦”顾缜似是十分感兴趣,接着问,“那是立了什么大功升的职”

    海涂“惭愧,微臣并未立功,是九皇子殿下斩了前统领,说那就由副统领的接上”。

    “原来如此。”顾缜点点头,未做点评,只道“那么,海统领一定明白乱世人不如太平犬的道理,喝花酒听曲儿,也只有太平盛世做得。”

    这话是意有所指,海涂却不敢妄测,只谨慎道“微臣惶恐。”

    启元帝似是嗤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说,吩咐道“下去吧,午后找个人来取朕的回批,记住,找个耳聪目明不多说话的。”

    “臣,领旨”海涂一叩首,领了命急匆匆走了。

    顾缜闭目养神,猜测海涂一定会找人打探先帝对他这个十八皇子的真正态度,这消息一走漏出去,必然会掀起波澜。

    而海涂能打探到的结果,只会让他更加困惑。

    这是应该的,连顾缜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男人,一个后宫美人云集的帝王,却偏偏非要去百般折磨一个心善慈悲的女人,连女人为他生的儿子,都成为他辖制女人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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