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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虐我千百遍 第3节

作者:妤归 字数:28433 更新:2021-12-31 02:01:09

    这么听起来很牛掰的法宝,实际上就是件鸡肋般的东西,也不知执法长老从哪个地方捡来的,只要输入充足的灵力,就能复现自己某个时间的记忆,而回溯的时间越久,消耗的灵力就越多。

    筑基期能有多少灵力呢要回溯几年的时光,凌琛的灵力肯定是不够的,哪怕他对那个时间记得有多么牢也一样。但他仍是尽力用上所有灵力,调出了被追杀时的记忆,不多时,就可以看见不远处坐着的黄衣贵公子了。

    “不要命了”苏牧赶忙伸手把自己的灵力渡到凌琛身上,源源不断地补充凌琛体内的损耗。

    溯世镜是小玩意儿不错,那也是元婴期修士炼出来怀念和道侣相伴时的甜蜜回忆的东西,元婴期修士随手回溯十年百年没有问题,但对刚筑基的凌琛来说,灵气损耗过度轻则跌落境界,重则经脉受挫无法修行甚至身死道消。

    苏牧不能让凌琛死,至少不能让凌琛在问剑峰只有他和凌琛两个人的时候身死。

    然而苏牧输送灵力时也不比凌琛压力小,他毕竟是结丹期,体内灵力浓度比筑基期的凌琛大多了,一不小心就能把凌琛的经脉给撑爆了。

    他未做过这样的事,这么胆战心惊地施为,实际上送入凌琛体内的灵力竟早浪费了七八分。而溯世镜一旦沾上,非得依着使用者的意思,把那一时段的记忆演绎完不可。

    但是有何好看的呢

    逃杀,穷途末路,然后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然后是苏牧怎么都忘不了的跌落山崖,死亡的恐惧无时无刻不环绕着他。要不是他熬到了入夜,月华倾泻在崖壁上,他发现了一个随着月光而出现的洞口可以栖身,那么就真的再无苏牧此人。

    满身是伤的黑衣小孩一脸绝望,那些追杀的人已经死了,可是救他的人也落下山崖,他后退两步,细碎的砂石猛地掉落悬崖,而面前又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他的朋友,同样遇上难处无处可去的朋友,而他的朋友出卖他的踪迹得到了富贵安定,还不忘领着人来,看看他有没有死个彻底

    又是一拨追杀的杀手,黑衣的孩子到底是因为心底那隐秘的一丝希望选择了往完全反方向的树林里跑去,没有回头。

    等到夕阳渐西,残阳如血,黑衣也变作了血衣。艰难地把那群杀手引走了,他又回返到那片山崖,伏趴在崖边往下看,只觉得深不见底,惹得人头都发晕,他发出细弱的咳嗽声,在发现旁边古树上缠绕的藤蔓时眼睛一亮,努力地扯下几条坚韧的藤蔓,一点点编织成结实的粗绳,一头捆在树干上,另一头长长地垂到崖下。

    藤蔓编织的绳子一点点变长,天色也一点点变暗,月亮出来的时候,那根墨绿色的绳子也足够长了,至少可以让人搜索的范围更广一点。长久的流浪奔逃的经历让黑衣小孩像是只灵活的猴子一样,随手甩开绳索,立刻就滑了下去,然而什么都没有,没有人,甚至也没有血渍。

    不止一批的杀手啊,原来那个组织也会破例的,还是对一个孩子。苏牧看到这里就心里咯噔一下,是了是了,他怎么就忘了这样一种可能,他们两个人正好就错了过去。

    灵力突兀地流失得更快,苏牧一抬眼就发现溯世镜上一片模糊,待再次清晰起来,上面出现的便是西城闾左巷,那里聚集着一群衣衫褴褛的贫民,他看见自己扶住了一个浑身脏乱的小乞儿。

    小乞儿抬起头,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里面有着显而易见的欣喜。不用再看下去,苏牧都知道接下来的发展,他给小乞儿治好了伤,然后做好事不留名地出了城,机缘巧合碰上突破筑基期,天雷轰顶

    小乞儿没有受伤,但是在苏牧醒来前就头也不回地跑了。苏牧皱起眉,这回难道还有什么理由

    等在闾左巷的是一个身着红衣的美貌女子,冰肌玉骨,丽质天生,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是盛了一泓清泉,潋滟动人。这是一个魔修,在几日前她就看中了一个小乞儿的根骨体质,若是做成药人,必定事半功倍。

    “我知道,她是魔修,喜欢拿人试药,最讨厌的是道修。”之前凌琛就被这么一个貌美心毒的女人用来试过药,那时候他身上甚至还带着追踪的蛊虫,会跟着苏牧,只是因为想要亲眼看见那个人活得好好的。

    然而在发现体内的蛊虫被天雷轰成了渣滓后,凌琛不敢多做停留,还装作被迷惑的模样主动去找了那个名叫南芫的女人。

    怎么不是魔教是魔修一字之差,区别很大的

    苏牧心里一紧,趁着凌琛失神,一把断开了和溯世镜之间的灵力连接,好悬出了一身冷汗,他自己的灵力都接近耗竭,更别说直接为溯世镜供给灵力的凌琛了,也不知这人伤势如何。

    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因他而起,而他怨恨多年,得了这么一个答案从生死关头脱逃的自己没有心思去想太多,那么为什么在过了几年之后,他还是没有想过一点出现误会的可能呢因为之后他就知道了他救下的人是主角凌琛,他打心里就觉得凌琛骨子里都是黑的。

    把濒死的恐惧怪罪到旁人身上,忘了是自己选择了救人把雷劫翻倍的意外怪在旁人身上,忘了当时自己的心情明明是对小孩的依赖并不讨厌,甚至有些高兴的。直到他知晓几次都是同一个人,而那人名叫凌琛。

    他心存偏见。

    那么那一次,大概也有误会吧。

    “抱歉。”苏牧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然后怀里猛地一沉凌琛整个人都扑倒在他怀里,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襟一点点被濡湿。

    卧槽不是吐血了吧熊孩子为什么总是喜欢自己作死其实只要解释清楚他一样会听的啊啊啊

    凌琛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却像是猜出苏牧心中所想一般,直接答道“我单是解释,师兄会信吗在师兄眼里,凌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用力地掰着凌琛的双肩把人推开一点,苏牧略显慌乱地从储物袋里找出了七八个玉瓶,他缺什么也不会缺丹药,“闭嘴吃药”

    青色的布料上沾染的压根不是血,仅仅是湿了一点,没有任何其他的颜色是眼泪。苏牧在发现这个事实之后更觉糟心了,现在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渣了,说好的汉子流血不流泪呢

    凌琛实岁才十三四而已,又吃了那么多苦头,在亲近的人面前哭了一回,这算得了什么

    “在师兄眼里,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凌琛仰着头,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这下苏牧常年带笑的嘴角扯了下来,连叹气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白了,肯定都是误会,不然怎么c。

    苏小木本来没那么生气,结果因为凌琛这个名字记起了小说里的情节,又因为刺激对那两段记忆特别清晰起来,于是认为追杀的杀手应该和书里一样只有一批,所以主角才能一步步逆袭变强,凡界副本也不该涉及修士,所以

    第12章 喵喵喵

    心好累

    苏牧不自觉地蹙紧眉头,沉默地把目光放在面前脊背挺直、双目微红的少年身上,他知道自己做错了,然而他不愿意拿未来去赌,那不是他一个人的未来,也只好对不起这个倔强少年。

    “师兄,就是为了我未做过的那些事迁怒于我”素来缄默的凌琛也学得十分会说话了,字字句句直戳苏牧心窝。

    这话的意思当然是之前的误会,而苏牧却想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忌惮,可不就是未来的那些,由他所写出来的命运轨迹。

    书里写过凌琛曾经遇到过一个人叫作苏牧书里写过凌琛会为了与一个人亲近而刻意压制修为书里写过只在家破之时流过眼泪的人,也会在另一个人怀里哭泣吗

    书里的情节,苏牧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却越来越无法把面前的人和书里的黑化魔王结合在一起,难道他就是只会逃避的人吗

    喉咙哽了哽,苏牧半阖上眼,语气无比坚定,“以前是我错,你凌琛是我的同门,是我的师弟。那些恩情,你不必如此心心念念着,我施恩本就不图报,知道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我早已没有心中不忿。”

    凌琛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苏牧用温柔的,略带一些调侃的语气说道“只是,你要成为我亲近之人,自然要你我师兄弟间好好相处一段时日再说。”

    “我会待师兄好师兄若不嫌弃我手艺简陋,我日日给师兄做好鱼送去。”苏牧因着被凌琛触动狠了,这回说话也更加真挚,竟比平日和那些同门相处时更带出几分真实性子,于是凌琛一扫先前的失落,苍白的脸上涌上一团红晕,连眼睛也灿若星辰。

    好笑地像揉木木一样揉了一下凌琛的头顶,苏牧一点不遮掩自己对美食的喜好,“一日三餐地把冰湖银鱼当饱腹之物这可真是暴殄天物,执法长老怕是要打上丹霞峰找师父的麻烦了。”

    他眉目舒展,笑如春山,说不出的风神疏朗,“丹霞峰清牧,不过我仍是习惯那原先的名字苏牧,字牧之,是我娘给我起的字。”

    往日待你敷衍,恨不得把人推出越远越好,如今应了你诚心以待,那必定不负此诺苏牧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思虑多年的事,一遭心结被解,也就不再拘束自身,认真地学着和凌琛相处来。

    而对着凌琛这样因为小时经历敏感过头的人,苏牧也没有拿出自己宗门男神师兄的架势,反倒慢慢显露出自己那温润表皮下不加掩饰的性格他多少对凌琛有些愧疚,自己的底线也就默默往后退了退。

    “凌琛是我爹给我起的名字,琛是美玉珍宝之意,他说不求我有多大出息,只求我一世喜乐无忧,富贵安康师兄,我剑道有成之日,定要血洗我家仇敌,你会不会嫌弃我”凌琛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满目期待地抬头,正对上一双包容的眼。

    血债血偿这道理再正常不过,弱肉强食也正是世间颠扑不破的法则,苏牧在这个世界活了近二十年,早先也见过世家之间明争暗斗,也见过江湖之中恩怨情仇,更见过修士之间各种做过一场,生死不论,那么凌琛仅仅是要报仇,他有什么理由阻止

    非但不想阻止,他还想搭把手,人如果深陷仇恨,总有一日会变得疯狂,而他能拉凌琛一把是一把。

    仿佛是被苏牧的态度鼓励了,凌琛一把握紧苏牧的手,手心异常地发烫,沁出细细的汗液,嘴角弯起,带出浅浅笑意,竟让人看出些许稚气和羞赧,哪里还是那个手执长剑,面容冷硬的早熟少年

    “也罢,断了那些因果纠缠,也免得你日后修为大进时遇上心魔。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再公平不过,小琛最该注重的岂不是自身实力,否则你那血海深仇,全叫师兄我来操心么”苏牧被凌琛拉着手,手心里被浸得汗津津的不好受,便一使劲抽出手来,看着凌琛失落的神情,把手在人家头上摸了摸,又蹭了蹭好像还有点汗

    师兄在担心他的修为

    凌琛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果断把自己方才因祸得福修为更进一步的事情给说了,“我往日为了压制进境,但凡吸入体内的灵气必定凝炼千百遍,不想体内灵气竟几乎化作液态,方才灵力消耗一空,师兄为我灌输的灵力居然扩宽了我体内筋络总之,我快要可以结丹了。”

    一跃结丹,这不科学

    “”苏牧的玻璃心一下子就碎成一片片的了,他才暗搓搓计划好了一个养成乖巧好师弟的全方位攻略呢,结果说不定隔天他就得改口叫人家师兄

    亲传弟子内部是没有像是外门弟子中那般完全以修为论辈分了,毕竟他们还代表着各自师父的脸面,但是认真的算起来,师兄弟之分也可以看修为啊,当然,若是有那什么人情背景的缘故,仍旧像以前一样称呼也行。

    主角这种生物,从来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苏牧这么想一想,又觉得心气平了下来,他自己天资也不错,师父后台更是给力,趁着现在能压着凌琛揍,他是不是得想着怎么看好了这小子别长歪了

    这是必须的

    凌琛可不知道苏牧的想法,更没想过这人已经磨刀霍霍想要逮着个机会好生“教导”他一番,反而无比乖顺,比在执法长老面前还老实三分,把缩在他肩膀上的猫崽子捧到了苏牧眼前,“师兄,还有一件事,我的灵宠它并不是普通的灵猫,而是传说中的神兽白虎。”

    特么剧情不是已经被蝴蝶了,为什么现在告诉他实际上命运的车轮转得好好的呢,说不准哪天就碾到自个儿头上了苏牧和那只“猫儿”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一会,忍不住帮着顺顺毛,“想不到木木这般了得”

    雪白的毛团子缩身一跃,把毛茸茸的脑袋在苏牧的耳边蹭了蹭,额头抵住苏牧的额头,用意念传递的法子抱怨起来“不是木木,是西来西方七宿形类虎,属金,主杀伐,色白,即为白虎,是最厉害的神兽”

    才不是,苏牧记得自己当初明明写的是因为凌琛被逼入一个秘境,一路向西,逢林而入,遇上了一只金眸白毛的猫,于是就给起名叫西来的。不过凌琛进入秘境的那回机缘,应该是嫉妒其修为进境极快的某位师兄做了手脚,这次凌琛压制修为,惹人嘲笑,却也避过了那一劫。

    他瞥了一眼不知为何有些焦虑的凌琛,手下动作越发轻柔,让毛团子懒洋洋地舒展开来,尾巴绕着他的脖子环了一圈,“西来,是个好名字。我曾听过一句话,讲的是两位绝世剑客相约决战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师弟执剑而立,一袭白衣,面容冷峻,也当是一代剑仙,风采逼人。有了西来,有了飞仙,倒是齐全了。”

    凌琛有一副好相貌,否则苏牧也不会曾经把他认作小姑娘,待到他年纪渐长,容貌长开了,就不再有些雌雄莫辨,反倒是俊美得很,若忽略了他周身的冷漠气息,就可以发现他眉目极为精致,只可惜身形偏瘦了些。

    因着这些缘故,凌琛小时总有人夸他长得漂亮,这对一个男孩子来说并不让人高兴,长大一些之后他疲于奔命,一身狼狈,谁人看得出一个满身泥污的小瘦猴儿长得多好看再往后,他总不爱和人深交,日日板着张脸,也没人敢和他说这些。

    苏牧本来对他不远不近,这回这么直白夸奖他,凌琛连耳根都要红了,支支吾吾地,却忆起自己直至今日才把西来的事说了,真论起来西来还是师兄送的,便低着头,“我早先是想和师兄说西来的事,不过”

    “不过他觉得苏苏喜欢我变作小猫儿,拿我讨你喜欢”西来毛都炸了,越发显得圆滚滚的。

    “苏苏”苏牧被西来喊了这么个名字也错愕片刻,轻声重复了一遍。

    凌琛如何还不知道西来在苏牧脑海里编排了好一阵,当即伸手去拎西来的后颈,带着几分恼恨道“师兄莫听木木说胡话”

    不是木木是西来西来最讨厌木木这个名字,当下伸爪子去抓凌琛的手,它与凌琛签订血契,不必额抵额地碰触就可交谈。只听它咪唔咪唔唤了两声,继而身子猛地一僵,炸着毛嗷呜嗷呜地吼叫起来。

    简直是蠢死了,还是自家的小初好,但是白虎西来不是应该各种冷艳高贵目下无尘的吗

    苏牧看得想抚额,突然又开口提醒了一句,“西来是白虎的事,日后不要再说,至少到你化神甚至炼虚之前不要再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个时候,凌琛也吃过那么些苦头,性格却总还是有些纯善,而修真界有如赤霄真人这样心思赤诚之人,也有心思阴暗之辈,苏牧不想再因为西来惹出事,引得凌琛一点点心冷。

    “师兄不是外人。”凌琛一点犹豫也没有,仿佛不好意思地哼了一声,“西来也是师兄送我的,这机缘其实该是师兄的”

    “可别说了,我家那小初够闹腾的了,可容不下我身边其他灵宠。”苏牧和小初的缘分,那上辈子就有了,上辈子那只哈士奇,陪着他度过了脑残的中二期,还有母亲逝世时他悲痛欲绝的岁月。这辈子又是几近绝望时遇到了它,正是初识时模样呢。

    西来扑到凌琛身上,小小的身子把凌琛的脸糊得严严实实,不待凌琛揪它下来,就抬起小下巴,“蠢主人,以后你也要像苏苏学习,不能养其他的灵宠,本大爷是最好的”

    果然还是小初比较乖,虽然听不懂西来在说什么,但是苏牧是绝不能接受被灵宠糊自己一脸的事情的,简直不能更毁形象

    他默默地看着眼前一主一宠师弟这么蠢一定不是我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苏小木现在算是真的明白啦,一本书而已,还是记了一半忘了一半的书,并不是眼前活生生的人,不是既定的人生。

    第13章 喵喵喵喵

    苏牧心结既解,是好事一件,可凌琛闹出来的事还没完呢。修为突进可以打破流言,但之前的传闻足以使许多人对凌琛印象不佳,甚至对其修为又有各种揣测。

    执法长老在天极宗内地位很高,又是剑修,在同等修为的情况下几无敌手,按说凌琛身为他的徒弟,不该有这么多人敢放肆太过。

    然而,执法长老的性子是天生的冷清,又念着千锤百炼,才得出一把举世无双的利剑,而自家徒弟身负血海深仇,日后必要去报仇的,性子软了可不行。他更倾向于让凌琛自己去解决一切,除却违了门规的,手段过火的,或是徒弟自己告状求助的,一概不去管了。

    苏牧身为晚辈,不好对长辈的想法做出评价,但自己是想看顾凌琛的,于是他把自家师父一股脑塞给他的那些丹药一一看过,选了一些恢复灵力,治疗伤势的灵丹放在一个储物袋里,放在了凌琛手上,“剑修并不常用丹药辅佐修为,之前师父给你的大抵是够用了,这些在对敌时备着,最少能算是多了一条命。”

    执法长老冷若冰石,赤霄真人性烈如火,这两位待徒弟的方式也是不同,赤霄真人恨不得把丹霞峰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到苏牧的储物袋里,再把徒弟拴在灵药田里。徒弟种药师父炼丹不能更赞有徒万事足

    “多谢师兄。”凌琛才把西来从自己脸上拽下来,左手就多了一样东西,他面颊上还带着被捂出来的红晕,呐呐出声。是想过要和师兄亲近,可他没想到师兄会这么快就接受他,尤其是在他们之间即使有误会,也仍可说是他曾连累师兄的情况下。

    为什么师弟会变得这么呆苏牧之前一直把凌琛当成小版的执法长老,现在只要一想执法长老也红着脸,努力对自己露出乖巧的笑容那画面太美他不忍看,不过师父是一定会乐疯了

    “储物袋里还有两张不错的地品灵符和一些玄级的,都是小篆峰的还素真人赠与我的。九大主峰峰主,你也该认过一遍,还素真人正是九大峰主之一,专修符术,你闲时去拜访他几次,他总是很好说话的,有带酒就更好了。我师父则是也很喜好冰湖里那些鱼,他手里的好丹药多着呢。”

    小篆峰柳还素,与其夸他专精符术,倒不如赞他一句书画双绝。能走到九大主峰峰主这个地步,自然要有傲人的修为和别人比不上的本事,还素真人以书画入道,锋芒毕露之时也曾笑言,“提笔书尽傲骨,泼墨可绘河山”能得还素真人一幅字,比得上几百张玄级地级的符箓。

    还素真人轻易不赠字,赤霄真人那里有两幅,苏牧的境界不到家,拿着也不敢用。还素真人看重他也曾下过苦工,写得出一笔还勉强能看得过去的字,偶尔也愿意给这个后辈一些用得着的东西。

    “师兄和赤霄师叔感情很好。”凌琛不自觉地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他也希望能和师兄感情这么好

    苏牧只当凌琛想起了执法长老,想来执法长老应是个严师的典范吧,没见凌琛这么羡慕他和师父的互动嘛,“执法长老虽然严格一点,但也是对你好。唯有自身实力,才是最该依靠的东西小琛,此番因祸得福,日后却不得乱来。”

    赤霄真人的年纪,一个零头都抵得苏牧的岁数了,是以苏牧对着自己师父,怎么卖乖耍赖都做得出,然而这种相处模式定然不适合凌琛和执法长老这对师徒难怪凌琛明明和执法长老师徒相得,还是一副缺爱的样子。

    “师兄,我知道了。以后,我常带西来去丹霞峰看你。”凌琛把手中锦袋收入怀中,按着西来放在苏牧面前,暗地里拿着血契感应默默威胁西来打个滚露出软乎乎的肚皮挽留自家师兄。

    还没有长大的神兽白虎郁闷地甩甩脑袋,在苏牧一指头戳上它额头时,一个纵身就要扑到苏牧的肩上,苏牧也是吃过亏的,他至今都还忘不了那套饱受利爪蹂躏的衣服,腰带只要再稍稍施力即会断成两截,这一次,他还不想把身上的衣衫开两个口子。

    多少猜出某人的心思,苏牧好笑地开口,“你要到丹霞峰找我,何必以西来当借口,你是我师弟,师父也说过,你有什么事都能来找我。”

    当时苏牧含糊过去,不愿意接话,这回他是真的点头应下了,不过,“我再有两三日就要接了宗门任务出门,此番一去,我是要假公济私在家中待上些许时日,并不在丹霞峰上,传讯纸鹤也不好用。”

    凡俗界灵气稀薄,传讯纸鹤需要灵力支撑,谁会无事就在一只纸鹤里输入足以跨越两界传递话语的灵力呢凌琛入修真界的时间不长,不过他知道的东西,其实比很多人都要多,他有着别人不能企及的完整的传承。

    他抬头瞧了苏牧一眼,苏家在耀州,那个物华天宝、光耀九州的耀州啊。凌琛的眼睛慢慢充血泛红,盯着苏牧的背影半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离了问剑峰回丹霞峰去,问剑峰永远冰寒难耐,而丹霞峰则总是温暖如春,搁着苏牧上辈子这么走一趟,必然就要发起高烧窝在床上了。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苏牧哪里想过自己能见识这样的仙家景象,而事实是,天极宗内便已无一处不是让人惊叹的盛景,而看得惯了,也并不让人觉得惊奇。就好像苏牧一回自己的洞府,就看见了负手立在他眼前的师父之后,他一点也不觉得惊奇,他和凌琛闹了这么一出,师父还没有反应才奇怪了。

    “师父,我不是去问剑峰抓鱼的,你要吃鱼还是找凌师弟给你做吧。”苏牧不愿去谈自己之前避讳凌琛和什么似的那段黑历史,便这般亲近地提了一次凌琛,当是和赤霄真人他们表示往日龃龉尽皆揭过了。

    赤霄真人有些吃惊,灵犀那个冰块收个徒弟居然是会烹调的,可惜那家伙万事不经心。当然他徒弟更是极好的,真的拿千百个凌琛来他都不换。

    诸多心思一转而过,赤霄真人还记得自己前来是有要事,在徒弟离开前要交待好了。

    正红色的衣袍,墨如乌羽的发,素来张扬的面容上浮现出略显慈悲的神色,赤霄真人连周身气势都难得放缓了一些,淡淡地开口,“徒儿,你已是悟了。”

    “”苏牧的第一反应是伸手摸一摸自己的头发,他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前年门派交流时瞧见的天台寺那一群亮闪闪的光头,忍不住接了一句,“佛曰,不可说”

    赤霄真人“”

    他被徒弟噎了一下,慢吞吞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了那群光头的作派”

    “不是光头,是大和尚。”和尚原来是梵文中“师”的意思,算是一个尊称,只有有一定资格可以堪为人师的才能称为和尚,苏牧这么一说,很严肃地就掩饰过了自己脑海里一排排圆溜溜的电灯泡

    赤霄真人嗤笑一声,他随心而为的性格,和佛修那种平和之道才是格格不入,难道还要他去推崇那群不知所云的光头他毫不掩饰地冷笑一声,又道“和尚就和尚,你什么时候学了那群和尚的作派”

    简直是不能听得更明白的嫌弃了,苏牧眼神飘了飘,最后落回了赤霄真人身上。

    “哼,你不会以为顿悟只有他们佛家有的你是我徒弟,是个道修”赤霄真人没好气地训了苏牧两句,又平下心气解释起来,“你初入宗门之时,为师便觉得你仿佛游离于世外,竟对宗门没甚归属感。对方入门的弟子,宗门从来不要求太多,然而你与人相处,竟是不远一分也不近一分,看不出多少喜恶,为师也只当你学多了世家刻板的那一套。”

    苏牧仿佛也忆起当年,真正是活了两辈子还青涩得可以的自己,如今他不免辩解两句,“我和楚非几个走得近,和小篆峰、揽月峰的关系也更好一些,那吴越”他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我可不就是最讨厌他的作派。”

    “那是应该的,有为师这么好的师父,你还融不入宗门,那我就该怀疑你的人品心性了。之前是看不出你有什么异常,那凌琛一来,你自己说说,你居然避着他”赤霄真人叹了口气,若不是为了这个徒弟,他也不至于对凌琛一个晚辈另眼相看。资质过人如何,气运所钟如何,他的徒弟也是顶好的,然而

    “你若看好他,以你的本事,要与他交好难道很难你若厌恶他,也有千万种法子可以收拾他,他师父是灵犀不错,我这当师父的难道不会为你撑腰灵犀和我打了那么多场,可不是各有输赢。再不济,你就冷脸对他,不搭理他,又很难么但是”

    但是苏牧容着凌琛,忍着凌琛,偏偏赤霄真人还看得出,徒弟很不想见到凌琛,每每两人碰上,便反常得很,简直就像是在忌惮一样没错,就是忌惮,赤霄真人算是想明白了,苏牧选择的居然是逃避,退一步,再退一步,几乎退到底线,而往日那种淡淡的疏离感,一下子爆发出来,好像在自己和旁人之间划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本来想着苏牧去耀州回来了再好生说上一说,赤霄真人正琢磨着要准备些对策,今儿个就听了好些动静,又心血来潮到徒儿洞府一看,便得了好大一个惊喜。

    不过悟是悟了,该问的那句话还是要问的。

    赤霄真人前所未有地严肃,好似苏牧拜入他门下那一天一样,一手抵在他额上,居高临下地把他所有表情收入眼底,“清牧,你还记得你的道么”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父是很关心苏小木的,虽然同样信奉棍棒底下出高徒

    谢谢柳大人的地雷还有开文以来一直的陪伴,么么哒

    第14章 喵喵喵喵喵

    修道修道,说的是很好听的,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那是得修炼有成才行,而修者千万,最后能得道升仙的又有几许泯然众人的几何

    几十岁的炼气期白发老叟,也并不是没有的,天资卓绝而早早遭逢不幸的,也是多得很。

    苏牧是苏家子弟,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喝最好的酒,骑最神骏的马,穿最华贵的衣衫,看遍最秀美的山水园林,身世人品他一样不差,便当是骑马走京华,满楼红袖招。然而在修真界,天灵根难得,却不至于被追捧到那等程度,悟性毅力无一不可缺,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又有言旦夕祸福不可预料,他为什么去修真界要修仙

    活了两辈子,难道是稀罕再活得更久一点么何况他自己修自己的不成么手中有着一整套的传承法诀,他不掺合到修真界中,不去扰了那高高在上的修者,借着特殊的敛息技巧,可不就是能难得糊涂,避开纷扰,逍遥此生么

    遇见赤霄真人之前,他从未主动去寻找修真界,阴差阳错提前筑基,引出了不小的动静,不敢多做停留地御剑离开,于是就遇上了赤霄真人,红衣似火,虚立云端,目下无尘。

    “凡俗界灵气稀薄,你竟也能筑基,很是不错。我与你苏家祖上有旧,若是苏家子弟中出了灵根不错之人,我总是能帮着做个接引。”

    “你可愿从此入我门下,修习道法,参悟玄秘,不易本心,不畏苦厄,以求至道”

    “清心凝神,牧之以灵,便是清牧了。”

    苏公子一个涤尘术是洗净了身上沾的灰土,只毕竟经了天雷,便是发冠凌乱,衣衫不整,对比着赤霄真人难免心生羞惭,这一世被安逸磨去的锐气,也一下子爆发出来他苏牧,如今也正是年少轻狂,最是不羁的时候,为什么不敢去接这一个挑战,莫非真的要在凡俗界蹉跎一世,靠着稀薄的灵气,永远突破不了结丹么

    苏牧想要变强,如果上辈子他足够的强,怎么会让那渣爹小三欺负他们母子,没有能力去报复,却让当妈的操碎了心。他怎么会不记得,他的妈妈,就是早年被那几个人拖坏了身子才那么早就去了。这辈子,苏家的荣光建筑在昔年先辈的努力之上,到了却只剩下孤儿寡母的,靠着一个祖先要来的承诺,靠着他苏家公子世无双的名头,又能得多少年不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能有几时好十年几十年,人的一辈子总有尽头的。

    赤霄真人在,是有仙人护着苏家,却不是护着苏家主母,除却遇上苏家灭门的事,还能指望高高在上的仙人关注凡俗之事苏牧其实是不怎么相信那么虚无的承诺一事,在他看来,自己要是没有灵根,没有筑基这位赤霄真人会来这里不怪苏牧多想,世态炎凉,仙人定也不能免俗。

    想得明白了,苏牧对赤霄真人纳头便拜,口唤师尊。

    苏连城马革裹尸还,顾如以女子之身掌苏家大权,力压旁系那些鬼祟心思,而苏牧可以做什么接替苏家权柄,再予苏家百年辉煌

    他并不很适合勾心斗角,那倒不如修至元婴,他便可保苏家千年平安,元婴之上还有化神炼虚甚至飞升,而既然要做,他自然会做到最好为了苏家,更是为了顾如。苏牧明白,他的父亲是苏家的荣耀,他的母亲守着他父亲的荣耀。

    “你已定下决心你方才筑基已引来天雷,再行至结丹,突破元婴,雷劫更是骇人,一旦身死道消,便什么也没了。而修真界中,为一法宝也能厮杀到你死我亡,更有心性偏激之人恨不能自爆与结仇之人玉石俱焚你想明白了”赤霄真人明明是希望苏牧拜入自己门下,却说起了种种艰险,目光凛凛气势压人。

    傲骨是越磨越硬,苏牧这时反倒抬头直视赤霄真人,脸上也露出笑意,连那散乱的衣冠也只让他显出了潇洒不羁,“师父何必再说这些,苏牧从来不是懦弱之人,便是前途坎坷崎岖,我自行我道,不避不退有朝一日举霞飞升,师父等着看便是”

    从回忆中转还过来,苏牧俯身拜下,“哪怕天命已定,我都要去争一争,何况任凭前路艰险,弟子道心不移。”

    顺天而行,逆天而行,都是一种道,到底哪一条路更正确至今也没有一个定论,但犹犹豫豫,辗转反复的人,却必然是不能走到最后的。

    以前他想了那么多,最后得来的法子居然是逃避,还是在明明已经被盯上的情况下想要逃避,真是但凡是自己行的道偏了一点,最后就会发现,心魔往往就是自己不愿面对的那些东西,那么他或许将会死于心魔劫。

    赤霄真人满意地点点头,收起手中画卷,“临行前去你还素师叔那里道个谢,引你明悟,还亏了他丹青妙手。”

    能为徒弟费这份心,也实在是难得了,赤霄真人特特抽出自己那一段记忆给还素真人看过了,才请人画出这么一副可以重现当日场景的画来,使苏牧不知不觉中了招,一时间恍若时光回溯一般。

    说起这个,苏牧猛然反应过来,“师父,这画你可好生收着”

    那种被雷劈过之后,形容狼狈不已的样子,真的算得上黑历史了。

    “行了,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柳还素修为越发精进,看了这画,我几乎也要晃神了,也真是令人怀念。”赤霄真人不由感叹起来,昔年有些稚嫩的少年,上山已多年啦。

    苏牧也露出动容的表情,“师父可是觉得我当初轻狂得很”

    赤霄真人叹了口气,接口道“有点蠢。”

    “”还能不能愉快地一起玩耍啦苏牧默默地想,虽然他那时候有点觉得自己各种与众不同天姿卓绝,但只是想想而已,他还是很脚踏实地的,这样一般不是还可以称赞一句少年意气吗既然觉得他蠢为什么还要收徒

    苏牧心塞地回了洞府,把要带回去的各类礼物都整理了一遍,转身去了小篆峰,他师父和还素真人同辈,肯定也拿了特制丹药去换人情,但他自己也不能没点表示,郑重地去拜谢一次还是需要的。

    “你今日怎么看着这么蠢”苏牧见到还素真人的时候,他站在成片的柳荫下,桌案上摊着一张素白的宣纸,“为我磨墨。”

    世家子哪个不要学学书法的,递帖子的时候,字迹就是另一种门面,苏牧的字曾被还素真人评价说勉强看的过眼,这已经是很好的评价了。

    被再一次打击的苏牧不敢有怨言,恭谨地站在一边,挽着袖子,轻而慢地手执墨块在一方龙尾砚上缓缓抹开。

    待到一副狂草一气呵成,还素真人在一边净了手,丢了一壶酒给苏牧,“是要去耀州”

    苏牧愣了一下,知晓还素真人性情,他并不好再去问酒杯在哪之类的问题,只微微仰头,酒液倾泻而下,他浅酌了一口,赞叹道“好酒”

    “啧,还是这幅样子,不如你师父真性情的好。”还素真人自己也是手执酒壶,却大口灌酒,敞开的衣襟慢慢被濡湿了大半,但做这些动作的人是柳还素,就一点不嫌粗鲁。

    还素真人也是凡俗界出生的,苏牧是世家子弟,而还素真人则是寒士风流,相当于两个极端,寒门世家的关系可不和谐。不过这两人之间隔了四百余年,柳还素这个名字,在凡俗界早就是传说中的书画名家一类的人物,苏牧还摹过柳公字帖呢。

    这种时候,苏牧就只能苦笑了。柳还素和他师父的关系是很不错的,他被说上两句也是应当担着的。

    宗门弟子总说赤霄真人暴脾气,却不知这位手执玉笔的还素真人,才是真正惹不得的,毒舌得能噎死人就罢了,手上那玉骨笔,白玉蕴赤色,可是杀敌千百,浸染血煞之气而来的。

    柳还素笔下画得灵山秀水,也画得尸山血海。

    “道谢也就罢了,我卖的是你师父的面子。你下山去吧。”修道百年,不过倏忽而已,于是便真的以为百年不过一瞬,昔日击筑纵歌的风流浪子,俱已垂垂老矣。柳还素这才知世事无常,大喜大悲,长笑当哭,让上一任小篆峰峰主楚无相操碎了心,才终是如此破除桎梏更进一步。

    他看着苏牧,恍惚间看见几百年前的自己,苏牧这孩子还是太年轻啦,这般重情,然而这孩子终有一日会明白,沧海桑田,到最后连自己都会淡忘一些东西唉,那就是赤霄的事了,他的弟子可都省心得很。

    苏牧从小篆峰往下走,迎面就遇见了楚非,他停住脚步,微微颔首,提醒了一句,“楚师兄,师叔正在上边喝酒。”

    “”楚非的脸白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转了步子,跟上苏牧往山下走,笑呵呵地表示,“唉呀,师弟要出远门,我这当师兄的不舍得紧,还需得去送上一送,走走走。”

    苏牧翘起嘴角笑了一笑,“便略备薄酒,送上一送”

    小篆峰一脉相传,莫说是亲传弟子,就是普通弟子,也学得一两分雅致不羁,而楚非是最像还素真人的,还素真人也一贯疼爱这个排行最小的弟子。楚非放浪形骸,也写得一笔好草书,然而他不沾酒,一点也不能沾。楚非遇酒就疯,耍酒疯

    “你若相请,我自奉陪。”楚非似笑非笑地看了苏牧一眼,话里话外透着不怀好意。

    苏牧打了个哆嗦,一下子醒悟过来楚非不敢陪还素真人喝酒,那是因为一旦发了酒疯只有被镇压的分,对上自己这个新晋金丹期,说不准是谁倒霉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番外关于道号吧

    一般而言,道号这种东西,只在入门登记名帖时有用,或者长辈愿意叫的也可自便。

    可是没有几个人乐意去喊徒弟的道号,一片的清字辈,徒弟多的就容易记混,何况清楼之类的,实在叫不出口,只有两座主峰例外。

    哦,因为药峰和剑峰峰主都只有一个亲传徒弟。

    赤霄真人坚持喊苏牧叫清牧,“灵犀那家伙没有名字,只有师叔给取的道号总不好只喊他一个人的道号吧。”

    灵犀真人坚持喊凌琛叫清明,“赤霄喊他徒弟道号,莫非我喊不得你的”

    凌琛认为清明和清牧挺搭的,所以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师父怎么说。

    苏牧:“啧,我打不过我师父。”

    第15章 喵喵喵喵

    九为极数,九九八十一级天阶蜿蜒而下,行至尽头,就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光阵,流光不断闪现,隐约可以看出一些玄奥的纹路,阵前有人日夜守候,待来人付够灵石之后,便开启阵法,把人传送至凡俗界。

    凡俗界中登仙台,雕栏画柱,高入云端,时人传言有仙迹频显,也是因为一些修为不足的修士,抵达凡俗界之时露了行迹罢了。

    “苏师兄,楚师兄,可是要去凡俗界”守阵修士正是天极宗的外门弟子,对门派中年青一代的风云人物自然都识得出来,立时就摆出殷勤的笑脸相对,哪有半点倦怠模样。

    “去凡俗界。”一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地想起来,那守阵修士不耐地转头一看,发现那标志性的问剑峰剑修装束,到底还是和气地接了那人递过来的十块下品灵石。

    凌琛仍旧是穿着白衣,手上一把乌鞘长剑,执剑的手十指修长,指甲修理得整齐干净那的确是一双剑客的手。剑未出鞘,已经让人感到了迎面而来的寒意,像极了问剑峰顶那位执剑长老,而师徒之间,或许总是有些相似的。

    楚非这么想,也就这么感叹出声了简直就是个小版的执法长老啊。

    “楚师兄这么说可不对。”苏牧忍不住笑了笑,连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楚非还想说点什么,就见凌琛走到苏牧面前的时候,周身气势一下子柔软下来,冷冰冰的脸上也露出明显的喜色,“师兄,好巧我们同行”

    而那原本一点褶皱都没有的白衣,偏偏在胸前的位置猛地突出来了一点,然后一鼓一鼓的,一只雪白的没有一丝杂毛的小猫崽子从凌琛衣领里爬出来,探着小脑袋往苏牧那边凑。

    楚非“”

    冷若冰霜的师弟哟,你居然养猫还养这种软绵绵娇气得很的小猫

    似乎经过了很大的努力,西来终于奋力一扑,被苏牧温和地搂在怀里,还不安分地想要抓楚非两爪子。凌琛略带无奈地把自家灵宠从苏牧怀里拎出来,看了苏牧一眼,声音越发压低了,“木木,别闹,到我这来。”

    楚非“”

    耳朵都要聋掉啦为什么这两位师弟这么自然地在他这个师兄面前打情骂俏牧牧牧牧别闹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凌师弟居然叫苏师弟牧牧,为什么还没有被赤霄真人这个徒弟控弄死他认识苏师弟几年了,最多也还只叫几回小牧呢要不要他也试着这么叫一句

    “牧牧”

    有点恶心啊

    “楚师兄也喜好这类灵猫当日我也是见木木毛色格外漂亮,才起了心思买下给小琛做个伴。”苏牧对凌琛和楚非两个人的心思浑然未觉,最早凌琛给小家伙起的名字可不是西来,而是木木,苏牧早就叫习惯了,这回也没察觉出不同来。

    原来是猫啊楚非这么想了一想,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格外冷淡正直的凌琛,和一点没有异常反应的苏牧,又青又白的脸色好悬缓了过来,喊苏牧叫牧牧,这个实在有点超出他的承受能力。

    误会解释清楚了,楚非整个人都松快下来,正好顺着他自己之前的话往下说,“木木啊,木头的木这不是挺机灵的”

    西来又被安上木木这个名字,自家主人它惹不起,动对面那个说它木头的楚非,那有问题么不就是结丹期,上回它还差点不小心抓伤了苏苏,那咬死对面那家伙应该不难吧。

    同一个大境界内,那也是有小境界之分的,楚非比苏牧早修道许多年,进入结丹也要早上几年,西来能抓伤苏牧,但对上楚非,就只能被扯着爪子拎了起来。偏偏楚非是个十分不拘小节又好奇心重的,稍稍迟疑一下,居然改用右手拎住西来的后腿,左手迅速往某个地方摸了一把,才点点头,“果然是只公的,这么淘气。”

    “”西来这回真的是木了,就连苏牧和凌琛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僵硬。

    楚非还不明就里,皱着眉把浑身毛都炸起来的小东西还给凌琛,还有些不舍地撩拨了两把,一不注意就揪了两根白毛下来,于是西来咻的一声就自己窜到传送阵边去了,凌琛举步跟上,而苏牧深深地看了楚非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一直以为小牧只喜欢灵犬,那小初可闹腾着,不过今日这灵猫倒也算讨喜。哈哈,居然还会害羞,莫非如小初一般早生灵智”楚非瞥了一眼苏牧腰间的灵兽袋,若是下凡俗界,直接牵着小初的确不便,只能暂且收入袋中,这也难怪今日苏牧能这么亲近其他灵宠。

    苏牧看了一眼团成一团的西来,又转回头再看看楚非,就消失在了已经开启的阵法中,徒留楚非对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疑惑不已。苏牧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可怜的楚师兄,是不是完全没想过被他非礼了一把的灵宠不仅仅是灵智早开,而是灵智天成

    西来的年纪不大,甚至算得上很小了。但它是神兽,生来就有灵智,知人事,虽然长得慢了点,但只等全吸收了传承之后,分分钟就直接能化形啦,现在人家是个孩童性子,但总是能记仇的年纪了待到转过些年岁,睥睨九仙素衣寒的岁中凶神白虎,雪发金眸的西方之主西来,看着是冷冰冰的,但是一怒伏尸百万可不是说笑的。

    当然,正如楚非看到的,现在西来也还只是弱得像只猫儿的幼崽罢了,一点看不出未来风采过人的样子,缩在凌琛肩上,神色怏怏,一双明灿如金的眼珠也失了神彩,显得有点可怜,可见是受的打击过大了。

    登仙台高达百尺,顶层的传送阵四周常年环绕雾气云烟,让台下的人只觉得仙气渺渺,却看不出阵法流光,窥不透登仙台为何名为登仙。修为不到家的,借着云雾遮掩也能让凡人毫无察觉地离开,而苏牧则随手掐了个隐匿身形的法诀,拉着凌琛驭使法器往耀州百里外而去。

    凌琛是等着地之后才仔细看清苏牧所用的法器,那是一只碧色的叶形小舟,被苏牧收入掌心中,便只有半个巴掌大而已。

    耀州已经近在眼前,苏牧把在灵兽袋里憋了半天的小初放了出来,又随手倒了两粒灵气十足的丹药放在手心里,任小初就着他的手,伸出那带着细小倒刺的舌头一舔一卷就把丹药送入嘴中,极其欢喜地冲他吠了几声。

    “师兄,我们就这么去”凌琛看着耀州熟悉又陌生的景象,竟还依稀记得起自己幼年跑过的街道,恍惚一瞬后就瞧见自家师兄施施然地牵着狗就往前走,偏偏还说不出哪里有违和感。

    苏牧去的并不是耀州,而是转了个方向,举步走向了东方的山脉,山中松柏苍苍,绿意喜人,可阳光倾洒下来,却让人觉得有些发凉。凌琛这才意识到,苏牧的身上,萦绕着浓重的悲哀。

    “这里,是我娘和我爹的坟。”

    连城将军冢,苏氏夫人墓,边有双生树,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苏氏顾如深爱苏连城,无论在她还是顾家姑娘的时候有多大的声名才华,她也只是冠了夫姓的苏家夫人啦。

    苏牧半蹲着身子,跪在那合葬的坟前,轻抚石碑,那微微隆起的土包前供着一只浅碧色的纸鹤,是苏牧惯用的,灵气已经溃散尽了。

    “还是想看着你们说,牧之已经结丹,当是可见苏家再续个几百年辉煌。娘都安排得很好,我会再去看看镇之娘选的人都是好的。”

    苏镇之就是顾如在苏家旁支里选出来作为嗣子的人,比苏牧小上两三岁,为人比偶尔要逗比上一两次的苏牧还要稳重,五系的杂灵根,修真怕是难有成就,顾如一早就把事情细细说开了,只由着他自己选,是当了苏家家主,还是去修真界从外门弟子修起。

    世家之中家族观念还是很重的,又有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一说,苏镇之选择承嗣,改名为守,字镇之,便是表露了决心了。

    手下挨着毛绒绒的触感,苏牧对着蹭到身边的小初笑了一笑,又觉得并不是那么难过了,他上辈子已经尝过一次这样的苦了,何况这辈子他娘走得很安心。

    “若不是有驻颜丹,她不过三十几的年纪,就该早生华发了。她为我,为苏家操了太多的心,也终于如愿地以依旧年轻好看的模样去见我爹了,只是还牵挂着我。”

    岁月如刀,再天生丽质的美人也会凋零,而顾如容貌依旧娇艳如二八少女,便是驻颜丹的功效。苏连城死在最辉煌的年纪,而顾如也该还是那个倚在他身边的俏丽女子。

    凌琛垂着头,眼眶微红,他低声道:“真好啊。”

    苏牧猛地想起凌家惨案,到底是拉着凌琛走远两步,安抚道“可要去看看故人”

    故人都成了坟冢,那也该去祭拜一番。

    “呵,她说,若不拿着仇人的头颅去拜她,不如不见。”凌琛喘了口气,脸色越发冷凝,话语中竟带了几分自嘲,“回山门前,我去看上一回就是。”

    凌琛也有一对相爱的父母,然而他们太相爱了。相较于亭亭如盖的连理树一般的顾如,凌琛的娘就像是依附凌恒而生的菟丝子,可凌琛怎么想得到素来温柔的母亲会把他推出藏身之处啊,是了,是为了不让那群禽兽发现他爹的尸体,可是要一个小孩怎么逃过近在咫尺的刀剑呢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从来没有吃过那样的苦头,身上好疼,流了好多血,等侥幸逃过一劫之后跑回那个地方,看见的就是一身素衣的女人双手鲜血淋漓,细弱的手臂颤抖地抱着浑身浴血的尸体,看着他的眼神也是空洞麻木的,对孩子身上那一身的伤视若无睹,只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你要为你爹报仇,你要为凌家报仇。你是凌家人,是凌恒的儿子你活着,就不要忘了报仇”

    然后,然后女人温热的鲜血溅了凌琛一头一脸,他娘直接割喉自杀了,拥着他爹的尸体躺在用手挖出的大坑里。

    特么的这是坑儿子啊凌琛当年才几岁来着苏牧在心里抹了把脸,他娘亲果然是顶好顶好的。

    每一个黑化主角的背后必然有一段不忍回首的黑历史,然而苏牧笔下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演变出来的事情却总是出人意料,他写凌恒和林素溪的感情很好也就只是这么写了一句而已,他自己没有的东西,还不许在小说里满足一下吗但是相爱成这样的父母,苏牧有点心塞,这特么他写的是修仙不是小言

    苏牧的喉结动了动,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的手按在凌琛肩上,然后用力一揽,两人肩并着肩,“我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凌小琛是真惨,他和苏牧比,大概就差了一个像顾如那样的娘

    第16章 喵喵喵

    陪着你报仇,陪着你走出困境,陪着你不要黑化苏牧定下决心,看着凌琛的目光就有点沉重,他可是豁出去真的打算拼一把啦,希望他记性还好着,能赶上那些背叛啊仇杀啊之类的重要情节点吧。

    “本神兽也勉强陪你一起报仇好啦,蠢主人本来就冰块脸,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就更丑了还是苏苏好看”

    西来生而不知父母,最多能感应到凌琛的难过而已,偏偏这会儿凌琛心里一阵悲哀一阵欣喜的,西来简直要被弄迷糊了,于是整个儿地糊在凌琛脸上,还找了个借口,说是挡住凌琛难看死了的样子。

    苏牧“”

    画风一秒变逗比他宁愿对着凌琛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阴沉的脸,一身白衣的剑仙脸上糊个毛团算什么节奏不过还是要为西来点个赞

    伸手把西来从凌琛脑袋上揭下来,苏牧示意凌琛稍微低一低头,自己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白玉雕成的螭龙发冠来,又亲自动手帮凌琛把凌乱的长发梳理好,三两下就把之前头顶乱毛的家伙变回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男子二十而冠,冠而有字,我年幼失怙,便是母亲,在我十三岁那年欲出游历练之际为我加冠,取字牧之。”

    加冠,意味着已经长成,苏家那种情况,苏牧当然是越早能掌事越好,他也够争气,十三岁熟读经义小有才名还是可以的,顾如私下为他加冠,直说冠礼可以延后,然而她的孩子是真的已经长大啦。如今凌琛也是这般年纪,苏牧却突发奇想要为凌琛做这么一件事。

    “修真界不讲究这个,如今,当师兄的胡来这么一场,你也莫怪大道险阻,愿你不改道心,你的路,自在脚下,要自己走。”

    单论直接杀死凌家满门的那些人,要报仇是很容易的,可是凌琛身为主角,那凌家的仇必然不能简单,牵扯到的幕后黑手之类,自然也更不是现在的凌琛和苏牧能应对的。可是如果一路修炼,心中只余复仇二字,不知何时就要被心魔入侵,苏牧不知道自己遇上这种事会怎么办,他只好想一想现在自己能为凌琛做什么。

    “师兄可为我取字”凌琛眼底阴霾略微散去,他当然要复仇,不是为了他娘临终时那些话,仅仅是为了凌家四十五口人命,为了他几年疲于奔命的遭遇,他也有预感,他的仇人或许并不简单,他手中的剑注定要掀起一片血雨腥风,然而他的路,还有师兄相陪。

    苏牧似模似样地来了这么一场,把凌琛的情绪安抚下来,也放松了心情,“取字就算了,我仍叫你小琛,而师门长辈,可叫你门内字号清明,毕竟日后也不在凡俗界。我字牧之,又见几人叫过”

    并肩闲庭信步,小初头上顶着懒洋洋的西来,苏牧眉目舒展,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并排的两块墓碑,还有枝叶交缠的连理树,又听见凌琛突兀地道“我不怨恨于她,只是觉得难过,她心里爹比我重要百倍,所以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我抛弃,就好像几年疼宠都是虚无一样。我不愿再去想那天铺头盖脸温热的血,却也不想再回忆她待我的好,师兄会不会觉得我冷情”

    苏牧的回应是狠狠拍了一下凌琛的脑袋,想这么多,难道他的师弟其实有颗少女心吗

    发冠未乱,凌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脑袋,眼底带上笑意换了个话题,“我从未想过师兄也会为人束发。”

    其实这很正常,别看苏牧是顾如娇养大的,不也还有几年独自出门的事么,那为了保持自己一贯的男神形象,其他的生活技能可以不点满,但像是束发,必须是做得又快又好哒

    谁能想象男神休憩完后顶着鸟窝头出来见人呢

    “你没想到的还多呢。”苏牧十分自得地背负双手往前走,男人可以不注重形象,但是男神的形象很重要没错,很重要,所以在被西来抓成一头杂毛的时候,苏牧默默地黑了脸,手下动作不停,分分钟恢复翩翩公子,但是盯着西来的眼神却格外深邃。

    西来睁着水润的大眼睛,咪唔咪唔地细声细气叫唤起来,还凑过去挨着苏牧,使了神念传音的神通,“苏苏好厉害”

    有事的时候就咪唔咪唔卖萌,没事就该嗷嗷叫了,苏牧即便知道这一点,还是下不去手欺负一只“猫崽子”,倒是笑骂一声,就这么放过了。他来耀州一趟,主要是拜祭父母,然而往苏家去一遭也是应当的,还有查探耀州这个任务,自然也是因为这地方近两年确有一些异常。

    黑白色的大狗可怜兮兮地巴在一个青衣公子身后,哪怕一双湛蓝双眼中时不时流露出渴望的神色,也依旧没有在别人家的铺子上捣乱,引得一群路人啧啧称奇。后面跟着的白衣少年,虽然肩上顶着只白猫也挺稀奇,但气势凌厉,就没有人敢去围观了。不多时,又听得有人惊呼,“那是不是苏家的大公子”

    苏牧心知小初哪里是听话,分明是瞧不上凡俗界这些小吃食了,他摇摇头,无奈地继续往前走,以前时间匆匆,他又没有带着小初,也就基本上是来去无痕的。这一回他却有点失策了,想着凌琛或许会想要看一看故乡才特特和他一同下来,这才刻意放缓脚步,步行往苏府赶了。

    不过也好,他也该露露面,至少做给皇家那群人看,他苏牧是时时记挂着苏家的,苏家永远也有一个苏牧站在背后。

    “就是当年那位苏郎啊,自出门游历就没了消息的,不会错的,那般气度容貌,哪里还有别人。”有在附近做生意的老人咳嗽着感叹出声,“那只大狗是通灵的,你们瞧瞧,就只听苏大公子的话呢。据说华素公主曾向苏公子讨要这灵犬,都没被应过。”

    那年纪轻的小辈不由讶异地咦了一声,“可是苏家不是只有一位公子吗已经当了家主啦,连城将军战死之时,苏夫人也只得一个遗腹子啊。”

    卖糖炒栗子的老人压低了声音,“现在的苏家家主其实是”

    “老伯,两斤糖炒栗子。”苏牧闻着那诱人的甜香,忍不住装作随意地拿出一枚小银锭递过去,很和气地要向老人买炒栗子,倒是把正说人是非的老人给唬了一跳。

    糖炒栗子又叫灌糖香,加了糖浆蜂蜜下去,就着黑色的炒栗石不停翻炒,而这一家的炒栗子还会加一点干桂花,本就浓郁的香气越发爆炸似的迸发出来。锥栗一个个的圆润可爱,透着深棕油光,裂开的口子间露出金黄色的栗肉。

    哪怕这是没有灵气的俗物,苏牧也觉得自己完全不能抵挡这样的诱惑,只不过要花些时间排除杂质而已,偶尔吃一点没关系的。修真界待久了,再尝尝这种凡间小零嘴就很难得,再说,修真界几个上品灵石才能吃一顿小菜,而在凡俗界不过些许金银,他完全可以吃到撑。

    也没看见苏牧怎么动手的,只是捻起一枚栗子,手指轻搓,他手中就只剩下完好的栗肉了。略略犹豫了一下,苏牧转身看着凌琛,“尝一尝”

    甜的吃食总让人觉得心情好,凌琛不嗜甜,吃了热乎乎的糖炒栗子,也觉得肚子里暖乎乎的,等苏牧剥了下一个的时候,他免不了就有点期待,然后苏牧果断把栗子丢到自己嘴里了。苏牧说的尝一尝,真的只是尝一尝而已。

    “五谷杂粮,我毕竟已经过了一个坎,你要准备着结丹,就不要贪嘴了。”苏牧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自己手上剥栗子的动作顿都没有顿一下,就显得没那么有说服力,可要他停下来这不是更让人觉得心虚了么

    凌琛抿着嘴不说话,他肩上的西来却不是个安分的,猛地一扑就要埋到苏牧手里那满满一袋的糖炒栗子里,也不管自己的白毛会不会一下子被染个色或是被糊成一团。苏牧看着好笑,接过西来喂了个栗子到它嘴里,也丝毫不厚此薄彼,一点没有忘了小初。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苏公子回来了,唉,看我这说的什么话,想来苏牧你几年未归,也不知苏家出了什么大事了吧”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笑得极其轻佻,把那拿着折扇的手往身后一背,绕着苏牧转了两圈,“竟是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么韩少爷我今日好心,你把你那只狗卖给我,也好让你手头上宽裕几日,那只猫崽子也一并拿来好了。”

    苏牧挑起眉,似笑非笑地问“你说的什么大事韩少爷”

    他多年未出现,韩平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手里的糖炒栗子被苏牧顺手递给了身边的凌琛,他只摊出自己白皙如玉的手掌,笑意不改,“如果不是韩平你这么说,我还不知我竟是沦落到了什么地步呢。”

    “你得意什么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板上钉钉的苏家家主”韩平和苏牧从来都不对付,从小苏牧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而且苏家是传承已久的世家,韩平却是突兀崛起的新贵之后,底蕴上总是差了,他被激得一发怒,和风轻云淡的苏牧一比,就更是云泥之别。

    韩平也有这个自知之明,不会和苏牧去比这些,他冷笑两声,“以你如今身份,华素公主也瞧不上你了,如今公主的身份可更是不一般了。”

    “”苏牧连华素是谁都快忘了,对这姑娘的印象还不如对一向和他做对的韩平的印象深,听韩平这么得意洋洋地说这些话华素与他何干

    苏牧无视了韩平,施施然地往前走,凌琛愣了一愣,却满怀恶意地看了韩平一眼韩家,很好。凌琛手里还拎着炒栗子,随手捡了一颗出来,手指轻轻一碾,便有无形剑气旋了两转,栗子壳一下子被削作飞灰。

    糖炒栗子好吃,但外面那粘连着的糖浆可不好办,剥了栗子之后手上难免要沾上一点,又是粘腻又是脏污,所以韩平才会那么嫌弃地看着苏牧手里的栗子,可这回他突然想起来,苏牧刚剥过栗子,手上也没沾上一点东西的,莫非出去游历几年,武功也有所长进了然而那又如何,华素公主,公主的长进就更大了。

    “小琛,走了,回家。”苏牧接过凌琛放在他手里的栗子,便那么漫不经心地从韩平身边走过。

    他想了想,握紧了凌琛的手过去的都会过去,铭刻在心的仇恨,报复了也就罢了,没有必要过分为难自己,最重要的是不要黑化

    第17章 喵喵

    这一趟来凡俗界,又正巧遇上了凌琛,苏牧也未尝没有帮上一把的念头。和凌琛相处得久了,又解开了之前的误会,苏牧已不能再把他当作书里刻板的人物了。

    苏家是书香世家,哪怕是苏连城这么个跑去打仗的异类,以前也是以作得一手好赋闻名的。苏牧熟门熟路地转进一条静谧的街巷,走到尽头就可以看见苏府的牌匾,两边的石狮子雕刻得栩栩如生,往里走就可以瞧见亭台错落,楼阁林立,这是世家的底气。

    近乡情怯。这里是没有顾如等着他了,却仍旧是苏牧度过十余载岁月的地方。

    苏牧不常这样毫无遮掩,甚至有些高调地回来。若是他还活跃在人前,苏守要继承苏家就多了不少麻烦,是以他虽然在顾如下葬之时跟了一路,却没有要在人前现身的意思,如今诸事已定,那就不同。

    说白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修真界的事是个隐秘,可各大世家多少有过修士甚至正有人在修真界,并不算多么稀奇。才入了门的苏牧,最多能靠着宗门和师父让人忌惮一二,不是自己的本事都是虚的,而今他年纪轻轻就结丹,又前路可期,便没什么人会那么不长眼了。

    没有伸手叩门,早早有消息灵通的小厮仆役迎出来,老管家福伯更是老泪纵横,“少爷回来啦,回来了就好。”

    福伯是看着苏牧长大的,乍一见自家离家几年的小少爷回来了,哪能有不欣喜的少爷是去和仙人学本事去了,可是在福伯心里,孤身一人拜入山门,没有家族帮衬没有仆役照看,少爷是吃苦了。

    顾如死后,苏牧来凡俗界少有在苏家停留的,为了赶时间都是直接往父母坟茔那走一回就罢了,哪里想得到福伯这个老人也这么惦记着自己,于是心中愧疚渐生,一把扶住福伯就往里走,还不忘给福伯介绍一下凌琛,“这是我师弟,凌琛。”

    福伯的动作顿了一下,微微眯了眯眼,这孩子看着眼熟。

    凌家的事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老人还是记得牢牢的,唉,一家几十口人,全都死了个干净,这是造孽啊福伯看向凌琛的目光就多了一些同情,这么小小的孩子,就成了这么个样,连笑都不见笑了。

    “好叻,福伯知道。”

    得了消息的苏守已经迎至门前,略显青涩的少年表情严肃,直至见了苏牧才露出一个笑容。苏守是个好孩子,苏牧前两年总见顾如牵着苏守,笑意温婉地迈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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