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麽”卢君行不满。
“准你们笑,不准我笑啊”
“我没笑。”卢君行说到一半,去盯王旦。
王旦只好收起笑,咳了声“你把之前与我们说的,再说一遍。”
包子不抵抗了,张口就来“我说了,你们是不是放了我大家无冤无仇的,你们卢家老爷子被人围殴,我还帮过几手,他留了小命,不能恩将仇报吧不信,你们可以把卢老爷请来问一问,他肯定还记得我。”
卢君行沈默。
王旦敲了敲桌子“不是叫你说这个。”
包子干脆坐在地上,横一眼道“我与姬扬是私人恩怨,他抢了我的老婆,我坏他婚事一次,天经地义。你们不能因为他赌气的片面之词诬赖我。快快放了我。我还追得及他,若我能追回他,你们对我这麽无礼的事,我看在他的面子上,可以大人不与小人计较。”
“异想天开。”卢君行觉得面前的人脑袋不正常。
王旦笑“我们不管你跟姬扬的是是非非。我们抓你来这里,是想听你说你师弟的事,你说他怎麽混入卢家想害人了”
包子一阵气堵“那是我气急了,想跟你们谈条件,瞎编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王旦可没那麽好打发,“你说了,我们信了,自然会放你。”
“口说无凭,何况你们耍赖过一次了。”
“之前,我们没答应。”
“我说了,你们不信,还是不会放我”
“看你诚意。”
“靠”
“你没有选择。”
“靠靠”
“你再不说,姬扬那别说误会解清了,重新拜堂了,怕孩子都生了”
“我见过卑鄙的,没见过你这麽无耻的”
“谢谢夸奖,请问,禽兽兄,说不说,考虑得如何了”
“其实,我说的,他都知道。”乐守钦下巴抬了抬,朝的是卢君见的方向。
卢君见周身的气流都凝固了,他想冲上去杀了面前的混蛋,又想时间倒转,别发生这麽多教他心肠百结的荒唐事,他最怕的,还是要发生了吗
失去血色的嘴唇紧抿著。手扶著额头,动也没动。
乐守钦可不管“我是有个师弟,月前跟他来过这里。我去送信,他便留下来了。我去追姬扬了,他也没跟著走。我这师弟人傻,一根筋,他说他是来找儿子的。卢公子,是不是知道我这个师弟是谁了”
卢君见只觉得一个字一个字都敲进了脑门。
“你不是说他混进卢家想害人”卢君行皱眉。
乐守钦笑了“我师弟本事不高,力气够大,江湖上或许闯不开,对付不会武功的人,十几个一起上,也没问题。他若真想害人,你大哥怎麽会到现在都没事除非,他被人害了还不敢跟你讲”
“什麽意思”卢君行不明白,眼神却转到了他哥身上。
卢君见搁在腿上的手不知觉握紧了,他垂眸说“他说的没错”
“大哥”
卢君见放下揉著额角的手,甚至挤出个笑来“三弟不是知道我小时候走失过那时候捡了我的人,便是他的师弟,我的养父。他现在回来了。”
一句话,几乎耗费了卢君见的所有力气。
“真的”卢君行从没在家里听过卢君见还有个养父的事情,但是小孩子走丢,到长大,当然会有人照顾。好心人
“他回来找我。”卢君见慢慢组织著语言,他从来没有觉得说话这麽累过,“我不肯跟他走,所以他进我们家做了仆役。”
卢君行舒了一口气“爹不知道吗若爹知道,该把他奉座上宾,而不是做下人啊。”
“不。”卢君见飞快地说,“爹不喜欢他,很讨厌他。何况,他是想来带我走的。我不敢跟爹说。爹不能知道。”
卢君见望著卢君行的目光,甚至带了求恳。卢君行不由点头“大哥既然你有主意,我不会跟爹说的。”
卢君见虚脱般靠在桌边。
王旦没有再说话,他跟乐守钦的目光都自始自终落在卢君见身上。刺人的目光似什麽都知道,卢君见只能混作不见,他甚至没有勇气对视。
他不知道,王旦的目光带著一丝凝重和担心,乐守钦的目光有著玩味和嘲讽。
都是他卢君见,担不起的重量。
“既然是大哥的义父,怎麽是害人这种说法”这个是卢君行在质问乐守钦了。
“他说什麽,你信什麽”这次,王旦帮忙挡过了。
卢君见动了动嘴唇“他怎麽会害我他巴不得我没有回来卢家”声音飘渺,清淡得像浮在空中的一缕烟。
卢君行皱眉。他是觉得危险才回来示警和追究真相的。没想到三言两语就揭过了,心里仍觉不安妥。
“若有人要害我,义父会武,尚能保护我。三弟不必担心。”卢君见很想咬了自己的舌头。卢君行已见动摇,他必须马上打消他的疑虑,他一点都不想再继续这种令人提心吊胆的对话了。结束,结束
“哦。”卢君行应了声。
“好了。”王旦率先站了起来,“既然话都说开了,你大哥该歇息,我们该告辞了。”
“好。”卢君行站起来,走了几步,指了指地上的乐守钦,“他怎麽办”
“把他嘴巴堵回去,明天再说。”王旦伸了个懒腰,真走过去堵某人嘴巴了,边走边威胁,“不想吃药吧,不想吃,乖乖张嘴。”
六十,百口难分辩
出了房。王旦先开口。
“阿行,你不是说要回去你屋里拿样东西你先过去,我在大门口等你。”
“嗯。”卢君行一闪身就不见了。
王旦看著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这样的性格,出去混,死个十次八次都不稀罕。”
卢君见心乱如麻,勉强陪话“不是有你在他身边”
王旦唏嘘“我又不是他老妈子,哪里能一直看住只不过刚好撞到了一起,互相做个伴。我也有回家的时候啊。”
卢君见不做声。
王旦似乎也沈入了自己的思绪。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许久,卢君见对著王旦的背影,说了两个字“谢谢。”
王旦侧转过身“谢我什麽”
“谢你一直照顾三弟。”卢君见说。
“嗯。还有呢”王旦等他继续说下去。
“谢谢你们担心我,特地回来”卢君见这话说得一截一截。
王旦勾起唇“不怪我们多管闲事”
对上王旦了然的神色,卢君见心里一震,这个人,果然什麽都猜到了吧
“是上次伤你的人”王旦皱眉。
卢君见心里一咯,是啊,是那个人,我那时候躲得那麽辛苦,现在却甘心日日受欺凌,是不是卑贱下作得很哈,我就是这样的人吧,做了,还怕人知道,不敢承认。
懦弱,胆小,逆来顺从。一直都是这麽没用。
“你都看见了”卢君见知道王旦是比三弟先到,却没有现身。
王旦摇头。
卢君见哪里顾上王旦的反应,晚上受刺激过多,起起落落,虽然勉强在三弟面前糊弄过去了,但是对他而言,不堪的很,他已经当王旦看到他在牛大怀里淫贱的模样了。
是啊,他虽然不情愿,但是习惯得甚至婉转迎合,感受被填充被需索被怜爱的欢愉。
这就是他了。白日里装模作样,晚上跟花楼的小倌有什麽区别
不过,一重身份,一层皮囊。
呵
卢君见没听见王旦的回应,他自己已经脑补过多,自轻自贱狠狠践踏自己百回了,自暴自弃的神色甚至带著层绝望的死灰,笑得分外冷。
“没错,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卢君见抬起头,“所以,我谢谢你,谢谢你没有跟三弟说。若他知道了,怕再不认我这个哥哥了。”
王旦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卢君见。醉酒那夜的妖孽风情,迷失在林中的乖巧可怜,躲在青楼时候的骄横调皮,都比现在卢君见好许多,甚至白日里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样都比现在的卢君见真实。
“你的事,跟他无关。”王旦声音沈了下来,“你的选择,不用管别人的意见,别人也没权说什麽。这些,都是借口。只是,你问你自己,你是不是真的愿意”
卢君见冷笑“呵,你跟我讲这些大道理。”
“我只问你一句,昔日你那般厌憎他,现在是真心甘愿雌伏”
卢君见倒吸一口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王旦望著他“你若是自愿,哥哥没什麽好说。你若是被胁迫,哥哥帮你解决他,不必害怕。”
卢君见张了张嘴巴。
王旦拍拍他“不过床帏之事,睡十个女人,睡十个男人,都是睡,你情我愿,最多两个字风流。若是被逼,当然要反抗,十倍百倍报复回来。”
卢君见呆愣,半晌,摇了摇头。
王旦拿他没办法,指了指屋里关著的人“既然是你义父的师兄,这人就交给你处置了。我与阿行明天不再过来了。我跟阿行一样,怕你亲爹,看他一眼,半天都喝不下酒了。”
卢君见木然站著。
王旦替他收了收衣服的领子,外袍没披紧,脖子边露出一串斑红的吻痕“只有那傻小子,看不出你怎麽了。”
卢君见垂眸。
王旦低头瞧他“真没事不用哥哥帮忙”
“嗯。”卢君见吸了下鼻子,“谢谢你。”
“说什麽谢。我是怕你被别人欺负得狠了,害苦自己。你一定要闷著,哥也没法子。”王旦说著,从袖子里摸出个搪瓷小瓶,交到卢君见手心,“这个药,好好放著。刚才的功效,你都听见了哈,散功粉,保证灵。打不过人没关系,咱可以下药”
“谢”
“别,走了。”王旦大咧咧露个笑,跳墙,一瞬走了。
卢君见在月色下站了站,握著手心的瓶子,回了自己的屋。
没心情睡觉,他趴在桌子上发呆。披著的外袍掉到了地上,也不管。
油灯点在隔壁,没带回来。房间里漆黑。
许久,窗户一阵响,有什麽人跃了进来,随手关上木窗。
卢君见没有回头。
“怎麽了”有人抱住他。
卢君见靠在对方宽厚的怀里,忽然哭了,闷声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都往对方的衣服上涂。
对方坐著动也不动,只是慢慢安抚地拍著他的背,妥妥地搂著他。
许久,卢君见哭累了,推开他,嫌弃道“衣服脏了。”
声音小小,牛大听起来觉得儿子绵软得在撒娇,不管脏不脏,捉著湿润的小脸直亲。
吻著吻著,卢君见坐到了牛大的腿上,两人搂在一起。
许久,稍稍分开,卢君见出神地说“被别人知道,怎麽办”
“带你走。”牛大不假思索。
回到了老问题,卢君见不想走。
牛大摸摸他“那不走。”
卢君见不知道晚上怎麽回事,昏昏沈沈,脑袋发热,心也容易剧烈地跳,牛大几句话就撩拨得他神思不属。勉强镇定了声音,呵斥“别摸了,隔壁有人。”
“谁”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麽”
“刚才有人来啊。”
“知道,我躲了。”
“躲在哪里”
“墙後。他们走了,我就翻进来了。”
“他们带了你师兄来。”
“师兄”
“乐守钦”
“是我师兄。”
“你去放了他吧。在隔壁。”
“不急。”
“哎”
“亲亲。”牛大抓著卢君见的手往下摸,含著卢君见的耳朵道,“晚上还没暖过,它想再进去。”
“滚开,喂”
“儿里面暖。”
“滚,滚,滚,隔壁有人啊,会听见。以後不准你再抱我了,三弟都险些知道了,你不能这麽害我若是再被别人知道,我,我啊”
“阿卢的身体好冰,爹给儿子暖暖,呼呼。”
“出去啊”
牛大晚上很不幸,二举冲刺,仍不怎麽顺。卢君见是被逼急了,一口咬到他肩膀上,咬得满嘴血,差点连肉咬下来。
儿子真不情愿。
牛大只好再次中途退出。苦著脸把儿子抱回床上,盖了被子,亲了亲脸蛋,才出了房,去隔壁。
隔壁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卢君见木然地侧卧,缩成一团,手里死死捏著王旦给的瓶子。想到瓶子是乐守钦的,怕他来要回去,卢君见把瓶子塞到了床角的铺面下。
他擦了擦嘴边的血渍,浑浑噩噩想著些该想的不该想的,沈沈睡去。
六十一,愁思皆无用
牛大再怎麽身材高大,到了乐守钦面前,也只有当小弟的份。
前後辈的身份摆著。
虽然被师弟看见自己一副狼狈的样子,但是乐守钦一点都不介意,在安然享受了牛大递上来的热茶一杯後,乐守钦觉得自己在离开前应该以师兄的身份关怀一下师弟的感情生活。
姬扬是跑不掉了
还想回去成亲,想都别想他一定会再捣乱一次,把新郎官抢掉,一回生,二回熟嘛。
“咳。”乐守钦放下杯子,“你说,你儿子十几年前就跟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