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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债还钱 第8节

作者:寻香踪 字数:27044 更新:2021-12-31 02:10:53

    石归庭被冻得哆嗦了一下,睁开眼,吓了一跳,居然下雪了。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白雪,细细的雪粒子还在簌簌地落着,发出沙沙的响声,他居然在睡梦中一点也没听到,估计是太疲惫了。

    石归庭只觉头上突然罩下一顶帽子,抬头看时,符鸣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来给自己戴上了。

    “不用,阿鸣,你自己戴。”说着便去摘帽子。

    符鸣也不回头“让你戴你就戴着。”

    两人先去了火堆,将火烧得旺旺的,雪粒子落下来,扑在火堆里,化了,冒出一点点白气。幸而柴是干透了的柴,要不然架不住雪这样扑。石归庭戴着符鸣的帽子,去骡马边上的火堆看火。那些骡马跪卧在地上,低着头,鼻腔里喷着热气,身上盖的毡毯已经落满了雪,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石归庭添了几根柴,将火拨得更旺一些。又去看锅里的水,已经热了,便舀出来,继续添水烧,提着热水去喂马。符鸣也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杯子“大夫,喝茶。”接过他手里的水桶,走向骡马。

    石归庭捧着杯子,手心和心窝都是暖暖的。

    不多久符家茂也出了帐房,他也是这一批的守夜人。他没留神,脚下一滑差点摔着,吓了他一跳“下雪了啊,难怪这么冷。”

    石归庭笑一笑“起来了啊,春生没有醒吧”

    “没有。我去看看骡马。”

    石归庭说“酥油茶好了,先喝点茶吧,暖暖身子。”

    “不用了,刚起来,还不冷。”

    石归庭赶紧喝完茶,也去帮忙查看骡马的,为它们清除鬃毛与毡毯上的积雪,那些骡马安安静静地趴着,就像石像一样,一动也不动。

    突然,守夜的狗站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石归庭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是也知道有突发情况发生了“阿鸣,黑子好像发现什么了。”

    符鸣正在给骡马喂热水,听他这么一喊,连忙抬头去看狗。因为下着雪,白雪反着光,光线虽然暗,但还是能视物。黑子和另一条叫大黄的狗并肩站着,面朝西面的树林,后腿往后蹬,作冲锋状。

    他们往林子里一看,只见昏暗中有绿色的光点在闪动“是老灰家茂,快去加柴,将火烧旺一点。大夫,去将大家都叫起来,顺便将我的长刀拿来。”说着自去找了一段木棒拿在手里,一边给骡马旁边的火堆加柴。

    石归庭回头看了一眼树林子,绿光闪闪烁烁,至少有十来双,老灰总是成群结队行动的,今晚不知怎么就盯上马帮了。

    两只狗站在原地大声吠叫起来,林子里的老灰并没有退却,头狼仰天长啸了一声,声音凄厉而沧桑,叫人心里发颤。原本安静的骡马都一阵惊慌,有些都吓得站了起来。

    帐房里的人有些已经被惊醒了。“发生了什么事”

    石归庭挨个去掀门帘“大家都快起来,老灰来了”

    一声老灰来了,将大家的残梦全都惊醒了,赶紧爬起来穿衣服。石归庭找到堆行李的地方,翻出符鸣的长刀。他一直以为这把刀是做装饰用的,没想到真还有用上的一天。

    他提着沉重的大刀跑到符鸣身边“阿鸣,给怎么样,走了没”

    符鸣接过刀,将木棒塞进他手里“拿着。你先去找春生,看着他别让他受惊吓了,带着他去火堆边。其他的人先去牵骡马,将它们牵到火堆中间。再点几堆火,柴不够的,劳成和小年去砍柴。家伙全都操起来”

    大家全都非常主动地去做事,牵马的牵马,烧火的烧火。狗依旧在叫,那群老灰越聚越多,竟然有二三十条至多,是一个大狼群,今晚看样子是无法善了了。大家都悬着心,将焦躁不安的骡马牵到火堆中间,大家又陆续点起了四五个火堆,勉强能够围城一个圈子。老灰们怕火光,不敢轻易靠近。

    但是隐患依旧存在,现在是子时末刻,离天亮起码还有两个多时辰,他们昨天傍晚尽管存了不少木柴,但是绝对不够这么多火堆一起烧。若是那些老灰不散,一直等着柴烧完,再向他们发起进攻,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符鸣锁紧眉头“阿成,柴都劈完了吗”

    “劈完了。”劳成和周小年将剩下的柴堆码起来,那堆木柴小得可怜,顶多还能支撑半个多时辰。符鸣环顾了一下四周,老灰在西面,东面暂时还没有发现老灰。一定先要去弄些柴火来才行,昨晚居然没有准备足够的柴,这是重大的失误。诚然,也是大家对这里环境了解太少的缘故。

    “阿膺,你带上五个身手好一点的人去捡柴,去东面的林子里捡,越多越好。拿松脂来点火把,一人点一支,家伙也带在身上。带着黑子去。”符鸣吩咐道,“余下的人都在这里守好骡马,这狗日的老灰随时都可能冲上来。”符鸣心里发急,粗口都爆出来了。

    石归庭看着大家操哨棒、长枪和大刀,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几个都是会一招半式的。他大声嘱咐道“大家千万要小心,尽量别给老灰咬伤了,恐怕会得恐水症。”

    所有人听了心里一凛,被猫狗咬了,不见得会得恐水症,但是一旦发病,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老灰虽然不是狗,但也有可能会有同样的症状,所以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第37章 噩梦

    狼是一种善于狩猎的动物,它们有足够的耐性去等待机会,它们也有超乎想象的机智,能够准确判断对手下一步要做什么。狼群看见有几个人打着火把离开之后,它们也立刻分成了两拨,一拨悄悄地向东面的林子潜伏了过来。

    “阿膺,你们小心,有七八头老灰过来了”符鸣冷静地观察着狼群的动机,沉着地发出指令,“数量不是很多,要是真扑过来,就一个一个地解决。大家记得,狠狠地打它们的腰。”

    春生尚在睡眠中被石归庭喊起来,不明白为什么不让睡觉,而是蹲在火边烤火。“茂哥,茂哥”他四处寻找家茂的身影。

    “嘘春生别叫,你茂哥有事在忙,一会儿就来陪你了,你乖乖地烤火。”石归庭安抚他。

    石归庭的心噗噗地跳,大冷的天,他的手心里竟然汗湿了。他不知道那些狼群要干什么,又什么时候才会离开。他不了解狼性,但也知道这是狩猎与被狩猎者之间的较量。骡马本能地被一阵恐惧包围着,还好,尽管不安,但还很安分,老老实实地站在人们给他围出的火堆圈中。

    符鸣是个天生的领袖,他手里提着长刀,一样一动不动地与对面的狼群对峙着,眼神犀利地注视着狼群的动静。雪粒子还在迅速地往下坠落,有的落在他的头发上,慢慢地化了,有的从肩背上滚落下来,落在脚边,慢慢地,他的双脚站出了两个明显的足印。石归庭想去将帽子给符鸣带上,但是他被符鸣的气势震慑住了,迈不动脚步。

    东面的林子传来黑子的叫声,石归庭回头一看,林子里的火把闪闪烁烁,抖动得厉害,有人在高声喝叫,时不时传来敲击物件的声音。他突然打了个寒战,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凉了,白膺他们遭遇老灰攻击了。春生有些发抖地抓紧他的手“茂哥。”

    石归庭回过神,拉着春生再靠近点火堆,顺便加了两根柴“别怕,春生,咱们烤火,茂哥在照看骡子呢。”

    春生对骡马十分有好感,听他这么一说,果然不再出声了,但是还在扭头四处张望。石归庭有些怜惜地将春生的衣襟理了理,慌乱中起来,春生的衣服都没穿好。

    符鸣头也不回地喊“阿膺,那边情况怎么样”

    过了一回,听见白膺吼回来“奶奶的打死两条,伤了三条,有三条跑了。黑子受了重伤,被咬到脖子了,人没事。”

    符鸣大声说“柴捡到没有捡好了就回来。”

    “发现了一颗枯死的树,我们正在想办法弄回来。”

    “人手够不够”

    白膺说“暂时够了,只要狗日的老灰别再过来就行。”

    “那你们自己拖回来,一切小心”

    两人远远地喊完话,然后一切都归于平静。仿佛只过了片刻,仿佛又过了许久,找柴的人还没有回来,但是已经没有新柴可添了,北面的那堆火渐渐地小下去。负责加柴的劳成心慌地喊“符哥,没有柴了。”

    符鸣轻喝“别出声我已经知道了。大家注意,家茂、姜叔、乌莫、小年、大夫你们几个看管好骡马和火堆,其余的人都往北边来,准备打老灰。大家都注意,尽量别让老灰咬到。”

    果然,不一会儿头狼“呜呜”地嚎叫起来,林子里的绿色幽光迅速闪动起来。守夜狗大黄汪汪直叫,一边叫一边往后退。

    “小心老灰要来了”符鸣一声大喝,“打死这群狗娘养的。”

    顷刻间从林子冲出来十几头老灰,灰色的影子如闪电一般冲过来,往北面的缺口处冲过来。已经有骡马吓得脚步慌乱了,胆小的还在拼命叫唤,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去安抚。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骡马自乱了阵脚,离开火堆,跑到林子里,这样多半会叫老灰追上,三两口便咬断了喉咙;又或者逃离了老灰的追捕,侥幸逃出生路来,但是叫人们又到哪里去找它们呢。

    这个时候,所有的人心都是提着的,石归庭根本无暇去顾及那些从未正面交兵过的老灰们,一手牵着春生,在骡马群里钻来钻去,安抚一些焦躁不安的家伙。

    符鸣那边已经与第一波冲上来的老灰们交上了手,那些家伙体型不比狗大,但是却比狗灵活得多。第一波老灰直接冲向人群,引起一阵短兵相接。符鸣的身手极其矫健敏捷,他一手握拳,一手提刀,将刀拳挥得虎虎生风,顷刻间便将一头老灰砍翻在地,顿时,凌乱的雪地上洒下滚烫的热血。他马上又去对付第二只。

    这时又听得一阵狼嚎,第二波老灰又冲了出来,数量比第一波还要多。这一波老灰并不直接与拦截的人群交锋,而是找缝隙越过人墙,径直往骡马堆里钻。吓得骡马群一阵混乱,嘶叫不断,幸而骡马高大,老灰们不能一击得手,需要跳跃起来寻找契机。

    符鸣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手里的长刀又准又狠地砍向老灰。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赶紧脱身去消灭骡马群里的老灰。照看骡马的人也抄着家伙,拼命追打着老灰。石归庭也顾不上害怕,他抓紧手里的棒子,不断地去驱逐老灰。

    那些老灰如同泥鳅一样滑溜,它们并不跟人恋战,而是在骡马肚子底下钻来钻去,瞅准机会就猛地照骡马身上咬去,虽然骡马没有被咬中要害,但是也痛得发疯般嘶叫蹦踢。很快,就有几匹骡马为了躲闪老灰的攻击,跑出了火堆圈。

    符鸣一群人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头一批冲过来的老灰,然后也参与到追打老灰的行列中来。场面混乱不堪,那些老灰狡猾至极,它们居然利用骡马的庞大的身躯做掩护,与人做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混乱中,有两个火堆被骡马踢散了,很快就灭了,光线顿时又黯淡不少。

    符鸣大喊一声“阿膺,你们赶快回来,先不管柴了,先解决掉这些畜生。”

    这时林子中又响起了第三次狼嚎,很快,一头高大的公狼带着七八头狼冲了出来,符鸣知道,这是这群老灰最后一批了。他迅速从地上操起一根还在冒着烟的木柴,迎身往刚出来的头狼冲过去。

    一群狼之所以会这么有条理地作战,绝对是因为有一头机智狡猾的头狼在指挥。擒贼先擒王,要想这群狼溃退,只能先灭了这条头狼。符鸣的身手很好,他曾经跟着一个方士学过两年的功夫,后来一直都没有荒废,对付几个人完全不在话下。

    他将木柴换到右手上,一边冲,一边照准中间那头狼用力一甩,木柴如离弦之箭般直照头狼身上射去。头狼也好生了得,看见有物朝自己飞来,纵身一跳,离地足有四五尺高,木柴堪堪从它腿下飞过,不过正好打在它身后的另一条老灰身上,那条老灰被木柴打得往后翻了几滚,尖叫几声,便不动了。

    符鸣没有停顿,他飞身朝头狼身上踢去。那头狼一躲,被符鸣踢中了后腿,转身又朝符鸣咬来,符鸣赶紧挥刀去砍,一人一狼斗作一团。

    白膺一行人此时已经弃了枯树迅速奔跑回来,也参与到与狼群的斗争中来。石归庭此时已经汗流浃背,头上的雪全都化了,袅袅冒着白气,他一边追打着老灰,又一边顾及着骡马,生怕它们趁乱跑散了。他的左臂才好不久,一直都避免着重力和重物,这个时候也完全顾不上了,奋力抓住受惊的骡马缰绳,让它们不要跑开了,手臂被拽得生痛也不敢放手。

    混乱之中,他已经顾不上春生去了哪里。所有的人都跟他一样忙乱,许多骡马在老灰的袭击中受了伤。突然,他们听见一声长啸,所有的老灰仿佛被点了穴一样,全都停下了动作,下一刻,它们弃下骡马和人群,迅速回到了森林当中。

    他们看向声音的来源处,符鸣喘着粗气,他的脚边躺着一只体型巨大的老灰,它的獠牙上还滴着血,背上深深地卡着一把长刀。那是符鸣的刀,他的右腿肚被血浸透了,可以想见里面血肉模糊的样子。那条头狼咬伤了符鸣的小腿,但是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它临死前发出的长啸,是在警告它的族群撤退。

    树林里响起一阵悲怆的狼嚎,那是许多头老灰同时仰天长啸的声音,它们也许本来只是为了一顿食物,结果却连头狼的性命都搭上了。

    所有的人和骡马都惊魂不定,场面狼藉不堪。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又去得太快,若不是骡马和人都还在不同程度地淌血,地面上残留着老灰的尸体和大滩的血污,他们会以为刚刚发生的只是一场梦。是的,这是一场梦,完全真实的噩梦,永远也不想再面对的噩梦。

    石归庭听见有人在轻轻地啜泣,接着又有人发出呜呜的哭声。他看向哭声的源头,那里躺着一头骡子,一动不动,它的主人姜叔趴在骡子身上伤心地哭泣,叫着骡子的名字。石归庭快步走过去,探了一下骡子的脉搏,已经没有了,它的脖子上有一个巨大的窟窿,鲜血淌了一地,看得出来,不止是一头老灰的杰作。石归庭站起身,去查看别的骡子的伤情。

    符鸣面无表情地清点着人数和骡马,一头骡子死了,四头骡马失踪,受伤的有十几头之多,人也有几个受伤的。“春生呢”符鸣问。符家茂看向石归庭,石归庭这才想起来,他在慌乱中去拉骡马,松开了牵着春生的手,等他想起来的时候,春生已经不见了。

    他难过地低下头“对不起,我没有照看好春生。”

    符家茂红了眼圈,焦急地抓住石归庭问“石大夫,春生呢”

    石归庭眼圈也红了“我不知道,我看见有匹马要跑,一着急,松了他的手去抓缰绳。后来他就不见了。”

    符家茂无力地垂下手,他没有立场去责怪石归庭,因为刚才一片混乱,石归庭在竭力做自己该做的事,照顾春生的应该是他自己,而不是石归庭。

    符鸣浑然不觉自己腿上的伤,他喘着粗气“被老灰咬了的人站出来。”

    一个,两个连符鸣一起共有六个人被老灰咬了,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潜伏的危害确实极其巨大的。

    符鸣接着说“老灰们散了,暂时不会回来了。阿成,你带四个没受伤的人,去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春生和那三头骡子。但是还是需要小心,别走得太远了。打上火把,家伙也带上,将铓锣也带一个,找到人或者骡马便敲铓锣。我们这边有了情况也敲铓锣,听见了便回来。”

    第38章 善后

    “大夫,你和阿膺赶紧去给骡马包扎伤口。受了伤不太严重的人先自己包扎一下止血,等一会儿再让大夫给你们看。来几个没受伤的,和我一起去将枯树拖回来,火堆依然要点着。老灰虽然走了,留下这么多尸体,血腥味太重,谁知道还会不会有财神出现。”符鸣说着,便往东边的林子里走去。

    石归庭迟疑一下,还是开口说“大伙儿等一下,受伤的人先别走,我帮你们处理一下再去忙。大家先用水将咬伤的地方清洗一下,我马上来给你们上药。阿鸣你也别走,先上了药再走。”他一边说一边往帐房跑,去取他的药箱。

    符鸣没有回话,步伐并没有停留,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

    石归庭迅速取出药箱,背在背上,出来一看,符鸣已经到了林子边上。他心里一急,大声吼道“符鸣你不能上了药再去”

    符鸣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说“我晚点再处理是一样的。”

    “那怎么一样你不要命了”石归庭是大夫,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他心里急得要命,一边吼一边跑上去拉符鸣。

    符鸣拨开他的手“大夫,真的没关系的,你先去帮大家处理。”

    石归庭闷哼一声,他的左手臂有些错位,因为是旧伤,痛得他脸色都变了。

    符鸣吓了一跳“大夫,你也受伤了”

    “没事,旧伤。乌莫大哥,你们先去搬柴,我先帮阿鸣处理一下,恐水症真的很严重的,不能不小心。”话是这么说,但石归庭的嘴唇都有些发白了。

    乌莫也对符鸣说“阿鸣,先去处理一下,我们能搬回来的。”

    符鸣只好跟着石归庭回到火堆边,其他几个人已经洗好伤口了,石归庭命令符鸣“你先去打水来清洗你的伤口,我给兄弟们上药。”

    说着放下药箱,从最底层取出一个紫檀色的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种颜色乌黑的膏药。

    “这是什么”有人好奇地问。

    “专门治疗被疯狗咬伤的药。在被咬伤后一个时辰之内涂上,基本上就不会患恐水症了。”这也是他为什么急着将符鸣拉回来的原因,伤口越早处理越好。这药是他结合了家传古方,加上自己的研制,特意调配的。他出门在外,穿村过镇,总难免碰上恶狗,所以调配了一盒备用的,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用上了。

    他逐个给几个人上好药。然后蹲到符鸣面前“我看看,洗好了没有。”符鸣的小腿肚上血肉模糊,被老灰咬过的地方血肉翻转,是头狼獠牙留下的杰作。石归庭放下药箱,又去端了点水过来。

    符鸣说“我已经洗好了,不用再洗了。”

    石归庭不理他“腿放直了。”用手撩着水浇上去,用帕子轻轻擦洗。

    符鸣被水激得直抽凉气“大夫,我来端水,你的手臂受伤了。”说着从石归庭怀里将水盆接过来。

    石归庭低头认真地给他拭洗伤口,抿着嘴不说话。

    “大夫,你生气了”符鸣小声地问。周围没有别人,大家都去照看骡马去了。

    石归庭冷冷地说“我怎么敢生气,符锅头多么英明神武,岂会忌惮小小的恐水症。”说着拧干帕子,重重地在符鸣的伤口上印了两下。

    符鸣痛得呲牙咧嘴“对不起,大夫,我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石归庭垂着眼,不看他,他的眼圈已经红了,这人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要处处作表率。他丢下帕子,将药膏轻轻地抹在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谢谢你,大夫。我自己来吧。”符鸣知道石归庭在责怪自己不爱惜身体,连忙放低了姿态,温言讨好他,“你的左臂又受伤了,让阿膺帮忙看一下。谢谢你,大夫,我去忙了。辛苦你了。”说罢抓住石归庭的双手握了一下。

    石归庭用右手包着左手,上面还残留着符鸣的温度。他目送符鸣离开,然后迅速背起药箱往骡马那儿跑。人们已经将骡马都拴了起来,一匹一匹检查它们的伤口,伤得轻的,自己先清洗伤口,并替骡马止血,严重的便交给石归庭和白膺处理。

    石归庭一生中从来没有碰到如此混乱惊恐的夜,又恐惧又忙乱。他忍住左臂的疼痛,手脚麻利地给骡马上药、止血、包扎伤口。那些伤口大多在肚子上和四肢上,因为老灰们体型小,够不到更高的部位,只有两头骡子的伤口在脖子上,其中一头便是姜叔家的骡子,已经没救了,另一头公骡子被咬中了喉咙,血流如注,眼看着就站不起来了。骡子的主人幺叔一直抱着它的脖子,止不住地呜呜哭。

    石归庭将手伸进骡子的伤口,伸手压住出血口,一边猛倒金疮药,一边对骡子主人说“幺叔,别哭了,替我拿针线来,我将伤口缝起来。”

    幺叔听闻连忙擦干眼泪,去找针线“石大夫,我家阿蛮还有救吗”马帮里每头骡马就跟主人自家的孩子一样,都是有名字的。

    “暂时还不知道,先止住血再说。替它盖上毡毯,去准备点热水给它喝,晚一点我再给它煎药。”石归庭利落地拿起针线给叫阿蛮的骡子缝伤口,这些日子他在外漂泊,缝补技术倒是游刃有余了。

    缝好阿蛮,石归庭又去帮白膺处理另一头受伤的母骡子,这头骡子在躲避老灰撕咬的时候摔了一跤,左后腿骨折了。石归庭和白膺一起,将这头可怜的骡子正好骨头,敷药,用木片夹紧,然后缠上布条。

    用力的时候,石归庭闷哼了一声,大冷的天,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淌下来。白膺看见了“石大夫,你受伤了”

    石归庭摇摇头“没有,旧伤。”

    白膺抓住他的左臂,掀开袖子一看,骨头又有些错位了“怎么又错位了,我帮你正一下,你这是旧伤,再受伤的话以后就难得好了,所以要特别注意啊。”说罢直接用力一拉,石归庭“啊”地痛出声来。白膺已经在帮他包扎了。

    “下面要出力的事我来,我做不来的你教我。”白膺关照地说。这一次意外事故,让他背负了深深的负罪感,若不是他积极主动建议走这一趟,那么大家就都不会遭受如此惨重的损失。

    “春生春生春生在这里春生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醒醒,说话啊石大夫,石大夫,你快来啊”大家突然听见符家茂带着哭腔的呼喊声,循声一看,他从最东边的帐房边上半抱着一个人出来。

    石归庭连忙跑过去,发现春生已经昏过去了,就着昏暗的火光和雪光可以看出他发青的脸色。石归庭迅速检查了一遍春生,他的右胳膊被老灰咬伤了,后脑勺还有一个血窟窿,已经不流血了,但是血肉模糊。大概是老灰追赶他的时候他到处跑,不留神又摔了一跤,脑袋正好磕在石头上,他又不会喊叫,所以竟没有人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石归庭红着眼,手脚麻利地给他撒金疮药,然后迅速用布条包扎起来。又给他的右臂处理一下,涂上药膏“家茂,带春生去帐房,用热水给他搓揉身体,让他先暖和起来。”

    符鸣已经抬着那棵枯树过来了,几个人马不停蹄地挥着斧子和柴刀肢解枯树,尽快给火堆加上柴。得知春生已经找到,符鸣跑过去看了一下他的情况。然后拿起铓锣,狠敲了三下。很快,林子里也响起了铓锣声。不多久,那几个去找骡马的人回来了,劳成手里牵着一头母骡子,他说“只找到一头骡子,没有看到春生和另外三头骡子。”

    “春生已经找到了,我同你们一起去找骡子。趁着雪已经停了,骡子的足迹应该还在,我们得赶紧找到那三头骡子。”符鸣说着便走。

    石归庭拣了一根大小适中的木棍跑上来,递到符鸣手里“拿着这个,路上小心点。”

    符鸣不接木棍,而是捧着他的左手打量一下“痛不痛都包扎好了”

    石归庭的左手原本是冰凉的,被符鸣温暖的手一握,马上觉得有股暖意从他的手心里传过来,仿佛连疼痛感都轻了许多“嗯,没事,不是很痛,阿膺已经帮我包扎过了。”

    符鸣脸上有些疼惜“以后千万别再大意了,这可是旧伤,才刚刚好一点,又伤着了,以后只怕会留下后遗症。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注意你的胳膊,千万别再有任何闪失了。”

    石归庭多想符鸣一直这么握着他的手,但是他还是将手抽了回来,周围好多人都看着呢“没事,我会注意的。”

    符鸣看了一下还在骡马中间忙碌的众人“情况怎么样伤口都处理好了吗”

    石归庭站起身来“差不多都好了,有十五头骡马受了伤,一头母骡子摔断了腿,幺叔家的骡子被咬破了喉咙,不过都已经处理过了。姜叔家的一头公骡子死了,黑子被咬断了脖子,也死了。”说到后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

    符鸣看向守着骡子尸体的姜叔,他还在那里揪着自己的头发呜呜地哭,一个劲地自我责备“大栗,我对不起你。我当初就不该鬼迷了心窍,同意来阿墩子,不然的话你也就不会死了。”大栗是他家骡子的名字。

    符鸣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这趟马赶得”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石归庭却听出了无比的怆然,是啊,本为了求财,结果呢,几乎连命都搭上了。

    符鸣大声对劳成几个人说“走,随我去找骡子去。”那几个人跑过来,同符鸣一起循着骡子的蹄印又开始了寻找。石归庭看着符鸣一瘸一拐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魆魆的林子里。

    第39章 依偎取暖

    石归庭等完全看不见符鸣的身影之后,才转身去帐房看春生的情况。春生被符家茂脱光了,塞在厚厚的毡毯里,他依然昏迷着。石归庭走进去,给春生把脉,脉象虚弱,但是已经比刚才好很多了。“家茂,别着急,春生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他只是暂时昏睡不醒,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去给他煎药去。”

    “谢谢石大夫。”家茂点点头,紧紧将春生的手握在手里。

    出了帐房,大伙儿都在清理场地,有几个人拖着老灰的尸体,将它们堆在一起。那些受了伤的骡马,都被包扎止血了,只有幺叔的骡子还躺在地上起不来。幺叔带着恳求的目光望向石归庭“石大夫,你救救我家阿蛮,它这半天都没有动静啊,它是不是要死了”

    石归庭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幺叔,我会尽力救它的。”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药箱,配了两味药,又打开药箱的最下面一层,拿出那两棵岩珊瑚,迟疑了一些,还是将它们分别放进两堆药里。岩珊瑚虽然珍贵,但是人命更珍贵,而骡马也是赶马人最贵重的财富。

    石归庭将药分别放入瓦罐中,加了水慢慢在火上烧,闹腾了一夜,大家谁都没有休息,人人都了无睡意。石归庭坐在灶边,盯着火出神,回想这一晚上发生的一切,觉得像是在做梦,直到现在他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白膺走过来,揭开瓦罐都看了一下“咦,石大夫,这不是岩珊瑚这是给谁煎的”

    石归庭有些茫然转了下眼珠,看向白膺,老半天才找回焦点“哦,给春生和幺叔家阿蛮的。”

    白膺脸色变了变,也没说什么,他自己是赶马人,当要救骡马的性命时,再珍贵的药材也愿意拿出来。但石大夫与骡马却没有直接的关系,他只是个临时聘请的岐头,跟着他们赶马,吃一样的苦,受一样的累,却只能分得极少的一份脚钱,现在却豪不吝惜自己得来不易的珍稀药材,只为了救治一头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骡子,换做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石归庭煎好药,先将阿蛮的药倒出来,端给幺叔“幺叔,这个先给阿蛮喝了,千万别撒了,不然药效会不够。”

    幺叔红着眼,千恩万谢地将药接过来,用竹筒小心地将药灌下去。石归庭又说“幺叔,你去煮点粥给阿蛮吃,明天早上,应该就会好一些了。”

    幺叔抹了把脸“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石大夫。”

    石归庭又将春生的汤药端到帐房去,让家茂伺候春生喝下。回去又找了两味补血益气的药材,连同生姜一起煮了一大锅汤药。

    他一边烧火,一边不时往树林子里看,符鸣他们去的时间不算短了,但是一直没有听见铓锣响起来。林子里黑洞洞的,这时大概已到寅时,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那些积雪泛出的暗淡光线此刻被浓重的黑夜压下去了,不知道符鸣他们现在安全不。他又安慰自己,没有响锣,应该就是安全的吧。

    人们将火堆又重新烧旺了起来,那棵枯树点起了大家所有的希望,骡马又重新被聚集到火堆中央。此刻人马俱疲,没有人能够经受得起第二次野兽的冲击,也无法承受更多的损失了。

    白膺看人马的伤口都处理妥当了,发话说“留下几个没受伤的人守夜,其余的人去休息吧,天亮了还要赶路呢,这里是留不得的。”

    石归庭站起来“我煎了点药,大伙儿都喝一点吧,有病治病,无病防病。给骡马也都喂一点,喝了药再去睡。”

    很快,营地上恢复了安静,守夜的人比原来多了两个,主要任务是给火堆加柴。

    “石大夫,你的胳膊受伤了,你也去休息吧。”白膺走到石归庭身边,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浓浓的倦意。

    石归庭的眼睛已经有些凹陷下去了,这一晚上,他是最忙的人之一,累得已经无力说话了。他缓缓地摇了下头“没事,我就在这里呆着吧,实在撑不住了,我会打个盹。”符鸣没回来,他怎么睡得着。

    “可是外面风大,太冷了。”白膺说。

    “没事,我烤着火呢。”

    白膺不再说话,在火边坐下来,蜷曲着身体,将头枕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尊石像。石归庭知道白膺心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次买卖是他促成的,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娄子,虽然这种未知的危险不是他能够预料的,但是出了问题,他不可能不承担责任。就算是大家不追究他的责任,他自己也过不了良心谴责的一关。

    石归庭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安慰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点,他愿意说上一箩加一斗,但是目前,他无力去说,白膺恐怕也无心去听。他一眨不眨地望着火堆,适时地添上一根木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听见铓锣的声音,一、二、三,没错,是不多不少的三下,石归庭一喜,知道他们找到一头骡子了。紧接着又响了三下,两次敲锣的间隔太短,石归庭的心又高高地悬起来是又找到了一头骡子,还是遇到了危险

    石归庭推了一把入定状态的白膺“阿膺,怎么回事阿鸣他们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白膺仿佛从梦中被惊醒过来“啊刚才铓锣响了吗”

    “是啊,先敲了三声,接着又敲了三声。但我听着又觉得像是连着敲了六声。”

    白膺皱起眉头想了想“应该没事,大概是找到两头骡子了,咱们先等会儿。”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石归庭再次听见了铓锣的声音,这次声音传来的地方已经很近了,就在南面的树林里。石归庭站起来,想要走过去迎接他们。白膺坐着不动“他们回来了。”

    很快,林子里出现了几个亮点,那是符鸣他们的火把。石归庭穿过骡马和火堆,走上前去,在林子边沿迎上了符鸣“你们回来啦”声音中带着惊喜。

    符鸣的心原本是冷硬疲惫的,他们几个人在林子里循着足迹找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两只受了惊吓的骡马。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自家一头公骡子的尸体,看样子是被财神咬死的,已经被啃得血肉模糊了。

    他的腿有伤,一路上滑到了好几次,尽管有薄薄的雪,但身上也沾满了泥,心情沮丧到了极点。然而他回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带着惊喜的语气对他说“你回来啦”,顿时,那份焦躁突然全都消散了,心也变得热乎起来,原来还有人在惦记牵挂着他的。

    符鸣拄着石归庭给他的那根棍子,停下来喘气“是的,找回了两头骡子,还有一头死了,是我家的。”

    石归庭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默默地搀扶着符鸣走到火堆边坐下。劳成几个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身倦怠,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来,两头骡子交给守夜的人安置好,便坐在火堆旁再也不想动弹了。

    石归庭给他们每人端来一碗汤药。符鸣放下拐棍,双手捧着热腾腾的药碗,大口大口地喝着,仿佛喝的不是汤药,而是蜜汁。喝完药,将碗放在脚边地上,伸手搓揉了一把脸,有些苦涩地说“我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么难熬的夜。”

    石归庭在他身边坐着“今晚的事太出人意料了,不过它总会过去的。阿鸣,你去账房休息一下吧,天快亮了,但还可以眯一下。”

    符鸣摇头,沙哑着声音说“算了,我哪里睡得着。倒是大夫你得去休息一下,可别累倒了。”

    石归庭不动“我就在火边坐一下好了。”

    “那咱们一起坐会吧。”符鸣也不勉强。

    浓重的黑夜笼上来,又慢慢消退开去,夜走了,昼来了。一夜北风紧,竟将头上的乌云全都吹散了,金色的阳光从东面的林子里漏泄到营地上,那么活泼俏皮,仿佛昨夜的阴霾全都是虚幻的一样。然而地面上还堆着十几具老灰的尸体,地面上的雪早就被踩化了,暗红色的血凝固在凌乱的地面上,甚至结了冰。

    石归庭被风吹得打了个寒战,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靠着符鸣在火堆边睡着了,身上披着一条毡毯,不知道是谁帮忙披上的。火堆还在燃烧着,但是火势明显很弱了,已经阻挡不住大清早的寒意。石归庭感觉头顶是温热的,他慢慢地移开来,符鸣的脑袋从他的头上慢慢滑落到他的肩上,看来还没有睡醒。

    石归庭扭头看了下符鸣的头,尽量侧了下身子,为他挡风,又一边往火堆里添些细柴,使火堆继续燃烧起来。他看了一下四周,骡马都还在趴着睡觉,守夜的人也一个个都睡着了,只有白膺一个人在灶边烧火,大概是在烧水。

    石归庭心里惦记着春生和幺叔的那头骡子,但是符鸣没醒,他不愿意吵醒他,所以就继续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不一会儿,左肩的重量消失了,石归庭扭头去看符鸣“阿鸣你醒了啊”

    符鸣动了一下腿,舒缓一下僵硬的身体,回过头来端起石归庭的左臂,轻轻地移动一下“大夫,我有没有将你的胳膊压着”

    “没有。毯子是你拿来的吗”石归庭回他一个笑脸。

    “不是我,是阿膺给我们拿的。”后来石归庭靠着符鸣的肩睡着了,符鸣怕他着凉,又不想惊动他,便让白膺帮忙拿了床毯子。

    “那一会儿要好好谢谢阿膺。我去看看春生和阿蛮。”说着站起来,往帐房走去。符鸣看着石归庭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扬起了嘴角,回头看着面前狼藉的场景,刚扬起的嘴角又垮了下去。

    第40章 困局

    帐房里暖烘烘的,所有的人都还在睡着,符家茂挨着春生躺着,石归庭一走近,他便醒了“石大夫,你来了。春生一直没有醒过,不过也没有发热。”这是石归庭嘱咐他注意的,一旦发热,就要去找自己。

    石归庭点点头,没有做声,坐下来拿起春生的右手,给他把脉,脉象比之前又更平稳了一些。“春生的头被磕着了,不知道醒过来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把完脉,石归庭跟符家茂说。

    符家茂张圆了嘴“那会出现什么情况”

    “可能什么事也没有,也可能会变成傻子。”

    符家茂的嘴巴动了动,然而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转过身,握住了春生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石归庭看着这个情景,心里倒是松了口气,情况看起来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

    石归庭出了帐房,去看阿蛮的状况。幺叔也是一宿没睡,他整夜都守着阿蛮,看见石归庭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石大夫,阿蛮果然好些了,刚才它还试着站起来呢。”

    石归庭走过去查看了一下阿蛮的眼睛和口舌“一会儿再将昨晚的药煎一次给它喝了,再喂点粥,可能就能站起来了。”

    “谢谢石大夫,我这就去煎药。”幺叔感激地说。

    石归庭站起来,觉得身上有些乏力,看来是昨晚太劳累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去寻符鸣的身影,发现他和白膺正在同姜叔说话。姜叔家的大栗死了,他也在大栗旁边守了一夜,此刻正满眼血丝,双目赤红地盯着地上的大栗。

    石归庭向前迈了一步,又转了方向,他们应该在劝慰姜叔,自己去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在骡马群中查看受伤骡马的情况,那头摔折了腿的母骡子侧着身子躺在地上,一整夜都在哼哼,大概是疼痛难忍。他从药箱中拿出膏药,又翻出一瓶闹羊花粉洒在膏药上,这样可以缓解疼痛。这膏药以前一直都是自己用的,后来胳膊好了,他便一直收着,没想到这又派上用场了,不仅可以给骡子用,还可以给自己用。石归庭苦笑了一下。

    他给母骡子换药,心下狐疑,这是谁家的骡子,怎么一直都没有见到主人来照看。他用一只手艰难地给骡子包扎,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家茂的骡子摔断了腿”

    石归庭回头一看,是符鸣“原来这骡子是家茂的啊,我说怎么一直都没人来管。”

    符鸣轻轻将他推开“我来吧,你的手不方便。这么绑好就行了吗”

    “嗯,是的。”

    符鸣迅速将骡子包扎好“春生怎么样了”

    “还没有醒,摔到头了,不知道情况会怎样。”

    符鸣回过头来看他“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最坏的是变傻了,或者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也有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符鸣望了一下四周“今天一定得走,出了这片林子再说,这里这么多老灰的尸体,血腥味太重,极有可能招来财神们,得尽快离开才好。”他心想,以后再也不敢在林子里开亮了,本来想着可以避一下风,结果倒好,招来了那么多老灰。

    到了半个上午,幺叔家的阿蛮真的能够勉强站起来了。那边姜叔家大栗的尸体也处理好了,皮被剥了下来,剩下的部分被一把火烧掉了,辛劳一辈子的牲口,主人们是不忍心吃它们的。老灰的尸体也不少,拣了皮毛没有损坏的剥了皮,也有人割了点肉下来,剩下的全都扔在原地了,随老灰来啃,或是财神来吃吧。按大家的想法,要将它们挫骨扬灰方能解心头之恨,但是现在人人都没那个精力。

    符鸣让大家收拾东西,将帐房全都收起来装驮子,没用完的木柴也带上些。春生还没有醒,符鸣设法将他绑在四妞背上,驮着他一起带走。幺叔家的阿蛮和家茂家的母骡子都无法行走,只好扎了两副架子,让其他的骡马轮流拖着走。马队里的伤员很多,走得很慢,但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总算是离开了野狼坡这个充满了厄运的地方。所有的人情绪都十分低落,这一辈子,恐怕谁都不愿意回想起这惊心动魄的一夜。

    太阳出来了,地面的积雪也渐渐化了,路面变得泥泞起来,唯一能够安慰的是,再也没有迷眼的沙尘。马队出了杉树林,进了一片两山相夹的草甸,风很大,从山口灌进来,再横扫这片草甸,将枯萎的牧草吹得东倒西歪。

    马队十分安静,只有四妞脖子上的铜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单调的响声,一声一声落在人心里,将气氛渲染得无比凄凉。石归庭走在符鸣身边,看着这支肃穆的马队,鼻子有点酸,他从来没有见过马队如此低落的样子。符鸣依然拄着石归庭给他的那条木棍,他说什么也不肯骑马,因为骡马也一样地辛苦,不能因为它们有四条腿,就将它们当畜生使唤。

    石归庭有些心疼地看着符鸣拖着右腿,一瘸一拐地走着,有时候还去搀扶一下他,以跟上大家的脚步。符鸣的右臂挂在石归庭的脖子上,有些自嘲地说“石大夫,你的左臂伤了,我的右腿伤了,你看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正好可以配成一个完整的人”

    逗得石归庭呵呵笑。

    符鸣突然放声唱起赶马调来,调子还有些小欢快。这是石归庭头一次听见符鸣唱歌,歌声浑厚嘹亮,极具穿透力和感染力。马帮的兄弟们听见符鸣的歌声,都仿佛被敲醒了一般,是啊,是谁带走了他们的欢乐呢,那几头老灰吗我们就这样被打倒了吗这么轻易地被打倒了,那还是顶天立地的赶马汉吗

    劳成立刻接着符鸣的歌声唱了起来,他的歌声比符鸣的要更欢快一些,充满了谐趣,大家都被逗得笑出了声。那压在头顶的乌云仿佛消散了,剩下的是碧空万里的晴空。石归庭佩服地看了一眼符鸣,暗暗伸出大拇指,不愧是大锅头,这么快就振奋起来了。

    其实说符鸣完全振奋起来也是不可能的,但是目前的情况,总不能自怨自艾一直低落下去。这么大一群人,虽然骡马受了伤,也有损失,但是并没有撼动马帮的根基,大家还有光明的前途呢,只要肯努力,很快便可以将损失弥补回来了。大家需要一个人带头的人,来摆脱头天晚上的阴影,所以他站出来了,谁叫他是大锅头呢。

    这一天走得不远,只赶了四十里路,他们找到一处非常适合开亮的地方,天色不算太晚,但是大家都不再走了。因为昨晚的经历,大家再也不敢对开亮的地点有半点大意。

    春生是当天晚上才醒过来的。那时大家都安顿好了,符家茂跑过来将正在给符鸣换药的石归庭拉起就跑,直往帐房里冲,原来是春生醒过来了。

    春生昏睡了一天,醒过来之后又渴又饿,符家茂跑里跑外给他喂水端饭,无比殷勤。石归庭替他把脉,脉象比早晨已经平稳许多,但是依旧虚弱。春生醒来之后,情况没有变得更坏,当然也没有变得更好,这很让符家茂松了口气,至少春生还叫他“茂哥”,而不是完全痴呆傻掉了。

    石归庭叹口气,春生这情况,最好是能够安顿下来静养,但是他们目前这样日夜兼程地赶路,要赶在大雪封山之前离开安多,停下来休息几乎是不可能的。

    石归庭去找符鸣“阿鸣,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吗我看春生的身体相当不好,幺叔家的阿蛮,还有家茂的骡子都不能行走,最好是找个地方修养一下,待伤好些能走了才好。”

    符鸣坐在石头上,身子前倾,压在腿上,望着眼前的火堆出神“马队这情况,按说是不能走了。但是我们带的干粮有限,接下来的天气会如何也不知道,如果不走,那么就会很有可能会挨饿受困,到时候情况会更糟糕。”他有些烦躁地挥动着双手,这本来是一趟赚钱的买卖,结果却成了一场生死困局。

    石归庭安抚地抓住他的手“阿鸣,别着急,我们想想办法。这一路上没有村镇寨子吗”

    符鸣焦躁的心稍稍平静了些,他摇摇头“没有,这一带的安多洼全都是游牧的,这个时节不知道转移到哪里去了。”

    石归庭想了想说“这冬天一到,所有的牧草全都干枯了,然而牛羊还是需要吃草料的。他们一定会找一处地方,早早地储备好牧草,然后在哪里安静地等待冬天的过去。这附近有没有特别大的草甸子”

    符鸣觉得心里有灵光闪过,他抓住石归庭的手“大夫,你提醒我了,明天我们就先不走了。我记得翻过两座山,那边便是一个大草甸,春夏之际水草十分丰美。只是这边比较偏远,牧民很少过来,到了这个时节,说不定会有人来这边过冬。我明天带人去看看,若是有牧民,就将春生和那两头骡子先送到他们那里去,让他们帮忙照顾一下。待伤愈了,明年春天便可以回来了。若是没有牧民,那就当休息一天吧。”

    石归庭也兴奋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你还是留下来照顾大家吧,一大堆的伤员呢。”

    “大家的病情也都稳定了,只需换药煎药,这个阿膺也会,我跟你一起去吧。”石归庭说。

    “那好吧,我们将事情都交待一下,明天一早就出发。”符鸣拍拍手站起身来,因为腿还伤着,又坐得太久,血液流通不畅,站起来一瞬间竟有些不稳。石归庭眼明手快,连忙搀住他,并立马伸手去给他把脉。

    符鸣扶了下额,笑了一声“没事,起来得太快了些。”

    石归庭松开把脉的手“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失血过多,有些血虚了,最好是补一下血,我给你磨点三七喝。”说着就要去拿药。

    “大夫,别忙了,没多大的事,休息一下,多吃几顿饭就补回来了。”符鸣连忙拉住他的手。

    石归庭叹息道“按说是该这样,但是我们一直在路途中,根本就没有时间好好休息,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补血的。我去叫阿膺一起,多磨点三七,大家都服一点。”

    “那好吧。”符鸣松开手,他从来不愿意将自己当成弱者,大家都服用,他也就不拒绝了。

    石归庭转身去找白膺,符鸣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良久,他的嘴角弯了上去。

    第41章 共乘一骑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符鸣带着石归庭并劳成一起出发了。原本符鸣的意思是只和石归庭一起去的,但是马帮的人都不同意,如果符鸣没有受伤,他去哪里大家都放心,但是目前这情况,实在让人没法放心。符鸣一再申明自己只是一点皮肉伤,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架不住大家的关怀,只好带着劳成一起上路了。

    劳成的肩上背着干粮和水,石归庭则是习惯性背着一个药包,符鸣别的都没拿,只是将他的长刀背在了背上。因为要翻山,他们就没有骑马。

    昨夜天气非常晴朗,早上起来一地白霜,皮靴踩在染了霜的草上,有些轻微的咯吱咯吱响。很快鞋子便被霜打湿了,隔着薄薄的皮子,沁凉刺骨,冻得脚趾头疼。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晚上骡马太遭罪了。”劳成跺着脚上的白霜说。

    符鸣走在最前头,虽然他的腿受了伤,但是他的速度丝毫不让他们两个“我最担心的就是突然下一场大雪,到时候乌尔山和巴蒙山之间的山口一旦被大雪封上,我们就被阻挡在山里,想回去都难。”

    石归庭问“现在才九月初几,安多地区的雪下得那么早吗”

    劳成摇摇头“八月飞雪都是可能的。”

    “我们只能期盼找得到牧民,将春生和骡子托付给他们,然后尽快往回赶,赶在大雪封山之前离开安多。”符鸣抬头看了眼渐渐升高的坡度,马上就要爬山了,这山终年难得有人走一趟,只有一条十分不明显的羊肠小道,恐怕也是牧民踩出来的。所幸山并不太高,坡也不太陡,否则就算是找了安多洼牧民,他们也没有办法将受了伤的骡马送到那儿去。

    翻过一座小山,又是另一座稍高一点的小山。这两座山都是石山,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还有大片低矮的茅草,没有大树,就不用担心会有老灰或者财神潜伏其中,倒是比较安全。爬上第二座山,视野豁然开朗,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处十分宽广的草甸,方圆竟有十几里地宽,而且还有一个湖,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十分美丽动人。让他们感到欣慰的是,他们看见湖边有几顶白色的帐房,还有一大片白色的羊群以及黑色的牦牛,在黄白色的草甸上,如丝缎的绣花一般美丽。

    “真的有安多洼”石归庭高兴地叫起来。

    符鸣被折腾得有些憔悴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天不绝我啊”

    劳成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挥舞着双臂,竟然围着他俩转圈跳起舞来,石归庭看得直发笑。

    “走吧,我们下去同他们说说。安多洼都非常善良好客,我们向他们求助,一定会得到帮助的。”符鸣的声音中也充满了笑意,带头往山下走去。

    石归庭想起一件事来“阿鸣你会安多话吗”

    “会一点,简单沟通没有问题。”符鸣在前头说。

    下山比上山快,他们很快下了山。走平地比爬山快多了,但是他们看着远处的帐房,走了许久还没走到。石归庭终于体会到“望山跑死马”的心情,这时候若有一匹马,能够载着他在草甸上驰骋,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正想着,突然发现一个黑点迅速朝他们跑来。跑近了一看,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五彩斑斓的安多服饰,头发被编成了许多小辫子,脖子上挂着绿松石项链。她的脸庞像月亮一样美丽,眼睛像太阳一样明亮,肤色与大多数的安多洼不同,脸上只有淡淡的两团红晕。

    她勒住缰绳,停在三人面前问话,声音像银铃一样清脆。石归庭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转过头去看符鸣,他正微笑着跟少女对话。末了那个姑娘拨转马头,往帐房跑去了,那身姿分外飒爽,让石归庭瞧得十分艳羡。他们虽日夜与骡马为伴,却从来没有像这样纵情地骑过马。

    “石大夫,你在看什么呢”符鸣凑过来问,“那个姑娘很漂亮吧。”

    “啊我就是觉得那个姑娘骑着马奔跑的样子真好看,这样骑马驰骋草原的感觉想必是十分好的吧。”石归庭回过神来说。

    符鸣笑起来,原来是在想骑马,而不是想马上的姑娘“这还不简单,等有空了,你可以骑着三妞到处跑啊。”

    劳成也在一边附和“就是啊,我们马帮有八十多头骡马呢。”

    “真的可以吗”

    符鸣说“那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想骑马,牵马去就是了。”

    “还是以后再说吧。”石归庭想想那个场景,便打消了念头,说实话,他见过骡马的辛苦后,让他再去骑它们,实在有些不忍心,“对了,你刚刚跟那位姑娘说了什么”

    符鸣笑“我就跟她表明了来意。那个姑娘名叫拉姆,就是仙女的意思,她长得是不是跟仙女一样美丽”

    石归庭心说,是长得挺像仙女的,不过我又没问她的名字,你巴巴地告诉我又是什么意思。嘴上胡乱应了一句“是十分美丽。”

    劳成喊“看,他们来接我们了。”

    原来说话间,拉姆姑娘跑回去转告了家人,和一个中年汉子带着马过来接他们了。安多洼果然如符鸣说的一样热情好客。

    拉姆和安多洼汉子跑到他们面前停了下来,那个汉子下了马,行了一个鞠躬礼,嘴里说了一串安多话。符鸣也回礼,笑着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回头对石归庭和劳成说“这位是拉姆的父亲。上马吧,我们到帐房里再说。”

    石归庭的左手使不上力,劳成伸出手来想扶他上马,被符鸣抢了先,他握住石归庭的腰一把将他抱了上去“大夫,抓稳了,你马上就可以体会到在草原上奔跑的感觉了。”

    石归庭摇摇头“还是算了,我慢慢骑吧,万一颠下来怎么办”

    符鸣想一想,突然抓住石归庭的马鞍,用力一蹬,便翻身坐在了石归庭的身后。石归庭脑中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情况劳成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马上的他们,符哥居然和石大夫共骑一匹马,他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亲近了

    符鸣不知道跟那对父女说了句什么,那个汉子点头大声说了句什么,语调很昂扬,那个叫拉姆的少女倒是坐在马背上,抿嘴笑了一下。

    “走了,驾”符鸣抓起缰绳,将石归庭圈在怀里,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便撒腿跑了起来,“阿成,自己跟上来。”

    又用安多洼语说了一句什么,石归庭只听懂了“拉姆”两个音节,大概是对那个安多洼少女说的。果然,那个少女应了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娇喝一声追了上来。

    石归庭靠在符鸣怀里,一度停止了思考,自己跟符鸣竟然会有如此亲近的一天,这也太意外了。他只觉得背上暖融融的,那是来自符鸣怀抱的温暖,这种感觉相当相当地不真实。这时他听见符鸣在他耳边大声说“怎么样骑马奔跑的感觉好不好”

    符鸣的热气喷在他的耳廓后,他只觉得耳朵都红了,心怦怦跳得如擂鼓一样。迎面而来的风疾驰而过,有些冰凉,他立即清醒过来,只觉得风从耳边刮过的感觉十分畅快淋漓。他并不回答符鸣的话,而是问“你刚刚跟那对父女说了什么”大风将他的语句刮得零零碎碎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符鸣在他的耳边大声问。

    石归庭只得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去“我说你刚刚跟那两个”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的嘴唇碰上了符鸣的下巴。他慌忙转回头去,身上裸露出来的部分除了赤色,再也看不出别的颜色。

    符鸣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哈哈大笑“我跟他们说,你想像他们牧民一样驰骋草原,但是手臂受了伤不方便,就由我来带你骑。我还跟拉姆说一起比赛。”

    这时拉姆从他们后面追了上来,大声地笑着,向他们喊话。石归庭听不懂,但是他也不想回头去问符鸣她说了什么,害怕遇到刚才的事。符鸣也笑着同拉姆喊了一句什么。石归庭突然之间觉得这种听不懂话的感觉相当不好,他们有说有笑的,自己就像个毫不相干的人。

    他正在胡思乱想,符鸣突然说“大夫,拉姆说她超过我们了,我们输了。我们要去追吗”

    石归庭顿了一下,原来他这是在给自己翻译吗不由得心情顿时好起来“算了吧。她超过我们很正常,她一个人骑一匹马,我们两个人呢,马儿多吃力啊。”

    果然他们共骑的这匹马速度慢了下来,开始变成小跑,符鸣也不在驱赶,毕竟他们体重两个加起来,对马已经是不小的负担了。

    劳成和那位安多洼汉子也追了上来,放慢了速度与他们并行。劳成对他俩之间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符哥放着自己的马不骑,居然与石大夫同骑一匹马,这也太出乎人意料了。但是又不知道问什么话好,毕竟石大夫的左臂伤了这是事实,也许符哥是担心他拉不住缰绳,会从马上摔下来吧。

    那个安多洼汉子倒是没那么多想法,他大声地同符鸣谈话。符鸣悄悄告诉石归庭,这个汉子名叫格西,他们全家赶着牛羊来此过冬的。

    “那他们同意我们将春生和骡马送到这里来寄养吗”石归庭问。

    “这个我还没跟他们说,我只说我遇到麻烦了,需要他们的帮助。一会儿进了帐房再细说。”符鸣说。

    石归庭心里有些忐忑,这完全是一群陌生人,会愿意帮助他们吗

    第42章 妙手回春

    符鸣在帐房前勒住马头,自己率先跳了下去,尽管有一条腿还负着伤,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敏捷。然后伸手去扶石归庭,石归庭用右手抓住马鞍,一边借着符鸣的力,小心地下了马。

    劳成趁着符鸣去跟拉姆的家人打招呼去了,悄悄地跟石归庭说“石大夫,你不会跟符哥结对子了吧”

    “吓”石归庭吃了一惊,“阿成你胡说什么呢你想到哪里去了”

    劳成嘿嘿憨笑,还伸手抓了抓脑袋“没有吗符哥从来不跟别人这么亲近的。我还以为符哥跟你结对子了呢”

    “”石归庭心怦怦地狂跳,是吗符鸣从来不跟人这么亲近的那么自己对他来说是否是与众不同的呢这么想着,便去偷眼看符鸣,只见他正与格西和拉姆谈笑自若,看不出任何异常。不由得摇摇头,免得自己多想。

    “大夫,阿成,走,我们进帐房去。”符鸣回过头来叫他们。

    格西和拉姆掀开门帘先进去了,符鸣等着石归庭和劳成过来才一起进去。这个帐房比仓嘉借给他们的帐房要大得多,里面非常宽敞,光线也非常好,正中是一个火塘,里面燃烧着褐色的干牛粪。火塘正上方坐着两位年迈的在摇玛尼经筒的老人,老人须发花白,脸膛呈紫褐色,满面都是深深浅浅的沟壑,从那上面,你可以想见他们这一生经历的沧桑和风雨。

    符鸣躬身向两位老人行礼,石归庭和劳成也学着他的样子行礼。老人没有起身,双手合十欠身以示回礼。格西延请他们坐到火塘边上,拉姆出去了,一会儿一位中年妇人送进来一壶酥油茶并几个木制的杯子,老妇人为他们斟上酥油茶。

    符鸣喝了一口茶,便开始用安多洼语同他们讲起昨夜被老灰袭击的事情。石归庭捧着茶杯,安静地听符鸣述说,观察着格西与那两位老人的表情。他发现他们最初的表情是十分吃惊和愕然,一会儿又变得十分痛心,然后又逐渐放松下来。最后格西说了几句什么,符鸣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并欠身以示感谢,看样子是答应将帮忙照看骡马了。石归庭看着符鸣的表情,心里也松了口气。

    符鸣回头笑着对石归庭和劳成说“格西一家答应帮我们照看骡马了,我们下午就回去,明天将人和骡子送来。”

    石归庭笑道“那真是太感谢了。”

    劳成也笑起来“谢天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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