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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债还钱 第4节

作者:寻香踪 字数:26318 更新:2021-12-31 02:10:50

    他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小心地迈着步子。符鸣几个比较快,这时已经到达底部了。石归庭谨慎地寻找落脚点,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没掌握好重心,就再也收不住脚,呼啦就往下冲,这架势是肯定没法安然着地了,吓得他“啊”地出声。

    底下的三人早就在下面等他了,看他这情况,都唬了一大跳。符鸣反应比较快,连忙跑上来想接住他,结果人是接到了,但是他自己人也被冲得往后一仰,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石归庭结结实实扑在了符鸣身上,额头正好重重地磕在符鸣的嘴上,只听得符鸣闷哼了一声,他自己也是疼得呲牙咧嘴的。

    石归庭连忙爬起来,在符鸣身上四处查看“对不住,符锅头,真是太对不住你了,有没有撞到你哪儿”

    那两个吓得赶紧跳过来,搀的搀,扶的扶,问有没有摔到哪儿。

    符鸣觉得嘴巴火辣辣地疼,曲起手指碰了一下嘴唇,发现居然流血了,刚刚石归庭的额头撞在他的嘴上,估计里边的皮磕破了。

    周小年惊叫起来“鸣哥,你嘴里流血了”

    石归庭也顾不上自己生痛的额头,连忙扒住符鸣要查看他的伤势,以为自己撞得他内伤了。“我看看我看看,天啊,我撞到你哪儿了”声音里的恐慌连周小年都听出来了,甚至还隐隐带了点哭腔。

    符鸣吐了两口带血的口水,嘴唇顷刻间便肿了起来,他忍着痛强笑了一下“没事,嘴巴磕到牙齿了,破了点皮。”

    石归庭哪里肯信,抓住他的手给他把脉,可心慌意乱的哪里诊得出什么。

    劳成拧开水囊塞子递给符鸣“石大夫你别着急,符哥说只是磕到嘴巴了,没有大事。来,符哥你漱个口。”

    符鸣一手拿起水囊倒了口水漱口,另一只手被石归庭捧在手上诊脉。他漱过口,对石归庭说“石大夫,别担心,我没事,身体好着呢。就是你的脑袋太硬,跟铁一样,撞得我眼冒金花,嘿嘿。”

    石归庭听他这么取笑自己,深吸了口气,仔细听脉,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低了头也不敢看符鸣,生怕自己红了的眼圈被人瞧出端倪“其他地方有没有哪里痛背上呢,摔痛了没有”

    符鸣笑起来“没甚,还好你没摔出个好歹来。已经没事了,既然来了,就看看吧,虽然也没什么好看的。”

    “无事就好,不然我的罪过可真是太大了。”石归庭鼻子里还有点算,他背转身去,装作看景物,收拾了一下情绪。

    一时间为了缓和气氛,大家都各自散开去玩了。劳成故意捡了一块石头,拿在手里抛来抛去,回头对周小年说“小年,放心去玩吧,没温度,都是冷的,火山不会一下子爆发将你冲上去的。”

    周小年知道劳成在取笑自己,他回嘴说“我才不怕,成哥你自己不也在么,如果喷火了,你可不是也逃不掉”一面在坑底四处乱转,捡一些长得有意思的火山石。

    石归庭悄悄地观察了一下符鸣,见他神色没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去打量四周的景物。他发现自己现在正置身于一个大碗里,这种感觉很奇妙。

    符鸣突然笑着说“你们看这里像不像一口大锅要是现在突然下一场暴雨,将里面都淹了,我们几个正好凑成一锅汤。”

    这话正好说到石归庭心里去了,他绷不住乐了。

    劳成接话“别把我也算里边吧,我几天没洗澡了,要是跟你们一起泡的话,岂不是坏了一锅汤”这自然是笑话。

    石归庭咧嘴笑了起来。他低下头往草丛里看,居然发现草丛里长了一些半边莲,他欣喜地蹲下来,将那些半边莲都采下来,然后又用水囊冲洗干净。走到符鸣身边“符锅头,这个给你,放在嘴里嚼碎。”

    符鸣拿过去一看“这是什么”

    “半边莲,能够消肿解毒,你的嘴巴还肿着呢。”石归庭一脸期待地看着符鸣。

    符鸣拿起来,放到嘴里嚼一嚼“嗯,味道还不坏,是甜的。”

    “嗯,多嚼一下,嚼出汁水来最好。”石归庭看着他笑起来。符鸣发现他的嘴角竟有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时隐时现,心说,原来石大夫长得还挺好看的。符鸣第一次觉得男人也可以用好看来形容。

    “吃下去吗”符鸣含糊地问。

    “嗯。”石归庭点点头。

    周小年百无聊赖地捡了块石头往火山口外扔,结果石头没扔上去,又咕噜咕噜滚了下来。

    劳成骂他“你个死小子,当心一会儿砸到自己”

    周小年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符鸣将半边莲咽下,说“底下其实也就这样,不下来觉得遗憾,下来了觉得不下来也行。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上去吧,也该回去了。”

    几人沿来路回去,符鸣担心石归庭又出岔子,非让石归庭走在自己前头,在身后指点他如何落脚。石归庭想起自己今天的遭遇就觉得无比窘迫,上午和下午各摔了一跤,竟全都摔在符鸣身上,亏得符鸣不跟自己计较。想着想着连脖子都红了,还好大家都低头认真爬自己的坡,无人注意。

    爬到火山口沿,大家都擦了把汗。此时夕阳已经泛红,斜斜西垂,天色已是不早,幸而夏日天长,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几个人下得山来,套上马车,赶在天黑前回到城里。

    第17章 一起泡温泉

    一回到马店,白膺就迎了上来“哟,可算回来了,你们倒玩得好,我一个人去泡温泉可没意思了。”

    符鸣眼皮也不抬“哦,泡澡没意思,你不会回来喂骡子”

    白膺“”

    符鸣头也不回地走进客栈门“你既然那么无聊,替我将马车还到店老板后院去吧。”

    白膺吐了下舌头,认命地去推车。石归庭也过来帮他推车,白膺嘻嘻笑“多谢石大夫啊。符哥这人啊,看上去挺厚道的,其实啊,可精着呢,我从来没从他那里讨到过便宜。”

    石归庭笑着转开话题“温泉离这远不远”心里却说,我怎么觉着他看上去挺精明,实际上挺厚道的呢。

    白膺说“不远,比火山可近多了,走路快的话,半个多时辰就足够了。明天咱们还停留一天,你去瞧瞧呗,顺便泡泡温泉,对身体大有益处。”

    石归庭说“那好,明天你还去吧,我跟你去。”

    白膺摇摇头“我不去了,明天你们去吧,叫符哥一起去。”

    石归庭只是嗯了一声,心里却想,叫劳成一起去就好了,叫符鸣去泡温泉多尴尬。

    第二天,石归庭早早起来,要去看热泉和温泉。因为劳成说了,腾越的温泉不仅可以看,可以泡,还可以玩,早点去只会玩得更尽兴,不会留下遗憾。

    石归庭空着两只手等在客栈门口。劳成出来了,手里提了个篮子“石大夫,你空手去啊”

    石归庭摸不着头脑“要带什么吗”

    符鸣也从里面出来了“去泡澡的话带点换洗衣裳。”

    石归庭“哦。”然后回去拿了衣裳帕子。

    符鸣看他出来“走吧,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出发。”

    今天周小年没有跟着来,大概是符鸣的气场太大,小伙子有压力。其实石归庭也不太愿意跟符鸣一起出去,他也有压力。平日里同符鸣站一起,就心跳加快,紧张莫名,这回要同他一起去泡温泉,一个池子里裸裎相对,石归庭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勇气。可是现在他也没有不去的理由。

    三人在街上找了个馄饨摊子,每人吃了一大碗馄饨,然后一路朝热海走来。当地人管热泉和温泉都统称为热海,因为这里的温泉多达七八十处,一整片地区都是热气腾腾的,当地人管东西大叫海,比如大碗叫海碗,于是温泉便有了一个形象的称呼热海。

    路程并不十分远,所以就走着去了。石归庭就带了点换洗衣裳,劳成拎了一个篮子,篮子里用布盖着,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他死活也不愿意揭开让石归庭看。符鸣手里也拿了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装的什么也不知道。石归庭反复打量他们,这俩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啊,搞得神秘兮兮的。

    老远就看见那一片雾气蒸腾,顺着一条溪往上,里面流淌的都是冒着热气的水,石归庭好奇地伸手去摸了一下,水温烫人。“这是热泉,不是温泉啊。”

    “这溪里的水是热泉,从上面流下来的。”劳成说,又指向另一处,“那边的温泉比较多,可以泡澡。”

    符鸣不停留,继续往前走,石归庭跟上,在一处圆形的泉池边停下来,那水是蓝绿色的,颜色十分好看,像一块剔透的美玉。水面水汽氤氲,池中泉水翻滚,仿佛是烧沸了一般。石归庭仔细观察片刻,那是泉水从池底喷涌而出形成的,并不是真的烧沸了,他想将手伸去试探水温,被符鸣眼明手快拉住了。

    “别伸手去,这里的水能把你的皮都烫掉。”符鸣说。

    “啊居然会有这么烫”石归庭难以置信地说。

    “别去试,我亲眼看见有一头骡子失足掉进去,很快便被烫死了。”符鸣一边说,一边将自己带来的布袋子扎上绳子,然后扔进泉池里。

    “真有那么烫”石归庭吓了一跳,他看着符鸣的动作,好奇地问“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煮东西。”符鸣一边回答,一边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泉池边的树上。

    劳成在一旁哈哈笑“这眼热泉在当地相当有名,人们叫它大滚锅,你看它翻滚的样子像不像好多人都在这里煮吃的。”

    石归庭看着劳成也小心地将篮子放到泉水里,用粗绳索系着,吊在一棵树上。篮子里的布早就揭开了,露出来的是白花花的鸡蛋。他惊讶得合不拢嘴,原来是真的在煮吃的啊。

    “那这水怎么是蓝绿色的,怪好看的。”

    “不知道,也许水里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你闻到什么味没”符鸣问他。

    石归庭仔细地辨认一下“嗯,是有点火药的味道。从这水里散发出来的”

    符鸣颔首“水里有股硫磺的味道。”

    劳成拍拍手“好了,东西就这么煮着,我们走吧。”

    石归庭说“那这东西放这里不要紧吗”

    符鸣淡淡地说“没事,当地人淳朴,都知道这是来玩耍的人带的东西,不会要的。我们去别处看看。”

    离开大滚锅,忽然听到一阵“咚咚”的擂鼓声,石归庭心下奇怪有谁在这里敲鼓遂四下张望,并未见到人影,倒是那鼓声越来越响。石归庭忍不住问“怎么鼓声如雷,却不见擂鼓之人。”

    “是有很多人在敲鼓,一会儿就看到了,就在前头。”劳成咧着嘴笑。

    石归庭走在前头,没发现他笑得古怪,听他这么说,便四处找寻人踪。符鸣在前头也不纠正,到了一处停下“喏,鼓声就从这里传出来的。”

    石归庭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只见石缝间有一股清泉喷涌而出,泉水不大,但是声音却如擂鼓。这个也太有意思了,泉水那么小,声音却这般大,石归庭看了半天,不得其解。

    接下来石归庭对所见到的一切都感到分外新奇,热海的泉水真是稀奇古怪,有水涌如珍珠滚动的珍珠泉,间歇性喷射的喷泉这些泉水从泉眼中出来,然后汇流成溪,于是到处都是一片蒸腾的热气。

    石归庭刚刚看到的所有的泉水都是热泉,水温都极高,绝对不适合直接泡澡的。那若是他们要泡温泉的话,又要去哪里呢

    劳成说“我们赶紧回大滚锅那儿吧,吃了东西,就去泡温泉。”

    石归庭了然,原来还真是有适合泡澡的温泉。

    几人回到大滚锅边上,符鸣将水里的布袋子提出来,解开一看,原来是花生和栗子,早已熟透了。石归庭想一想,大概这泉水里也只能煮这种带壳的东西。

    劳成递过来两个鸡蛋“熟了,可以吃了。”

    石归庭剥开蛋壳,放到嘴边,有一股硫磺的味道,不算很浓,能够忍受。他吃了几个鸡蛋,又吃了点花生和栗子,勉强饱了。

    符鸣和劳成都是大胃口,两人几乎将那半篮子鸡蛋和袋子里的花生栗子全都吃光了。临了劳成还抹抹嘴巴说,勉强算个七分饱,不如米饭养人。

    石归庭是知道他们的饭量的,因为每天都要赶路,这群汉子的饭量相当大,每个人至少两大碗糙米饭,多的能吃三四碗。幸而脚钱里是包括了每个人的伙食的,要不然照这么吃,哪里吃得起。

    “好了,吃完了,走,泡温泉去。”劳成收拾了一下东西,带头走在前头。

    温泉池其实就是几股热泉汇流而成的,热泉从上面的泉眼流下来,汇集到下面的池子里,水温在途中慢慢冷去,到池中时正适宜。

    到了温泉池边,劳成麻利地将上衣一脱,扑通跳进水里去了“啊呀,水温还真够烫的,早知道去下边的池子里了。”

    石归庭看着符鸣也是极大方地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石归庭看得血气直往脸上冲,虽然以前他们也常一起在河溪中洗澡,但那是一大群人,石归庭倒也没敢起异样的心思。如今可不同,两三个人在一个小池子里脱了衣服面面相对,又是光天化日的,这也太尴尬了。

    他磨磨唧唧着不下水。劳成喊他“石大夫你怎么不下来”

    石归庭脸上红晕未消,连忙扭头作势看别处的水池子“你说这池子有点烫,我去下面那个好了。”说罢便往下面的水池走去。

    劳成连忙喊他“石大夫,别下去了,就在这里吧。也不是很烫,可以泡的。”

    石归庭哪里肯依,赶紧走到下边的池子,脱了上衣下了水“这个水温比较舒服一点,你们在上面泡吧,我怕烫,我在这里便好。”

    劳成同符鸣面面相觑,这个石大夫闹的哪一出呢。

    六月天泡温泉,确实是够热的,刚入水时水温有点烫,不过很快就适应了。好在今天的天气不是响晴的,云层还不薄。

    石归庭看他们都没再追究,暗暗舒了口气,认认真真地擦洗着身体。不一会儿他的余光扫到一个移动的影子,抬头一看,心跳都漏了一拍,居然是符鸣过来了。“符、符锅头,你怎么也过来了”一紧张,说话居然都结巴了。

    符鸣跨进水池里,淡淡说“上面那个池子太烫了。”

    石归庭问“阿成他不下来”

    符鸣扯起嘴角“他喜欢开水烫的滋味。”

    石归庭“”

    石归庭真想哭啊,要是不下来,那至少还是三个人,现在却只有他俩了。他实在无处可遁,只好将脑袋以下的部位全都浸在水里。可是这个泉池比上面那个还小,泉水微微泛出点蓝绿色,但是又十分清澈,水底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光着上身泡在水里,肌肤颜色对比分明。石归庭虽然常年在外游历,但是除了露在外面的脸和脖子,身上的皮肤还是挺白的。他的身形偏瘦,但由于勤于锻炼,并不瘦弱,肌理匀称。符鸣的皮肤是古铜色的,就连脸膛也不例外,因为常年从事体力劳动,所以身体十分健壮,肌肉非常结实。

    石归庭飞快地看一眼符鸣健壮的身材,连忙扭了脸不敢再看,他面红耳赤,心里似有个小爪子在挠,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平静下来。石归庭心里这个煎熬啊,只觉这澡泡得,不是享受,反倒成了一种酷刑了。

    符鸣撩了水慢条斯理地擦洗胳膊,抬头看他“咦,石大夫,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石归庭耳朵几要滴出血来“啊,这、这水太烫了,热的。”他羞得几乎要将自己的脑袋都埋进水里去。

    符鸣说“这个季节泡温泉,是有点不太合适。不过温泉有很好的治病作用,每次我们翻山越岭,总免不了被蚊虫叮咬、草木划伤,沾染各种毒气,染上各种皮肤炎症,来这里泡一泡,很快就会好了。”

    “啊哈,原来如此,看来这温泉还真有很好的疗效啊。”石归庭打着哈哈赔笑,难怪连你这么严肃的人都愿意来泡温泉。

    劳成从上边那个水池子探出头来,他脸上不知糊了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片,看起来极为怪异,对着石归庭喊“石大夫,这水底的泥极好用,涂过之后脸上被蚊虫叮咬的伤口都会消失掉,你要不要也抹点在脸上”

    石归庭看着那张脸,觉得特别好笑,连连摆手“算了,我就这么用泉水洗洗得了。”

    劳成听他这么说,便缩了回去。符鸣看了两眼石归庭“我看石大夫肌肤好得很,脸上根本没有什么蚊虫叮咬的痕迹,根本不需要涂泥浆。看来你们吴州的水土格外养人一些啊。”

    “啊哈没有那回事吧。”石归庭被符鸣盯得心里发毛,他心里暗暗叫苦,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该想个什么法子遁了才好,于是匆匆擦洗了一下身体,“这水太烫了,我泡好了,先上去了。”说完连忙爬上水池,拿起自己的衣服落荒而逃。

    符鸣十分惊奇,这才泡了多久,怎么就好了,水温有那么烫吗,他觉得刚刚好啊。遂喊住石归庭“石大夫,你去哪儿啊怎么就不泡了”

    石归庭强自挤出个笑脸,大声说“符锅头和阿成你们慢泡着,我再去别处转转。刚刚那些个热泉挺有意思的,我还想去再看看,晚点我再过来找你们。”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18章 雨夜露宿

    这次泡温泉的经历甚是尴尬,石归庭被劳成唠叨了很久,符鸣倒是没有再提起,这让石归庭悄悄松了口气。

    不必赶路的日子也很轻松,但是还有交货的日期在前面等着他们。安逸的日子不能过得太久了,一久人就容易滋生惰性。因此当大家整装出发的时候,石归庭深有此感悟。

    到八莫还有七八天时间的路程,途中还需要开亮两次。过了辛城,石归庭跟着马帮第一次在野外露宿,马帮管露营叫开亮或者打野,有固定的地点,马帮人管它叫“窝子”。到了窝子,天色再早,也不会往前赶路了,大家卸下驮子,安营喂马,埋锅造饭。将所有驮子都堆码起来,围成一个大圈,人和牲口都住在这个圈子里。篝火彻夜不熄,晚上安排人轮流守夜,以防有老灰、财神等野兽来偷袭。

    石归庭看符鸣早早安排好守夜的人,两个人一班,一个时辰一换,自己没有被安排守夜,大约这一路来自己总是受伤中毒,左臂至今尚未痊愈,符鸣给予了特别照顾。石归庭苦笑一下,从来都是自己照顾病人,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被照顾的了。

    开亮的第一晚很顺利,因为是夏天,晚上也不算太冷。石归庭不是头一次露宿,以前在岭南的时候,偶尔错过宿头,也会在山洞或者破庙里将就对付一宿,那时候还是一个人,现在这么多人,还有人守夜,自然更是无忧了。

    然而第二次开亮的时候,遇上了大雨。大雨是半个下午时下的,那时候大家还没有到开亮的窝子,符鸣一看天色不对,便早早地让大家给骡马货物都披上了油布,没有被大雨打湿太多。

    雨来得很快,也去得很快,到达窝子的时候,这场雨已经停了,只是地面早就被雨打湿了。雨天是马帮最怕的天气,尤其是碰到还要开亮的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色已晚,连块干地都没有,就算是经验丰富的马帮,也是很犯愁的。

    石归庭看着大家,因为都有雨具防身,身上到没有湿多少,但是地面肯定是没法躺了,想到今晚大伙儿没法睡觉,不由得担心起来。

    符鸣依旧按部就班地带大家卸货喂马,埋锅造饭。生火的时候,他从一个筐子里拿出来一些干细柴火,这是平时随身带的,专为下雨时准备的。劳成带着周小年已经在旁边的林子里找了一堆枯枝来,但这些枯枝都被雨打湿了。

    石归庭狐疑地看着他们,湿柴也能烧但是符鸣没有迟疑,先用细枝架起火堆,然后逐根将湿了的柴放上去,不多久,那湿柴也被烧着了,火渐渐大了起来。符鸣仿佛知道石归庭一直在盯着他看一样,淡淡说一句“湿柴怕猛火,何况今天的雨也下得没多久,柴并没有湿透,不难烧起来。”

    石归庭盯着火堆点头“原来如此。”

    符鸣说“石大夫来帮我烧火吧,柴慢点加。”

    其实这火不需要人照看,符鸣自己也忙得过来,但是今天那场大雨,大家多多少少都被淋湿了。这夜风一起,吹在人身上,还真有说不出的凉意。看着石归庭站在那儿被风吹着,想着他身体一直不太好,便叫他过来帮忙烧火,顺便烤烤火。

    符鸣往另一口锅内加水“石大夫,将这口灶也烧起来吧。”马帮极少有女人,所以衣食住都得靠自己解决,虽然有专门负责伙食的伙头,但马帮人人都会做饭烧菜。符鸣的手艺更是在十多年的马帮生活中锻炼出来了,烧得一手好菜。

    石归庭手忙脚乱地去烧另一口灶。这时候大家都在忙,给骡马喂料、将驮子围成圈,还有人被安排去拾柴火、打水,所以灶边除了符鸣和石归庭,再找不到第三个帮手。

    符鸣就着火光切菜,没空去管他。石归庭被烟呛得眼泪婆娑,又不得不用袖子去擦,结果弄得一张脸像个大花脸,幸亏天色暗了,大家又都在忙,没人注意到他。

    符鸣将菜切好,发现锅还没热,往灶下一看,火还没生起来。突然觉得自己高估了石归庭的能力,遂叹了口气,转过来自己生火“石大夫,还是我来吧,你先歇会儿。”

    石归庭一边抹眼泪,一边红了脸,连个火都不会烧,真是百无一用。讷讷地说“对不起,连火都不会烧。”

    符鸣说“没什么,这种湿灶湿柴,没做惯厨房事的人是烧不起来的。”竟有些安慰的语气,石归庭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符鸣很快将两个灶都烧得红旺旺的“好了,石大夫,你来继续帮我添柴吧。”抬头看了一眼石归庭,就着火光居然看到了一张滑稽可笑的花脸。他差点没笑出声来,但是还是绷住了,在他心目中,这个石大夫虽然现在是马帮的成员,但却跟他们是有本质的区别的,所以对他不如其他人那么随意。

    石归庭对自己红肿的眼睛和脸颊的黑色痕迹浑然不觉,认真地履行符鸣交给他的任务烧火。符鸣在他的对面炒菜,抬眼便能看见石归庭的花脸,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笑,但又觉得不厚道,就一直憋着。

    石归庭偶尔抬头,看见符鸣麻利地炒菜,有条不紊地加姜、葱、盐,脸上却有些扭曲,仿佛抽筋了一样。他想问问他怎么了,但他也实在没法放得开像劳成一样熟稔地和符鸣开玩笑,于是只好又低下头认真地烧火。

    符鸣看着顶着一张花脸的石归庭,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眼帘往下垂,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咬着下唇,有些倔强地用单手同两个灶作斗争,心里不由得一动,这个石大夫认真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好吧,尤其是脸上那些黑印子,更加添了分,符鸣有些不厚道地想。

    这时大伙儿已经围好了圈子,有人走了过来。“符哥,吃什么菜,好香”说话的是白膺。

    符鸣说“炒点腊肉。阿膺你来帮忙烧火,石大夫去洗个脸吧。”

    石归庭被点了名,很愕然看着符鸣,符鸣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石归庭才明白过来。这时白膺已经看清楚了,很不厚道地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石大夫,你的脸、你的脸怎么那么黑”

    石归庭看看自己的手和袖子,料想是刚才抹了什么往脸上去了,连忙伸出手在脸上擦了几下,跳起来去找水“啊,肯定是刚才不小心弄到脸上去了,我去洗洗。”心里却懊恼万分,刚才符鸣肯定看到了,还憋得那么辛苦不说,真不是个厚道人

    洗完脸回来,发现符鸣和白膺居然还在那里放声大笑,两个人都在火光里亮着白闪闪的牙齿,真是可恶啊。遂不再去灶边,扭头跟着劳成拾柴火去了。

    “阿成,地面都是湿的,晚上可怎么睡”石归庭悄悄地对劳成表示自己的疑问。

    劳成笑一笑“别担心,一会儿大家会准备好地方的,不过要多捡一点柴火。”

    石归庭看着大家拾的那一大堆木柴惊呆了,那简直是要用小山来形容,柴火堆里不仅有枯枝,更有新鲜树枝,晚上不会是睡在木柴上吧。这时听得符鸣在那边招呼“开饭了,大家来吃饭,吃了饭好干活。”

    吃了饭还有什么活干石归庭跟在大伙儿后头去吃饭。吃饭的时候符鸣端了碗过来给石归庭赔罪“对不住啊石大夫,刚刚真不是故意要取笑你来着,实在是阿膺这小子不厚道,把我也引得笑了。开个玩笑,别介意啊。”

    石归庭满面窘迫,心里懊恼万分,嘴上却不能不饶人“没事,我没往心里去。”其实心里介意得不得了,这么糗的事,居然被他从头看到尾而且他还看着不说,纯粹拿自己当笑话看,这么想着,心里不由得觉得委屈。

    吃完饭,石归庭才知道符鸣所说的干活是什么,就是烧火。那一大堆柴火,几乎全都拿过来烧了,点起一大堆篝火,火焰窜得有丈把高,几乎映红了半边天。那些湿柴在火堆中吱吱作响,冒着青烟,居然也烧着了,真是湿柴怕猛火。

    大家故意将火圈子烧得很大,直烧了个把时辰,才逐渐地将火往中间缩小,最后只缩成一个普通火堆。符鸣拿了一棵湿树枝当扫帚,将火堆边上的灰烬往火堆里扫,大家各自拿来自己的毡毯,在刚刚被烧过的地面上铺上。石归庭才明白,原来烧火的目的是这个,将地面烤干烘热,人就可以睡了。

    符鸣收拾完,将自己的毡毯铺在石归庭旁边“可以睡了,石大夫。只要晚上不下雨,就可以安稳睡到天亮呢。希望不要下雨了。”

    石归庭抬头看了看天色,老天仿佛为了应正大伙儿的请求,居然真的亮起了几点星光,虽然只有几点,但是足以给大家一点安慰了。他笑着说“应该不会下了,天上出星子了。”

    符鸣也抬头看看天“果真,那真是太好了。先睡吧,石大夫,今天真够折腾的,睡个好觉。”

    石归庭在自己的毡毯上躺下,看着符鸣往四周去巡查去了。这地面被火烤过,已经大干了,并且还有一股暖烘烘的余温,躺在上面很是舒服。石归庭望着旁边空着的铺位,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今晚可以与他隔得这么近呢,说不定还可以偷看他睡觉的样子。随即又想到,最近符鸣对自己照顾有加,但却还是客气的,有着疏离感,很显然,他还没有将自己当成自己人,想到这里,不禁又十分失落。

    石归庭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想等着符鸣回来,然而直到撑不着睡去的时候,符鸣都未回到自己的铺位上来。

    第19章 就地分钱

    符鸣回到铺位上的时候,看见石归庭已经睡着了。他不像别的人那样四仰八叉地舒张着四肢躺着,而是枕着自己的右臂侧睡着,腿还蜷曲着,像幼儿的睡法。符鸣看着这样的石归庭,心里突然柔软起来,这些日子他拖着病体,跟着他们一群粗人在山道上奔走,还要照顾人和骡马的健康,但是从没听见他抱怨过一声,他其实支撑得很不容易吧。

    自己是以救命恩人和债主的身份要求他加入马帮的,因他不愿欠自己人情,才跟着马队来了,都不知道他心里愿意不愿意。很明显,他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人,他出生于江南富庶之地,医药世家,纵是四处游历,也定然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

    他们是一群在泥里雨里摔打滚爬的粗陶,而他则是精心烧制出来的细瓷。如今却在这蛮荒的西陲边境,幕天席地,跟他们所有人一样,也露宿在刚刚下过雨后的泥地上。四周野兽环伺,凉风四起,连安全都说不上,更不用说值得称耀的地方。

    符鸣坐在毡毯上,就着火光看着石归庭,头一次思考自己赶马的意义。一直以来,符鸣都是以自己的马帮为荣的,他十二岁开始跟随父亲赶马,从一个懵懂的孩子,成长为最年轻的马锅头,将一个挫折中的马队发展成现在的规模。自己的人脉和名气,在整个滇中大地都是响当当的,就连熊老大这样的山匪,多少也要卖自己几分面子。做到今天这一步,算不算是已经成功了呢

    他以为自己的成功的。可是这些年,他带着马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走在这羊肠山道上,道险路长,山高坡陡,水急河宽,日晒雨淋,风餐露宿;还有数不清的老灰和财神,瘴气毒虫,突发的疾病,拦路的劫匪;此外还有东家们货物的保全、交货的期限,他们与牲口的安全和口粮,家人的衣食所有的风险,全都押在安全、按时抵达的结果上。若是有了差池,这所有的后果都得己方承担,风险不可谓不大。

    这样地艰辛,才能换来养家糊口。他环顾一下四下横七竖八躺着的汉子,这群兄弟,全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他们却不能像别人那样,老婆孩子热炕头。走在马道上,他们全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离开马道,他们还有别的出路吗兴许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吧。到底要如何才能解决这种贫困的现状呢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呢

    符鸣躺下来,重重叹了口气,睁眼看黑色低垂的天幕,云层在夜风中疾走,几颗星在云层后捉迷藏,躲躲闪闪的,时不时冒出头来窥视一下人间。

    他了无睡意,却明白不得不睡,半夜还得起来守夜,于是翻了个身,转向石归庭一侧,大夫安安稳稳地睡着,姿势半分也没有移动。这段时间一直在马不停蹄地赶路,风餐露宿,他们这群粗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是石大夫明显地瘦了,可见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生活。找个合适时间让他离开吧,不过起码还得跟着他们走两趟,不然以大夫的自尊心,肯定会以为自己在施舍他。这么想着,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睡着了。

    石归庭这一夜睡得还算舒坦,起码没有被雨淋醒来。第二天早晨起来,天色已然放晴,太阳尚未出来,大家都在收拾东西,符鸣在不远处喂骡马。石归庭发现自己身上多盖了一层毯子,看花色是符鸣的,不知是什么时候给自己盖上的,石归庭疑惑地看向符鸣,他正在忙碌,回头看见他起来,笑着跟他打招呼“石大夫,起来了啊,睡得还好吧”

    石归庭心里一暖,回了一个温暖了笑容“谢谢符锅头的毯子,睡得挺好的。大家都这么早啊。”

    符鸣笑得露出白齿“还有两天就到地了,大家都高兴呢。到时候就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

    石归庭看见大家都在忙碌,一边还不忘开玩笑,看得出大家的神情都很放松,再有两天就到八莫,也就是说,这一趟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他也为大家高兴,跟着大家走了快一个月的时间,知道他们的艰辛,货物一送到八莫,起码这一趟的脚费就到手了,并且这次运输过程还算顺利,没有什么差池,大家也就不必分担损失。

    石归庭发现符鸣的话也多起来了,除了问自己一些医药常识,还会拉一下家常。某次闲聊的时候,石归庭对符鸣说“云南一带的物产极其丰富,如果运到我们吴州一带,想必利润是十分丰厚的。”

    符鸣点头称是“只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吴州来的商人,还没有机会去吴州,将来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去那里看看。”

    石归庭笑笑“好啊,欢迎符锅头去我们吴州,到时候我给你们领路。”其实石归庭想说要是有本钱,完全可以自己经商,反正又有运输队。不过他也知道,马帮是分几种的,有的是商家自己组织的马帮,也有像符鸣这样专门为别人运输的马帮,像符鸣这样的马帮,通常是资金不足,不过也有好处,不用承担做生意的风险。

    符鸣咧嘴一笑“那就先谢过了。”话是这么说,若无意外,恐怕这辈子都去不了吴州。

    到达八莫的这天,又下起了大雨。八莫原是缅甸北部的一个边境小村,位于腾越的西面,由于两国的商贸交易频繁,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商贸重镇。天朝的货物运到八莫之后,再走水路销往缅甸各地乃至海外各国,从海外来的货物也要经此才能流入天朝,所以许多商家都在此建立了商铺或者货仓。

    缅甸北部又是重要的玉石产地,故八莫也就成了玉石的集散地,玉器和原石经此流入天朝,所以玉石贸易也相当繁荣。

    符鸣将马队带往甄福记在八莫的商铺,点货验货花了小半天的时间,这次运过来的主要是茶叶和布匹,不是瓷器等易碎物品,所以货物完好,没有损坏。

    石归庭看大伙儿都忙,外头雨又停了,就想出去走走。符鸣叫住他,说一会儿还有重要事情,忙完了再走。石归庭不知道什么是重要事情,既然说了,那就留着吧。大家清点好货物,符鸣进去结了帐,领着大家回了马店。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围着符鸣,一个也没有离开。

    符鸣清清嗓子,将一个袋子放到桌上,一边扒拉算盘“这是我们这次所有的脚钱,因为是单程,脚费比双程的贵,一共是七十八两银子。骡马是八十二匹,每匹是七钱五分银子的饲料钱和脚钱,共六十一两五钱银子。还剩下十六两五钱,我们原来是二十二人,后来加了石大夫,现在是二十三人。本来每人该分得七钱五分银子,现在每人发七钱银子,石大夫是半途进来的,为了公平,只能给他五钱银子,余下的六钱银子作为我们回程的食宿费,大伙儿有意见没有”

    “没有”人人笑逐颜开,都等着拿钱,哪里还计较那些。

    符鸣一扬手“没意见就按自己家的骡马数量去阿膺那儿领钱。”

    石归庭吃了一惊,自己怎么还能分到钱呢,他是为了偿还符鸣的债才留在马队的啊。于是连忙摆手“符锅头,我就不用了吧。我一路都是吃喝大家的,从没掏过一文钱,怎么还能分大家的钱呢。”

    符鸣不悦地看着他“给你就拿着,我们马帮的兄弟,从来都是同锅吃饭、就地分钱的。既然接纳你为马帮的一员,那就有你的份额。等回程的时候,你便能和大家同等分钱了。”

    符鸣又说“我们这趟是单程运输,回去的话要么放空,要么就得自己去揽买卖。放空总是可惜的,我决定去找一下,大概会在八莫多留几天。你也自己安排时间吧,这里的风物人情和我们的不太一样,可以去看看,不过出门的时候最好和劳成一起,他懂当地语言,可以给你做通译。”

    石归庭心里暖暖的,原来他考虑得这么周到。于是笑着说“谢谢符锅头,我知道了。”

    石归庭拿着那块小小的银子,心里百感交集,自己居然还能分到钱,又看着那些笑嘻嘻的马帮兄弟,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居然只能赚这点钱,真是不容易啊。

    接下来的几天,石归庭就没见到过符鸣的人影,大概是去找买卖去了。他自己也没闲着,跟着劳成到处溜达。这个季节正是当地水果大量上市的季节,硕大的蕉果、菠萝蜜、漭果,还有紫壳白瓤的莽吉柿,以及一种闻起来奇臭无比的水果韶子,等等,很多都是在吴州难得一见的水果。

    石归庭挨个都尝了尝,包括韶子,也捏着鼻子吃了一块,味道甚为奇特,他吃了一块便不敢再吃,仿佛过了许久还有那股子臭烘烘的味道。劳成倒是吃得很欢快,一个人吃了大半个,然后又买了一大堆紫色的莽吉柿大快朵颐,说是吃多了韶子,就要多吃莽吉柿,要不然方便不出来。

    惹得石归庭哈哈大笑,不过莽吉柿的味道确实不错,石归庭挺能接受这个果子。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熟透了的漭果,当地人种在家门前,树高达数米,硕大的漭果沉甸甸地挂在树上,将树枝都能压坠。当地人吃腻了这个,也没人去摘,外地人若是想吃,叫主人家的小孩蹭蹭上树去摘,一文钱能买到十来个,真正是便宜。石归庭每天都要买上一文钱吃个饱。

    第20章 买玉

    吃过当地的水果,劳成又带着他去逛玉石街“符哥这两天也一直都在这边转,大概要替大理的集玉轩运一批玉料原石回去。”

    石归庭心欢快地跳,他已经有两天没看到符鸣了,也许今天可以碰到他。他们进了一条老巷子,这巷子不大,两旁全都是玉器铺子,有玉石加工的,也有卖成品的,更有卖原石的。每家店铺的招牌都写了汉缅两种文字,大概来此做生意的多半是天朝人。除了店铺,街巷里还有不少摆小摊的,也都是卖玉器或者原石的。石归庭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的玉石,不由得眼花缭乱。

    玉石街的客人很少,盖因当地人少,对玉石又习以为常,所以来此贸易的都是外地人,尤以天朝人居多。而且多是批量交易,因为很少有人跋山涉水来到这个偏远的小地方来买一两块玉。

    劳成领着他进了一家叫做玉珍阁的玉石铺子“这家店主是我们天朝人,我们常来这里玩,有时候也买点小玉石回去带给家人。”铺子里空荡荡的,柜台后一个人在那打盹,大约是店主。

    玉石虽然在八莫是非常常见的物事,但是并不代表它就便宜,好一点的玉,绝不是劳成这样的体力劳动者能够承担的。石归庭对玉石研究不深,但是因为家学缘故,还是有些了解的。古人讲“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所以读书人爱玉。石归庭祖上曾是御医,后来前朝为外族所取代,石家先祖不愿为外族役使,遂隐姓埋名,退隐还乡,回老家开了一间药铺。

    后来外族被驱逐出境,为当今天朝所取代,石归庭的祖父本欲致力入仕,奈何人丁单薄,只有他父亲一房子嗣,医术上也未见得有十分的天赋,所以未能考取医官。家道日渐式微,其父便将希望放在他们这代身上,他的兄长,虽然医术了得,但是器量窄小,因见庶出的他在医术上颇有天赋,怕他超越自己,故处处设法刁难,也无心入仕。他自小失怙,母亲不甘受欺凌,三天两头闹分家,迫得他早早离家,一直在外游历,祖宗的宏愿在他们身上又落了空。

    虽然家道中落,但是家底还在,祖上也很爱收藏美玉。他幼时就常见父亲把玩一块佛手状和田羊脂玉,据说是祖上为医官时先帝打赏的,当做传家宝一样珍藏着。后来父亲故去,兄长与他分了家,这玉该是归了兄长。母亲也给他留了几块玉石,几块不太纯的墨玉青玉,大约是父亲给她的私己。但他也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

    “石大夫,你看这个玉镯子如何”劳成问他。

    石归庭凑过去一看,是一个白中微微泛绿的玉镯子,形制不大,只有幼儿的手才戴得进去。玉镯颜色不纯,但是色泽很是水润,摸上去冰凉润滑,应该还是块不错的玉。“买给你女儿的”他知道劳成有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

    “是,她刚满月我就出来了,买个玉镯子补偿下。”劳成的脸上泛出幸福的光辉来。

    石归庭笑起来“这个看起来还不错,多少钱”

    那个穿着当地人服饰的店家用官话答“不贵,这个镯子比较小,给小孩戴的,玉的成色也不错,只要二两银子。”

    石归庭想,二两银子的确不贵,这是在玉石产地卖,若是在吴州,这样的镯子至少要卖到十两。只听得劳成说“太贵了,能不能少点”二两银子是劳成和他家骡马跑这一趟所有的收入。

    那店家说“这已经不算贵了,这玉带了绿,水色又好,若不是形制太小,还不止这个价。”

    劳成拿起镯子看了又看,恋恋不舍地放下。石归庭在一旁说“掌柜的,我们常来你这里做生意,也算是熟客了,你就便宜点吧。”

    店家说“既是熟客,那就一两八钱拿去吧。”

    石归庭又说“你这个镯子形制如此之小,只有幼儿才戴得,愿意买的人定然不多。我们既然有缘看中了这个镯子,又真心愿意买,你何不再让一点价”

    卖玉的人最讲究缘分,这句话正说到那店家心里去了“卖玉最讲究的就是缘分,既然你们真愿意买,我就再让一点,一两五钱,再没有少的了。”

    劳成刚想说好,被石归庭在旁边捏了他一下“等等,我也想买一块,一起谈价钱。”

    他看见柜台的绒布上摆满了玉镯子、玉佛、玉观音、玉牌、玉佛珠等饰品,甚是漂亮,如果母亲还在,买一个送她,她定然很高兴。只是她已经不在了,买一个送给谁呢侄子沉水的儿子已经有三岁了吧,自己这个叔祖好像还从没送过什么东西给他,要不也买块什么好了。

    店家看他也有意要买,便很热情地为石归庭介绍“送给小儿的给他带块玉牌吧。这都是我们天朝的工匠制作的,手工很精良,你看,这些是属相的,这些是寓意吉祥的,有富贵平安,长命百岁,金榜题名”

    石归庭指着其中的一块花卉玉牌“就这个吧。”那是一块浅绿色的上窄下宽的玉牌,玉的成色不错,上面雕琢了一枝当归的叶和花,不是很复杂,但是很精致漂亮。通常的玉牌都会雕一些十分普遍的花样,但是不知道这个玉牌怎么会雕一株药材上去。当归,当归,也许是当时的雕琢师傅想回家了。

    店家看他选中那块玉牌,脸上露出笑容“既然你选中了这个,就便宜卖给你,一两银子。”

    这玉牌的成色明显比玉镯子的要好,要一两银子确实不贵。石归庭摩挲着玉牌,有一种温润的感觉,令人爱不释手。“那这个玉牌和那个玉镯一共二两二钱银子,不知店家可否割舍”他一直锲而不舍地替劳成压价,是因为看见他们挣那点脚钱着实不易,能省当省。

    店家想一想“好吧。其实这两块玉远不止这个价,我这算是半买半送了。客官应该知道这块玉上雕的是什么吧”

    石归庭点点头“当归。”

    那个店家从石归庭手里拿过玉牌,摩挲了一下,叹息似的说“这是雕这块玉的师傅雕的最后一件玉。他是益州人,在腾越雕了十年的玉,后来年纪大了,临回去的时候雕了这块当归玉牌,以表达自己的心情,说是希望有缘的人能够得到它。这玉放在我这里已经三年了,从来没有人看中它,你今天选中这块玉,也算是有缘,所以我按成本价卖给你。”

    劳成此刻已经对石归庭崇拜得五体投地了,两人看店家答应下来,很爽快地给了钱。石归庭说“最后还想请教一下,雕这块玉的师傅叫什么名字。”

    店家笑着说“说来也巧,雕玉的师傅也姓玉,叫玉云白。”

    “阿成,石大夫,你们也在啊。”石归庭一抬头,发现符鸣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正从外面进来,他心中一喜,果然遇到了他。

    “符哥”

    “符锅头”

    两人连忙打招呼。符鸣笑着对他的同伴介绍“这两个是我们马帮的兄弟。这二位是集玉轩的管事,他们在玉珍阁买玉料,这次回去我们就是为他们运送玉料。”

    石归庭颔首与集玉轩的人打招呼,那两人也点头示意。店家说“原来你们是符家帮的兄弟,失敬失敬。你们随意看,我先陪客人去了。”说完领着集玉轩的人进去谈生意了。

    符鸣没有跟着进去,店堂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对着一大堆玉器和玉料。石归庭有些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符鸣“店家这就进去了,他也太信得过我们了吧”

    劳成哈哈笑“因为我们是符哥的人啊,所以店家信得过。你不知道,符哥可是我们滇中马帮最具信义的人了。别说在别人家中,就是自动送上门的东西,他都不会要。那年我们马帮在昆明碰到另一支益州来的马帮,那马帮里有一匹担任二骡的公马对三妞钟了情。我们的马队走到楚雄时,那公马居然悄悄跟了上来,那可是自动送上门的财产啊。可是符哥二话没说,亲自将那匹公马送还给了人家。”

    符鸣有些不自在地说“这都什么时候的陈芝麻烂谷子了,你还记得。都是赶马的人,谁不知道牲口就是马帮人的身家性命你要是丢了马,你难道不会着急还给人家,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石归庭点头称赞“符锅头是真正的正人君子。”说完钦佩地看了一眼符鸣,发现他黝黑的脸庞上居然有些不自然的红晕,看来他很不习惯被人称赞。

    劳成又嘻嘻笑“石大夫其实也很厉害啊。你看我这个玉镯子,你猜花多少钱买的”他举着刚到手的那个镯子给符鸣看。

    符鸣拿过镯子看了一下“总得二三两银子才够。”

    劳成得意地笑“其实只花了一两二钱。这多亏了石大夫啊”便将石归庭刚刚砍价的经过说了一遍。

    符鸣一边听,一边含笑看着石归庭,没想到石大夫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啊,真看不出来。

    石归庭也不习惯被人当面夸,他装作没听见,在店里四处转悠,发现柜台后摆了好多石头,大大小小,形状不一。这些石头,有的开了口子,露出一点绿意,看得出里面的玉料,大部分没有开口子,与平常所见的山石也没什么不同。“这难道就是玉石的原料”

    符鸣跟过来“是。没加工的原石叫做毛料,毛料切了口子的叫开窗。没开窗的毛料一般是用来赌石的,这毛料里可能有玉石,可能没有;也可能外皮包裹下的一整块都是玉石,也可能只是零星的几块小的;可能玉的成色很好,也可能很一般。这其实就全凭运气了。”

    石归庭点头“难怪叫赌石。”想一想,又问“这石头贵不贵。”

    符鸣说“看大小,大的贵,小的便宜,也就几两银子一块。不过这都是富贵人家玩的,我们这样凭气力吃饭的人,一年才得几两银子,刚够养活自己和家人,哪有闲钱去赌石。”言语中对赌石十分有成见。

    石归庭想起在腾冲时听说的周老六的事,觉得有道理,看看那堆毛料,然后又去看各式各样的玉。

    过了一会,店主和集玉轩的两个人出来了。“符锅头,玉料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两天后你们去埠头装货,我们便可以启程回去了。”

    符鸣点点头“好。”回头对劳成和石归庭说“我先走了,你们自己逛吧。”

    “好,符锅头你去忙吧。”石归庭摆摆手,目送他们离开,回头对劳成说,“阿成,东西也买好了,我们也走吧。”

    劳成点点头“好,走吧。掌柜的,多谢啊。”

    那店家微笑着送客“慢走不送,下回来八莫,欢迎再来店里玩啊。”

    石归庭笑一笑“好的。”

    第21章 医者仁心

    出了玉珍阁,他俩也没怎么逗留,径直往回走。因为玉石铺子大抵都是一样的,就算是各家收集的玉品质有所不同,但是对于不爱好这个的人来说,没什么大的区别。

    刚出了巷子,就发现一个衣着褴褛的十二三岁的黑瘦少年跪在巷口。头天晚上还下过雨,街面虽是石头铺成的,也难免脏污,但他浑不在意。石归庭看他神色哀戚,身前放了块石头,也不像是在乞讨,只是嘴里不停地说些什么。旁边过路的人鲜少有停下来的。

    石归庭听不懂当地人的话,问劳成“那个孩子在说什么呢”

    劳成听了几句“好像是说家里有人病了,卖一块玉石原料去看病抓药。”

    石归庭皱了眉头“那为何都没人理会”

    劳成说“这石头没有开窗,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块玉石。再说当地人赌石的极少,没几个人愿意买他的石头。”

    石归庭向那个孩子走去“你这块石头卖多少钱”

    那孩子跪了半天,终于见到有人来问,脸上带了几分希冀,但听到的却是天朝官话,不禁又黯然了,他也不懂天朝话。劳成走过来,用当地土话将石归庭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孩子伸出两只手,张开十指,说了一句。

    石归庭看向劳成,劳成说“他说要十两银子。”八莫的经济是外来贸易者带动的,所以两国货币是通用的。

    石归庭摸摸身上,银子不够,只好看向那个孩子“我的银子不够。不过我不要你的石头,我是个大夫,你带我回家,我去看看你家的病人吧。”

    劳成将石归庭的话翻译给了那孩子,那孩子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劳成只得又告诉他“我们的大夫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愿意去你家看病。”

    那孩子连忙磕了个头,然后抱着那块个头不小的石头站起来,领着石归庭和劳成转入街市后面。原来这八莫小镇地方也不大,只有一条正街和几条小巷,出了街巷,后面就是农田和树林。

    那孩子自言名加林,家就住在八莫镇外,家里病了的是他爹。这缅甸的房子和腾越一带的房子格局大同小异,不过穷人住的都是茅草房,甚是低矮逼仄。

    加林未进门便叫开来了,几个孩子围上来又散了去。石归庭听不懂说什么,劳成也未翻译,想是无关紧要的话。他兀自打量周围的景象,房前种着几棵漭果、龙眼、荔枝,果实几已被摘净,只有几个青涩的小果挂在上头。加林抱着石头进了屋,那几个衣不蔽体的孩子睁大了好奇的眼望着他们,也不知道怕生。

    一会儿加林又空着手出来了,和劳成说了句什么。劳成说“石大夫,我们进去给病人瞧病吧。”

    石归庭进了屋子,因为里头光线太暗,他一瞬间有些失明,过了一会儿才能视物。屋子里很是脏乱,不见女主人的身影,靠墙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人。那是个消瘦的中年男人,面色暗红,呼吸短促,喉咙里还隐隐作响。石归庭走过去给病人把脉,脉搏短细不畅,往来滞涩,是肺病,而且病得很严重了。

    石归庭一边把脉,一边询问病人的情况,躺着的人说话有气无力的,多半都是那个叫加林的孩子在回答。原来他爹是玉石场的采玉匠人,咳嗽的症状已有小半年之久。石归庭心下黯然,这已经是肺痨了,能不能治好都是两句话了。

    加林看他许久不说话,焦急地问了一句。劳成替他翻译“他问他爹能不能治好。”

    石归庭叹口气,放下把脉的手“他这已经转化为肺痨了,能不能好还是二话呢。”

    劳成愕然“这么严重加林的娘早就死了,现在只剩下一个爹,若是不能救,这家就只剩几个孩子了。”

    石归庭说“肺痨这病,是很难治的,先别说能不能治好,单是这吃药,这个家庭也负担不起啊。”

    这个家可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肯定是无法负担长期的医药费。但要如何跟这孩子说明呢告诉他父亲没得治了,还是鼓励他不放弃继续坚持下去

    加林仿佛感觉到凝滞的空气中的沉重了,急忙追问了几句。劳成看着石归庭说“他问他爹还能不能救,只要有希望,他愿意花一切代价来救他爹。”

    石归庭叹口气“好吧,我给他开药方。”说罢将随身携带的纸笔拿出来,叫加林端了点水来,将笔头蘸湿,开了个方子,又问劳成“这八莫有中药铺子吧能抓到药吧”

    劳成点点头“有的,也是咱们天朝人开的。”

    石归庭将方子递给加林,然后又嘱咐他许多细节。尤其交待他和弟弟妹妹别同父亲住一间屋子了,免得也被传染上肺病,屋子里常通风,别太潮湿,多让他爹在屋外晒晒太阳。末了又往自己怀里摸了一下,拿出一把碎银子放到加林手里,让他去买药。

    加林吃了一惊,这个人免费帮父亲看病就算了,怎么还给他银子。

    石归庭说“我也难得来一次八莫,这次遇上你,也算是缘分。这银子是我送给你的,拿去给你爹抓药吧。好好照顾你爹,他会好起来的。”

    劳成看着石归庭,想起他在群雄寨几乎赔上自己的性命帮助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现在又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倾囊相助,也是不难理解的。于是叹了一口气,将石归庭的话转达给加林。

    加林接过银子,连忙给石归庭跪下磕头。然后又迅速站起来,将原先捧回家的那块石头递给石归庭,说了几句话。

    劳成说“这是加林送给你的谢礼,说是能开得出好玉来。”

    石归庭连忙推辞“既是好玉,就自己留着,说不定你爹还需要卖了它来抓药吃。”

    加林听了劳成的翻译,又拿来几块较小的石头,告诉他,自己还有很多。

    石归庭坚决不肯收,但是加林执意给。弄得石归庭都出了一身汗,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从加林手里拿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将大的放在桌上“我拿这个吧,你也别跟我推辞了,赶紧给你爹抓药去。”

    那孩子还嚷嚷了几句,反正石归庭听不懂,拿着那块小石头出了门。劳成赶忙跟上。

    两人回到八莫街上,劳成终于忍不住说“石大夫,你经常这么给人看病的”

    石归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劳成说“就是一边看病,一边给病人出药费。”

    石归庭笑起来“当然不是。碰到条件好的人家,我也是会收诊费的。其实这次也还是收了,你看这不就是”说罢抛了一下手里的石头。

    劳成不以为然“你说这个其实它未必就是玉料,八莫这样的石头到处都是呢。”

    石归庭笑笑“非也,不管是石头还是玉料,其实它就是诊费了。这是那个孩子执意回报的心啊。”

    劳成脚下一滞,旋即追上他的脚步“要是天下大夫都跟你一般仁慈就好了,天下多少穷苦百姓都能看得起病啊。”

    石归庭却摇摇头“都像我这样也不够啊,看得起病容易,关键是要能抓得起药。要是普天下的药铺都多存一点仁义之心,少追求一点利益,那才是真正的造福天下百姓。”

    回到马店,符鸣已经回来了。石归庭将从加林那儿得来的石头往桌上一放,然后去洗手,准备吃饭。

    符鸣看见那块石头,面色一沉,他在来往八莫多年,岂会看不出这是一块赌石,遂私下叫住劳成,严厉地问“阿成,你带石大夫去赌石了”

    劳成满脸莫名“没有啊。”

    符鸣指着那块石头问“那这是哪里来的别告诉我说是路上捡的。”

    劳成看着那块石头“哦,你说它呀。这是石大夫拿他所有的银子跟人换的”

    符鸣一听火冒三丈,声音也提高了八度“那你还说没去赌石”

    劳成连忙挥动双手,安抚符鸣的怒气“老大,老大,别生气,你听我说,刚才我们从玉石巷出来的时候,遇上一个当地小孩”然后噼里啪啦,迅速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边,末了还说“石大夫说这颗石头就是那个孩子给的诊金,不管是石头还是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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