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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债还钱 第2节

作者:寻香踪 字数:23800 更新:2021-12-31 02:10:49

    劳成得意地摇头晃脑“这算什么,我们符哥走的地方更多,他自小走南闯北,天生就是个赶马人。”

    第6章 过溜索

    符鸣在前头大声喊“阿成,还在后头磨蹭什么呢,赶紧上来帮忙了。”

    劳成吐吐舌头,赶紧赶着他的骡子往前去了。石归庭看着周围浓密的原始林木,缠绕着粗大的藤蔓,将整个树林遮蔽得密不透风。前面的人已经转到林木的那边去了,他往前几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可容纳上百马匹栖身的开阔场地,大约是马帮为了停骡马和驮子开辟出来的。

    此时场地上已经停了二三十匹骡马,都是今天准备过江的。马队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过来了,将骡马送上溜索,那需要几个人合力才能办到的。

    石归庭走到场地边沿,终于看见了悬崖下的怒江,因为是雨水旺盛的季节,怒江水位大涨,而且江水是浑浊的。黄浊的江水一浪席卷一浪,拍打着河岸,如雄狮怒吼一般声势壮阔。而粗盈寸许的扭成麻花状的藤条架设在怒江两岸,那就是供人们来往于两岸的桥梁溜索,溜索又黑又亮,不知道涂了什么,看起来相当结实,整个溜索桥长约七八十米宽。

    两位赶马人将自己挂在溜索上,反复检查了挂索是否已牢,然后脚尖在地上一点,往前一冲,人就如荡秋千一样向对面迅速滑过去了,既惊险又刺激,看得人将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去了。但是那两位已经有惊无险安全到达彼岸了,站在对面朝这边挥手。

    如此又溜过去了几个人,河这边的人将卸下来的马驮子一个接一个地溜到对岸去,等马驮子都溜完了,下面的重头戏终于要开始了。

    骡马笨重,是个活物,又不能言语,过溜索是一件艰巨的任务。牲口是马帮的最大财产,一有折损,马帮的损失就会不可估量,所以赶马人对骡马的爱惜胜过自己的性命。石归庭站在溜索这头,看见符鸣亲自上阵,为每一匹骡马套上挂索。

    溜索是两根平行的藤索,人过溜索,一般只需挂一根即可,而骡马过江,就要两根都挂上。将每个挂索都仔细地系牢,并且反复检查是否系牢,这个过程需十分谨慎,丝毫不敢马虎。系好之后,几个人合力将骡马推下平台,那些大家伙们就四肢凌空地过溜索了。

    经验丰富的骡马,过河时非常老实,规规矩矩地等着溜到对岸;经验不够丰富的,免不了要嘶叫一阵;那些初次过溜索的牲口,胆子小的倒算了,吓得不敢乱动,一会儿功夫也就到了对岸;最怕遇上那些性子暴躁的愣头青,不住地挣扎,一有不慎,便挣脱了挂索,坠入几十米下的江中,尸骨都找不到。

    第一匹过江的总是头骡,三妞对溜索早就驾轻就熟了,所以非常听话地被符鸣牵到高处的平台上。符鸣用手摸着三妞的前额,非常亲昵地对三妞说“三妞,今天咱们过河啦。别怕,很快就到对岸了。”

    然后拍拍三妞的脖子,示意旁边的人给三妞系挂索。骡马一般需要四个挂索,每个挂索系在骡马的四个腿根部,这四个挂索分别挂在两根溜索上。吃力的部位是骡马的腿,会勒得不太舒服,这也是骡马挣扎的缘故之一。

    系完之后,符鸣给三妞喂了一块豆饼,拍拍三妞的脖子“好姑娘,咱们出发喽,给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瞧瞧咱们的厉害。”然后抽掉三妞脚下的活动木板,使之四蹄凌空,几个人合力一推,三妞便稳稳当当地往河心去了,不一会儿便溜到了河对岸,快速又稳当。

    对面的人们一接到三妞,就赶忙将她解下来,也不放她走远,只让她停在溜索近处,为后头的骡马壮胆。

    石归庭正聚精会神地看符鸣他们给马系挂索,忽然听见符鸣的话,脸哄地一下充满了血,心中微恼怎么这人看起来正经,说起话来半分情面都不留,老是挤兑人啊。

    其实这次倒是石归庭错怪符鸣了,符鸣所说的没见世面的小子,指的是马队里头一次过溜索的骡马。他这时候一忙,早就把石归庭这个新丁忘到后脑勺去了。

    大家就这么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陆陆续续送过去了十来匹骡马,到第十二匹的时候,劳成拉来了一头公骡子。这头公骡子是去年新买的,也是典型的鹤庆马种,吃苦耐劳倒是不在话下,但是脾气又倔又犟,之前马队一直在滇西北一带运输,所以这头骡子还从未溜过溜索。

    这头骡子显然被怒江澎湃的波涛声给惊吓住了,这会儿要拉着上溜台,仿佛是要上刑场一样,死活不愿意跨上一步。劳成拉着它的缰绳,生拉硬拽,又用豆饼引诱,还是没能成功地将它带到溜台上。

    符鸣一看到这头公骡子,眉头就锁紧了,头一次过怒江溜索的骡马,没有不被吓住的。于是使用横办法,叫几个人硬抬着上了溜台。那骡子死命地叫唤,又蹦又踢,符鸣只得又叫几个人来强按着,几个人忙出了一身透汗,总算是将挂索套上了。劳成一个劲地给他的伙计打气,但显然这头骡子完全听不进去,一个劲地仰头嘶叫,腿脚还在不断地挣扎。

    这样过江绝对不行,符鸣只得站起来,冲着江对岸喊“三妞,来给这没出息的小子鼓把劲儿。”那声音粗犷而响亮,穿透轰轰的波涛声传到了对岸,三妞还真和符鸣配合默契,果然在对岸仰天嘶叫了一声,这边这头骡马终于稍稍安静了些。

    石归庭这才隐约知道,原来人家先前说的没见时间的小子大概并非是针对他,而是这些怂骡子,于是暗暗松了口气。他走上前几步,对高台上忙碌的一群人说“要不要将这骡子的眼睛给蒙上看不见的话,也许它会没那么害怕。”

    白膺用袖子擦了把汗珠,听他这么一说“符哥,我看石大夫这方法不错,要不咱们试试”

    符鸣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还打着夹板的石归庭,用手指刮了一下下巴上的汗珠“行,试试看行不行。”

    劳成将自己的汗巾贡献出来,找绳子接上两端,给公骡子蒙上了双眼。公骡子被忽如其来的黑暗弄得蒙住了,一时间忘了挣扎,大家趁这机会,赶紧将它推了出去。

    溜索的距离本就不长,重物从上往下溜,到对岸也就是一忽儿的功夫,等那头犟骡子反应过来待要挣扎时,它已经快到河对岸了,挣扎也就不碍事了,大家看着那头犟骡子有惊无险地过了河,都重重嘘了口气。

    白膺双手支撑在双膝上,望着劳成大口呼吸“阿成,当初符哥就不让你买这死犟的蠢骡子,说它不适合咱们马帮,你非不信,你瞧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劳成也累得够呛,他干脆坐在地上,双手往后支撑着身子,嘿嘿傻笑“真是看走眼了。不过多亏了石大夫的主意,谢谢啊你怎么想到要蒙它眼睛呢”

    石归庭笑笑“我以前见人用驴子拉磨,为了防止驴子偷吃,会给驴子蒙上眼睛。我想如果给骡子蒙上眼睛,它们看不见,恐惧大概会少许多吧。”

    白膺和劳成都“哦”了一声原来如此。这也不怪他们不知道,因为云南一带的人们多用水磨坊来碾压粮食。

    符鸣撩起衣服下摆来擦脸上的汗,露出精壮的小腹,一边又看了两眼石归庭,原来这大夫还是有些用途的啊。

    接下来又如法炮制送过去了一头胆小的骡子,大家都纷纷称赞蒙眼睛的方法好。中午大伙儿就在江边埋锅造饭,对岸的人也轮流溜过来吃了午饭,稍事休息,大伙儿又开始干活。

    一直忙到太阳落到了对岸的山岭之后,暮色微微拢上来,才顺利将今天的骡马都送过去。石归庭看着对岸的伙伴和骡马,悄悄问劳成“今晚他们住哪儿”

    劳成笑起来“放心,不用开亮,再过去一里多路远,那儿也有一个马店,叫做渡江西驿,那马店老板娘是我们这家店老板娘的亲妹子,姐妹俩一人开了一间马店。今晚对岸的兄弟们就住西店了。”所谓开亮,就是露营。也是马帮的术语。

    石归庭点点头,原来如此,回到马店,再看了一下马店招牌,果然在最顶上,飘了一个“东”字旗,想想也觉得怪有意思的。

    这天晚上,石归庭又吃到了病号饭,这次是符鸣亲自交代老板娘做的,米饭还是雪白的精米饭,菜也是单独小锅炒的。石归庭觉得不好意思了,这也太搞特殊了吧,自己又未出力,这样恐怕惹人闲话。

    便同符鸣去说,符鸣瞪他一眼“叫你吃你就吃,我们符家帮从来不搞特殊,除非是病人,你就安心养你的病吧,以后有的是你给兄弟们帮忙的时候。”

    石归庭只好诺诺地点头答应着,微笑着将自己的饭吃完了。

    第7章 阿妹遍地开

    马队总共有八十二匹骡马,花了三天功夫才将所有的骡马和驮子安全无虞地送到江对岸。剩下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溜到了江对岸,这比溜骡马可要快多了,很快便只剩下符鸣、白膺和石归庭三人。

    石归庭走上溜台,这几日看着溜过去的人和骡马数量总有几十上百了,然而轮到自己溜索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恐慌,他的汗从额头上渗出来。

    白膺看他满头大汗,问“石大夫,你害怕”

    石归庭尴尬地笑了两声。

    白膺说“你要是怕,是不是也用汗巾子将眼睛蒙起来”

    石归庭“”

    白膺笑起来“嘿嘿,我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啊。我同你一起溜吧。你的左臂不大方便,使不上力,我拉着你一起过。”

    石归庭说“算了,我还是溜双索吧。这样虽然慢点,但是安全些。”

    有经验的人,溜索过河时无需借助两根溜索,只一根就足够了,这样速度会快很多,马队里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过的。

    符鸣在一旁说“不用溜双索,我带你一起过。我溜前头,阿膺帮石大夫系挂索。”

    石归庭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麻烦符锅头了,我自己溜双索能够过去的。”

    “那万一要是掉下去了,你还指望我们去下游捞你”符鸣不悦地皱起眉头。

    石归庭只得老老实实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白膺笑起来“石大夫别担心,符哥的技术是最好的,他又是最有力的,所以他带你过江是再合适不过了。”

    说罢将挂索系在石归庭的腰上和腿上,吩咐他用没受伤的右臂抓牢挂索。符鸣已经准备好了,他帮石归庭检查了一下挂索,然后问“抓牢了吗”

    石归庭深呼一口气“抓牢了。”

    “那好,收脚。”说着伸出左臂揽住他的腰,脚下一点,身子便往前冲去。

    石归庭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悬空着,心吊到嗓子眼上去了,脚下没有着力点,所有的重量挂在腰腿间的挂索上,他只得用右手牢牢抓住挂索,闭上眼睛不敢看,将头埋在符鸣肩上。耳旁只听得呼呼的风声,还有挂索的滑轮在溜索上摩擦的哧哧声,以及脚下轰隆隆的江水声。

    符鸣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脑袋,裂开嘴笑起来“石大夫,没事的,不会掉下去的。”

    石归庭的耳朵根都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睁开眼,发现四周的景色、山峦树木全都在迅速地后退,又迅速地映入眼帘。他抬头去看符鸣,发现他正专注地盯着头上的溜索看,石归庭也循着视线看去,那是用无数根细藤扭结而成的粗藤索,又用桐油浸泡之后阴干而成的。长年经滑轮摩擦和日晒雨淋,溜索呈现出了光滑的黑褐色,但是也留下了几处磨损的痕迹。

    石归庭心想最初人们是怎么将它们送到江对岸的呢这么粗的藤索,人们又是用什么办法使这么粗的藤索绷直,固定在江岸上劳动人们的智慧和力量真是无穷大啊。

    这么想着的时候,脚下已经落到实处了,原来已经到了江对岸了。石归庭只觉得腰上的手一松,紧接着有人帮他取下了腰间的挂索。他连忙说“谢谢”

    符鸣淡淡地说“不客气。”

    扭头对劳成说“阿成,我发现右边这根溜索有些破损了。我们经过怒家寨的时候跟寨主说一声,这溜索该换一换了,等从八莫回来的时候,我们带些上好的桐油过来。”说罢往前头去了。

    “好的。”劳成应着,然后笑着跟石归庭说,“石大夫,感觉怎么样”

    石归庭不好意思地笑笑“感觉像腾云驾雾一样。”

    这时白膺也溜到了,他一边取挂索一边说“要是碰上雨天,江面上云雾弥漫,人在其中穿梭,那才是真正的腾云驾雾呢。”

    石归庭一听,又回头看了一眼溜索,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在云雾中穿行的感觉应该真的很好吧。

    白膺感叹了一声“说起来今年雨季的雨水也算少了,我们得趁天干抓紧时间赶路,要不然赶上下雨天,天湿地滑,骡马就不好走了。”

    “是啊,去年老六那头母骡子在玉溪摔断了腿,可把我们累惨了。”劳成感叹地说。

    石归庭这才知道,雨天对赶马人来说是个多么严峻的考验,不由得暗自祈盼不要下雨。可是转念又想,不下雨,那些庄稼人可又怎么办这真是两难啊。

    这么想着,便已经到了渡江西驿,那店铺的招牌上果然有个“西”字。店老板娘与对岸的老板娘有几分肖似,都是圆眼睛、尖下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看来真是姐妹,不过这边这个更年轻一些。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马队决定在马店歇脚,第二日才赶路。晚上大家为了庆祝安全渡江,马队又下数了,还有大碗的酒。石归庭这次没有搞特殊,虽然伤未痊愈不能喝酒,但是肉还是可以吃的,尤其是这种半瘦半肥的肉,炖得也很烂了,入口并不觉得肥腻。

    第二天一早,马队继续上路。一路上劳成的铓锣就没有停过,因为他们走的这段路是非常狭窄的山道,两旁均是陡峻的悬崖,山路夹道而开,仅能容一匹骡马通行,无法让两匹骡马并行,也无法让骡马掉头。

    马队走狭窄的山路,最怕的就是闯帮,一旦两支马队相遇,走得稍短的一队就要主动往后退,退到让另一支马队能够顺利通过的地方。这样耽误时间事小,若是在一边凌空的悬崖上相遇,那就是人仰马翻的惨剧。所以走这样的单行道,需要一个赶马人拿着铓锣边走边敲,希望对面的马队能够听见,主动避让。敲铓锣还有另一个好处,在深山老林里,锣声还可以惊吓野兽。

    石归庭的脚踝已经完全好了,所以不再骑骡子,跟着大家一起步行。他跟在劳成身后,听他敲铓锣,三短一长,节奏分明,还会放声唱吼山调“哦哦铓歌哦”调子悠长而粗犷,隐约带点凄凉的意味,在狭窄的山谷里反复回荡。这都是铓锣调子,用来通知对面的马帮的。

    吼到兴起,劳成还会唱山歌“哎哥想小妹在路上,路长日短思念长,哥摘杜鹃欲送妹,妹在青山绿水上”

    石归庭听得入了神。劳成说歌全都是自己编的,调子是固定的赶马调,马队的兄弟几乎人人都会唱。石归庭好奇“符锅头也会唱”

    劳成嘿嘿笑“没有谁比符哥更会唱了,他的阿妹遍布整个马道。”接着又压低了声音说“怒江边上那对姐妹花长得漂亮不以前那全都是他的阿妹。”

    石归庭吃了一惊“啊”

    劳成嘻嘻笑“我说的是以前,后来人家都嫁人了不是”

    石归庭好奇心上来“为什么”

    劳成说“我们这些赶马人,走的地方多,一年有十个月的功夫都在路上,路长寂寞,所以就唱歌来打发。所以我们常常这样以歌会友,阿妹就是这样来的,茶山的阿妹尤其多。”

    顿了一下,劳成又说“不过我们只是对歌而已,而且唱的内容全都合情合礼,那些下作的词是不许唱的。鲜少有实际意义上的阿妹,不过也有一些单身的赶马人能有一些艳遇,不过也有规矩,不准招惹已经成了亲的阿嫂们。大家都秉承着这一原则,因为我们自己常年在外,家里的女人们独守空房,如果我们不能对她们忠贞,怎么还能指望她们忠贞呢。”

    石归庭点点头“符锅头也是成亲了的吧”

    劳成一边敲铓锣,一边说“是的,符哥的儿子都有两岁了。不过”

    符鸣在前头喊“阿成,铓锣敲起来调子吼起来”

    劳成吐了吐舌头,看来符鸣听到什么了,便中断了这个话题,专心地敲起铓锣来。出得峡谷,就看见有一支马队正在峡谷外的开阔处休息,看样子是听到他们的铓锣声了。

    一个包着黑色头巾的中年汉子伸手抱拳,哈哈大笑“我说吧,果然是符老弟,幸会幸会”

    符鸣也抱拳“徐老哥,近来可好这是打哪里回来”

    原来是旧相识。徐锅头说“刚从达贡回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准备去八莫,替裕发行送货过去。”符鸣说,“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徐锅头说“旁的都还好,只南边正值雨季,去旧城和芭蕉寨的桥被淹了,过河要绕道。”

    符鸣抱拳“多谢徐老哥告知,我们都过来了,要歇一下,你们请吧。”说罢让大家下了马驮子,原地休息。

    徐锅头说“好,那咱们就后会有期了。”便装上马驮子,吆喝一声,扬鞭启程,他们的铓锣也随着敲了起来,骡马跟在后头陆陆续续地往前去了。

    第8章 年轻的马锅头

    石归庭看着徐家帮的骡马一匹接一匹地从眼前走过,数了一下,居然有一百五十多匹。他咋舌“这个马帮比我们马帮还大。”

    劳成说“徐家帮可是滇西南最大的马帮,他们总共有四百多匹骡马,这个马队只是其中的三分之一。”

    石归庭露出惊讶的神色,又问“那我们呢”

    “我们全部的家当都在这了。徐家帮是有历史的大马帮,后面还有大商号的支持,所以规模庞大。我们的马帮才发展了多少年原本只是我们村农闲时候组成的临时性马帮,后来符哥的父亲组建了符家帮,前后发展了二十多年,才有了今天的规模。”劳成说。

    “那你们都是一个村的”石归庭问。

    “是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符哥十二岁就开始跟着他爹出来赶马了,十八岁就接过了大锅头的位置,将我们马帮经营得有声有色。”劳成说起符鸣来就无限自豪。

    石归庭问“那咱们马帮原来的大锅头是符锅头的父亲”

    “嗯。原来的大锅头符伯是滇西南的传奇人物,他带领我们村的马队从三头骡子发展到五十三匹骡马,可惜英年早逝啊。”

    劳成说起来感慨万分,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那年我们的马帮走滇西北,从康定回来,路过金沙江,走那段鬼见愁悬崖。鬼见愁是著名的鬼门关,路是单边路,就在悬崖中间开凿出来的,一面是临空悬崖,一面是绝壁,是所有马帮最担心的一段路。走这样的路尤其担心闯帮,闯帮你知道的,就是两支马帮在狭路上相逢。

    “没想到那次真的遇上闯帮了,遇上的是安多洼藏族的古宗帮,那是一个三百多匹骡马组成的马帮,领头的是仓嘉喇叭。符伯是个有情义的大锅头,他让了仓嘉的马帮,命令自己的马帮往后退,结果在后退的过程中,有五头骡子不慎失足摔落悬崖。马帮损失惨重。”

    “啊”石归庭的心揪了起来,“后来怎么样那个藏族马帮怎么说”

    劳成摇摇头“能怎么说这是咱们所有马帮的规矩,狭路相逢的时候,小马帮给大马帮让路,路程走得短的给走得长的让路,货物便宜的给货物贵重的让路,尽量减少损失。”

    石归庭说“那符伯岂不是很难过”

    劳成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岂止难过,骡马损失不说,还损失了不少货物,脚钱没有倒还算了,还得卖了骡马赔人家的货物。这一次我们符家帮损失十分惨重。符伯因为此举赢得了云南所有马帮的尊重,但是他也大病了一场,第二年就去世了。”

    “啊”石归庭大吃了一惊,这也太悲惨了吧。

    劳成接着说“这之后,符哥就接了他爹的班,十八岁就做了大锅头,是滇中最年轻的马锅头。”

    石归庭看了一眼符鸣的方向,他正拔了鲜草在给骡马喂料,十八岁的时候,自己在干什么呢母亲闹着要和大哥分家,自己不堪其烦,卷起包袱去了京城,那是自己第一次出游。这一走,似乎就没有再停下来,都快十年了。

    劳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骄傲地说“符哥真是个有本事的人,他花了五年的功夫就将骡马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他是个天生的马锅头,别人不敢走的路,他敢走,别人不敢送的货,他敢送。他的人脉极广,对马帮的兄弟们也极好,队里不管是年长的还是年幼的,没有一个不服他的。石大夫,你别看符哥他平日里说话粗声粗气,其实他心地善良着呢,只要他认定你当兄弟了,刀山火海都肯为你下的。”

    石归庭听着,想着符鸣平日为自己做的那些,点了点头“我也看出来了。”

    劳成呵呵笑“我们马队虽然辛苦,但是也挺自在。每天都走在不同的路上,在别人口中,穷走夷方急走厂,是不到不得已才选择的路,因为赶马实在是太危险、太辛苦了。但是对真正走在这条路上的人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赶马虽然累,但是来钱快啊,自己辛苦一点,家里人就能过上好日子。赶马虽然危险,对于常在路上走的人来说,有什么样的问题,我们就有什么样的解决办法,所以都不是问题。”

    石归庭看着他,觉得自己真的能够理解他们,云游在外,离家数千里,说不想家那是假的。但是他更喜欢这种在路上的感觉,可以见到不同的人,遇到不同的事,看到不同的风景,还能采到不少珍贵的药材,救治不少患疑难杂症的病人。

    劳成嘿嘿笑“我看石大夫你也是个爱到处奔走的人,我觉得我们马帮的生活你肯定能适应得很好。你看吧,我们能够在各地奔走,还管吃管住,至少还不用担心群雄寨那样的强盗歹人对你下黑手。你说是吧”

    石归庭点点头,笑起来“是,我也这么觉得。”

    劳成拍拍他的肩“跟着符哥走,准没错。”

    符鸣第一个将马驮子搬上马背“弟兄们,准备出发啦”说罢扬起马鞭,又一次走在了最前头。

    石归庭跟着劳成,也是知道赶头骡人的辛苦,要负责开道领路,清除路上的障碍,为大家指出需要避开的危险点,难怪吃肉的时候都要比人多吃一块。

    午间开稍吃午饭,大伙儿吃完饭都在休息,打盹的打盹,聊天的聊天,骡马也散放在四周,任他们吃草。符鸣和白膺一起来找石归庭,石归庭正在听劳成说马帮的见闻趣事,一见他俩,便知道是有要事商量,连忙打起精神来。

    “大锅头二锅头找我有事”

    白膺难得正色地说“我们现在已经身处高黎贡山的腹地,当地人说此山夏秋不可行,原因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二,就是瘴毒。”

    石归庭皱起眉头“果然有瘴毒中了瘴毒会有什么症状”他以前在岭南的时候也听说过,但是从未真正遇上过。

    符鸣点点头“千真万确,尤其是雨水充沛天气炎热的夏秋两季瘴气格外多。中了瘴毒的人,轻则发热头痛、呕吐腹泻,重则患伤寒,如果救治不及时,甚至能够致死。不知石大夫对此有什么特别的见解”

    石归庭从前只听说过瘴气,瘴毒是一种腐烂物产生的有害气体,且易滋生有毒蚊虫,南方的密林里比较多。因为要来南方游历,他从书本上特意学了一些救治方法,并自制了一些预防的药丸。但是瘴气的种类极多,每种瘴气解毒的方法都不一样,这些药先别说有没有用,只那分量就远远不够。

    “不知马队以前是如何过瘴气林的”

    白膺说“我们以前过瘴气林时,都随身带着雄黄酒和艾草,以驱逐蚊虫叮咬,并提前给人和牲口都服药,过林子时用布巾蒙着口鼻。”

    石归庭点点头,问“吃的是什么药”

    符鸣说“几乎所有马帮都用这种草药,我们叫它朱果子,每次都是出发前在药店买好随身备带,过瘴气林前熬药,给大伙儿服下。”

    “可否拿来我看看”

    白膺从自己的褡裢中摸出一个油纸包,小心地展开,递给石归庭。石归庭拿来一看,是一根已经干枯的树枝,纸包里还有几颗落了的红果子和叶子。他皱起眉头“就只有这味药吗”

    白膺点点头“是啊,只有这一味。这药虽然能抵抗瘴气,但是人服用之后,都有呕吐和拉肚子的症状。我在想是不是药性不够的缘故,不过服了这个药,一般不会出现大问题。”

    石归庭说“这就对了。这种药叫做了哥王,也叫九信菜。了哥王性寒,有解毒的功效,但是也有毒,人吃了会呕吐腹泻,所以通常不能单独服用。”

    劳成在一旁说“难怪每次过完瘴气林,我们都要拉肚子,我还以为是那药性不能完全解瘴毒呢。原来是解了瘴气的毒,却又中了另一种毒。”

    石归庭偷偷地流冷汗,了哥王吃了之后会拉肚子,人的抵抗力就会下降,他们居然能够安全过瘴气林,不得不说是运气太好了吧。

    符鸣说“其实能够安全渡过瘴气林,有点小毛病都没关系,只是有些耽误行程罢了。通常我们过了瘴气林,要开亮歇上至少一天,等骡马和人全都好了,才会继续赶路。”

    石归庭想一想“我再找一味药,与朱果草混合起来一起服用,也许可以抵消这种毒。”

    几人听得眼睛发亮“真能找到这样的药材会不会影响解瘴气的药效”

    石归庭笑起来“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又相辅相成,肯定有这种能解毒又不影响药效的药材。百草都是药,云南又是万物生长最旺盛的地方,药材遍地。”说着随手在路边随手拔了两根草“比如这个,就有止血化瘀的功效;这个,有消肿的良效。一定能找到合适的药材的。对了,我们什么时候过瘴气林”

    符鸣说“明天下午就会经过一片瘴气林。”

    石归庭说“那我从今天就开始找草药,我留意过一路的草药,应该会有合适的。”

    符鸣问“那需要我们停下来等你吗还是我派一个人跟着你一起去找”

    石归庭说“叫个比较熟悉这一带地形的人跟我一起去找吧。”

    符鸣遂安排“阿膺,今天下午你赶头骡,你的那把骡马交给劳成和老六照看。我陪石大夫去找草药,晚上咱们在竹塘寨会合。”

    白膺点点头“好的,符哥。”

    第9章 一起去采药

    符鸣跟大伙交代了一下,然后背起石归庭的药箱,领着他转向了山里。

    这是一片原始山林,树木遮天蔽日,将地面遮得几乎看不见阳光。山林蕴含着丰富的水分,水从树根处渗出来,缓缓聚成小流,从山坡上流淌下来。水流清澈见底,沁凉如丝,静默无声。符鸣带着石归庭跨过几道溪流,慢慢往林子深处走去。

    因为林间被遮得几乎不见阳光,所以地面上很少长杂草灌木,只有大片青黑色的苔藓,沾上水,地面极其湿滑。符鸣走在上面如履平地,石归庭却三步两滑,行走极其缓慢。符鸣伸手第三次搀住作势要滑到的石归庭,终于停下来抽出砍刀,砍了一段树枝,给他做了一根拐杖。多了一条腿,石归庭果然走得稳健多了。

    走了一段,石归庭停下来小心翼翼地用拐杖在一棵大树下扒拉,那儿长满了苔藓,并且积满了落叶。这些树叶也许积压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腐烂了之后,又化成泥土,又被树木吸收,重新长成新叶,循环往复。

    “有什么发现吗”符鸣问。

    “没有,这儿太潮湿阴暗了,除了苔藓和蕨,别的都没法生长,我们往高处去看看。”石归庭摇摇头,抬腿往高处走。

    “石大夫,这边林子里太潮湿了,连草都不长,会有药材吗”

    石归庭站住脚喘了口气,抬眼看了下四周“这边林子朝北,见阳较少,所以植物生长比较慢,药材应该也会有的。只是能在这种阴寒地方长出来的药材,多半都是寒性的,所以我们得找些温性药材来配了哥王,山阳属温,所以还得翻过这个山头去山那边找。”

    符鸣抬头看看山头,好在这山不太高,否则这一下午的时间都浪费在爬山上了。心里暗暗叹气,以这片林子的生长情况,就算是找到了合适的草药,但何时才能凑得齐整个马队所需要的药量呢。

    符鸣快速超过石归庭,走在他前头,在他爬不上的地方拉一把,两人都没什么交谈。一时间只能听见脚踩在枯枝上的咔嚓声,还有林中鸟儿的鸣啾声。好不容易翻过这个小山头,只粗略一看,就知道山阳面的植被生长状况果然要好上许多。

    “你看那儿”石归庭发出了惊喜的声音。

    符鸣看过去,只见一株羸弱的小草在一堆败叶中间孤独地生长着。石归庭快速地走向它,小心地用手扒开它四周的枯枝败叶,露出黑黑的腐土。

    “是什么”

    “一棵金线荷。”石归庭头也不抬,小心地挖土刨根。

    “可以治瘴气”符鸣问。

    石归庭抬头看一眼符鸣“呃,不能。不过它也是清凉解毒的良药。”

    符鸣不再做声,看他小心地挖出那棵不盈三寸的草药,将药箱递过去,石归庭小心地将它放在药箱的中间一层。

    石归庭笑着说“金线荷生长的地方,通常会有另一种解毒的良药山雾子,山雾子与了哥王能够相辅相成,就是我们今天要寻的解瘴气的草药。我们在这周围仔细寻找一下,肯定能找到的。”

    符鸣哦了一声,问“那山雾子长得什么样”

    石归庭眼睛一边巡视,一边说“山雾子有半尺高,一长就是一丛,叶子椭圆,上面有一层绒毛,看起来就像是山雾一样的银白颜色,开黄色的小花。”

    符鸣说“石大夫,你看是这种吗”

    石归庭循着他的手指一望,只见一棵大藤树根下,一丛绿中泛银色的小草静静地围在藤树的根旁,他露出欣喜的笑容“符锅头好眼力,一看一个准。”

    符鸣也笑起来“没啥,还是石大夫你厉害,要不然我看着它都不知道有什么用途。”

    石归庭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走过去小心地将山雾子连根挖起,放在药箱的最上层。刚采完这一丛,符鸣又发现了另一丛,很快他们便发现了一大片山雾子和金线荷。

    石归庭将大的都采下来,收进药箱。符鸣问“石大夫,那些怎么不采了”

    石归庭望了一眼地上剩下的,说“留点做种,别采绝了,也许以后还用得着呢。”

    符鸣点点头“说得有理,凡事都要留一条后路。”

    石归庭也点点头“我看这些够我们用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符鸣说“不多采一点我们返程的时候也要用呢。”

    “那我们再往下走一点,去下面找一找。”石归庭抬步顺着坡往下走,一扭头,突然发出惊叹声,“居然是一棵仙人草。”

    符鸣看着他快步走到一根葛藤下,从一人高的位置上用药镰剔下一棵绿色的小植物,他像个孩子似的展示给符鸣看“符锅头,你快看,一棵仙人草”

    符鸣疑惑地走过来,准备伸手接过来,但是石归庭又将它收了回去“你就这么看看好了,这种药很娇弱的,我要马上将它收起来。”

    说完将镰刀递给符鸣,转到符鸣身后,从药箱的最下层掏了半天,摸出一个木盒来。将那棵草放到盒子里,才将盒子递给符鸣看。

    “传说寄生在葛藤身上的仙人草是一种极为珍稀的药材,有起死回生之效。仙人草是一种比较珍贵的草药,而长在葛藤上的仙人草尤为稀世难得。因为仙人草的种子要被鸟类吃了之后,正好又排泄到葛藤身上,又正好能够发芽生长,才能有这样一棵仙人草,所以才被世人传得如此神奇。”

    符鸣端着盒子看了半天“果真能够起死回生”

    石归庭又折了一点葛藤的茎放入木盒中,然后将盒子收起来“我也不知道,先收着,以防万一,危急时刻也许能救人一命呢。”

    石归庭突然又笑起来“你们云南真是好地方,百草都是药,而且珍稀药材尤其多,真是行医者的天堂。”

    符鸣也笑着说“我们云南是号称插根筷子都能成活的地方,有这么多稀世珍宝也就不足为奇了。”然后又想起一件事“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药材,你在云南呆了很久了”

    石归庭笑笑“也没多久,半年多吧。”

    “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药材”

    石归庭憨厚地笑“嘿嘿,我全都是书上学来的。不过古人说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所以我就亲自来验证来了。”

    符鸣呆了半晌,他迟疑地问“那你说的防瘴毒的药,也是头一次用”

    石归庭想了一下,敢情他是怕自己拿大家的性命做试验吧。“符锅头放心好了,这了哥王和山雾子混在一起使用,绝对是没有害处的,两者不仅不相克,还相生相得,只会提高解毒的功效。”

    符鸣哦了一声,点点头“咱们再采点药,就快点下山吧,晚了走夜路不好,山里到处是野兽。”

    石归庭点点头“好,都听符锅头的。”

    两人赶紧采了山雾子,也不逗留,连忙下得山来,沿着马道追赶马帮。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夕阳挂在前面的山头上,再有个把时辰天就黑了。两旁山林夹道,路上只有符鸣和石归庭的身影,两人都不说话,符鸣是个话不多的,石归庭是不知道说什么,所以耳旁除了脚步声,就只剩下林中鸟兽的鸣叫声。那声音在空旷的山林间显得格外清晰,仿佛连鸟兽的情绪都能听得出来。

    石归庭听得心头一阵阵发紧,以前跟着马队走,人马声杂,这些声音全都是伴奏的小调,然此刻听来,只觉得莫名的恐慌。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嚎叫声,声音悠长而沧桑。

    “符锅头,你听,这是什么声音”石归庭赶紧跑两步,追紧符鸣。

    符鸣头也不回“没啥,是老灰的声音。”

    “老灰”劳成好像跟自己说过来着,老灰是哪种野兽的代称,狼还是豹子来着

    “嗯,走吧,没事的,天不黑,它们一般不攻击人。你拿好手里的棍子就是了。”符鸣轻描淡写地说。

    石归庭的拐棍原本下山后就准备扔掉的,但是符鸣却说让他拿着,原来是用来防身的啊。其实石归庭出来这么久,独自赶路的时候也有不少,但是从没有进过这么深的林子,还好现在不是独自赶路,要不然自己就成了老灰们的腹中餐了。

    符鸣背着药箱,在前头健步如飞,石归庭跟在后头,一路小跑,勉强还能跟得上。这几年在外游历,体力倒是锻炼出来了,比起普通的读书人来说,那是强上太多了,不过比起马帮的人来那还是有明显的差距的,比起符鸣来,那就更不用说了。

    “符锅头,你是哪儿人啊”石归庭受不得这种沉闷的压抑,终于挑起了话头。

    “我是鹤庆金吾村人。”符鸣在前头头也不回地答。

    石归庭说“原来是鹤庆人啊,难怪。”鹤庆出好马,这是远近闻名的,尤其对马帮的人来说,拥有一匹好的鹤庆马,那就是最大的财富了,想必三妞就是鹤庆马的典型。

    “你也听说过鹤庆”符鸣的声音在前头响起来。

    石归庭说“我在昆明的时候,遇到两个赶马人为了争一匹鹤庆马,差点打了起来。两人都说那马是自己的,谁也不肯相让,甚至愿意出钱给对方让对方让马。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我这才知道鹤庆马在云南这么有名。”

    符鸣的声音有了点兴奋的情绪“对啊,我们鹤庆马最是吃苦耐劳,适合翻山越岭,长途跋涉,是赶马人最钟爱的。我们鹤庆马还适合做头骡,你看三妞就知道了,她的女儿四妞,不出两年,也是个顶个的好头骡。”

    石归庭知道赶马人都爱马,看来符鸣也是个中翘楚。于是又问“那鹤庆马的市价几何”

    符鸣答“一匹上马,能卖上千两银子,中马能值八百两左右,差一点的也能值五六百两。”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药材,好多都是杜撰,读者们姑且看之,无需寻根究底。

    第10章 债务缠身

    “那头骡呢”石归庭追问。

    符鸣笑了一声,不知是在嗤笑还是嘲笑“头骡对马帮来说是无价的,那是每个马帮的家底,谁会愿意卖它除非不想干马帮了。我知道一匹好的头骡,价值至少在两千两以上。”他家的三妞,曾经还有人出过更高的价呢。

    石归庭呆住了,符鸣用四妞从熊老大手里换了自己,那岂不是白白损失了至少两千两

    符鸣没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回头去看,只见石归庭拄个棍子,立在那儿不动了。“石大夫,你怎么了赶紧走啊。”

    石归庭被惊醒了,哦一声,赶紧追上来,他喘着粗气问“符锅头,你用四妞换了我,是不是至少损失了两千两”

    符鸣笑起来,原来为这个烦恼呢。“哪有的事,四妞是匹好马不错,但是它还小呢,顶多能卖一千两。你放心吧,熊老大既然没有派人来找我们算账,那就是说那个二当家没有事,不会来找你的麻烦了。”

    石归庭知道这是符鸣在宽慰自己,叹了口气“当初毒死了他也算活该。”他是见惯了生死的,世上那么多不该死的人横死冤死病死了,而群雄寨那群草菅人命的穷凶极恶之徒却能安然无恙地活着,这老天也真是不长眼。

    符鸣伸手往他的后脑勺拍去“说什么胡话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何必为了这么个人搭上自己的性命那也太不值当了。”这话就像训小孩一样,完全忘了石归庭比他还大了好几岁。

    石归庭脸唰地红了这什么情况,符锅头当老大成习惯了吧,怎么连自己的后脑勺都拍他睁大眼睛瞪着符鸣不说话。

    符鸣看着自己的手,才发现自己的不对来,收了手,讷讷的说“不好意思,忘了。”

    石归庭低下头“没什么。你说得对,我是没必要为那样的败类搭上自己的性命。只是你的四妞白给了他,我觉得太可惜了,有点对不住你。”

    符鸣说“没什么。本来说宝马赠英雄,才是最好的归宿。不过四妞给了姓熊的,那绝对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也不算太委屈。你要是留在那儿,就算你他们二当家不死,你起码也要去掉半条命。”

    石归庭真诚地说“所以我说要多谢你。”

    符鸣有些不自在,他粗声粗气地说“谢什么以后都是兄弟了,如果我以后遇到困难,我想你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石归庭笑着说“那是一定的,我定然会竭尽全力帮助符锅头。”

    “好了,赶紧走吧。还有十来里路就到了,不过天色也暗了。天一黑,老灰和财神们就都出来了,到时候你就是有四条腿都跑不过。”

    石归庭想起来了,所谓老灰,就是狼,而财神,就是老虎和豹子,这都是马帮为了避讳这些野兽对人畜的伤害而用的代词。

    夕阳的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山林之后,天色开始昏暗,他们还在路上。山高林密,天色暗得很快,树林里越发热闹了归巢的鸟兽们忙着呼儿唤女;夜间活动的野兽们开始出洞,巡视领地发出震慑的吼声;树叶草丛里甲虫蟋蟀在浅唱低吟,这些声音此起彼伏,叫得石归庭心里一阵紧似一阵。

    他不敢往树林里看,也不敢回头往后看,生怕有绿色的眼睛盯着他看。“符锅头,天要黑了,咱们还要多久能到”

    “快了,还有三里地的样子,走上一刻钟就到了。”符鸣头也不回地说,脚下一点也没放松。他也知道这山里一黑,潜伏的危险就都冒出来了。

    突然一声“嗷”声在他们左边的林子响起来,声音似乎就近在耳边。石归庭吓了一大跳“是、是什么在叫”赶紧跑到符鸣身后。

    符鸣飞快地向左边看了一眼,几对绿光在林子里闪动“是老灰。快跑”说罢用空着的左手拉住石归庭的右手,撒腿狂奔起来。

    石归庭被突然来的拉力拉得几乎要摔在地上,还好他迅速地调整了脚步,跟上了符鸣的步调,心下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只是死命地奔跑。

    后面的狼有没有追过来石归庭无暇去看了,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跑到竹塘寨。不知跑了多久,他只觉得呼吸不畅,心嘭嘭嘭地狂跳不止,几乎要震破耳膜。

    前面突然传来了人声“是符哥和石大夫,是他们回来了”

    符鸣停下来,松开了石归庭的手“他们来接我们了。”

    石归庭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符鸣虽然猛跑了一阵,但仍像是没事人一样。石归庭一边喘一边睁眼看前面,五六个火把在眼前晃动,原来是白膺看天色这么晚了他们还没回来,正叫了人来找他们。

    几个人围上来“符哥,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们等得都急死了,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石归庭一边喘气一边说“差点就出了意外了,有老灰追上来了。”

    “在哪”

    “哪呢”

    “有多少”

    大家七嘴八舌,往周围的林子里看去。

    符鸣说“应该已经退了,老灰怕火光。”

    石归庭想起一件事,符鸣怎么不打火把呢

    符鸣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光顾着赶路了,以为天黑前一定能赶到寨子的,所以没想到点火把。谁知道天还没全黑,老灰就开始追人了,看样子是饿急了。”

    劳成接过符鸣手上的那捆山雾子,欣喜地说“这是什么看来是采到药了。”

    石归庭这才想起来,符鸣身上还背着药箱呢,手里还提着一大捆山雾子,起码也有二三十斤重,跑完路人家还是大气不喘,这真是人比人该扔。于是说“是山雾子,解瘴毒用的,回去就煎药去。”

    劳成提着草药走过来“石大夫,晚上寨子里有篝火歌会,你去不去”

    石归庭知道云南夷族多,百姓善歌舞,这样的篝火歌会是许多民族共有的风俗,他也见过一些的。大伙儿在场子里点燃火堆,男女老少围着火堆喝酒聊天,唱歌跳舞。也有年轻的男女在歌会上互相看对了眼,当晚就能玉成好事。

    他摇摇头说“今晚我要煎药,恐怕去不了。”

    劳成说“那我晚上帮你煎药,煎好了再去。”

    石归庭说“好,若是他们还没散,我们就去看看。”

    竹塘寨是深山里的一个怒族寨子,人口不多,几十户人口,人们主要以狩猎为生,也在山间坝子种一些粮食。当地人无论男女,个个都骁勇善战,而且热情好客。因为马道经过此处,所以也为来往的马帮的食宿,没有专门的马店,赶马人就散住在寨中的各家各户。

    马队早已埋锅造饭,只等他们回来开饭。大家急不可耐地吃过晚饭,在场子里点起篝火,赶马人和寨子里的人们都赶来了。年长的围着熊熊的大火聊天说话,孩子们就着火光在场子里嬉戏,青年男女弹起达比亚,开始唱歌跳舞。

    石归庭看了一眼热闹的场面,然后同劳成、白膺一起洗药煎药,因为无法制成丸药,只能以汤剂的形式给大家带上。

    劳成一边劈柴生火,一边侧耳聆听场上的动静“你们听,是符哥的声音。”

    石归庭也来了兴致,符鸣果然会唱歌于是竖起耳朵仔细听,声音在柴火燃烧的哔哔剥剥声中显得断断续续,但是十分响亮清脆,倒不似他平时说话那般粗犷,十分具有穿透力。具体内容听不清楚,大概是常见的赶马调。

    符鸣的声音刚下去,就听见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来,原来是在对歌呢。劳成笑起来“是阿秀在唱呢。符哥这一年多没来这边,阿秀已经成亲了,但还是忘不了符哥啊。”

    白膺不以为然“符哥本来跟她也没什么,只是歌友罢了。”

    劳成笑笑“也是,他这一路唱动了多少姑娘家的芳心,可是从来没见他与谁有过超乎寻常的感情,对嫂子可谓是忠贞不二了,可惜”

    “行了行了,这话你可别当着符哥的面说,省得他心里难受。”白膺打断他的话。

    劳成嘟嚷了一句“这还用说吗早知道如此,这随便娶哪个都比她强。”

    石归庭听着他俩的对话,心里猜测难道是符鸣家里有什么变故但这是人家的私事,听白膺的语气,像是要将此事压下来,可见是不愿意为人所知的,那就算了吧,当什么也不知道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马匹的价格是有考究的,不是乱编的,只是头骡的价格无从考究,也许有些夸张了。但是头骡的价值可以估计,有一些马帮,因为头骡丢失,没有领头马,无法顺利完成运送任务,整个马帮只有被迫解散。

    第11章 赶鸭子上架

    过了一会,符鸣居然过来了。“药煎得怎么样了”

    石归庭正端着一个瓦罐下火“早着呢,才煎了三剂,还有七剂。”

    符鸣过来揭开一个瓦罐看了一下“怎么这么小一罐,用大瓦罐煎,不是很快就好了”

    劳成接口说“我也是这么劝石大夫来着,可是他说用大罐子煎,水火不均匀,怕失了药效,还是小罐子煎的好。”

    “哦,”符鸣点点头,“我叫几个人来换你们的班吧,我来看着火,你们去玩一会。”

    石归庭说“还是算了,我自己看着比较放心一些,有些具体细节你又不清楚。”

    符鸣说“那阿成和阿膺去吧,我来烧火。”

    白膺嘻嘻笑“符哥你不唱歌了我们在这里听着呢,怪好听的,多久都没听你唱了。”

    符鸣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刚刚阿秀说她成亲我没参加,要我给她唱一首歌作贺礼,推辞不过,只好唱了一段。”

    劳成跳起来“既然这样,那我就去了,符哥你看着火啊,不要太大了,小火熬着就好。”

    符鸣低头扒火“知道了。”又抬头看白膺“阿膺你也去吧,只有三个小灶,阿成已经将柴砍好了,我顾得过来。”

    白膺笑笑“那成,我也去看看。其实我觉得最该去看看的是石大夫,他还从来没有参加过篝火会吧。”

    石归庭摆了下右手“不用,我在昆明的时候,参加过彝族的篝火会,我想大概也是大同小异吧。”

    白膺点点头“这倒也是,那我去了啊。”说完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往场子里去了。

    石归庭对符鸣笑一笑“其实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你不用来帮忙的。”

    符鸣没有理他,自顾自低头加柴,过了半天,他才说“我年少气盛的时候,每到一处就喜欢和人赛歌。那时候觉得胜过别人是一件十分长脸的事,于是便结交了无数的歌友,也就是那些歌里的阿妹。”

    石归庭心说,你现在年纪也不大啊,说得自己好像七老八十了似的。

    符鸣接着说“其实唱歌就是图个乐子,你想啊,这马道狭窄又悠长,马队里全都是些爷们,义气是够的,但是总是少了那么点,怎么说呢,就是女性的温情。所以一路上就唱歌解解闷,路过茶山或者山寨,就会有采茶女或者夷族女子来对歌,时间长了,就成了固定的歌友了,一唱一和的,路上也能解个闷。其实也就仅此而已。

    “我们马帮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能随便玩弄女子,尤其是有了家室的妇女,要是犯了规,马帮就会遭殃。其实这样最主要的还是对家里媳妇的忠贞吧,也是希望别人能够这样善待自己的媳妇。”

    石归庭说“马帮的人还真是挺有情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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