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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映影随 第24节

作者:秋至水 字数:10965 更新:2021-12-31 02:07:07

    那时的洪得全笑着,可是脸上的冰冷全然不输给陆欣遥,他冷冷地对年幼的拓跋日轩道“四皇子,这是皇上的旨意,要您亲自监督陆欣遥喝下这碗毒药。”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自记事以来,拓跋日轩便没有哭过,可那一刻他忍不住落泪,忍不住悲吼,他以为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转眼却变得如此的陌生且面目可憎!

    “何来背叛?奴婢本来便是贵妃娘娘的人。要怪就怪这冷宫里的陆娘娘太蠢,不过也要感谢她给了奴婢一个好机会。”洪得全冷冷地笑道,“四皇子,您自小长在皇宫里,怎么就不明白?这皇宫里只有权力至上。能让大家小心翼翼伺候着您是因为您的身份摆在那里,您要是为了这位陆娘娘惹怒了皇上与贵妃娘娘便贬为庶人,这宫里不会有一个人来搭理您,更不要说待您好了。有权才有真心,无权只会被摒弃,您看看这位陆娘娘便知道了。当年她得宠的时候,多少人拍着她的马屁,可自她打入冷宫以后除了您谁理过她?而她这两年讨好您,不也只是想要利用您吗?”

    最终,拓跋日轩还是将那碗毒药端给了陆欣遥,陆欣遥就那么当着他的面没有任何辩解地喝下了毒药。那时的拓跋日轩曾经想过,若是陆欣遥再以那温柔的眼眸看上自己一眼,哪怕是欺骗,他也会努力保住她的命,可是没有,陆欣遥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在临死之际,她将曾经给予他的所有温柔与关怀都一并埋葬,让他不得不相信他以为的真心不过是可笑的谎言……

    自此以后,拓跋日轩再无人可信,也终于明白唯有权力是最重要的,一旦有了权力即便无人真心待他,也再没有人敢背叛他、抛弃他了!

    可是即便拓跋日轩斩断了所有心中的软弱,陆欣遥依旧是是他心中的禁忌,是他不可碰触的无法结痂的伤。而今,拓跋山水却告诉他,陆欣遥才是他的生母,这叫他如何自处?!

    111

    “不可能……”拓跋日轩许久才用嘶哑的声音否决着,他不会忘记陆欣遥喝下毒药时的冰冷与绝决,更不会忘记那碗毒药是自己亲手端给她的!

    拓跋山水冷哼道“朕因怜惜你是陆欣遥之子,你跟着陆欣遥是注定没有前途的,故而命人悄悄将你与萧贵妃所生的小公主换过来,给了你尊上的地位,让你成为贵妃之子。朕为你备好了这一切,可是你呢?有勇无谋!下了战场,你连拓跋风扬那个贱子都斗不过,这倒也罢了,你……你居然还和那个来路不明的侍卫搞龙阳之好!你看看你的四王府,莫说男丁了,这两年便是连个怀孕的妃子都没有!”

    拓跋日轩平日里在外尽管暴烈,对拓跋山水还是毕恭毕敬的,然而现在他已顾不得眼前这个将死的老人是他的父皇,目光凶狠地瞪着拓跋山水。他是不如拓跋雨渊和拓跋风扬会y谋诡计,但并不代表他傻,皇家之中哪里来的真爱?尤其是冷血如拓跋山水。他不知道拓跋山水对陆欣遥究竟是什么感情,但是他出生时萧贵妃的处境他还是略知一二的——那时前皇后过世独孤皇后凭借母家支持成为了新皇后,虽然当时独孤皇后膝下无子,她却是极聪明的,早早将病弱的皇长子拓跋天音收在自己的名下,萧贵妃虽然得宠,但是xi,ng子骄纵,母家又不如独孤家显赫,加之没有皇子傍身,完全不是独孤皇后的对手,偌大的皇宫唯独孤皇后独大。纵然独孤皇后以贤德著称,但是拓跋山水又如何能容忍独孤家如日中天?而正因为有了他这个四皇子,萧贵妃才被封为皇贵妃,才成为这后宫之中能与独孤皇后抗衡之人!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赤裸,瞧得拓跋山水心惊,忍不住发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便是这么对待你的父皇的吗?”

    “为了儿臣?难道父皇不是为了不叫独孤家朝中宫内都一家独大,才将儿臣安在母妃的名下吗?儿臣只是不幸地出生在那日罢了……”拓跋日轩嘲讽地说出了真相。

    拓跋山水半眯着眼睛看着他,拓跋日轩从来都不蠢,只是这么一说他便能猜出真相,但是他确实也不聪明,今日这事若是换做拓跋雨渊绝不会这般直白地道出来,拓跋雨渊甚至会借此故作可怜寻得自己的同情——这便是拓跋日轩与拓跋雨渊最大的区别,拓跋日轩或许是个极好的带兵将军,但绝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拓跋山水轻轻叹息着,他是爱过陆欣遥的,那明明是似水温柔的江南女子,xi,ng子却比草原女子还要刚烈,为了给自己做妃子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天下第一庄陆义庄大小姐的身份,而后在女儿被萧贵妃害死之后,哪怕他告诉了那并非她的亲生女儿,也那么不顾一点情面地与自己决裂。外人都以为是陆欣遥失宠,被他贬到了冷宫里,又哪里知道去往冷宫是她自己的选择?

    “确实是因你与贵妃之女同日出生,但朕又何尝不是因为你是欣遥的儿子?你再想想你若跟着欣遥,你与今日的拓跋风扬有何区别?”拓跋山水说道。

    拓跋日轩狠狠闭上眼睛,遮掩眼中对拓跋山水的恨意,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些与陆欣遥相处的日子,年少的自己曾经多少次想着愿用自己尊贵的身份去换得一个像她那般温柔待己的母妃?若是她知道自己是他的亲生子,必不会有后来那些背叛了,那么今日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拓跋日轩想着,心中恨意翻滚,要不是尚存一丝理智,他怕是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想尽办法要了拓跋山水的命!

    “罢了……在老七平定叛乱之前,你就暂住在皇宫里吧,朕的日子怕是不多了,也不想和你吵了……”拓跋山水挥了挥手,叫了洪得全,要他将拓跋日轩领走。

    “暂住?呵呵呵……”拓跋日轩低头冷笑着,不过是将自己软禁在宫中罢了,是怕自己出去给拓跋雨渊捣乱吗?同为拓跋山水的儿子,他为了拓跋雨渊尽心尽力地铺路,对自己呢?他自出生起,便只是拓跋山水手中的一枚棋子,而现在他已沦为一枚弃子,故而拓跋山水才会将自己的身世告诉自己。可笑的是,自己居然一直觉得自己出身高贵,可与拓跋雨渊一争高下,想起自己这些年的行径,拓跋日轩又笑了几声,只是那笑声里的苦滋味唯有他自己清楚——原来他这一生都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拓跋日轩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浑身无力,ji,ng神恍惚,也不知道洪得全何时领着人将他带下去。

    洪得全将拓跋日轩安排在了他那时还未封号时的偏宫,自怀中拿出一颗药丸,趁着他恍惚直接喂入了他的嘴中。

    “你这阉人!给本王吃了什么!”拓跋日轩惊地回过神来,狠厉地直视着洪得全,而拜洪得全所赐,他也一下子振作了起来,如今不是他颓废之时,无论如何他不想再在这令人作呕的皇宫里呆下去,他一定要寻到机会逃出去!此刻,他无比庆幸之前让拓跋轩影先行逃走了,他知道拓跋轩影必会回来救他!

    洪得全被他的气势吓得倒退了两步,却又缓缓笑道“不过是无害的化功散罢了,外面虽有侍卫的重重保护,但陛下怕四王爷误伤了自己,特让四王爷服下这化功散。”

    拓跋日轩极其冰冷地怒视着洪得全,误伤自己?是怕他逃跑吧。

    “王爷,你又何必和皇上倔呢?这对您可没好处。”洪得全笑眯眯地走上前,一边解开拓跋日轩身上的绳索,一边道,“奴婢听闻您的那个贴身侍卫长十分了得,似乎还会法术,莫不是天上的神仙?”

    “你这阉人又想打什么坏主意!”拓跋日轩警戒道,洪得全向他打听拓跋轩影的事必不会安什么好心!

    “王爷,如今皇上病重,若是有仙人能够医好皇上,这将来的事还不好说呢……”洪得全依旧笑容满面,但是看在拓跋日璇眼里却是一脸j,i,an诈。

    他立刻明白了洪得全的意思,冷笑道“这是你擅作主张,还是父皇让你来打探消息的?”

    洪得全晦涩不明地看着拓跋日轩,环视了一下四周的侍卫,最终轻轻地笑道“王爷可知,陛下是最不喜几位王爷为美色误事的,何况那美色还是个男子……”

    拓跋日轩微微一滞,心中起了恐意,洪得全说得不清不楚,但是他却明白拓跋山水是对拓跋轩影起了杀意的,又想起先前罗伊航种种,是不是罗伊航知道了什么,故意放拓跋轩影走的?

    “王爷心思聪慧,当明白奴婢之意,奴婢方才之言也是为了王爷好。”洪得全面上又浮现出拓跋日轩最为厌恶的虚伪之笑。

    拓跋日轩紧紧盯着他不放,洪得全依旧是那个叫他厌恶的洪得全,可他又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的,“你……一开始便是父皇的人?”

    拓跋日轩前后一想,突然就明白过来,洪得全一开始便是拓跋山水派来监视萧贵妃与自己的人,毕竟做出那样狸猫换太子的事,拓跋山水心中总也有不放心。

    洪得全愣了愣,又笑着道“普天之下,何人不是皇上的人?这个时节宫中的梨花开得好,王爷可以去看看。”

    拓跋日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或许宫中梨花无数,但唯有一棵是他与洪得全熟知的——便是冷宫中的那一棵!

    112

    拓跋日轩有些恍惚,便是连洪得全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他现在心思惘乱,反反复复地思索着拓跋山水的话,又反反复复地想着与陆欣遥的往昔,寻索着其中往日他不能理解的种种细节,然而他越是想着心中越是混乱,因着陆欣遥与洪得全对自己的背叛,他恨了这么多年,也狠了这么多年,却发现自己的那些恨意原也只是一场ji,ng心的设计——他心中恨意更浓,却不知心恨谁,他这一生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只是拓跋山水手中一枚棋子,如今物尽其用却是落得个被抛弃的下场。

    或许拓跋山水觉得他这棋子还算趁手,故而留他一条xi,ng命,将他软禁在宫中,可是拓跋山水已是日薄西山,待到拓跋雨渊登基以后呢?还容得下自己吗?

    腹中的胎儿似感受到他心中起伏跟着激烈地晃动着,叫拓跋日轩又是一阵恍惚,这还是腹中胎儿第一次如此强烈的胎动宣示着自己的存在。他难得苦笑着,这孩子始终来的不是时候,纵然以男子之身生子令他难堪,他到底还是想要这个长子的,然而现在他朝不保夕,这个孩子还有活路吗?他突然想到了拓跋轩影,那清清雅雅的半妖,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这般一想,本就不畅的心情更多了些愁绪。

    迷茫了几日,拓跋日轩总算踏出了偏宫往冷宫而去,许是因他被喂了化功散,并未对他多做限制,他起身去冷宫也就四个侍卫跟在身后。

    待到来到了冷宫门前,拓跋日轩顿了一下,对四个侍卫言道“本王要一个人进去静静,你们守在门口不许进来。”

    侍卫们有些拿不定主意,互相对视了几眼,虽说拓跋日轩现在被软禁在宫中又没了内力,可是到底罗刹王爷之名积威已久让他们这些侍卫心中都有些发憷,又想了想冷宫地处偏僻离宫门甚远,里面破败不堪,四王爷待在里面也无大碍,便依着拓跋日轩只是守在门口没有跟进去。

    拓跋日轩说完,也没有再理会这几个侍卫,缓缓推开破旧的木门踏入这曾为他心中禁忌的冷宫,站在满树白花的梨树之下,想起了那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曾经站在这树下轻笑着抚摸他的头,对他唤道“轩儿……若是你能唤我一声娘便好了……”

    这般想来,陆欣遥是知道自己是她所出吗?可既然如此,为何她最终如此冷漠地对待自己?拓跋日轩抿紧了嘴巴,绕着梨树走了一圈,走到里面时,发现梨树靠墙的里端有一个刚好能伸进手去的树洞。他沉思了一下,将手探入其中,摸索了半日,似是摸到了一块破布,忙将破布拿出,布中还有夹层。

    想到了洪得全之前的暗示,拓跋日轩未多做犹豫,便将破布撕开,里面竟夹杂着一封信,他打开信纸便看到里面写着“吾儿,若是你看到这封信,便是你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为娘无用,在这宫闱之中无法护吾儿周全,本以为避居在这冷宫之中便可以静静看着吾儿长大为人,终究是天真了,为娘虽与陆家断绝关系,但不论是萧氏还是独孤氏却始终忌惮,欲除之而后快。是为娘私心过重,想要吾儿常伴左右,险些为吾儿招来杀身之祸,唯用吾之死换得吾儿平安。为娘知道吾儿必会怨恨为娘无情,但若吾儿可以长命百岁,为娘也了无牵挂了。若可以,为娘愿吾儿一生都不用看到此信。若吾儿看到此信,那必是拓跋山水小人出尔反尔,他必是视你为弃子方将你身世告诉你。吾儿,宫中若不容你,在木床边的柱子往上三寸处有一暗格,内有为娘的随身玉佩,你且带着这玉佩去寻你舅舅陆义庄的庄主,他必会帮你。”

    拓跋日轩未曾想陆欣遥竟是陆义庄老庄主的妹妹,如此算来,那陆威罡倒是自己的表弟了,可笑的是,他先前还千方百计想要拉拢陆义庄。拓跋日轩目光暗淡地走入屋内,寻到陆欣遥所说的那根柱子,上面还有自己年幼时刻上的“莫忘”二字,再看着字边上大大小小的拳印,只觉得曾经的自己愈发可笑。

    从暗格中取出玉佩,那块玉佩一看便是上等的好玉,中间刻着“欣遥”二字,拓跋日轩将玉佩紧紧握在手中,又是一拳印在了那密密麻麻的拳印之上,他以为经历了这些年自己早已不是当初软弱可欺的孩童,回头来却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依旧任人搓圆搓扁,让他好生不甘心!

    “王爷……”

    似有若无的呢喃叫拓跋日轩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他不敢置信又迫不及待地转过来身来,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白衣男子就那么站在门口,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

    拓跋日轩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惊喜万分!

    止不住的喜悦涌上心来,心中连着多日的y霾被冲淡了不少,他甚至想要冲上前去,将这温雅的男子狠狠抱在怀里,而他的身体早已诚实地这般做了,在他回神之前已将拓跋轩影紧紧箍在了自己的怀里,鼻间充满了半妖淡淡的体香,叫他甚是怀念,心中不愿意承认的牵挂也落下了不少。

    “王爷?”有些意外拓跋日轩突如其来的热情,拓跋轩影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在窘迫地感受到顶在自己身上的大肚子时,才不得不轻轻推开拓跋日轩,“王爷,小心肚子。”

    拓跋日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颇为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转身背对拓跋轩影,又想到此时在宫中极为不安全,忙将他拉到一边,往外张望了一下,未看到什么才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是如何混进来的?”

    又想到这人是半妖,此前自己不也是在冷宫中遇到过他吗?于是不等他回答,拓跋日轩又问“如今外面局势如何?你可有办法将本王弄出去?”

    拓跋轩影细细打量拓跋日轩,见他无恙,才回答道“北面战事胶着,我此次来便是来救王爷的。”

    拓跋日轩握紧了手中玉佩,心中隐隐有一股积郁闷气,他想到拓跋山水的无情,想到了当日陆欣遥之死,想到了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自己的无能为力,将那玉佩握得更紧了,原本的迷茫也被眼中的冷光一扫而尽,沉声对拓跋轩影说道“本王要去北城!”

    113

    拓跋轩影目光沉沉地看向拓跋日轩已经完全藏不住的肚子,以拓跋日轩现在的身子前往北城……那一句“王爷不要去”的话像鱼刺一般哽在他的喉头,他凝视着拓跋日轩绝决的目光,坚定得一如往常——凡是拓跋日轩已经决定要做的事,那么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再改变了。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迂回地开口道“王爷,我进宫之前,听闻皇上似乎早已属意七王爷继承大统……王爷的谋逆之罪亦是……”

    “本王知道。”拓跋日轩极冷地笑着,眼中看到拓跋轩影的喜悦早已被满满的恨意所取代,他不傻,自拓跋山水将自己的身世坦诚公开,他便知道了拓跋山水的用意,更知道拓跋山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放弃皇位。其实若是拓跋山水未曾将陆欣遥是自己生母一事道出,只是告诉自己他想要拓跋雨渊即位之事,如今的他或许真就此放弃了兵权,如其所愿地被困京城……但是被遮掩的真相一旦被剖出来,他被刺得生痛的同时是对拓跋山水满腔的恨意!

    他面目狰狞地瞪视着皇帝寝宫的方向,这种任人宰割的滋味着实是叫他恨透了,他更恨拓跋山水那一副将自己玩弄于股掌还道是为自己好的嘴脸,既然如此,他偏不让拓跋山水如意——他必要回到北城重掌兵权,搅得这天下不得安宁,叫拓跋山水的如意算盘落空!

    “王爷……”拓跋轩影不知道拓跋日轩在宫中经历了什么,竟会透露出这般浓烈的恨意。

    “你不必多言了,本王意已决。”拓跋轩影那般赤裸裸地盯着他的腹部,他自然知道拓跋轩影想要说什么,他在心底再次轻叹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他终究不是妇人,更不能为孩子所拖累。

    “我明白了。”拓跋轩影叹息着,面上是淡淡的无奈,却始终无法拂逆拓跋日轩,从一开始他便知道拓跋日轩除了皇权绝不会被其他任何事情所束缚。

    瞧着拓跋轩影那惆怅的模样,拓跋日轩心中隐隐有些不舍,用力压住自己心底这份连自己都摸不透的情感,道“他们喂本王吃了化功散,以为本王失了功夫,故而看守并不严。不过你无须担心,不知为何,本王并未失去内力……”

    拓跋日轩突兀地一顿,他想起了几年前拓跋轩影曾和自己说过他们一族的胎儿会将母体身上所有的毒都化解掉,这几日他还在琢磨的原因原是因着腹中的孩子,一时间到不知道该接着说什么。

    “我知道……”拓跋轩影眉眼淡淡的,“待入夜,我便带王爷离开。”

    拓跋日轩点了点头,亦不再说什么,两人之间沉默得有些尴尬,拓跋日轩扫了拓跋轩影一眼,压制住心中怪异的难受,为了不让人起疑,率先离开了冷宫。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洪得全,洪得全只是笑着和他打了一声招呼,也没有提他去冷宫一事,仿佛早已心中有数。拓跋日轩看着洪得全的眼神复杂万分,只是恨意到底是淡了,冷漠地从他身边经过,没有再如往常那般咬牙切齿。

    待到入夜,拓跋轩影虽知拓跋日轩并没有失了功夫,但是拓跋日轩的肚子大了有诸多不便,保险起见,他先是去了拓跋山水的寝宫一趟,施了法术叫拓跋山水呼吸不畅引得宫中众人以为拓跋山水的病情加重而一阵sao乱,这才速速离开,趁乱带着拓跋日轩离开了皇宫。

    出了皇宫,两人便赶往北城,倒是要感谢拓跋风扬,因为北边动乱,要道上的守兵明显少了不少。但即便如此,拓跋日轩的身子大不如从前,日益增大的肚子顶着他的五脏六腑叫他腰肢酸痛,根本无法急行军,便是骑马都有些困难,加上还要躲避拓跋山水发现他逃离皇宫以后派出的追兵,走到北城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此时拓跋日轩已经怀孕八月,腹大如西瓜,加之已入夏,轻薄的衣服更显得他巨腹的突兀。

    一入北城,拓跋日轩便让拓跋轩影去打探军情,虽说他始终看不上拓跋风扬这条见人就咬的疯狗,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有些本事,经过了近两个月的战事,现在拓跋雨渊和拓跋风扬正处于僵持阶段,甚至因拓跋风扬派出间隙挑拨北军与拓跋雨渊之间本就不牢固的关系而使北军隐隐有些处于下风,长久以往,怕是拓跋风扬的赢面还要大些。

    “王爷,接下来如何做?”拓跋轩影向他禀告了北城的情况,询问他下步该如何,但是担忧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拓跋日轩的肚子,这孩子已成型有了自己的思维,法力虽不若他夭折的兄长,也时不时地会与拓跋轩影交流。这自然是叫拓跋轩影欣喜异常的,曾经历丧子之痛的他对于这个孩子更是小心翼翼,奈何拓跋日轩这一路奔波劳累着实叫他心惊胆战,眼看着拓跋日轩深陷这夺位的浑水之中而不可自拔,他的内心备受煎熬。

    “你拿着本王手谕去找车莫铎,他会知道该怎么办的。”拓跋日轩沉思了一番,还是决定先找上北军的副将车莫铎。车莫铎是他为数不多的心腹大将,对他忠心耿耿,见了他手谕必会依他之言行事。

    对于车莫铎的忠诚,拓跋轩影也是十分信任,只是……

    拓跋轩影看着拓跋日轩那依旧挺拔的背影,抿了抿嘴,玄卿曾警告他,皇家命数绝不是他这等小妖可以试图改变的,纵然他舍了xi,ng命也改不了既定的命数,反而极有可能因着他的cha手而叫后果更为糟糕,故而他所能做的唯有护拓跋日轩周全,可是自进了这北城他的右眼皮便一直跳个不停,心中慌乱无比,总有种不祥之感……

    “王爷,七王爷他是命定天子,他注定……咳……”拓跋轩影忍不住将之前从玄卿那所得知的天机道出,可是他的话还未完全出口,便立刻大口的鲜血自他的口中喷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叫他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拓跋日轩被他的模样所骇到,立刻上前紧张地扶住他,见他止不住的咳血,转身便要出去,却被拓跋轩影一把抓住。

    “王爷,你现在万不可出去,我没事……”拓跋轩影知道拓跋日轩必是要去为其寻找大夫,挣扎着便将拓跋日轩紧紧拉住,止住他有些鲁莽的行径。

    拓跋日轩一惊,知道自己为了拓跋轩影差点便不管不顾了,略微有些懊恼,但更多的是对拓跋轩影的关心,“你真的没事?”

    “我没事……”拓跋轩影苦笑了一下,那种无法言喻的痛已缓缓散去,但是他知道那是天道对于自己显露天机的惩罚。

    拓跋日轩盯着他还染着血的白衣,细细想着他方才的言语,忽然想到“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莫不是因为拓跋轩影知道了什么?所以他才始终劝阻自己,方才更是险些因此丧命……

    重重的一声叹息,拓跋日轩难得柔和了神情,轻言轻语道“拓跋轩影,纵然以生命为代价,本王也必要坚持下去,固然是为了皇位,更是为了……本王想要守护一生之物!”

    自陆欣遥死去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权力的重要xi,ng,即便他得不到皇位也绝不能没有权力傍身,这是他追求了半生的信念,亦是他能守住自己想要之物的唯一法宝。拓跋山水到底轻视了他,他从来便不是轻易放弃之人,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

    拓跋日轩目光坚定地凝视着拓跋轩影,他知道若没有皇位他也必要有可以与拓跋雨渊分庭抗礼的兵权在手,才能叫他所想要留住的不为拓跋雨渊所夺走!

    114

    车莫铎被拓跋轩影领着那隐蔽的民宅之中,一眼便认出了那高大的背影正是自己心中一直牵挂着的四王爷,他激动而克制地朝前行了个礼,掷地有声地道“末将参见元帅!”

    待到拓跋日轩缓缓转过身来,他才看到那个顶在拓跋日轩身前硕大的肚子,他惊地瞪大了眼睛,甚至忘记收回自己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拓跋日轩的肚子瞧,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拓跋日轩被人下了毒。

    “元帅可是那些贼人对您下了毒手!?”车莫铎问得咬牙切齿,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仿佛看到了那些所谓的贼人一般。

    拓跋日轩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车莫铎意指何事,他的面上浮现出难堪与尴尬,只是紧抿着唇含糊地点点头,又怕车莫铎以为自己身染恶疾扰乱了自己回到军中的计划,开口道“已无大碍,再调理一个月便可恢复。”

    似是回应他这句话一般,腹中已经成型的胎儿愉悦地动了几下,连带着整个肚子都剧烈地抖动了几下,车莫铎十分清楚地看到他的肚子是如何动的,眼睛瞪得愈发大了,但是拓跋日轩若说无事,他自当也不会怀疑什么。

    拓跋日轩皱着眉头,这渐大的胎儿胎动也十分厉害,他正想伸出手来轻压在自己的腹上,忽想起自己现在在车莫铎的面前,哪怕这是他最为信任的心腹,也绝不能让车莫铎发现自己怀有身孕的秘密!

    他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紧接着道“现在军中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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