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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映影随 第9节

作者:秋至水 字数:21619 更新:2021-12-31 02:06:55

    车莫铎看着是个粗人,却是粗中有细,立刻便明白了拓跋日轩的意思,毕恭毕敬地答道“七王爷手握皇上所赐的虎符,掌着兵权,这两个月又调了不少其他地方的守军参合进来,但是属下相信只要元帅出面至少有一半的将领还是愿意追随元帅的。”

    拓跋日轩半敛着眼睑,冷笑道“只怕也就剩这一半肯跟着本王了。”

    “元帅”车莫铎犹豫地看着拓跋日轩,若是拓跋日轩能早两个月回到军中,北城自然固若金汤,可惜拓跋雨渊不是吃素的,短短两个月的时候借着调动已经将原本的北军和了个稀泥。

    “无妨”拓跋日轩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即便只有一半的将领肯跟随他,他也有了足够的资本可以与拓跋雨渊抗衡了,更何况前面顶着个拓跋风扬和匈奴军,只要他不反,拓跋雨渊也奈何不了他。“你回军中后与本王的旧部暗中联系,小心行事,三日后将那些还愿意跟随本王的将领带到城中你们常去的那家酒肆。”

    “是元帅”车莫铎应了下来便转身离去。

    而三日后,车莫铎果然带着数个将领去了常去的那家酒肆,因着他们惯去那里,这几日又没什么战事,拓跋雨渊派去盯着车莫铎的人并没有放在心上,万万没有料到拓跋日轩早已潜入到酒肆之中,等候着这些愿意追随他的将领。

    这些将领大多是拓跋日轩带出来的,跟随他征战十几年,一见到拓跋日轩自是万分激动,千言万语流转齿间虽惊奇于拓跋日轩的巨腹,可是拓跋日轩站在那里的气势没有减去一丝,那冷峻的眉眼只是看他们一眼便让他们恍如回到了从前,他们唯有折服地俯首齐声喊道“愿听元帅差遣”

    众人一番商量,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拓跋日轩带回了军中,待到拓跋雨渊察觉的时候为时已晚,拓跋日轩已率着忠心于他的将领大摇大摆地站在了拓跋雨渊的面前。恰如拓跋日轩所说,愿意跟随他的将领未超过军中半数,但是这些人已足以让拓跋雨渊忌惮,不敢轻举妄动。更令拓跋雨渊郁闷的是,待到拓跋日轩重掌一部分军权以后,拓跋山水不但没有反对,反而八百里加急送来一道圣旨,还了拓跋日轩清白之身,又任命他为督战大将军与拓跋雨渊共抗匈奴军。

    尽管不是大元帅的封号,但大将军一职也已经让拓跋日轩光明正大地在军中重新站稳脚跟,他不知道拓跋山水是怎么想的,但是对于这样有利于他的局面他也断不会放过。论朝政使诈他或许不及拓跋雨渊,可论打仗拓跋雨渊也并不如他,否则也不会两个多月的时候都没有拿下拓跋风扬了。

    拓跋风扬做了诸多准备,此时在匈奴军中,也只能算得上是寄人篱下,处处看人脸色,让他心中积郁,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现在早没了退路,唯有被匈奴军拿来做借口向鲜卑开战。反正鲜卑最后如何与他无关,他自认才能不输给任何一个皇子,私下里为拓跋山水做了多少肮脏事,却因为他出身低微注定了与皇位无缘,即便他把拓跋日轩拉下马,后面还有个拓跋雨渊顶着呢。或许在一开始,拓跋山水就是借自己之手解决拓跋日轩,将兵权交到拓跋雨渊手里。想到了这一层,拓跋风扬的心就更冷了,他得不到的,哪怕毁了也不愿意便宜了他人,所以纵然他现在在匈奴军中每况愈下,还是咬着牙坚持着,他不好过也绝不会让他恨的人好过

    当他听闻拓跋日轩居然又重新崛起回到军中,他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刻骨之恨,凭什么都是混有汉人之血的卑贱之身,凭什么拓跋日轩的际遇便与自己天壤之别昔日在自己饱受宫人欺凌的时候,拓跋日轩是高贵的贵妃之子,享着他所不能碰触的高位,而现在拓跋日轩的身份都已被戳穿了,不过是与自己一样的下贱杂种,却依旧能回到军中,这又是凭什么在这一瞬间,拓跋风扬只觉得拓跋雨渊在自己面前都不够看了,他所有的恨意都集中到了拓跋日轩身上,不论付出何种代价,这一次,他要拓跋日轩万劫不复

    凭着一股恨意,拓跋风扬自动请缨,鼓动匈奴军趁着如今拓跋雨渊和拓跋日轩争权夺利、军心尚未稳定而攻下北城。

    匈奴此次带兵的是大将乌伊邪,他与拓跋日轩打了数年的交道,在以往的交战之中十战九输,对拓跋日轩忌惮颇深,之前单单一个拓跋雨渊便教他没得半分好处,现在再多了一个拓跋日轩想起当日拓跋风扬对着匈奴单于信誓旦旦的那些话,如今两个月过去了,他们连个北城都没有攻下,乌伊邪看着拓跋风扬的眼神愈发不善了。

    他冷哼地看着拓跋风扬,仿若看着一个跳梁小丑,让拓跋风扬脸上多了几分难堪,但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他还是忍住了脾气。

    “如今拓跋日轩重回军中,他与拓跋雨渊必定不和,本王早派了细作进去”拓跋风扬面上戴着一贯伪装的虚假笑容,道出自己的计谋,试图说服乌伊邪尽快出兵,先前乌伊邪说是要做休整停下了对北城的进攻,结果便让拓跋日轩趁机掌握住了兵权。 一想到这,拓跋风扬愈发觉得乌伊邪是个草包废物了,眼里满是对乌伊邪的鄙夷,末了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乌伊邪将军意下如何”

    “呵呵,二王爷怎么说也是鲜卑的王爷,倒对自己的兄弟真狠得下心来。”乌伊邪听得皱起了眉头,他厌恶拓跋日轩,却依旧觉得拓跋风扬歹毒,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对付自己的家国。

    “乌伊邪将军说笑了,当日大单于为了坐上单于之位连自己的父亲都杀了,何况是同父异母的这些兄弟”拓跋风扬笑得讥讽,这些尚未开化的匈奴人也配和他说心狠手辣

    “啪”乌伊邪一巴掌就甩在了拓跋风扬的脸上,冷冷说道“大单于岂是你能编排的老子尊称你一声王爷是看在单于的面子上,你在我们匈奴算个屁”

    脸上火辣辣地痛着,拓跋风扬盯着乌伊邪的目光y毒至极,盯得乌伊邪心里都有些发憷了,忍不住摆摆手,“好了,就按你说的吧,你可以走了”

    115

    已经重返军营的拓跋日轩并不知道拓跋风扬会用怎样的y谋对付自己,但是他这么多年来在朝廷之上吃了不少拓跋风扬的亏,知道他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主,纵然对拓跋雨渊的感官并不比拓跋风扬好多少,无奈现在他与拓跋雨渊站在同一战线,又被拓跋雨渊分了一半的兵权,只得压着xi,ng子到拓跋雨渊的主帅帐中共商战事。

    拓跋雨渊先前便对拓跋日轩臃肿的身材吃惊,待到拓跋日轩近距离站在他的面前时,心中的诧异便更大了许多,他细细打量着拓跋日轩,面容并无什么变化,四肢还是修长,唯有腹部凸如孕妇,心中疑虑便更大了。

    “四皇兄,可还好”拓跋雨渊试探地问道。

    果见拓跋日轩挺直的身躯僵了一下,紧绷着一张脸,冷冷地瞧着他,“本王好得很,七皇弟这话是何意”

    拓跋雨渊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目光毫不遮掩地停留在拓跋日轩的巨腹上,直截了当地问道“四皇兄这肚子是怎么回事四皇兄乃国之栋梁,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来人,宣军医”

    拓跋日轩的手一紧,整张脸绷得更紧,皮笑rou不笑地扯着嘴角,“本王来此不是为了看七皇弟猫哭耗子假慈悲,七皇弟若是只会这套虚的,还是趁早交出主帅之位,战场之上真枪实刀,容不得半点虚。”

    拓跋雨渊沉默地盯着他继续瞧,似乎要看出什么端倪一般,直到士兵领着军医进来,感觉到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当下二人便跪在了地上不敢出声。

    还是拓跋雨渊收回了目光,挥了挥手,道“退下吧。既然四皇兄无恙,那么我们便一道来商讨退兵之计。”

    拓跋日轩依旧绷着脸,他对拓跋雨渊的防备丝毫没有松懈,冷声问道“既然是商讨退兵之计,为何不将麾下的几位副将全都唤来一起商讨”

    拓跋雨渊目光发沉,竟是收起了一贯的笑容,严肃道“军中只怕有j,i,an细。”

    拓跋日轩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他知道拓跋雨渊不会无的放矢,既出此言绝对是握有一定的证据了,“可知是何人”

    “尚未确定,故而才会只找四皇兄来,四皇兄久在军中,想必对军中情况比我更清楚些。我虽担着主帅之名,对四皇兄还是多有倚仗的。”拓跋雨渊颇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军权的重要,更知道自己在调兵遣将上不如拓跋日轩,如今匈奴人兵临城下,他不会为了一时之气将鲜卑的土地拱手送给匈奴。

    拓跋日轩微微一愣,没有料到拓跋雨渊如此谦卑,目光略微复杂地打量起自己这个七弟,心中对拓跋雨渊的忌惮越发深了,不过在对待匈奴之事,他倒是与他这个七弟想法一致,他纵万分想将拓跋雨渊除之后快,也必是先将匈奴人打回他们自己的老窝以后再做打算“这细作既然能成为副将,想必是早安cha进来的,定是拓跋风扬的人,拓跋风扬素来y险狠辣,恐怕会用y招。”

    不得不说,他们三兄弟争斗数年,对彼此都十分了解,拓跋雨渊显是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几日本王会加强对粮草的防卫,亦会尽快找出j,i,an细。”

    “本王回到军中,不管是乌伊邪还是拓跋风扬应该都会坐不住,想必这两天就会有行动。本王也不想龟缩在城中,不若主动出击。”拓跋日轩道。

    拓跋雨渊点点头,“四皇兄,不如这样,你我佯装不和,兵分两路,似有矛盾实则左右夹击匈奴军,。”

    拓跋日轩斜睨了他一眼,他们之间不和还需要佯装吗他从来便没有和拓跋雨渊和过,冷哼了一声,他倒也没有出声反对,算是同意了拓跋雨渊的计谋,“本王给你三日时间找出j,i,an细,三日后本王出城诱敌,将匈奴军引到西边的峡谷之中,你从后面断了匈奴的退路,直接将他们围在峡谷之中。”

    “如此甚好。”拓跋雨渊点了点头。

    既已商定好,拓跋日轩也不多做逗留,转身便离去,他自主帅帐中出来便见到了拓跋轩影守在门口,那一袭的白衣英英玉立,与这军营中的肃穆格格不入,却又叫他不自觉地舒开眉头,走过拓跋轩影身边微微停顿便又步伐坚定地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拓跋轩影无奈地看着即便顶着巨腹也要挺拔身姿的高傲王爷,默默无语地跟在了他的身后,全然不在意身后满目悲凉的拓跋雨渊。

    拓跋雨渊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本以为能做到波澜不惊,却终究压不住心底的酸涩,那人的眼里从来都只有拓跋日轩经过此番的患难相守,拓跋日轩与拓跋轩影原本存着的隔阂也消散,如今这两人站在一起是那般浑然一体,全然容不下他人cha入其中若是有人对他这般的掏心掏肺,只怕他也愿意放下那些无谓的猜忌,更何况拓跋轩影还是这般的芝兰玉树,这些他早已料到,也以为自己可以心死放下,可只是看到拓跋轩影的背影,他心中的痛便如野草一般疯长而出

    拓跋雨渊紧紧地闭上双眼,再次睁眼时,又回到了那面容温和的七王爷,既然已经答应了拓跋日轩三日内寻出j,i,an细,他自然也要开始有所行动了。

    拓跋雨渊正如他与拓跋日轩约定的,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了j,i,an细,那是拓跋雨渊从其他地方调到北城的一个副将,之前还颇受拓跋雨渊的重用。拓跋雨渊没有丝毫的含糊,将人寻出之后,便立刻推到军前斩杀,祭了军旗。

    三日后,拓跋日轩集结军队,打开城门,直接便对上了匈奴军。匈奴军的主帅乌伊邪他自然认得,而远远望去却没有看到拓跋风扬,不知为何,他心跳得厉害,腰腹隐隐酸痛,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同样骑马守在他身后的拓跋轩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忍不住附到他耳边轻声唤道“王爷”

    拓跋日轩很想将手撑在自己的腰上,但是如今他在这万众瞩目之下,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压下了所有的不安,面上一片萧杀之气,他已领军除了城门,不管如何都只能前行手中的弯刀一挥,万军齐上,瞬间便与匈奴军厮杀成了一片

    116

    两军交战,皆是知己知彼的老对手,旗鼓相当,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鲜卑军渐渐显露败迹,隐隐有些不敌,按照原本的计划拓跋日轩应当开始往西边峡谷而去。

    “王爷情形似乎不对”拓跋轩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心跳得厉害,看向拓跋日轩挤压在盔甲下的巨腹,满目忧愁。

    拓跋日轩手中的弯刀早已沾满鲜血,殷红的红血顺着刀身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配着拓跋日轩此刻扭曲的面容更显狰狞。他的腰腹坠痛得厉害,肚子一阵一阵地发硬,那腹上的肌rou仿佛被石化了一般叫他动弹不得,若不是凭着意志硬撑着,他怕是要倒下去满地打滚了。耳边拓跋轩影的声音忽近忽远,拓跋日轩勉强自己打起ji,ng神听了个大概,饶是此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痛的,久经沙场如野兽一般的敏锐直觉依旧告诉他匈奴军有诈,事情恐怕比他与拓跋雨渊料想的还要棘手一些

    “王爷你”拓跋轩影手中的剑未停,注意力则全然集中在拓跋日轩的腹部,那腹中孩子妖力动荡激烈,仔细看已下移了不少,拓跋日轩这是要生了

    “王爷,你必须回城中去”拓跋轩影焦急地低吼道。

    拓跋日轩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他现在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生孩子这事对他来说是第一遭,他也知道自己怕是要生了,但是他不可能丢下他的军队、他的战场,弃甲而逃拓跋日轩咬紧牙根,直到咬出血腥味才缓缓开口,嘶哑着嗓音道“本王身为将帅,不可能就这样不管不顾”

    “王爷你现在”拓跋轩影自然知道这一刻的重要xi,ng,可若是拓跋日轩不从战场上退下来,只怕xi,ng命堪忧

    “本王清楚呜”拓跋日轩手中的弯刀一个起落斩下袭来的匈奴军头颅,忍着那急欲出口的呻吟道,“拓跋轩影,前方恐有诈,你速去告诉拓跋雨渊按兵不动,听我信号行事”

    拓跋轩影抿着嘴,只瞧了一眼拓跋日轩不住滴汗的鼻尖,便不再言语,速速转身前去送信他自是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有多高傲与固执,也明白眼下这情况只能照着拓跋日轩的意思尽早结束战事才是良策

    手中的弯刀未曾停歇,眼前的人与物渐渐模糊,拓跋日轩不着痕迹地按住酸涩难当的腰肢,盔甲下的巨腹如同随时都要炸裂一般地绞痛着,且是越演越烈,让他险些有了拿弯刀剖开自己肚子的冲动。他用尽所有力气撑着自己的身体,驾马到车莫铎身边低语道“车莫铎匈奴军前方怕是设了埋伏,带大军仍旧往西边峡谷而去,但绕到匈奴军后面去。”

    “喏”车莫铎领了命令,又往下通知去。

    鲜卑大军按照原本的计划佯装败北往西逃去,匈奴人也是紧追其后往西而来。乌伊邪见拓跋日轩果然佯败西走,心中冷笑,虽对拓跋风扬颇为不屑,但对拓跋风扬安cha间隙的手段多了几分忌惮,他自是按计跟在拓跋日轩的后面。

    西侧的峡谷两侧陡崖虽耸不高,地势狭窄,自古便是打仗设埋伏的好地方。乌伊邪率着军队进入峡谷停马时,望着前方空荡荡一片,明明已是初夏,迎面而来的大风却是冷冽刺骨,刮得人心里发毛。乌伊邪这才发现不对劲,原本跑在他们前头的鲜卑军不知何时已绕到了他们身后,如今却是他们在峡谷之中,拓跋日轩守着峡谷入口。他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究竟是哪里露出破绽,叫拓跋日轩给发现了,想起了自己往日与拓跋日轩交手从未赢过,心中忍不住发憷,面上也多了慌张,所幸在崖上埋伏的是自己人,反正鲜卑军也未对他们形成包围之势,当不足为惧

    “调头”乌伊邪稳了稳自己的心,调转马头,迎面便与停在离他数丈远的拓跋日轩对上,只是他心中已乱加之有些距离,故而没有发现对面的拓跋日轩浑身紧绷有些摇摇欲坠。

    拓跋日轩的双腿不断地打颤,要不是他的马术了得恐怕已从马上跌落,肚子里的胎儿翻滚不停、拳打脚踢,有力地拉扯着他的血rou,叫他苦不堪言,面色惨白,下唇都被咬得没有一处不是破的,偏偏又要强打ji,ng神。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腰杆笔直,怒目圆睁,视线勉强落在乌伊邪的身上。

    “拓跋日轩你的计谋早就被老子识破了识相的就赶紧跪地求饶”乌伊邪壮着胆子吼道。

    拓跋日轩并没有答话,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隐在峡谷映下的y影里,显得高深莫测,叫乌伊邪心中打起鼓来,难道自己身边也有鲜卑人的间隙,他们也知道了自己的计谋不成

    不光乌伊邪是这般想的,车莫铎也是这样以为的,极为兴奋地问道“大将军,如今可是要直取乌伊邪那厮的狗头”

    “呜”拓跋日轩强忍着冲口而出的呻吟,压着声音道“撤退”

    车莫铎心中一惊,靠近拓跋日轩仔细观看,才发现拓跋日轩整个人都在颤抖,面色苍白得吓人,像是随时都会倒下来,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拓跋日轩之前看着滚圆的肚子也跟着变了形,犹如鸭梨一般压在马背上。“大将军”

    “撤退”拓跋日轩提起力气大吼了一声。

    车莫铎的神色也跟着严肃了起来,立刻配合着拓跋日轩调动全军后退。然而就在鲜卑军开始往后撤之际,天空中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细小的黑色粉末,随风而至,刺激的味道冲入众人的鼻中,呛得众人咳嗽不止。

    “咳拓跋风扬你给老子搞什么鬼咳”乌伊邪一边咳着一边吼道。

    “今日你们谁都逃不了”峡谷之上一个声音带着几丝y狠传了下来,那人正是早就埋伏在此的拓跋风扬。

    拓跋日轩自是不意外拓跋风扬等候在此,此前未曾看到拓跋风扬出现在匈奴军中,他心中就有了猜疑,现在看到拓跋风扬出现在此也不足为奇。只是方才的那些黑色粉末究竟是何物,腥臭得让人难忍。他如今这状态也思量不了什么,并不打算继续留下来与拓跋风扬周旋,他挥着手,示意鲜卑军继续后退。

    拓跋风扬站得高看的也清楚,他自是看出了拓跋日轩已经领着队伍有序地退出峡谷,他暗恨地哼了一声,这拓跋日轩上了战场便变得难缠了,方才撒药粉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鲜卑军的位置在峡谷入口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没有吸到药粉,断不能让拓跋日轩跑掉

    他一把将立在自己身边的黑衣女子拉上马来,由峡谷侧面相对平缓处冲了下来,直直冲到两军之中。

    “拓跋日轩你跑不掉的”

    “拓跋风扬,你在做什么”乌伊邪对于这个装神弄鬼的二王爷已是极度不耐,执起手中大刀便想将拓跋风扬斩于阵前。

    不料,拓跋风扬执起手中短哨,只是轻吹了一声,不论是匈奴军还是鲜卑军脸色具是大变,胸口似有莫名的异物鼓起,脑中一阵刺痛,竟是全然没了自己的思考,浑身僵硬地听着拓跋风扬手中的哨子一顿一顿地集合到他的身边。

    “怎么回事”先前因离着远未曾吸入粉末的鲜卑人震惊地瞧着自己这头的副将与一些兵将像是木头人一般凝聚到拓跋风扬身边,完全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

    拓跋日轩久与拓跋轩影打交道,就算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也能隐约感到拓跋风扬必是用了邪术,他也没有心思再顾及其他,一挥手只让剩下尚有意识的鲜卑军速速撤回城中。

    而拓跋风扬哪里会放过他们,他手中的哨子再一吹响,中了药粉的匈奴人和鲜卑人都变成了他的手下,齐齐杀了上来,团团将拓跋日轩围在了中央。

    117

    “呵呵,许久不见了,四皇弟”拓跋风扬说得咬牙切齿,他心中满满的都是憎恶,尤其是对拓跋日轩,明明都是混有汉人血统的杂种,凭什么拓跋日轩被安排在萧贵妃名下身份尊贵,即便是身世被揭露后的如今依旧被拓跋山水所庇护重掌军权

    拓跋日轩紧紧抿着嘴唇,握着缰绳的手背已是跳出了青筋,他的腰板也不再似之前那般直挺,若不是前方巨腹顶着,他只怕要趴在马背上了,更是听不清楚拓跋风扬究竟在说些什么。

    “嗯看来本王这个四弟情况不大好。”拓跋风扬呵呵笑了两声,终于注意到了拓跋日轩那个不自然的大腹,“四皇弟这肚子听闻四皇弟与自己的贴身侍卫长有分桃之好,莫不是怀了那个侍卫的孩子吧来,林溪,你倒是给四王爷看看”

    原本缩在他怀中的女子缓缓地露出脸来,她看着拓跋日轩的目光同样带着仇恨,冷笑道“四王爷,可还记得小女子”

    突兀的女声叫拓跋日轩有些恍惚,他强打起ji,ng神,费劲看向那个年轻的女子,似乎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呵呵四王爷莫不是忘了我了吧”林溪笑得愈发冷了,“巨剑山林神医四王爷可还记得”

    拓跋日轩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如今是强弩之末,哪有什么闲心去想什么神医不神医,那女子的模样不必细瞧,单单听那语气便知是寻仇的,他既然被称为罗刹王爷,绝非良善之辈,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几,他也并不在乎。眼下他所想的只是如何离开困境,再不济也绝不能死在拓跋风扬的面前,他到底是怕自己以男儿身生子被人发现了而被天下耻笑。

    林溪只将他的沉默当做了漠视,面上更加愤恨,恨不能立刻扑上去将他撕个粉碎还是拓跋风扬压着她,冰冷道“忍住,莫要坏了正事。”

    拓跋风扬仔细瞧了如今成为自己傀儡兵的一众匈奴兵和鲜卑兵,当中竟还有拓跋日轩的心腹大将车莫铎,他脸上的得意便更甚了,“四皇弟,皆道你带兵了得,只是如今你可是无兵之将,这可如何是好”

    拓跋日轩却是不管拓跋风扬的百般嘲讽,都没有开口说话,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内里都咬出血了,他怕自己一旦开口,便无法忍住这要人命的疼痛。原本的酸胀难忍到了此刻已经变成极为密集的钝痛,仿佛他的腹中有一把钝刀在缓缓地搅动着,挤压蹂躏着他的肠子,叫他痛得想要一掌拍死腹中的活物,可偏偏还要强忍着。

    着实是太痛了

    他从来不知生产之痛竟是这般的疼痛,他不是没由吃过苦头的公子哥,曾经也在战场受了几乎丧命的重伤,但是那些外伤比起此刻的产痛真是小巫见大巫,全然不在一个等级上,便是强悍如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无法忍受而倒在地上痛呼哀嚎。

    拓跋日轩始终的沉默叫拓跋风扬自行有了计较,他想了想平日里自己这个四弟的做派,便当是瞧不上自己耍y招,却是笑得越发得意了,“拓跋日轩,本王知道你惯会装模作样,瞧不上本王的手段,但是你看你的得意心腹都只能乖乖做了本王的傀儡。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只要能赢,用的手段那都是本王的智谋。倒是你看你如今这田地,只怕要死在自己的部下手中了。”

    拓跋风扬有些迫不及待地要看这个叫自己最为痛恨的四皇弟死在乱刀之下,他吹了吹手中的哨子,那些目光茫然的士兵便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步步逼向围在中间的拓跋日轩。

    尖锐的利器刺向拓跋日轩的大腿时,终于让他从肆虐的剧痛中回了一些神过来,他被那些傀儡兵强行从马上拉下,跟着他多年的战马挣扎着倒下,手中的弯刀勉强挡住前面劈过来的刀剑,却也挡不住背后刺过来的暗剑,就算他在骁勇善战,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他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忽地心里生出莫大的不甘他的长子还在他的腹中还未出生想他拓跋日轩堂堂鲜卑的四皇子终于放下脸面以男儿身去求得这一子,竟只能胎死腹中,明明马上就可以生出来了又想到他长子的另一个父亲

    拓跋轩影

    一口鲜血喷出,他的嘴里却是抿着那个叫他五番杂味的名字,他自是知道拓跋轩影一直被自己放在了心上,不仅仅是要提防的半妖,更是那个他既不肯面对的难堪偏又不肯放下的狼狈,自欺欺人地努力无视于自己对拓跋轩影的那一份独特与衷情,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即便与他有了孩子更不愿意让他离开自己,终其一生也不会承认自己的这一份心意。

    而在今时今刻,唯有死路摆在自己的面前,拓跋日轩加在自己心上的枷锁一下子全然被打开,他爱他

    “王爷”

    内外的疼痛交杂,拓跋日轩模糊之中仿佛又听到了那个清悦而焦急的声音,这个他防着更舍不下的半妖,自己能在临死前能见他一面似乎是了却了心中的遗憾,只是自己死了,他对于半妖的这份心思再也无人知晓了

    118

    “王爷”

    拓跋轩影满目刺红,谪仙的面容也变得扭曲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折回时,看到的竟是拓跋日轩挺着巨腹倒在血泊之中

    从来对人命有所顾忌的他,此刻再没了什么束缚,手中的软剑s,he出冰冷的光,那些围着拓跋日轩的士兵已被他斩去了大半也再无所顾忌地当着众人的面施展出妖法,一个飞身便飞到了拓跋日轩的身边,将那满身是血的人抱入自己的怀中,还好还好这人还活着拓跋轩影的眼愈发红了起来,雾气腾上眼眸,这一刻他虔诚地感谢上苍,怀中的人确实还活着

    他素来温和的脸也冰冷了一下,冷冷地看向骑在马上的拓跋风扬与他怀中的女子,与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拓跋日轩不同,他一眼便认出了林溪,他之前曾看到林溪被拓跋风扬所救,但是没有想到这个神医之后会出现在战场上,更快的他发现了周围这些士兵的不同,那毫无焦距的眼神竟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c,ao控了一般,再看拓跋风扬与林溪两人眼眶发黑,面色惨白,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控制了这些士兵。

    “呜”怀中的人微弱地呻吟着,拓跋轩影抱在他下身的手感到一阵shi热,拓跋日轩却是在这个时候破水了他的目光沉重了下来,更是担忧,然而不管如何,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让拓跋日轩将腹中孩子生下来

    拓跋风扬眯着眼睛看着拓跋轩影,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人的古怪,但是他自己如今自己有着千军万马,这人再神通也不可能在重重包围下带着重伤的拓跋日轩逃出生天他拿起手中短哨,又要一吹,却是被拓跋轩影腾空而起的身影给惊呆了,那人不是人

    拓跋轩影抱着拓跋日轩腾空飞起,越过了众人,在没有任何外力的帮助下,飞上了峡谷所依的山顶,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拓跋轩影并不在意自己是否因此一举被人发现了所隐藏的妖怪身份,他现在只想要拓跋日轩平平安安地将孩子生下,抱着怀中的血人一直往山林深处而去,飞行的速度不曾慢下,尽管他这半残的身子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但是他咬牙坚持着,那是他早已下定的决心,莫问前程唯护得怀中之人xi,ng命无忧

    过了许久,他的脸色渐白,并不比拓跋日轩好上多少,才终于找到了一个较为隐秘的山洞,可躲藏他二人的身影,如此遥远的距离不论是拓跋风扬还是拓跋雨渊应当都不会在短时间内找过来,足够拓跋日轩产下孩子了

    只是

    他忍着心中的恐慌,小心翼翼地将拓跋日轩放置在地上,因失血过多,拓跋日轩此刻的呼吸极弱,即便是半昏迷状态,他硬朗的五官还是皱成了一团,汗水混着血水黏糊了他一身,叫他看着更加脆弱,仿若拓跋轩影只要眨一下眼睛便没了气息。

    拓跋轩影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更加心中痛苦,他从来没有想到一贯强势的拓跋日轩会变得如此狼狈而脆弱,这个他盼望着的孩子还在极力摄取着生父身上的阳气以确保自己的出生头一次,拓跋轩影生出了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的想法。

    可现在已不是埋头悔恨的时候了,他必须叫着孩子快些离开拓跋日轩,这样才能保住拓跋日轩的xi,ng命

    浑身颤抖而又十分小心地拉下拓跋日轩的裤子,看向那被胎头顶起而整个外翻的x,ue口,混杂着红血的羊水灼烧着拓跋轩影的眼,他就算不懂医,也明白现在的情况凶险万分。

    唯有轻轻地将拓跋日轩涌入自己的怀里,温热的手掌覆在那巨大发硬的肚子上,明明是如此热的天气,手心底下传来的体温却带着丝丝凉意,叫拓跋轩影一双眼睛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滴,只能不要命地提气将自己的灵力竭尽地传入拓跋日轩的腹中,催着那孩子快些娩下来

    身体疼痛得已经不像是自己的身体,拓跋日轩的意识恍惚,似是看到了自己的躯体又被一股力量将自己的魂魄扯了回来,温热的液体落在他快没了知觉的脸上,熟悉地温暖包裹着他麻木的身子,他知道那半妖终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一如每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叫他冰冷的身子起了一丝暖意,配合着拓跋轩影按压下来的手掌用着最后一股拼死的力量,身子不断的上拱着,将腹中的孩子一点点挤出自己的身子。

    拓跋日轩并没有听到孩子的啼哭,只是感觉到那即使在最后一刻也要将自己撕裂的活物终于在一道暖流下离开了自己的身子,茶荼散尽,魂魄离体,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再也无力回天了努力睁开已经合上的双目,想要最后看一眼这个叫他从未放下过的半妖

    “日轩,你一直盼着的儿子生出来了你快睁眼看看”拓跋日轩苦苦挣扎着听着似远似近的声音,先前的不甘再次冲击着他的七魂六魄,他着实不愿意就这样离开这半妖

    拓跋轩影看到拓跋日轩猛地弹开了眼睛,可瞳仁却是渐渐散去,似是死不瞑目,他反倒比先前平静了下来,有些东西无法割舍,可为了拓跋日轩,他知道自己是愿意放弃的,哪怕再也无法见到这人,哪怕死别

    最后看了一眼刚刚出生的孩子,这是他与拓跋日轩骨血相连的孩子,他看着自然满心欢喜,而这孩子也不愧是他们的孩子,那浓郁的灵力显是着他将来必然不凡。扯下衣服下摆包裹住身上还带着污垢的婴孩,轻轻地吻了一下那稚嫩的面颊,轻笑道“要好好长大。”

    他将孩子放到拓跋日轩的身边,再最后一次帮拓跋日轩整理好身上的衣物,无声无息地抽出随身的匕首,眉头也不眨一下地将匕首cha入了自己的心间,挖出那颗带血的晶体山魅的心间有两颗晶体,代表其xi,ng命与妖力,他将这剩下的最后一刻晶体喂入拓跋日轩的口中,将自己的xi,ng命彻底给了拓跋日轩。

    生命在渐渐消散,拓跋轩影想起了当日回黑山时山魅长老玄卿告诉自己拓跋日轩若是执着于皇位赴北必死,若是自己不离他而去,那么死的便是自己了,今日当真是应了玄卿之言。其实他再回拓跋日轩身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你是我不死不休的劫,我却甘之如饴为你而死,只愿你此生不负相忘,珍重了日轩”

    拓跋日轩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再睁眼看到这个世界,更没有想到自己铺一睁眼见到的便是拓跋轩影染血倒下的躯体,他怔怔地看着,看得眼睛发胀发酸,叫血色染红了眼睛,原来这个半妖也是会倒下的

    漫天的疼痛席卷全身,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再疼痛,犹胜于生产之痛拓跋日轩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面对生死时竟是如此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他本是武将出身,自十四岁开始便厮杀于沙场,早就见惯了生死,更是将死别看得极轻,当他以为自己要死时纵心中不甘,却也不畏惧,可是他无法忍受那个半妖就这样倒在了他的面前

    痛与惧填满了整个胸腔,他不顾自己一身的伤痛,挣扎着爬过去,颤抖着双手轻轻地碰触着拓跋轩影的身躯,那身子还微微带着温意,无暇的面庞尚擒着一抹无奈,像是平日里他对着自己的神情一般这样的拓跋轩影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只是那几近透明的面色与再无起伏的胸膛告诉他,眼前的半妖已经就这般悄无声息地离他而去了。

    张了张嘴,拓跋日轩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喉咙犹如被巨石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又似离水的鱼张合着嘴更觉呼吸困难,一贯冰冷的双眼涨得通红似要滴血,整个世界都在漫无边际地旋转着,天地崩塌他却也不愿意闭上双眼,极为艰难地撑住身子,想要恶狠狠地对着拓跋轩影抽上几鞭,终究化作不舍,轻轻地抱起那渐渐冰冷的身子。他以为追逐权力才是他一生最大的信念与坚持,在追权逐利的道路上,哪怕丢了自己的xi,ng命皆在所不惜,可为何在这一刻撑着他的信念如此脆弱,顷刻化作了碎片,若是这天地间没了拓跋轩影,他要这权势有何用

    眼前不断闪烁着拓跋轩影与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初见时月光下最是圣洁的那抹白色至彷如天兵神将一般将自己从拓跋风扬的包围中救出,他的笑他的哀,他一直以为自己不曾铭记,直到此刻才发现竟是刻在了心上,本以为是无可奈何地爱上了,却不知道是早已深爱

    猛然间,他想起了在回到军中之前,拓跋轩影曾对他说过一句“拓跋雨渊是命定之子”,说完这话拓跋轩影当场便大口吐血。原来他早已知道了结果,怎么就那么傻地要陪着自己,就这么丢了xi,ng命像他这样叫人惧怕叫自己处处提防的妖孽怎能这么蠢为了救他人而搭上了xi,ng命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却还要这般奋不顾身,这是多么的傻实在是可笑

    拓跋日轩想要笑的,偏偏干裂的唇怎么也扯不开,只能叫他将将怀中的尸身抱得更紧,像是要融入自己的血rou之中,撕开喉咙干涸着嗓音硬生生挤出声音道“拓跋轩影,你这混账你赢了你赢了你起来,你想要的本王都给你我都给你”

    119

    云魅和赵大牛是借着初生儿尚不能掩藏的妖气寻过来的,他不曾想自己再见自家大哥时,拓跋轩影已成了别人抱着的尸身了。他接到玄卿的消息便急急赶往北城,打探到拓跋轩影上了战场,他又辗转随着拓跋雨渊的大军上了战场,没想到竟遇到有人以蛊虫控制兵将杀过来,不禁冷冷一笑,以蛊虫驱人必是要将母蛊养在自身,然后将子蛊喂于所驱之人,以此办法来指挥万千兵士,也不怕遭到反噬真正是无知无畏的蠢人他自是不耐参与这场战事,但好歹顶着邪魅圣医的名头,也见不惯他人用蛊毒在自己面前嚣张,一把药粉下去便灭了拓跋风扬以及林溪体内的母蛊,断了他们对子蛊的控制,至于要死要活便与他无关了。他来此的目的无他,唯救自家大哥

    可是没有想到,他终究是来晚了一步,他早该想到的,拓跋轩影如此痴情与拓跋日轩,当初为了给拓跋日轩堕胎挖了自己的一颗晶体,如今又为了给拓跋日轩续命挖了自己的另一颗晶体

    他满眼的戾气,恨不得冲上前去踹上拓跋日轩两脚,可没有想到拓跋日轩的目光比他更加凶狠。

    拓跋日轩仿佛濒死的野兽被人闯入了自己的领域一般,极为凶残地怒视着走进山洞的他们,那浓烈的杀意叫云魅这等煞星也惊得倒退了一步,这人似乎也有些在意阿大

    赵大牛本是厚道人,武艺又高强,被拓跋日轩的目光惊了一下,却也比云魅早一步发现一旁躺着的初生儿,不顾拓跋日轩的杀意,走上前去十分纯熟地抱起地上的孩子。

    拓跋日轩根本不允许他人靠近自己与拓跋轩影半步,见赵大牛走过来,一手抱着拓跋轩影,一手紧握弯刀就要砍下去,但他纵然有拓跋轩影的一颗晶体救命,仍然十分虚弱,弯刀尚未碰到赵大牛,已叫赵大牛一个后跳躲了过去。

    云魅素来是个护短的人,眼见自家心尖上的人差点被拓跋日轩砍到,再加上自家大哥还是因他丧命,当下便更怒了,手中的毒药早已备好,便要下到拓跋日轩身上。

    赵大牛与云魅相处多年,知道他的秉xi,ng,忙制止道“小魅,不可”

    “哼这人害了我大哥xi,ng命,我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又有何不可”云魅冷哼着,手中的动作倒是停了。

    赵大牛看向拓跋日轩满身是血,双目赤红,嘴唇干裂,那一副凄惨的模样并没有比怀中的拓跋轩影好上多少,长叹了一声道“我见他这模样,也不比生不如死好上多少。”

    又对拓跋日轩道“我们是来救拓跋兄弟的你且将他放下,云魅是他的兄弟,不会害他的。”

    “救你们能救他”拓跋日轩死寂的眼睛中终于蹦出了一丝希望,像是终于找回了遗失的魂魄,眼里有了光亮,可他素来多疑,何况是面对像云魅与赵大牛这样的生人,反而将拓跋轩影的身躯护得更紧,“你们休要骗本人休想将他从本王身边夺走”

    “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他都死了,还什么夺不夺的”云魅本就对拓跋日轩无甚好感,不耐地反驳道。

    “你胆敢咒他死本王要了你的命”拓跋日轩一听到“死”字,像是真的疯了一样,手中的弯刀直接劈向了云魅,却被赵大牛从背后偷袭,指头一点,将他的x,ue道一点,将他整个人都定住了。

    拓跋日轩眼睁睁地看着云魅将自己怀中的拓跋轩影抱走却不得动弹,浑身的血液逆流,怒目圆睁,若是能动必定会冲上前如同野兽一般将云魅活活咬死直见云魅将拓跋轩影放平,将一颗药丸放入拓跋轩影的嘴中,又将他胸口的伤口包扎好,心中才又起了一丝希翼,轻声问道“你们真能救他”

    若是熟知他的人必定会十分惊讶,难以料想这位罗刹王爷竟也会这般细声哀求。

    “他拿着自己的命续了你的命,我拿什么去救你肯把你的命再还给他吗”云魅没好气地问道。

    “好。”拓跋日轩坚定地回了一个字,换得云魅难以置信地瞪向他,是他听错了不曾,这人对阿大似乎并不如他原本所想的那般不堪

    “本王的命你拿去还给拓跋轩影,告诉他,本王无需他救”若是他二人之中只得一人生,那么他愿意自己是死的那一个,拓跋日轩如是想。

    “哼,你说得倒轻巧,晶体已融入了你的血rou,哪是说取就能取的”云魅冷哼着,见拓跋日轩对阿大有情,他依旧觉得别扭,既如此当初又为何死活要堕胎若不是当初给堕胎药做药引失了一颗晶体,阿大今日也不至于身死这般想着,云魅十分难过,又有些想要毒倒拓跋日轩了。

    见拓跋日轩本就惨白的面色更加白了几分,赵大牛于心不忍,低头看了自己怀中十分乖巧的孩子,这孩子安静得不似刚出生,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们,心中更加起了怜悯,劝道“小魅,他也是十分不易,刚刚生了孩子,拓跋兄弟必也不希望你惹他伤心,若是有救人的法子,还是快些告诉这位这位兄弟”

    他知道云魅此刻并不焦急,应当有救人的法子。

    “你少和人家称兄道弟,他可是鲜卑的王爷,高高在上得很。”云魅斜睨着赵大牛,嘲讽道。

    砸了咂嘴,终究还是不想赵大牛对自己流露出不满,又道“我那颗保命丸只能勉强保住阿大的魂魄不散,若要救阿大还需要回黑山一趟,找我族长老玄卿。”

    “人命不等人,那我们这就出发”赵大牛说着便上前要扛起拓跋轩影。

    “本王亦要去,你把拓跋轩影放下,他自有本王亲自来抱”拓跋日轩猛地挣扎,一口血吐了出来,竟是自行冲开了x,ue道,抢过了赵大牛手中的拓跋轩影。

    “你一口一个本王,黑山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云魅冷笑着,王爷了不起了,他家小四的娘子还是皇帝呢,也不见得有他这个王爷摆谱。

    拓跋日轩目光坚定地瞧着云魅,若是以前他必会让云魅这个不断顶撞自己的人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可是如今他竟也变得心平气和,只要拓跋轩影能活过来

    “我跟你们一起去黑山。”再开口虽然口气仍旧不容置疑,却也不再自称为王了。

    云魅扁了扁嘴,有些诚心找茬不成的郁闷,却也暗自为自家兄弟感到欣慰,至少不是阿大剃头担子一头热,不过这拓跋日轩一看就是犹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还是自家大牛好

    120

    黑山离北城甚远,拓跋日轩心急于救活拓跋日轩,不管不顾地跑死了三匹千里马,硬是在十日内赶到了黑山,引得云魅都忍不住对他侧目。

    而他自己的身子虽有云魅暗中医治,到底伤了根基,始终是面无血色,气息不稳,可即便是如此,他怀中的拓跋轩影不曾离手,更不曾假于他人之手来抱,这是他的半妖,容不得他人的半点玷污

    他面色苍白地抱着拓跋轩影上了黑山,便看到一个昳丽至极的女子早在半山腰等着他们,拓跋轩影与云魅的容貌已是世间无二,但是那女子有过之无不及,身上更是多了这山间灵怪没有的仙气。只是拓跋日轩并不在意这些,或许在拓跋轩影之前他会略微关注于这样的容貌,但是在彻彻底底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他的眼中也就只有拓跋轩影了,他人如何,与他何干

    “我便是玄卿。”玄卿笑眯眯地开口道。

    拓跋日轩怔了怔,眼睛顿时亮得吓人,掩盖不住眼中的期盼火辣辣地盯着玄卿。

    玄卿面不改色心不跳,依旧是一派温和的笑容,“救他也不难,不过一个已经离开黑山的半妖,救不救也需看心情。”

    拓跋日轩自是明白眼前的女子是故意刁难,若是以前他说不得早就甩手而去,可是他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犹如睡着的拓跋轩影,忍不住了脾气,硬声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玄卿笑了笑,双手一伸,拓跋轩影竟自动跑到了她的手上,不等拓跋日轩反应过来,便已不见了她的踪影,只听得她留下来的一句话“你若真有诚意,便一路跪着爬到山顶,我许是见你有诚意,便出手救他。”

    拓跋日轩暗恨地咬紧牙根,眼中隐隐有了杀人之意,可他也明白自己不是玄卿的对手,更是有求于她皱眉凝望山顶,他活到现在也就见了皇帝要跪,其他人什么时候能让他跪过更不要说是一路跪爬

    幽深的目光瞪着脚下之路,他紧握着拳头,若是舍下自己的尊严能换得拓跋轩影的xi,ng命,他长吸一口气,拓跋日轩用力地将膝盖砸在地上,忍下心中的屈辱往山上爬去。他想到那个半妖也曾是妖中族长,为了自己舍弃了所有甘为下人,是不是那时的心情也如自己此刻一般,万般无奈,到底屈从拓跋日轩低头嘲讽地笑着,原来这便是爱人的滋味,他既已沉沦,自然拼尽所有也要迎他归来

    待到拓跋日轩跪爬到山顶时,他已满身是汗,面色更加难看,双手双脚满是血泡,拓跋日轩对于流血并不在意,于他而言最为重要的尊严都被扔下了,受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玄卿看着他真的爬上来也甚是满意,笑着点点头,对他态度冷漠地从地上爬起来也未对自己行礼并不在意,续笑道“你的寿元本来已尽,是他强行将自己的百年寿命给了你,若要救他,需将你现在的寿命分他一半,从此与他共生死,你可”

    “拿去便是。”拓跋日轩不等玄卿“愿意”两字出口,便已开口,他本就愿意拿命换命,又和在乎这一半的寿命

    玄卿眉尾一挑,这个冷清的王爷这会倒是变成了痴情种,真是要感叹一下拓跋轩影多年痴恋总算也有了开花结果的一天。

    “那便好。”玄卿引着拓跋日轩来到拓跋轩影的跟前,拉住他的右手腕,拿匕首划出了一道血口,又将拓跋轩影的左手拉过来同样划出一道口子,将两道口子交叠在一起。

    伴着鲜血滴滴答答地流出,拓跋轩影冰冷的身子渐渐回暖,透明的脸庞也开始有了血色。拓跋日轩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便这样盯着拓跋轩影又有了呼吸,胸膛有了起伏,睫毛微颤,缓缓地张开了眼睛。他的眼里不自觉地起了shi意,他以为自己是不会哭的,即使那时候以为拓跋轩影已死,他满腔悲恸却是流不出半滴眼泪,可而今这半妖在自己的面前死而复生,再次变得鲜活起来,他的双眼便有些不争气起来。

    “王爷”拓跋轩影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不可置信,他仿佛做了一个长梦一般,从梦中惊醒,便见到了眼中含着泪的拓跋日轩。

    拓跋日轩自是觉得这样十分丢人,可他不愿意转身,就怕一个转身,眼前的半妖便再次消失了,紧紧握住那已经温暖的手,颤着声音道“我许你叫我的名,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决不允许你死”

    “王爷”拓跋轩影愈发觉得自己在梦里,那一双惯会斜睨傲视的眼此刻含着泪泛着情痴痴凝视着自己,仿若自己是这天下最值得珍惜的隗宝,此情此景唯他梦中可见。

    “莫再叫我王爷了。”拓跋日轩有些狼狈地抹掉强忍着未掉下来的泪珠,舍弃自己的战场带着拓跋轩影踏入汉界时,他便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再不能回去了,此生或富贵却也只能远庙堂,本以为心有不甘,但是在拓跋轩影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却如释重负,原来登高位于他也不过尔尔。“莫再要我说第三遍,唤我的名。”

    拓跋轩影怔怔地瞧着这样淡然处之的拓跋日轩,是他错过了什么吗他以为自己与他是永别,却没有想到还能再见,更没有想到再见时的他,竟然全然变了模样,这样的柔情是他盼了多少年的竟有些不自在起来,更是小心翼翼,只怕用些力气便破坏了这样的美好,“王日轩,要知道我两颗晶体全失,即便被救活也与凡人无异,更怕是命不久矣”

    “那又如何本”拓跋日轩出口的“本王”二字吞回了一半,傲然笑道,“我就算不做王爷,暗地里的私产也足以锦衣玉食,你只管跟着我便是。你那个什么长老说了,我与你xi,ng命共享,我若是九十九,你便是九十九,你若是明日死,我便是明日死,总之,我决不许你再死在我的前头”

    尾声

    拓跋雨渊自北城一役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拓跋日轩和拓跋轩影,有探子说曾经在汉地见过他们,也有说这几年异军突起的影庄庄主便是他的这位四皇兄,但他终究没能再见到他与他的那位侍卫长。

    也不知道北城之战中发生了什么,拓跋日轩与拓跋轩影忽然消失,拓跋风扬又控制了匈奴军和部分鲜卑军攻到城下,而这些被控制的士兵又莫名其妙失了控在乱战中杀了拓跋风扬。随后,这一场由拓跋风扬而起的战争便停了下来,老皇帝驾崩,他作为新帝登基,终是如愿以偿,可是在不经意之间,他总会想起桀骜的四皇兄与那个谪仙的人,他以为拓跋日轩只要活着便会杀回来,却没料到是江湖不见,是为了那个谪仙之人吗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他们拓跋一族或许非天生情种,可是若是面前站的是拓跋轩影,放弃权势隐于江湖,又有何不可

    几经酒醉梦回,拓跋雨渊总会梦到年少时为了一个男子的痴狂,只是年岁渐长,久居高位,再回首少年轻狂已是可笑。

    直到十六年后,那个少年翩翩然走入鲜卑皇宫,搅乱一池春水,明明与他魂牵梦萦之人长得如此相似,那少年却说:“我叫拓跋珏,家父拓跋日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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