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日轩喘息着,面上还带着情潮的殷红,目光却变得极为冷冽,看着檀醒明的目光犹如看着死人一般,他怒地对拓跋轩影道“瞧你做的好事,还不放本王下来”
只是他这个模样实在是没什么威严可言,看在檀醒明等人眼中倒像是对着拓跋轩影撒娇,三人又是一阵凌乱和震惊,这这真的是四王爷吗
拓跋轩影熟知檀醒明的xi,ng子,早已料到檀醒明的折回,只是先前他也把控不住自己,不愿放过难得的纵情,也顾不得檀醒明的靠近,迫不及待地要了拓跋日轩,相对于拓跋日轩,他反倒比较从容,轻柔地放下拓跋日轩为他整理好衣物。
拓跋日轩却是顾不得自己后x,ue内还含着拓跋轩影的ji,ng华,抽出腰间的长鞭便袭向檀醒明三人。
檀醒明既能在四王府潜伏多年又得拓跋轩影重视,也不是个简单的,他最先回过神来,躲过拓跋日轩的鞭子,回头朝还在发愣的亲兵使了个眼色如拓跋轩影熟知他一般,他也深知自己三人绝非拓跋轩影的对手,只能派人回去找援兵。
然而,他到底是小瞧了拓跋轩影,拓跋轩影早看出了他的意图,一个越跳,已经到了他们的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软剑,“咻咻”两下已将那个准备离去的士兵给解决了。
檀醒明心中一惊,顾不得背后的拓跋日轩,转身便想要从拓跋轩影的侧身逃离。拓跋轩影手中的软剑攻击范围却是极广,解决了那士兵,往侧身一抖,一道剑气闪出,便将檀醒明震得当场吐血倒在了地上。
此时,拓跋日轩也已击杀了另一名士兵,三人之中唯有檀醒明还留着一口气
无人不惧怕死亡,到此刻,檀醒明眼中又惊又惧,他知晓拓跋轩影的厉害,却也一直高看了自己,没有想到真正打起来,自己在拓跋轩影底下连一招都接不住他挣扎着起身,惶恐地看着拓跋轩影,哀求道“轩影大哥,饶我”
檀醒明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却是被拓跋日轩的长鞭绕上脖子,“咔嚓”一下脖子一扭便直接咽了气
“王爷”拓跋轩影犹豫地叫了声。
“今r,i你心软放过了他,他日他可会放过你我”拓跋日轩冷哼道。
他本想要再训斥拓跋轩影方才的犹豫,却看到拓跋轩影一脸暗淡地点点头,回答道“我知道”
拓跋日轩抿了抿嘴唇也不再说什么,而因方才的打斗他的裤子上沾满了从后x,ue流出的汁液,shi哒哒得叫他难受,他的神情也有了些尴尬。只是眼下这个暂时的栖身之所也是待不下去了,他有些烦躁地提了提裤子。
“王爷,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离开吧。”拓跋轩影自然也发现了他的难言之处,不过这里着实也不方便拓跋日轩洁身。他们杀了檀醒明三人,那些巡逻的队伍见不到三人回去必定也会折回的。
“离开又能去哪里”拓跋日轩的脸上难得地有了一丝苦涩,他戎马半生,从来都是俯视众生,可现在却是如y暗老鼠一般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王爷我们何不先到汉地躲躲”拓跋轩影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躲躲能躲到什么时候”拓跋日轩怒地y沉下了脸,看着拓跋轩影又暗淡下来的脸,他又有些不自在地补道,“本王若是去了汉地便是叛逃,这是本王绝不会做的事”
“王爷”拓跋轩影愣了愣,拓跋日轩这是在和自己解释
瞧着拓跋轩影奇异的目光,拓跋日轩愈发不自在,想要迈步走开更因裆部的潮shi而尴尬,他抿了抿嘴才道“拓跋轩影本王生来便是为了这皇权而战的,不战而败的事本王不会做也绝不能做,你明白吗”
拓跋轩影怔怔地看着第一次开口向他解释的拓跋日轩,眼前的四王爷高傲依旧却又觉得哪里又有些不同,让他恍惚之间竟觉得自己于四王爷是与众不同的,那被他死命压抑住的怦然心动又剧烈地跳跃了起来。
明明依旧是苍白的脸色顷刻间染上了春风的悦色,本就倾国倾城的容颜更是光彩得叫人难以移目,看得已经习惯了这张谪仙面孔的拓跋日轩也愣住了,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身体更多了不知名的躁动。
“我明白,王爷”已经许久未曾笑过的面上有了一丝舒展的笑容,拓跋轩影清悦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愉悦,却发现眼前的拓跋日轩有些不对劲地没回神,“王爷”
“咳”拓跋日轩意识到自己的异常,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怪异,“这附近可还有躲藏的地方”
拓跋轩影想了想,想到了自己当初隐居的山谷,只是拓跋雨渊知道那处地方,怕早就埋伏了人在那里,他又想了想,想到了另外一个他人绝想不到的地方,“王爷,这里离罗伊谷很近,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躲避,等到风头过了,北边的防守撤了,我们再北上不迟。”
“眼下也只好如此了。”拓跋日轩想了想,也无其他计策可施,便跟着拓跋轩影躲到了罗伊谷。
曾经名声大噪的罗伊谷如今一片荒凉。一夜被灭门的狼藉已经不知被何人收拾干净,干涸了的血迹斑驳地将地面染得暗沉而吓人。
旧地重游,满目苍夷,或许是此刻他正处于低谷之中,拓跋日轩心中不免感慨,繁华不在以后竟是这样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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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雨渊收到檀醒明巡逻时被人杀死的消息时,他正准备进宫觐见拓跋山水,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向禀告的侍卫问道“尸体可查探过了可知是何人所为”
侍卫犹豫了一下,回道“其中二人是被鞭子勒死的,另一人是被软剑一类的兵器所杀。”
“鞭子与软剑吗”拓跋雨渊喃喃自语着,这两样武器在一起他很快便联想到了两人拓跋日轩与拓跋轩影虽然年前探子传来消息说拓跋轩影离开了四王府,但是如今拓跋日轩落难拓跋轩影回来搭救,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不管四皇兄待那人如何,他的心中也始终只有四皇兄一人。拓跋雨渊苦涩地笑了笑,不再说什么,正了正衣冠,叫人备好马车便赶到了皇宫里。
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宫墙,拓跋雨渊迈步走进拓跋山水的寝宫之中,心中有着万丈豪情又有些忐忑,拓跋山水病重,在众皇子当中能自由进出他的寝宫的只有自己,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不是傻子,当然明白拓跋雨渊的意思,自出生开始,他的母后与他便为了他有朝一日登上帝位而准备铺垫着,而现在他离这个位置越来越近,又不由生出了患得患失的不安。
拓跋雨渊闭了一下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跪到拓跋山水的龙榻前,唤道“父皇,儿臣来了。”
年迈而虚弱的皇帝气喘吁吁地倚靠在枕头上,看着与垂死的老人没有一点的区别,但是当他猛地将眼睛一睁,余光瞟向拓跋雨渊的时候还是让拓跋雨渊为之一震,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哪怕他现在xi,ng命垂危却依旧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帝王
“老四回来了”拓跋山水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开门见山。
拓跋雨渊愣了愣,他意识到病重在床的拓跋山水依旧掌控着大局,在这紧要关头,他稍一个不慎极有可能便与皇位失之交臂,当下越发谨慎起来,点了点头道“应当是四皇兄。”
“和他原本的那个贴身侍卫又在一起了”拓跋山水冷哼道。
虽然听着是问句,但是拓跋雨渊知道拓跋山水的消息是肯定的,他又点了点头,听得出拓跋山水心情不佳,他不敢多言。
“朕着实不明白,那男人有何等魅力竟让朕最为得意的两个儿子为他神魂颠倒咳”拓跋山水说的时候有些接不上气来,似乎被气得不轻,拓跋雨渊连忙上前轻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也不作辩解,三年前自己的荒诞行为也实在让他无力辩解。
过了许久,拓跋山水才顺过气来,直接质问拓跋雨渊道“你可已经放下”
“父皇放心,儿臣早已放下,一个男人罢了,儿臣当初也只是觉得是个可用的人才才”拓跋雨渊想解释什么,只是看到拓跋山水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他也说不下去了,他是心机深沉的七王爷,在拓跋山水面前却像个透明人一般,这个将鲜卑崛起的帝王即便命不久矣,依旧十分可怕
“既然放下了就好。”拓跋山水没有再拆穿拓跋雨渊,他深知这个七儿子,纵然心底有所留恋,行动上也绝不会拖泥带水,这便是他为何最终选择了拓跋雨渊的重要原因。“拓跋风扬那边有什么消息”
“二皇兄最近频频派人往西北方去,应当是与匈奴有所来往。”拓跋雨渊答道,拓跋风扬自从扳倒了拓跋日轩以后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频繁地与匈奴来往,他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这一切都在拓跋雨渊或者说拓跋山水的掌控之中。
“放他去吧。”拓跋山水冷笑着,对于这个儿子他是半点也看不上。
“可是父皇,二皇兄怕是要”拓跋雨渊有些担心,拓跋风扬自己也是极为明白拓跋山水不会把皇位传给他,所以他一定会铤而走险,既然知道他有谋反之心,为何不及早制止,扼杀在萌芽之中“儿臣手中有二皇兄通敌叛国的证据,既然如此”
“不急咳咳咳”拓跋山水咳了两声,底气弱了不少,“老四既然回来了,没有逃到汉地去,说明他还是个好的。一是防着他北上,决不可再放他去军中,二是你寻到他将他带来宫中见朕,若他知晓他生母是何人,他必没了和你争皇位之心。只是他心高气傲也绝不肯为你所用,可惜了他这等将才将来囚他在京中,做个闲散王爷吧咳咳”
拓跋山水又咳了几声,气息更弱了一些,拓跋雨渊上前想扶他休息,他挥挥手,示意拓跋雨渊接着听下去“至于拓跋风扬这贼子,贱婢所生的贱子能有什么好货色还妄想借匈奴之手篡位你且放他去匈奴那边,看他能翻起什么花样来”
“但是”拓跋雨渊还是担心拓跋风扬若是去了匈奴之地,免不得一场恶战。
拓跋山水瞟了他一眼,明白他的心思,心中略微叹息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若是拓跋雨渊有拓跋日轩的骁勇善战便好了,可惜两者不可兼得“北军占了我鲜卑三分之一的兵力,你若直接杀了老四,军中必会大乱,就算是如今这局面你也不能贸贸然地动北军。不如让北面乱一乱,匈奴来袭北军必要应战,军中不可无帅,你趁机cha入北军,接下来的事无需朕再来教了吧”
“儿臣明白。”拓跋雨渊确实年轻了一些,没有料到拓跋山水还有这样的后招,他们兄弟三人各自为政,自以为是地计谋着,以为能瞒天过海,其实他们都不过是拓跋山水手中的棋子,要生便生,要死便死他是兄弟之中最会猜拓跋山水心思的,却也只猜到了一半,他知道拓跋山水一直在他与拓跋日轩之间犹豫,若拓跋山水最终没有选择自己呢那么现在拓跋日轩与自己的处境就要对调了
拓跋雨渊越想越心惊,连自己什么时候从拓跋山水寝宫里走出来都没有知觉,直到身边的侍卫关心地问道“七王爷您怎么了这大冷天的出了一身汗”
拓跋雨渊这才发现自己在这个北方寒冷的初春里惊出了一身汗,内里的衣服都被他的汗水给shi透了,不知道是被冷风吹得还是什么,他战栗地磕了下牙齿,回头望向已经关上宫门的帝王寝宫,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帝王心,海底针,深不可测”,也终究明白了于帝王而言除了被选中的继位者,其余的皇子都不过是弃子罢了
“七王爷”
“什么事说吧”拓跋雨渊隐藏起自己内心的惶恐,依旧是那个沉稳的七王爷,淡然地问向这个显得有些着急的侍卫。
“二王爷他离京了,要不要”侍卫并不懂得上面的心思,只知道他们这些日子一直盯着二王爷,似乎不该让他就此离去。
“二皇兄贵为王爷,父皇也未曾限制他离京,由着他去吧,派暗卫跟着就好,不要断了消息。”拓跋雨渊不喜不悲地吩咐着,内心却忍不住生了几分兔死狐悲的悲凉,早没了进宫前的豪情。他知道自己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若是拓跋风扬造反之事他处理不当,那么这皇位的归属恐怕又会生变了,毕竟拓跋山水依旧把握着全局,谁生谁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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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罗伊谷里的拓跋日轩自然不知道皇宫内的盘算,更不知道拓跋山水已将自己的未来定下,眼下他虽心有不安,却并没有放弃,心里也渴望能够当面问清自己究竟是和身份,有时候他甚至想要拓跋轩影带着自己闯入皇宫当着拓跋山水的面问清楚,但是理智下来的时候,他却是知道自己万不可如此冲动。如今,他躲藏着,也只能等待,等一个机会可以让自己回到军中
拓跋轩影知拓跋日轩的心事,可是现在他的身子既无法一路畅通地带拓跋日轩闯入皇宫更无法躲过严防带其北上。不过,拓跋日轩愿意躲在罗伊谷,他心里也踏实了一些,眼见着拓跋日轩的肚子一天大于一天,而偏偏孕夫不自知,全然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东奔西跑,如今能在罗伊谷躲上一段时日也是好的。
拓跋轩影细心地收拾出一间厢房来,那厢房虽然在偏院却十分雅致,锄去杂草地上也无什么晦气的血迹,又离厨房很近,便于他照顾拓跋日轩。罗伊谷地处偏僻,但在十里之外有个颇为热闹的小镇,之前拓跋轩影曾将罗伊谷的遗孤罗伊航藏于那小镇之上,对小镇相当熟悉。他想到,这些日子拓跋日轩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消瘦了不少,便决心去镇上寻些吃的回来。
拓跋日轩走进拓跋轩影收拾好的厢房,前后左右打量了一番,甚是满意,看到床上居然还铺着锦被,虽然那锦被一看便有些年月了,但是却被清洗得十分干净,走近时还有淡淡的清香。拓跋日轩知道拓跋轩影是就地取材,可也并没有委屈了他这个王爷,却是委屈了拓跋轩影这个大男人给自己洗被褥他不是不知好歹,也十分了解自己的处境,在此之际,拓跋轩影对自己不离不弃还照顾得无微不至,他心中竟也有些感动了。
“拓跋轩影拓跋轩影拓跋轩影”拓跋日轩喊了几声,见无人应答,又没来的愤怒,果然不值得他感动,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
拓跋日轩心下生了一阵慌乱,愤怒地抽出腰间的长鞭狠狠抽了几鞭,却是觉得胸闷得更加厉害。他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将鞭子往旁边一扔,手中已是换上弯刀,“唰唰”地舞弄着,起先手中弯刀舞得还是有些模样,随着时间推移舞得越来越凌乱,到最后更像是泄愤一般地乱砍。
待到拓跋轩影提着两手满满的ji鸭鱼rou回来时,他已经是大汗淋漓,在这不热的天里,里里外外的衣服都shi透了,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王爷”拓跋轩影担心地叫道,想着这人怎么就这般不顾及自己的肚子呢,毕竟是双身子的人了,可偏偏他又不敢把话点明,更怕惹怒了拓跋日轩。
“你”拓跋日轩听到声音,怒地一个转身,手中弯刀就要劈下去,然而在看到拓跋轩影犹如乡野鄙夫一般地拎着ji鸭鱼rou,他的刀猛地往后一收,一时怔住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所认识的拓跋轩影一直是如神祇一般的飘飘欲仙,即便是受伤时也是叫人以为他要绝尘而去的缥缈,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这样狼狈得像个贱民
“咳你这是干什么”拓跋日轩总觉得自己心中的拓跋轩影被这些食材给玷污,当下生了不快,全然忘记了自己先前的怒恨与恐慌。
“自然是给王爷您做些吃的,总不能一直吃干粮”拓跋轩影无奈地笑了笑,见他一身是汗,难得强硬地道“王爷您快去擦擦汗换身干净衣服,我去做饭”
“拓跋”瞧着拓跋轩影离去的背影,拓跋日轩来不及叫住他,只得默默收回自己的弯刀,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低头瞧了瞧自己shi透的衣物,确实难受,且听他这么一回去洗漱一番吧
拓跋日轩换上拓跋轩影为其准备的一身布衣,颇为不习惯地又整理了一番,便闻到了阵阵香味,那是他久未闻到的rou香,以前日日大鱼大rou没什么感觉,现今这么一闻发现真是犹如人间美味
“咕噜”肚子应景地叫了两声,拓跋日轩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到自己真的是饥肠辘辘了,跟着那香味走进了厨房,便见到拓跋轩影腰上可笑地系着一大块白布,头上也似厨子一般包着头巾。
见他来了,拓跋轩影笑道“松子桂鱼、玲珑虾丸已经做好,只是这荷叶ji还需要些时间,王爷若是饿了,可以先吃这些做好的菜。”
“”拓跋日轩一阵沉默,本想反驳“本王是这等贪食之人吗”,但是他是真饿了,也着实受不了这香味的诱惑,他忍不住咳嗽几声,掩饰自己的窘迫,随即摆出了王爷的架势,往摆满菜的桌边一坐,手中筷子自拿起以后却是再也没有放下来过只因实在是太美味了
在王府的时候,他有专门的厨子,何须拓跋轩影为他洗手作羹汤,而在他看来这些事情都属于下等活,更不能让拓跋轩影这个贴身侍卫来做。直至今日,他才发现,拓跋轩影的厨艺居然如此了得,便是皇宫里的御厨也无法与其媲美
这一顿饭,拓跋日轩是吃得酣畅淋漓,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已是将汤碗都端起来一饮而尽,而坐在一旁的拓跋轩影正笑盈盈地盯着他看。
拓跋日轩颇为尴尬地放下汤碗,板着一张脸想要训斥,搜肠刮肚半日也想不出来可以说的话,末了也只能咳嗽两声。
“王爷小心身子。”拓跋轩影立刻关系地上前轻拍着他的背,拓跋日轩愣了一下,无意识便握住了那微凉的玉手。
“王爷”
方才自己这是要做什么拓跋日轩又愣了一下,他总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奇怪了“本王没事,你怎么不吃”
“看王爷吃的那么香,我便也觉得饱了。”拓跋轩影淡淡地笑道,明明是身在陋室穿着狼狈,但那样的笑容却灿若星辰,让拓跋日轩心头一紧,那种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的感觉又强烈了许多。
他有些害怕地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向拓跋轩影,随意问道“你哪来的这般好手艺”
“原本在黑山时学的。那时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能与心上人一起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实是再好不过了”拓跋轩影又笑了笑,笑中却是多了一丝落寞,因他的“生母”是极为不情愿的情况下被掳上黑山被迫生下他们兄弟五人的,他自小的愿望便是能得一人心、心甘情愿在一起过平淡的日子,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种奢侈罢了。
拓跋日轩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便戳到了拓跋轩影的痛处,要是换了以前,他铁定要冷嘲热讽一番,可这会伤人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硬声说道“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好,王爷先去休息,我先把碗筷给收拾了便去休息。”拓跋轩影简单吃了几口,便欲起身收拾,却看到拓跋日轩站在门口还未离去。“王爷可是有事”
“你晚上在何处歇息”拓跋日轩扭捏地问道。
“晚上我在王爷房里打个地铺可好以防万一。”拓跋轩影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拓跋日轩哼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这才离去。
到了夜里,拓跋轩影打理好一切回房时,看到拓跋日轩已经睡下,他轻手轻脚地便要睡在地上,却听到拓跋日轩突然开口道“睡床上来吧。”
“王爷”拓跋轩影有些迟疑地唤着。
便又听到拓跋日轩也不知是怒还是恼地道“你又不是没和本王同床共枕过,叫你过来便过来”
“是,王爷。”拓跋轩影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翘,心里生了一丝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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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日轩和拓跋轩影在罗伊谷一躲便是两个月,六个月的肚子饶是像拓跋日轩这样的人高马大也藏不住了,加之天气越来越暖和衣服渐薄,拓跋日轩凸出来的肚子愈发明显了。
挺着硕大的肚子叫拓跋日轩怎么样都不自在,但也不知道是因为怀孕的关系还是落魄避难的关系,他暴躁的脾气居然收敛了不少,即便是这样的大腹让他觉得难堪,他也只是沉默地板着脸。
在罗伊谷的两个月,日子过得倒也平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拓跋轩影清晨起来准备一天的饭菜,而拓跋日轩则先是练一套刀法,然后与拓跋轩影一起进食。空下来的时候,两人一起看看书、下下棋,偶尔谈论起天下时局,而入夜后,两人自然是同席而眠,起先还是隔日行房,到了近些日子,几乎日日欢爱。
对于这样的日子,拓跋日轩也并无排斥,这甚至是他三十年来第一次过得如此惬意而自在,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有时候,他忆起以前的日子,倒有些黄粱一梦之感,也不知道以前的日子是镜花水月,还是如今这般的生活是庄公梦蝶。
而这般平淡的二人世界对于拓跋轩影更似幻境一般,理应只在他的梦中出现,如今真的过起了这般的日子,他总是觉得有几分不真实,甚至心里更为忐忑起来,只怕幸福于他不过是昙花一现。
也不知是不是他日夜担忧的缘故,果然不久便得到了也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这日,拓跋轩影正如往常一样在小镇上置办些生活必需品,他想着拓跋日轩的肚子渐大,再过三月便要生了,该给孩子做几身衣服了,便到了镇上的唯一一家布店里买布。只是他还未走到布店里,便遇到几个行色匆匆的古怪之人,其中还有一个人是他相熟的罗伊谷的唯一幸存者罗伊航。
拓跋轩影的反应很快,在罗伊航这些人看到他之前,他便匿藏了起来,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罗伊航现在已经是拓跋雨渊的人了,这会却是面色凝重地再次出现在离这罗伊谷不过十里路的小镇上。
是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吗
拓跋轩影的面色也在不知不觉中凝重了起来,尾随罗伊航行了许久,直至小镇外,才听到罗伊航对着其他几人道“拓跋风扬已经在北边联合匈奴造反了,王爷已动身去了北方。王爷临走前吩咐的事情,你们可都做好了”
拓跋风扬造反了拓跋雨渊去了北方了
拓跋轩影极为震惊,虽然在拓跋日轩出事的时候,他便知道朝廷接下来必有大举动,但是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他耐心地等待几人交谈结束后各自散去,才心事重重地沿着旧路折回。经过那家布店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买了几块布料,尽管未必会用得上了,总是他对孩子的一番心意
拓跋轩影回到谷中时,拓跋日轩正在看书,即便肚子大了压得腰身难受,拓跋日轩依旧坐得挺拔端正。见拓跋轩影回来,他一向冷峻的面容有了些许舒缓,又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质问道“今日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去扯了几块布,该给孩子做襁褓和衣裳了。”拓跋轩影吞吞吐吐地回道,说到孩子的时候,一双明目紧紧地盯着拓跋日轩,有心看他是何反应。
拓跋日轩在听到“孩子”二字的时候,身形僵了僵,这几个月他和拓跋轩影都没有提孩子的事,但月份渐大,他的肚子也越来越大,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腹中孩子的存在。尽管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终究是他要来的长子,拓跋日轩对于这一个孩子的感情远比上次那个堕下来的孩子要复杂许多。
“”拓跋日轩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谷中就你我二人,买布有何用,怎么不买现成的”
“虽有现成的,到底比不上自己做的心意。”拓跋轩影笑了笑。
拓跋日轩没有搭话,心里却有了疑惑,拓跋轩影莫不是打算自己做他一个大男人会做针线活吗
事实上,拓跋轩影不但会做,且做工一丝不苟、十分细致,待到他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拓跋轩影做好孩子的襁褓时,已是惊讶得合不拢嘴了,他从来不知道他的这个贴身侍卫竟然会这么多的手艺,而这些手艺在他看来都该是女人的东西,而不是拓跋轩影这个大男人该做的但是瞧着拓跋轩影在摇曳的烛火下满是温柔地缝着针线,他的心中竟涌入了一股暖流,喉头涩涩地说不出话来。
“王爷看着可好”拓跋轩影缝完最后一针,动了动因维持一个动作而发僵的脖子,抖了抖手中做好的褓被,递给拓跋日轩看。
拓跋日轩一阵恍惚,瞧着眉目轻柔的绝美男子,觉得自己都快记不起眼前这个男子曾是多么让他忌惮的半妖了,这一刻,他们仿佛是恩爱的结发夫妻,欢欢喜喜地盼着他们孩子的来临。
“不错。”难得的,他的眉眼也柔和了不少,夸赞着拓跋轩影的手艺,却见拓跋轩影又拿起一边的布料,似乎并不打算休息。
他上前一把按住拓跋轩影的手,斥责中带着几分关怀,道“你从午时以后做到现在,已经够了。天色已黑,明日再做也来得及”
拓跋轩影怔怔地看着那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手掌宽大,指节分明,指腹粗糙有茧,一看便知是执刀s,he箭的手。
拓跋日轩立刻敏锐地感觉到了拓跋轩影不同于平日,忍不住问道“你有心事”
拓跋轩影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放下手中的针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开口道“拓跋风扬在北方谋反了”
“他谋反了”拓跋日轩的脸当即板了下来,眉头紧皱,目光深沉,又恢复到了高高在上的四王爷模样,“拓跋雨渊呢”
“也去了北边。”
拓跋日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双手负于背后,久久不言,似在沉吟什么又像是在计量什么,直至拓跋轩影轻唤了他一声“王爷”,他才将目光再次放到了拓跋轩影身上,然后冷冷地说道“连夜出发,赶往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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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等明日吗”拓跋轩影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却没有想到拓跋日轩如此心急,拓跋日轩的身子到底不比从前了。
“如今出发都已经有些晚了,白天你怎么就”拓跋日轩正欲责斥,但是眼睛瞄到那做工细腻的襁褓再看拓跋轩影有些疲倦的神态,却是把话锋给转了,“夜里防守必定不如白日,就夜里出发吧。”
“我明白了。”拓跋轩影清楚无法改变拓跋日轩,只是简单地收拾了行李,便带着拓跋日轩连夜出发了。
从罗伊谷出发赶往北城依旧要经过京都,京都此时城门已关,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北方战事的影响,拓跋轩影谨慎地勘探了一番,发现京都的戒备并不森严,只是他心里有些怪异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禀告拓跋日轩的时候,把心里的不安也一并说了出来“王爷,京都的防备看着十分松散,可现在正值非常时期,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拓跋日轩听着心里也惊了一下,拓跋风扬谋反,京都却不做防御,要么就是对拓跋风扬的事早有预防全然不在意,要么便是外松内紧,等着诱饵上钩这个要引入瓮中的是拓跋风扬还是他
他紧抿着嘴唇沉思着,低头便看到了自己的大腹,再回头看向拓跋轩影满是担忧的眼睛,拓跋轩影在担心些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可是眼下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他能够回到军中,击败拓跋风扬,那么他的谋逆之罪自然就洗清了,然而一旦拓跋雨渊凭借着叛乱在他回到军中前掌控住了他的北军,那他真的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拓跋日轩狠狠一咬牙,硬声道“即便是陷阱,本王也要闯过去若现在无法回到军中,本王便再也没有希望了”
拓跋轩影长长叹了一声气,道“王爷您有没有想过您现在的身子”
“本王的身子本王自然清楚,拓跋轩影,本王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若是他日本王能够为帝,那么这个孩子就是太子,你明白吗”这是拓跋日轩第一次坦然面对孩子,也是第一次这般像是承诺地对着拓跋轩影说。
但是拓跋轩影无法高兴起来,他注视着拓跋日轩的眼睛,坚定而决不允许退缩,这是拓跋日轩注定的宿命,却也是他逃不开的命运。他苦笑着,知道拓跋日轩一旦打定主意,自己怎么说也无法劝阻他,再次叹息着道“我明白了,我带你进城。”
拓跋日轩看着拓跋轩影面上的无奈,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胸腔更是闷得难受,他一把拉住拓跋轩影,硬邦邦地问道“拓跋轩影,你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本王”
“王爷若是你可能因此行而丧命,你还是要坚持吗”拓跋轩影终是忍不住地问道。
拓跋日轩一阵沉默,半眯着眼睛瞧着拓跋轩影,缓缓开口道“你是妖是不是知道什么天机”
“我”拓跋轩影吞吐了一下,回想起当日玄卿所言,只能摇头道,“我并不知道什么天机,但是我族中长老曾经为王爷算过一卦,说过王爷您”
“本王怎样”拓跋日轩冷笑着,他盯着拓跋轩影的眼睛许久,想从里面找出破绽,却找不出一丝的虚假,拓跋轩影不说他也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好话,可是若是单凭这么几句话就放弃,也不会是他之所为
“王爷”
“你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惹本王生气了”拓跋日轩极其坚毅地言道,“本王说过,本王生来便是为了这皇位,纵然死也会拼尽全力,若是叫本王不战而败不如一死”
“我明白了,王爷我们走吧。”拓跋轩影也不再说什么,拓跋日轩的xi,ng子他再明白不过了。
他上前一把揽住拓跋日轩,手掌碰触到拓跋日轩大腹时,两人都微微僵硬了一下,最终沉默了下去。拓跋日轩由着拓跋轩影带着自己,身形加速,以凡人不可达到的急速飞上城墙一跃而过,半妖倾城的容貌在黑暗中看得并不真切,他却依旧能看到拓跋轩影脸上的那一丝悲凉,他的心不知为何狠狠抽动着,甚至对方才的决定起了一些怀疑,拓跋轩影的话若是真的那么自己的决定是否还有意义可是就这样放弃吗可是一想到他日若是拓跋雨渊登基,自己那时的处境与心境,拓跋日轩再次变得坚定起来他绝不会就此放弃,大不了一死
二人入城颇为顺利,诚如拓跋轩影所言,城中戒备并不森严,躲过了两队巡逻,二人便已进入了城中,路过四王爷府,看到王府大门上封了封条,即便是深夜也有士兵把守。拓跋日轩只是冷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想了想之前让贺博回来打探消息的,现在倒是可以一用。
“本王在城南有一处秘宅,先去那里躲一下,你即刻找到贺博打探下朝中消息。”拓跋日轩指示着拓跋轩影接下来该如何做。
拓跋轩影点点头,将拓跋日轩安置在城南秘宅,便立刻按照当初定好的暗号与贺博联系。天方蒙蒙亮的时候,贺博便来到了秘宅向拓跋日轩禀告自己这三个月在京都打探到的消息“七王爷三日前便已启程去了北城,启程前据说七王爷曾向皇上递交为王爷您请命的奏折,认为您是被二王爷所害。如今四王府虽然依旧封着,但是皇上已经下旨重新彻查了,相信假以时日必会还王爷一个清白”
拓跋日轩听到此消息,颇为不屑地冷笑着,拓跋雨渊果然使得还是假仁假义的花招,想借此收买他的北军吗但是拓跋日轩知道,北军尽管之前控制在他的手中,但也不是百分百全忠诚于他的,至少有一半的将领是听命于拓跋山水的,只要拓跋雨渊手中有拓跋山水的虎符,那么事情便棘手了。现在拓跋雨渊已经比他提前三日出发了,他也绝对不能再耽搁了
“你速速出城,与本王在西京道汇合。”西京道正是赶往北城的三条大道之一,且是最近的一条。
“是王爷”贺博应了一声,便离去了。
拓跋轩影忽然感觉到周围似乎有一大队人马围合而来,连忙和拓跋日轩道“王爷,这里被包围了”
“什么”拓跋日轩心中一惊,难道说贺博也背叛了自己他手中弯刀紧握,正欲和拓跋轩影冲出去,便看到贺博的脖子上驾着刀被押了进来。
领队的看到拓跋日轩二人,第一声招呼却不是和拓跋日轩打的,而是朝着拓跋轩影感叹道“轩影大哥,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那领队的正是不久之前拓跋轩影见到过的罗伊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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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三年前拓跋轩影将罗伊航救出交托给拓跋雨渊,这还是他们二人第一次真正地面对面,如今的罗伊航早已不是那个孤苦无助、心中迷茫的无知少年了,而今的他温文尔雅又胸有成竹,面带微笑却眼不见底,在七王府牢牢地站住了一席之地。
他瞧着拓跋轩影,目光复杂,若没有眼前这人自己早已与父母在黄泉相会,也正是这人让自己投靠了七王爷成就了现在的自己,可偏偏此刻他们只能是敌人
拓跋轩影先是一愣,随即心思一沉,果真是做好了陷阱等着四王爷来钻的
“你们看好四王爷,我来对付拓跋轩影。”罗伊航没等拓跋轩影回话,吩咐了手下一句,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剑,欺上前来便正面对上拓跋轩影。
拓跋轩影的反应也是极快,早已抽出腰间软剑抵住罗伊航的进攻,从再见罗伊航他便知道自己怕是中了拓跋雨渊的圈套,他也并不指望罗伊航会违背拓跋雨渊放过自己和拓跋日轩,罗伊航的功夫今非昔比,但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罗伊航也是知道这一点的,面上的笑容已经收起,攻势更加凌厉,对上拓跋轩影的软剑并不躲闪,反倒是直接冲了上去,看似柔软的剑就此穿过了他的肩头,他吃痛得皱紧了眉头,也终于得到了靠近拓跋轩影的机会。
罗伊航强忍着疼痛,附在拓跋轩影的耳边以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低语道“轩影大哥,你快走陛下不会将四王爷怎样的,陛下只是想要见见四王爷,但是陛下必会杀你”
罗伊航不敢多言怕他人起疑,佯装攻不到拓跋轩影往后退了数步,此刻他的手下已经仗着人多势众擒住拓跋日轩。被众人压住的拓跋日轩已是无法动弹,他看着尚是自由身的拓跋轩影,若是只拓跋轩影一人逃离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也并不是难事。
拓跋日轩的目光暗了暗,一如既往地睥睨众人,冷然道“拓跋轩影你先走”
“王爷”拓跋轩影手中的软剑抖了几下,温润的面孔也变得极为冰冷,但是拓跋日轩在这些人的手中,他不敢轻举妄动,离开还是陪着拓跋日轩
“拓跋轩影本王的命令你也不听了吗”看出拓跋轩影的犹豫,然而在这般险境里怎可犹豫拓跋日轩怒地一声吼,有些大的肚子也朝前微微挺动了一下,让拓跋轩影的内心也跟着颤抖着,他抿紧嘴唇,如今的拓跋日轩不比以前出不得半点差池又看了负伤的罗伊航,知道罗伊航为了给自己送话才受的伤,他不再犹豫,一个转身破窗而出,在这里里外外的围合中极为潇洒地几个纵跃,便逃离了出去。
见他离去,罗伊航微微松了一口气,捂住自己流血的伤口,对着拓跋日轩道“四王爷不必担心,只是皇上想要见您,让臣下来接四王爷进宫罢了。”
“只想要本王进宫,这架势倒是很大。”拓跋日轩冷哼着,纵然之前便有了陷阱的预感,到底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只是也不知道为何,见拓跋轩影顺利逃离,他反倒心中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迎接四王爷,那自然怠慢不得。”罗伊航面色苍白却还带着笑容,朝着手下使了个眼色,和拓跋日轩说了句“得罪了”,便将拓跋日轩一绑然后押到了在外等候的马车之上。拓跋日轩身形高大,前面倒也没有注意,只是现在绳索绑的紧了,将他的大肚勒得显形,看得罗伊航有些发愣,这几个月的逃亡怎么反倒让四王爷长胖了
不过他到底在心里疑问,不会将话问出来,因怕着拓跋轩影折回,一群人便十分警惕浩浩荡荡地将拓跋日轩送入了宫中。
拓跋日轩被迫带到了拓跋山水的寝宫之中,他虽然被绑着,但是拓跋山水肯见他,倒未必是坏事,又想到拓跋轩影之前所说的拓跋雨渊请愿为他翻案,可是拓跋山水信了他的清白他心中一喜,觉得自己又有了希望。
只是再见拓跋山水,却见他消瘦了不少,面色蜡黄,眼珠泛红,看着怕是命不久矣这就是拓跋风扬迫不及待要造反的原因吗拓跋日轩目光沉下,明白自己能争取的时间也不多了,他再顾不得什么,往前一跪,掷地有声道“父皇儿臣冤枉”
“冤枉你什么”拓跋山水中气不足,可ji,ng神却不错,倚靠在龙塌上,冷笑地看着拓跋日轩,“你在北城拥兵自重,朝中早就有许多非议了。”
“儿臣从未想过谋逆”拓跋日轩毫不惧怕地瞪视着拓跋山水,“望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现在便北上出征擒拿拓跋风扬这个真正谋逆之人”
“机会”拓跋山水笑得更冷了,他威严的目光掂量一般地看着拓跋日轩,让拓跋日轩觉得自己像是买卖的货物一般,而那眼神中毫不遮掩的鄙弃让拓跋日轩的骄傲受到了打击,只是对方是拓跋山水,他敢怒不敢言,正欲再辩驳什么,但是拓跋山水早他一步地开口道“老四啊老四,朕给过你无数次机会,是你自己没有好好把握,朕本来是对你予以厚望的,你终究是抵不过你生母的血脉,扶不上墙来”
“儿臣的生母”拓跋日轩一震,惊地看向拓跋山水,再次想起了洪得全那句“你并非萧贵妃所出”,他的生母又是何人
“你生母虽为汉人,但到底曾经是朕最为心爱的女子,朕将你安置在萧贵妃的名下,为的也是让你在宫中能立足”拓跋山水长长一声叹息,盯着拓跋日轩那张冷峻的脸似乎想要寻找故人的影子,然而拓跋日轩这张脸却是和他像了八九分看不出半点他母亲的影子,而这个与自己长相极为相似的儿子骨子里却继承了他生母的执拗。
“儿臣的生母不是萧贵妃又是何人”拓跋日轩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汉人他的身上居然流淌着汉人的血统吗不他不相信
拓跋山水又瞧了他一眼,终于决定把这个深藏了三十年、原本并不打算说出来的秘密告知拓跋日轩“陆欣遥才是你的母亲。”
拓跋日轩整个人都剧烈地抖动起来,他想要狠狠反驳,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陆欣遥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恰恰是他极为熟悉的陆欣遥,这个叫他铭记在心又恨之入骨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他的生母
“不”拓跋日轩无法克制自己的上下齿打架一般地磕出声来,他否定的声音极弱,却不得不否定,若陆欣遥真是他母亲,那他便是害死自己生母的凶手他这一辈子杀人无数,可是弑母的罪名依旧让他无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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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欣遥曾经是拓跋山水最宠爱的女子之一,她是被拓跋山水宠幸过的汉人当中唯一一个被封为嫔的,她与当时不可一世的萧贵妃同时怀了身孕同日生产在陆欣遥为拓跋山水生下了一个小公主的同一日,萧贵妃亦如愿以偿地产下了一个皇子,那个皇子便是拓跋日轩。可惜好景不长,陆欣遥所生的小公主未满周岁便夭折了,不久陆欣遥被打入了冷宫。陆欣遥在冷宫里一呆就是七年多,直至遇到了彼时刚满八岁的拓跋日轩。幼时的拓跋日轩虽然话少人傲,但尚未失去孩童的那份真挚,他与萧贵妃不亲,但是对自己的贴身太监洪得全却是极为亲近的,待洪得全也是极好,并不把他当做下人看待。有一次,他与洪得全偶经冷宫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悠扬的歌声,那歌声温婉而凄美,全然吸引了拓跋日轩,不知不觉中他忘记了不可以闯入冷宫的嘱咐,就那么走进去了。
即便时隔多年,即便这些年他一直不愿意回忆,拓跋日轩依旧十分清楚地记得自己与陆欣遥的第一次见面那柔弱清丽的女子一袭素雅的白衣站在树下轻轻地哼着歌谣,看到他莽撞的闯入,温柔的脸上也没有出现半点的惊恐与慌张,只是淡笑着问道“这里不该是小孩来的地方,快些回去吧。”
就是那一笑叫幼年的拓跋日轩像是魔怔了一般迷恋上了陆欣遥,他不顾洪得全的劝阻,天天都跑到冷宫去找陆欣遥,即便后来知道陆欣遥是汉人,自小接受汉人为下等人教育的他也没有低看了陆欣遥,那时的拓跋日轩是全心全意地信任着陆欣遥的,甚至还在心底暗想若是这般温柔的女子是他的母妃便好了,即便那样他就会变成和拓跋风扬一样有了一半汉人血统的低等人,可是那样却会多一个关心他爱他的母妃。
从八岁到十年,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那么这必定是拓跋日轩对冰冷皇宫最温暖的一段回忆,可是有了后来的事,便变成了他最不堪的记忆他至今都不愿意去回忆被最信任的两个人同时出卖的那种悲恨与绝望,那是他愿意为了他们两肋cha刀的人,结果那两人却生生地cha了他两刀,将他心底所有的柔情与信任都斩断,从此以后他变成无情冷酷的四皇子
那是一件如今想来极为落入俗套的事,偏偏他那时落入局中,便是被人当猴耍了都不知道。那件事发生时正值拓跋日轩十岁,临近萧贵妃的诞辰,拓跋日轩本想随意准备个礼物打发过去,却被陆欣遥斥责了,她对他言道“那是你的母妃,若是我的孩子这般敷衍我,我会心痛的。”
或许每一个孩子都希望讨得母亲的欢心,纵然拓跋日轩嘴上不说,也与陆欣遥更为亲近,可他心底终究还是个小孩,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母妃能像陆欣遥一般真正关心自己爱护自己。他听从了陆欣遥的话,虔诚地在皇家寺庙求得护身符作为献给萧贵妃的礼物,但陆欣遥却在他不备时对护身符做了手脚,将毒药缝在护身符中。事实上,萧贵妃全然没将这个看上去并不值钱的护身符看在眼里,甚至手都没有碰,便扔在了一边,之所以会东窗事发,是因为洪得全的检举。洪得全向萧贵妃告密,陆欣遥将毒药放在了拓跋日轩赠给萧贵妃的护身符中,经由太医检查,那护身符中确实含有剧毒,只是需要皮肤接触慢慢渗入皮肤才会中毒,没有接触过护身符的萧贵妃自然是一点事都没有。拓跋日轩全然没有想到洪得全什么都没有和自己说便跑到了萧贵妃那告陆欣遥的状,他心中又怒又悲,感觉洪得全背叛了自己,但是那时的他仍然相信陆欣遥,认为她是被冤枉的,是洪得全诬陷了她。他甚至明明白白地告诉陆欣遥,只要她否认毒药不是她放的,他便是舍弃皇子之位,也会护她周全。然而,陆欣遥看着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她冷然道“你以为这两年我为何要讨好你不过就是想借着你的手报复萧贵妃罢了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也绝对不会叫她好过可惜老天没眼,居然没有毒死那个贱人”
看着全然陌生的陆欣遥,拓跋日轩没法相信这是那个陪伴了他两年的温柔女子,明明前一天还笑吟吟地对着他说话,转眼却是如此冷漠得叫他心寒。那时的他终究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哪怕有着坚强的外壳却依旧承受不住最为信任之人的背叛,那仿佛是一把刀cha在了他最柔软的内心深处,而洪得全则把这把刀cha得更深,彻彻底底杀死了他心底的柔软。因举报有功而彻底成为萧贵妃面前红人的洪得全一手拿着明黄的圣旨,一手端着毒药,要拓跋日轩亲自将这碗毒药端给陆欣遥。
那时的洪得全笑着,可是脸上的冰冷全然不输给陆欣遥,他冷冷地对年幼的拓跋日轩道“四皇子,这是皇上的旨意,要您亲自监督陆欣遥喝下这碗毒药。”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自记事以来,拓跋日轩便没有哭过,可那一刻他忍不住落泪,忍不住悲吼,他以为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转眼却变得如此的陌生且面目可憎
“何来背叛奴婢本来便是贵妃娘娘的人。要怪就怪这冷宫里的陆娘娘太蠢,不过也要感谢她给了奴婢一个好机会。”洪得全冷冷地笑道,“四皇子,您自小长在皇宫里,怎么就不明白这皇宫里只有权力至上。能让大家小心翼翼伺候着您是因为您的身份摆在那里,您要是为了这位陆娘娘惹怒了皇上与贵妃娘娘便贬为庶人,这宫里不会有一个人来搭理您,更不要说待您好了。有权才有真心,无权只会被摒弃,您看看这位陆娘娘便知道了。当年她得宠的时候,多少人拍着她的马屁,可自她打入冷宫以后除了您谁理过她而她这两年讨好您,不也只是想要利用您吗”
最终,拓跋日轩还是将那碗毒药端给了陆欣遥,陆欣遥就那么当着他的面没有任何辩解地喝下了毒药。那时的拓跋日轩曾经想过,若是陆欣遥再以那温柔的眼眸看上自己一眼,哪怕是欺骗,他也会努力保住她的命,可是没有,陆欣遥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在临死之际,她将曾经给予他的所有温柔与关怀都一并埋葬,让他不得不相信他以为的真心不过是可笑的谎言
自此以后,拓跋日轩再无人可信,也终于明白唯有权力是最重要的,一旦有了权力即便无人真心待他,也再没有人敢背叛他、抛弃他了
可是即便拓跋日轩斩断了所有心中的软弱,陆欣遥依旧是是他心中的禁忌,是他不可碰触的无法结痂的伤。而今,拓跋山水却告诉他,陆欣遥才是他的生母,这叫他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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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拓跋日轩许久才用嘶哑的声音否决着,他不会忘记陆欣遥喝下毒药时的冰冷与绝决,更不会忘记那碗毒药是自己亲手端给她的
拓跋山水冷哼道“朕因怜惜你是陆欣遥之子,你跟着陆欣遥是注定没有前途的,故而命人悄悄将你与萧贵妃所生的小公主换过来,给了你尊上的地位,让你成为贵妃之子。朕为你备好了这一切,可是你呢有勇无谋下了战场,你连拓跋风扬那个贱子都斗不过,这倒也罢了,你你居然还和那个来路不明的侍卫搞龙阳之好你看看你的四王府,莫说男丁了,这两年便是连个怀孕的妃子都没有”
拓跋日轩平日里在外尽管暴烈,对拓跋山水还是毕恭毕敬的,然而现在他已顾不得眼前这个将死的老人是他的父皇,目光凶狠地瞪着拓跋山水。他是不如拓跋雨渊和拓跋风扬会y谋诡计,但并不代表他傻,皇家之中哪里来的真爱尤其是冷血如拓跋山水。他不知道拓跋山水对陆欣遥究竟是什么感情,但是他出生时萧贵妃的处境他还是略知一二的那时前皇后过世独孤皇后凭借母家支持成为了新皇后,虽然当时独孤皇后膝下无子,她却是极聪明的,早早将病弱的皇长子拓跋天音收在自己的名下,萧贵妃虽然得宠,但是xi,ng子骄纵,母家又不如独孤家显赫,加之没有皇子傍身,完全不是独孤皇后的对手,偌大的皇宫唯独孤皇后独大。纵然独孤皇后以贤德著称,但是拓跋山水又如何能容忍独孤家如日中天而正因为有了他这个四皇子,萧贵妃才被封为皇贵妃,才成为这后宫之中能与独孤皇后抗衡之人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赤裸,瞧得拓跋山水心惊,忍不住发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便是这么对待你的父皇的吗”
“为了儿臣难道父皇不是为了不叫独孤家朝中宫内都一家独大,才将儿臣安在母妃的名下吗儿臣只是不幸地出生在那日罢了”拓跋日轩嘲讽地说出了真相。
拓跋山水半眯着眼睛看着他,拓跋日轩从来都不蠢,只是这么一说他便能猜出真相,但是他确实也不聪明,今日这事若是换做拓跋雨渊绝不会这般直白地道出来,拓跋雨渊甚至会借此故作可怜寻得自己的同情这便是拓跋日轩与拓跋雨渊最大的区别,拓跋日轩或许是个极好的带兵将军,但绝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拓跋山水轻轻叹息着,他是爱过陆欣遥的,那明明是似水温柔的江南女子,xi,ng子却比草原女子还要刚烈,为了给自己做妃子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天下第一庄陆义庄大小姐的身份,而后在女儿被萧贵妃害死之后,哪怕他告诉了那并非她的亲生女儿,也那么不顾一点情面地与自己决裂。外人都以为是陆欣遥失宠,被他贬到了冷宫里,又哪里知道去往冷宫是她自己的选择
“确实是因你与贵妃之女同日出生,但朕又何尝不是因为你是欣遥的儿子你再想想你若跟着欣遥,你与今日的拓跋风扬有何区别”拓跋山水说道。
拓跋日轩狠狠闭上眼睛,遮掩眼中对拓跋山水的恨意,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些与陆欣遥相处的日子,年少的自己曾经多少次想着愿用自己尊贵的身份去换得一个像她那般温柔待己的母妃若是她知道自己是他的亲生子,必不会有后来那些背叛了,那么今日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拓跋日轩想着,心中恨意翻滚,要不是尚存一丝理智,他怕是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想尽办法要了拓跋山水的命
“罢了在老七平定叛乱之前,你就暂住在皇宫里吧,朕的日子怕是不多了,也不想和你吵了”拓跋山水挥了挥手,叫了洪得全,要他将拓跋日轩领走。
“暂住呵呵呵”拓跋日轩低头冷笑着,不过是将自己软禁在宫中罢了,是怕自己出去给拓跋雨渊捣乱吗同为拓跋山水的儿子,他为了拓跋雨渊尽心尽力地铺路,对自己呢他自出生起,便只是拓跋山水手中的一枚棋子,而现在他已沦为一枚弃子,故而拓跋山水才会将自己的身世告诉自己。可笑的是,自己居然一直觉得自己出身高贵,可与拓跋雨渊一争高下,想起自己这些年的行径,拓跋日轩又笑了几声,只是那笑声里的苦滋味唯有他自己清楚原来他这一生都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拓跋日轩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浑身无力,ji,ng神恍惚,也不知道洪得全何时领着人将他带下去。
洪得全将拓跋日轩安排在了他那时还未封号时的偏宫,自怀中拿出一颗药丸,趁着他恍惚直接喂入了他的嘴中。
“你这阉人给本王吃了什么”拓跋日轩惊地回过神来,狠厉地直视着洪得全,而拜洪得全所赐,他也一下子振作了起来,如今不是他颓废之时,无论如何他不想再在这令人作呕的皇宫里呆下去,他一定要寻到机会逃出去此刻,他无比庆幸之前让拓跋轩影先行逃走了,他知道拓跋轩影必会回来救他
洪得全被他的气势吓得倒退了两步,却又缓缓笑道“不过是无害的化功散罢了,外面虽有侍卫的重重保护,但陛下怕四王爷误伤了自己,特让四王爷服下这化功散。”
拓跋日轩极其冰冷地怒视着洪得全,误伤自己是怕他逃跑吧。
“王爷,你又何必和皇上倔呢这对您可没好处。”洪得全笑眯眯地走上前,一边解开拓跋日轩身上的绳索,一边道,“奴婢听闻您的那个贴身侍卫长十分了得,似乎还会法术,莫不是天上的神仙”
“你这阉人又想打什么坏主意”拓跋日轩警戒道,洪得全向他打听拓跋轩影的事必不会安什么好心
“王爷,如今皇上病重,若是有仙人能够医好皇上,这将来的事还不好说呢”洪得全依旧笑容满面,但是看在拓跋日璇眼里却是一脸j,i,an诈。
他立刻明白了洪得全的意思,冷笑道“这是你擅作主张,还是父皇让你来打探消息的”
洪得全晦涩不明地看着拓跋日轩,环视了一下四周的侍卫,最终轻轻地笑道“王爷可知,陛下是最不喜几位王爷为美色误事的,何况那美色还是个男子”
拓跋日轩微微一滞,心中起了恐意,洪得全说得不清不楚,但是他却明白拓跋山水是对拓跋轩影起了杀意的,又想起先前罗伊航种种,是不是罗伊航知道了什么,故意放拓跋轩影走的
“王爷心思聪慧,当明白奴婢之意,奴婢方才之言也是为了王爷好。”洪得全面上又浮现出拓跋日轩最为厌恶的虚伪之笑。
拓跋日轩紧紧盯着他不放,洪得全依旧是那个叫他厌恶的洪得全,可他又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的,“你一开始便是父皇的人”
拓跋日轩前后一想,突然就明白过来,洪得全一开始便是拓跋山水派来监视萧贵妃与自己的人,毕竟做出那样狸猫换太子的事,拓跋山水心中总也有不放心。
洪得全愣了愣,又笑着道“普天之下,何人不是皇上的人这个时节宫中的梨花开得好,王爷可以去看看。”
拓跋日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或许宫中梨花无数,但唯有一棵是他与洪得全熟知的便是冷宫中的那一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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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日轩有些恍惚,便是连洪得全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他现在心思惘乱,反反复复地思索着拓跋山水的话,又反反复复地想着与陆欣遥的往昔,寻索着其中往日他不能理解的种种细节,然而他越是想着心中越是混乱,因着陆欣遥与洪得全对自己的背叛,他恨了这么多年,也狠了这么多年,却发现自己的那些恨意原也只是一场ji,ng心的设计他心中恨意更浓,却不知心恨谁,他这一生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只是拓跋山水手中一枚棋子,如今物尽其用却是落得个被抛弃的下场。
或许拓跋山水觉得他这棋子还算趁手,故而留他一条xi,ng命,将他软禁在宫中,可是拓跋山水已是日薄西山,待到拓跋雨渊登基以后呢还容得下自己吗
腹中的胎儿似感受到他心中起伏跟着激烈地晃动着,叫拓跋日轩又是一阵恍惚,这还是腹中胎儿第一次如此强烈的胎动宣示着自己的存在。他难得苦笑着,这孩子始终来的不是时候,纵然以男子之身生子令他难堪,他到底还是想要这个长子的,然而现在他朝不保夕,这个孩子还有活路吗他突然想到了拓跋轩影,那清清雅雅的半妖,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这般一想,本就不畅的心情更多了些愁绪。
迷茫了几日,拓跋日轩总算踏出了偏宫往冷宫而去,许是因他被喂了化功散,并未对他多做限制,他起身去冷宫也就四个侍卫跟在身后。
待到来到了冷宫门前,拓跋日轩顿了一下,对四个侍卫言道“本王要一个人进去静静,你们守在门口不许进来。”
侍卫们有些拿不定主意,互相对视了几眼,虽说拓跋日轩现在被软禁在宫中又没了内力,可是到底罗刹王爷之名积威已久让他们这些侍卫心中都有些发憷,又想了想冷宫地处偏僻离宫门甚远,里面破败不堪,四王爷待在里面也无大碍,便依着拓跋日轩只是守在门口没有跟进去。
拓跋日轩说完,也没有再理会这几个侍卫,缓缓推开破旧的木门踏入这曾为他心中禁忌的冷宫,站在满树白花的梨树之下,想起了那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曾经站在这树下轻笑着抚摸他的头,对他唤道“轩儿若是你能唤我一声娘便好了”
这般想来,陆欣遥是知道自己是她所出吗可既然如此,为何她最终如此冷漠地对待自己拓跋日轩抿紧了嘴巴,绕着梨树走了一圈,走到里面时,发现梨树靠墙的里端有一个刚好能伸进手去的树洞。他沉思了一下,将手探入其中,摸索了半日,似是摸到了一块破布,忙将破布拿出,布中还有夹层。
想到了洪得全之前的暗示,拓跋日轩未多做犹豫,便将破布撕开,里面竟夹杂着一封信,他打开信纸便看到里面写着“吾儿,若是你看到这封信,便是你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为娘无用,在这宫闱之中无法护吾儿周全,本以为避居在这冷宫之中便可以静静看着吾儿长大为人,终究是天真了,为娘虽与陆家断绝关系,但不论是萧氏还是独孤氏却始终忌惮,欲除之而后快。是为娘私心过重,想要吾儿常伴左右,险些为吾儿招来杀身之祸,唯用吾之死换得吾儿平安。为娘知道吾儿必会怨恨为娘无情,但若吾儿可以长命百岁,为娘也了无牵挂了。若可以,为娘愿吾儿一生都不用看到此信。若吾儿看到此信,那必是拓跋山水小人出尔反尔,他必是视你为弃子方将你身世告诉你。吾儿,宫中若不容你,在木床边的柱子往上三寸处有一暗格,内有为娘的随身玉佩,你且带着这玉佩去寻你舅舅陆义庄的庄主,他必会帮你。”
拓跋日轩未曾想陆欣遥竟是陆义庄老庄主的妹妹,如此算来,那陆威罡倒是自己的表弟了,可笑的是,他先前还千方百计想要拉拢陆义庄。拓跋日轩目光暗淡地走入屋内,寻到陆欣遥所说的那根柱子,上面还有自己年幼时刻上的“莫忘”二字,再看着字边上大大小小的拳印,只觉得曾经的自己愈发可笑。
从暗格中取出玉佩,那块玉佩一看便是上等的好玉,中间刻着“欣遥”二字,拓跋日轩将玉佩紧紧握在手中,又是一拳印在了那密密麻麻的拳印之上,他以为经历了这些年自己早已不是当初软弱可欺的孩童,回头来却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依旧任人搓圆搓扁,让他好生不甘心
“王爷”
似有若无的呢喃叫拓跋日轩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他不敢置信又迫不及待地转过来身来,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白衣男子就那么站在门口,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
拓跋日轩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惊喜万分
止不住的喜悦涌上心来,心中连着多日的y霾被冲淡了不少,他甚至想要冲上前去,将这温雅的男子狠狠抱在怀里,而他的身体早已诚实地这般做了,在他回神之前已将拓跋轩影紧紧箍在了自己的怀里,鼻间充满了半妖淡淡的体香,叫他甚是怀念,心中不愿意承认的牵挂也落下了不少。
“王爷”有些意外拓跋日轩突如其来的热情,拓跋轩影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在窘迫地感受到顶在自己身上的大肚子时,才不得不轻轻推开拓跋日轩,“王爷,小心肚子。”
拓跋日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颇为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转身背对拓跋轩影,又想到此时在宫中极为不安全,忙将他拉到一边,往外张望了一下,未看到什么才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是如何混进来的”
又想到这人是半妖,此前自己不也是在冷宫中遇到过他吗于是不等他回答,拓跋日轩又问“如今外面局势如何你可有办法将本王弄出去”
拓跋轩影细细打量拓跋日轩,见他无恙,才回答道“北面战事胶着,我此次来便是来救王爷的。”
拓跋日轩握紧了手中玉佩,心中隐隐有一股积郁闷气,他想到拓跋山水的无情,想到了当日陆欣遥之死,想到了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自己的无能为力,将那玉佩握得更紧了,原本的迷茫也被眼中的冷光一扫而尽,沉声对拓跋轩影说道“本王要去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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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轩影目光沉沉地看向拓跋日轩已经完全藏不住的肚子,以拓跋日轩现在的身子前往北城那一句“王爷不要去”的话像鱼刺一般哽在他的喉头,他凝视着拓跋日轩绝决的目光,坚定得一如往常凡是拓跋日轩已经决定要做的事,那么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再改变了。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迂回地开口道“王爷,我进宫之前,听闻皇上似乎早已属意七王爷继承大统王爷的谋逆之罪亦是”
“本王知道。”拓跋日轩极冷地笑着,眼中看到拓跋轩影的喜悦早已被满满的恨意所取代,他不傻,自拓跋山水将自己的身世坦诚公开,他便知道了拓跋山水的用意,更知道拓跋山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放弃皇位。其实若是拓跋山水未曾将陆欣遥是自己生母一事道出,只是告诉自己他想要拓跋雨渊即位之事,如今的他或许真就此放弃了兵权,如其所愿地被困京城但是被遮掩的真相一旦被剖出来,他被刺得生痛的同时是对拓跋山水满腔的恨意
他面目狰狞地瞪视着皇帝寝宫的方向,这种任人宰割的滋味着实是叫他恨透了,他更恨拓跋山水那一副将自己玩弄于股掌还道是为自己好的嘴脸,既然如此,他偏不让拓跋山水如意他必要回到北城重掌兵权,搅得这天下不得安宁,叫拓跋山水的如意算盘落空
“王爷”拓跋轩影不知道拓跋日轩在宫中经历了什么,竟会透露出这般浓烈的恨意。
“你不必多言了,本王意已决。”拓跋轩影那般赤裸裸地盯着他的腹部,他自然知道拓跋轩影想要说什么,他在心底再次轻叹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他终究不是妇人,更不能为孩子所拖累。
“我明白了。”拓跋轩影叹息着,面上是淡淡的无奈,却始终无法拂逆拓跋日轩,从一开始他便知道拓跋日轩除了皇权绝不会被其他任何事情所束缚。
瞧着拓跋轩影那惆怅的模样,拓跋日轩心中隐隐有些不舍,用力压住自己心底这份连自己都摸不透的情感,道“他们喂本王吃了化功散,以为本王失了功夫,故而看守并不严。不过你无须担心,不知为何,本王并未失去内力”
拓跋日轩突兀地一顿,他想起了几年前拓跋轩影曾和自己说过他们一族的胎儿会将母体身上所有的毒都化解掉,这几日他还在琢磨的原因原是因着腹中的孩子,一时间到不知道该接着说什么。
“我知道”拓跋轩影眉眼淡淡的,“待入夜,我便带王爷离开。”
拓跋日轩点了点头,亦不再说什么,两人之间沉默得有些尴尬,拓跋日轩扫了拓跋轩影一眼,压制住心中怪异的难受,为了不让人起疑,率先离开了冷宫。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洪得全,洪得全只是笑着和他打了一声招呼,也没有提他去冷宫一事,仿佛早已心中有数。拓跋日轩看着洪得全的眼神复杂万分,只是恨意到底是淡了,冷漠地从他身边经过,没有再如往常那般咬牙切齿。
待到入夜,拓跋轩影虽知拓跋日轩并没有失了功夫,但是拓跋日轩的肚子大了有诸多不便,保险起见,他先是去了拓跋山水的寝宫一趟,施了法术叫拓跋山水呼吸不畅引得宫中众人以为拓跋山水的病情加重而一阵sao乱,这才速速离开,趁乱带着拓跋日轩离开了皇宫。
出了皇宫,两人便赶往北城,倒是要感谢拓跋风扬,因为北边动乱,要道上的守兵明显少了不少。但即便如此,拓跋日轩的身子大不如从前,日益增大的肚子顶着他的五脏六腑叫他腰肢酸痛,根本无法急行军,便是骑马都有些困难,加上还要躲避拓跋山水发现他逃离皇宫以后派出的追兵,走到北城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此时拓跋日轩已经怀孕八月,腹大如西瓜,加之已入夏,轻薄的衣服更显得他巨腹的突兀。
一入北城,拓跋日轩便让拓跋轩影去打探军情,虽说他始终看不上拓跋风扬这条见人就咬的疯狗,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有些本事,经过了近两个月的战事,现在拓跋雨渊和拓跋风扬正处于僵持阶段,甚至因拓跋风扬派出间隙挑拨北军与拓跋雨渊之间本就不牢固的关系而使北军隐隐有些处于下风,长久以往,怕是拓跋风扬的赢面还要大些。
“王爷,接下来如何做”拓跋轩影向他禀告了北城的情况,询问他下步该如何,但是担忧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拓跋日轩的肚子,这孩子已成型有了自己的思维,法力虽不若他夭折的兄长,也时不时地会与拓跋轩影交流。这自然是叫拓跋轩影欣喜异常的,曾经历丧子之痛的他对于这个孩子更是小心翼翼,奈何拓跋日轩这一路奔波劳累着实叫他心惊胆战,眼看着拓跋日轩深陷这夺位的浑水之中而不可自拔,他的内心备受煎熬。
“你拿着本王手谕去找车莫铎,他会知道该怎么办的。”拓跋日轩沉思了一番,还是决定先找上北军的副将车莫铎。车莫铎是他为数不多的心腹大将,对他忠心耿耿,见了他手谕必会依他之言行事。
对于车莫铎的忠诚,拓跋轩影也是十分信任,只是
拓跋轩影看着拓跋日轩那依旧挺拔的背影,抿了抿嘴,玄卿曾警告他,皇家命数绝不是他这等小妖可以试图改变的,纵然他舍了xi,ng命也改不了既定的命数,反而极有可能因着他的cha手而叫后果更为糟糕,故而他所能做的唯有护拓跋日轩周全,可是自进了这北城他的右眼皮便一直跳个不停,心中慌乱无比,总有种不祥之感
“王爷,七王爷他是命定天子,他注定咳”拓跋轩影忍不住将之前从玄卿那所得知的天机道出,可是他的话还未完全出口,便立刻大口的鲜血自他的口中喷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叫他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拓跋日轩被他的模样所骇到,立刻上前紧张地扶住他,见他止不住的咳血,转身便要出去,却被拓跋轩影一把抓住。
“王爷,你现在万不可出去,我没事”拓跋轩影知道拓跋日轩必是要去为其寻找大夫,挣扎着便将拓跋日轩紧紧拉住,止住他有些鲁莽的行径。
拓跋日轩一惊,知道自己为了拓跋轩影差点便不管不顾了,略微有些懊恼,但更多的是对拓跋轩影的关心,“你真的没事”
“我没事”拓跋轩影苦笑了一下,那种无法言喻的痛已缓缓散去,但是他知道那是天道对于自己显露天机的惩罚。
拓跋日轩盯着他还染着血的白衣,细细想着他方才的言语,忽然想到“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莫不是因为拓跋轩影知道了什么所以他才始终劝阻自己,方才更是险些因此丧命
重重的一声叹息,拓跋日轩难得柔和了神情,轻言轻语道“拓跋轩影,纵然以生命为代价,本王也必要坚持下去,固然是为了皇位,更是为了本王想要守护一生之物”
自陆欣遥死去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权力的重要xi,ng,即便他得不到皇位也绝不能没有权力傍身,这是他追求了半生的信念,亦是他能守住自己想要之物的唯一法宝。拓跋山水到底轻视了他,他从来便不是轻易放弃之人,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
拓跋日轩目光坚定地凝视着拓跋轩影,他知道若没有皇位他也必要有可以与拓跋雨渊分庭抗礼的兵权在手,才能叫他所想要留住的不为拓跋雨渊所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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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莫铎被拓跋轩影领着那隐蔽的民宅之中,一眼便认出了那高大的背影正是自己心中一直牵挂着的四王爷,他激动而克制地朝前行了个礼,掷地有声地道“末将参见元帅”
待到拓跋日轩缓缓转过身来,他才看到那个顶在拓跋日轩身前硕大的肚子,他惊地瞪大了眼睛,甚至忘记收回自己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拓跋日轩的肚子瞧,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拓跋日轩被人下了毒。
“元帅可是那些贼人对您下了毒手”车莫铎问得咬牙切齿,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仿佛看到了那些所谓的贼人一般。
拓跋日轩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车莫铎意指何事,他的面上浮现出难堪与尴尬,只是紧抿着唇含糊地点点头,又怕车莫铎以为自己身染恶疾扰乱了自己回到军中的计划,开口道“已无大碍,再调理一个月便可恢复。”
似是回应他这句话一般,腹中已经成型的胎儿愉悦地动了几下,连带着整个肚子都剧烈地抖动了几下,车莫铎十分清楚地看到他的肚子是如何动的,眼睛瞪得愈发大了,但是拓跋日轩若说无事,他自当也不会怀疑什么。
拓跋日轩皱着眉头,这渐大的胎儿胎动也十分厉害,他正想伸出手来轻压在自己的腹上,忽想起自己现在在车莫铎的面前,哪怕这是他最为信任的心腹,也绝不能让车莫铎发现自己怀有身孕的秘密
他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紧接着道“现在军中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