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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运转移系统 第10节

作者:迎君 字数:26133 更新:2021-12-31 02:45:44

    日头下山后,山路就显得特别萧瑟孤凄,晏承一个人也会害怕,生怕黑幕之中走出野兽鬼怪,但一想到裴时嘉,他又鼓足了勇气。

    没有停歇地疾驰了多时的小赤渐渐也有些吃不消了。晏承只得停下来,让它喝几口水,吃些粮草。他和小赤靠着一棵硕大的树,小赤吃草,他站着松动着腰身。

    夜晚的山道幽黑y森,寂静幽怆,偶尔有凄厉的啼叫,不知是何物发出的怪叫,惹得晏承心惊胆战。忽然,晏承听得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他竖起耳朵,紧张地望过去,那是一丛丛茂密的草,足足有他的腰身那么高,而现在,草叶耸动,窸窸窣窣,有东西正在靠近

    晏承当即抽出了身后的长枪,另一只手摸出了腰侧裴时嘉送给他的匕首,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嘶”草被压踏,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晏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了。

    “吼”随着一声低吼,草丛里的东西跳了出来,晏承手里的长枪几乎都要狠狠掷出去了,他听着熟悉的低吼,看见熟悉的灰扑扑的野兽,睁大了眼,这,不是他才放走的雪狼吗

    “灰崽”晏承不由得叫出了自己心里给它们取过的外号,这头雪狼,正是那呆愣愣的灰崽,它是五兄弟中,鼻子最灵敏的一个。

    “你怎么跟到这儿了只有你一个”晏承长长松一口气,收起了武器,向它走过去,它身后,没有其他的身影了。

    灰崽也是五兄弟中最呆的一个,它瞧见晏承了,忍不住低吼,发出了呜咽似的吼叫声。

    晏承无奈,实在难以想象,这呆崽居然从野外嗅着他的味儿跟到了这里。也不知道它是如何穿过城墙,赶到这儿的当然,晏承是不会知道,他前脚刚走,灰崽后脚就到了外墙下,早就熟识雪狼五兄弟的士兵自然知道这是晏长官使家的狼,没有请示就直接把它放了进来。

    “乖,既然你都跟到这儿了,你我也有缘,就跟着我继续南下罢。”晏承摸摸它,“跟我去寻裴时嘉。”也不知道灰崽是不是太呆了,才被弟兄们赶回来,还是它自己傻乎乎就循着气息跑回来了。哎。

    后面几日,因为有了灰崽这头威风凛凛的大雪狼跟着,晏承莫名安心了许多,不止是晚上闭眼小歇一阵时,有雪狼守护,不再心惊胆战,有时候灰崽会自行狩猎,还能分他一口rou。

    等到愈来愈靠近那传闻中的原始密林时,晏承已经是灰头灰脸,风尘仆仆,和他身边的灰崽倒是一致的灰扑扑了。

    他走的本来就是山路,直接与密林是连通的,不知不觉之间晏承就已经进入了这片无边无际辽阔的原始密林。

    南方的密林果然shi热,蚊虫也繁多,晏承、小赤和灰崽都难以适应这样的气候,更为糟糕的是,晏承走得急匆匆,草药、ji,ng油全都未带,只能被蚊虫疯狂地咬伤。

    “这么大要怎么找啊。”晏承苦恼。

    系统也无能为力“呃,哎,现在我也无法助你找到裴时嘉”

    晏承骑马,身边跟着灰崽,漫无目的地在密林里游走了一阵,发现自己竟然也迷路了。这时候,系统的地图也不大管用了,因为这儿完全没有显眼独特的标的让他分辨。

    既然迷失了方向,晏承干脆就继续往前一通乱撞,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发现了一些燃烧过的柴木堆,晏承一抬头远远望去,果然,是数不清的一堆堆灰黑的柴木堆朝廷的兵马曾经在这里停歇过一晚。

    晏承现在还没想要直直撞上皇帝的军队,他想要寻的是裴时嘉。他干脆也停下来,在原地吃了一口干巴巴的粮食,看着自己的行囊,忽然生出一计。

    “灰崽,过来。”晏承伸出手唤来身旁直直坐着的雪狼,它一双雪亮的眼神望过来,同时也往晏承身边挪动过来。

    “你闻闻这个味道,你还记得往日时常与我一同带着你们的小将军吗”晏承将行囊里的好几件衣裳拿出来这是裴时嘉的夏衫,他还未来得及出去购置夏日的新衣,此次出来,带的夏衫多半是裴时嘉曾经穿过的旧衣裳。

    幸好如此,这些衣物多少还会有裴时嘉的气息。就是不知灰崽能不能清楚自己的意思。

    “灰崽,你嗅嗅。来”

    灰崽以为晏承要给它什么好玩儿的,乖乖把大脑袋凑过来,拱了拱他的行囊衣物,嗅了嗅,没发现什么好玩儿的,又兴致缺缺地抬起脑袋看晏承。

    晏承见此,心里一阵失落,果然不行吗

    第50章 迷雾

    既然与灰崽交流不成,晏承就只能暂且放置这个想法。眼下快要入夜,晏承便想着先寻一处有遮挡的地儿歇息。

    他骑着小赤,灰崽一路跟着,不多时就进入到一整片粗厚浓密的树群,这些大树树干得需三人张手绕才能合抱。

    晏承原意是想利用这些树干、草丛遮挡外边的视线,等他走近了,发现其中有高高凸出的树根,有些树底下还有大洞,看起来都是自然而然存在了许久的。晏承选了最不显眼的一处歇下。他的干粮不多了,喂了小赤吃一些,灰崽吃一口就不吃了,显然是嫌弃这干巴巴的东西。

    用衣服铺在土地上,晏承坐下了靠着大树闭上眼静养歇息,盛夏的密林夜晚有凉风习习,还没等他哆嗦着醒过来,毛绒绒、rou嘟嘟的灰崽就瘫在他腹部低声嗷嗷一下。

    有了暖乎乎的大狼给他焐热着,晏承很快睡着。他睡得早,其实是想早点儿醒过来,趁着天还没亮继续搜寻。

    但晏承显然是想得太少了,等他睡得够了醒过来,天是还未亮,而且更黑更迷蒙了传言中的大雾。本来密林里就黑洞洞伸手不见五指,这会儿浓雾漫天,天上的月光都照不进来,更是寸步难行。

    灰崽不知怎么了,忽然耸动了一下身躯,仰头朝天长吼了一声,这在寂寥幽黑的原始密林之中迅速荡漾开去。

    晏承一惊,生怕这狼嚎引来他人的注意,他赶忙蹲下来,摸摸灰崽,压低声音说“灰崽,灰崽乖,先别吼不然就叫人听了去。”灰崽蹭了下晏承的手掌,下一刻却是开始跑动起来。

    见此,晏承忙跳上马背,拍了拍小赤“小赤,快跟上去”大抵是被雪狼自小跟着,这小赤马丝毫不畏惧,也机灵地跟了上去。

    迷雾重重黑洞洞,偏偏前面那头狼、身下这匹马都奔得极快,晏承好几次都要以为自己要撞上大树了。

    被灰崽带着跑出了好久,晏承猛地闻到不远处吹带过来的柴火气,还有熬煮清粥的味儿。

    晏承赶忙拉了拉马儿停下。

    这呆狼,竟是把他们带到了朝廷的驻扎地吗

    这个时候,不管是遇上昭王的人还是朝廷的人,都是极为不明智和危险的。昭王的人定是宁错杀一百、不放一个的,朝廷的人没多少是认得他晏承的,极有可能将他当做是昭王的细作,前来探听消息。

    总之,晏承来此处的目的就是寻裴时嘉,同时避开这两帮人马,躲开纷争。

    他提心吊胆,想着灰崽该不会鲁莽地冲进他们的驻扎营里,被乱箭s,he杀,光是这么想着,晏承心里就一阵生痛。

    但好在很快,前边又有动静,灰崽回来了,晏承长长松一口气。大概是见晏承迟迟没有跟上来,它自己又跑回来了。

    晏承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雪狼,又舍不得恼它,只对它说“那儿不能去,灰崽我们回去。”它也听懂了似的,不再闹腾,跟着晏承就走。

    幸亏这儿不易于高处盯梢,树木也相当茂密,不然一旦靠得近了,朝廷的人肯定很快就发现他们了。

    往相反的方向走出一会儿,晏承心想,雪狼似它这么大的时候,胃口该是最好的,这几天赶路没能吃好,想来灰崽也是饿极了。它鼻子极灵,闻到柴火和煮食的味道当即就奔过来了。

    也是,行军打仗的时候,火头军是天还黑蒙蒙之际就开始准备军队的早饭。

    想不到,他们这会儿就离得如此之近了。

    晏承确认离开朝廷的营地后,才停下来,吹个口哨,这是平日里他和裴时嘉带它们外出狩猎时的口令,灰崽听了,望了望晏承,见他没有离开的迹象,这才奔出去找猎物。

    他站着,和小赤靠近树干边等着灰崽狩猎回来,天渐渐亮起来,但雾依旧太浓,几乎看不清十步之外的事物。

    等了许久,太阳似乎都爬到正空了,迷雾之中才跑出熟悉的灰扑扑的身影,晏承定睛看去,灰崽嘴边还沾着半干的血迹,嘴里叼着一只肥硕的灰毛兔这是自己吃饱了,还给他带吃的回来了。

    只不过现在不如之前,如果随意架起火堆烤野兔,说不定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了。晏承不敢去冒那个险,只好蹲下来,等着灰崽松口放下兔子好捡起来先放着。

    它嘴里的兔子“啪”地掉下来,随之一起落地的还有一小块褐麻布衫的碎块,晏承被吸引了视线,捡起来一看,碎块上有好几块暗红的血迹,这不是裴时嘉的衣裳,但林子中出现的任何蛛丝马迹晏承都不想放过。

    他看了一阵,摸了摸灰崽的头“灰崽乖,我们回你刚刚狩猎的地儿看看去。”这次再让它嗅嗅碎布,灰崽终于懂得了晏承的意思,当即就抖了下身子,飞快地往来时的方向去。

    迷雾之中,晏承骑着马跟着前方矫健的雪狼急速前行,他直觉,灰崽好像带着他们绕了条远路,绕过朝廷的驻扎地,往更南边靠近昭王领地了。

    疾驰了约莫半个时辰,晏承还是望不到路的尽头,在日头越来越烈时,林子里的雾气终于散开了。晏承听着周围的动静,望着前方没有停下,下一刻,他眼睁睁地看着前边那奔跑的灰崽在原地不见了身影。

    “”晏承疾驰过去,又猛地收紧缰绳,只差一点儿就从上面翻滚下去了灰崽不是原地消失,而是这林子里,居然忽的有一片下沉地,深深陷了好几十丈。

    其实也不是如悬崖峭壁断层一般,这下沉地有陡坡蔓延以下,放眼望去,这下沉地仿佛就是个不断喷雾的大盆子,白茫茫一片,宛若山巅望云海。往远处看,白雾缭绕处还隐约可见有怪石林立,高耸入云,也有千百年的古木拔地而起,密密麻麻。

    这下沉地并不小,根本就望不到边际,若是身处其中,根本难以寻得出路,因为这白雾全然是沉入底端,无处可流通。晏承抿唇,心里一颤说不定,裴时嘉是带着军队误入了其中

    他没再犹豫半分,当即策马俯身冲下去,在陡峭的坡上颠簸着,迎面而来的全是y冷、沉闷的气味。

    光是下坡晏承就走了好一会儿,抵达了下沉地,那可真是头顶、周身俱是白茫茫一片了。

    跟着灰崽又走了一阵,晏承见它停下来时也下了马,上前去一看,大吃一惊,这潮shi乌黑的泥土上,赫然是一具白森森的人骨架

    他步子一个不稳,差点儿扑倒。人骨架上还有破破碎碎的麻布衫块,看来,灰崽叼回来的碎布正是从此处寻的。既然灰崽能在这儿狩猎到野兔,说明这里也是有许多野兽的。这个人说不定正是被其中的豺狼或是野猪吃掉了。

    晏承心里默念了下,很快起身,他从包裹行囊里再次拿出裴时嘉的衣裳“灰崽,你再闻闻,记住这个味道,眼下就只有你才能寻得到裴时嘉了。”他揉了揉雪狼的大脑袋,随即上马,响亮地吹了下口哨。

    这一次,灰崽终于领会了晏承的意思,当即低下头,埋头使劲寻着。大概是时日有些长了,气味不可能长久留存着,即便是最敏锐的雪狼也搜寻得困难。

    晏承在它后面紧紧跟着,走得慢没关系,眼下灰崽懂了他的意思,总能找到裴时嘉的。

    起初晏承的注意力全在雪狼身上,不知不觉走出了好久,晏承才惊觉,他太粗心大意了如果裴时嘉带着那么多人的军队都能迷失在其中,那他怎么能信心满满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呢,居然忘记做个标记了。

    好在意识到得不晚,晏承想了想,抽出了裴时嘉送予他的匕首,干脆利落地将他的衣衫一一割成碎块,每每走出一段路,他就往地上抛几块碎布。

    越深入其间晏承越是心惊,怪不得走不出来,这儿简直是雾海了,处于其中,再好的判断力也全然无用了。在这里,前后左右上下都是雾,四周的密林叫人完全分不清哪条路,自己是走过的。

    “嗷”灰崽短促地叫了一声,晏承在后面追了上来,抬眼望去,竟是密密麻麻的一堵绿墙,所有紧密靠近的树干都被一种绿色的藤萝死死缠绕住,三三两两相连在一起,竟是毫无缝隙,绵延了好多里。往前跑去寻缺口还不如就地开路来得快。

    “没事,我来开路。”晏承下马,抬了长枪出来,当头劈下去,看上去嫩绿的藤萝竟是意外的坚硬柔韧,晏承继续用力,才堪堪划出一条缝。

    他想了想,立刻换上匕首,一点点割开,反而更快了。不多时,晏承终于割开了一道大口子,完全可以容下赤马过去,他自己是弯了腰才进去的。

    过了这绿墙,晏承心里有裴时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忍着周身还绵延不断的藤萝,咬牙横冲直撞,这才穿过了“厚墙”。

    到了这儿,灰崽警惕地竖起了浑身的毛发,嘴里也发出危险的低吼,晏承意识到不对劲,很快,他知道这来自背脊和周身的y凉、不自在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一条足足有手臂粗的、碧青碧青的大蛇,正盘旋在他身侧的树枝和藤蔓上

    “嘶嘶”血红的蛇信子吐出来,晏承眼见不妙,一个俯身,伸长了手抓起地上进攻姿势的雪狼的后颈rou,脚下一踢,小赤当即如箭s,he跑出去。

    这蛇张着血盆大口就飞快窜上来。

    晏承一手提着颇重的雪狼,心有余悸,雪狼的天xi,ng会让它不逃脱、正面迎敌,但落单的灰崽简直就是送上门去的饱餐。

    “小赤再快些”身后的蛇游走在地上,追得极快,大概是饿极了。

    晏承手里沉甸甸的,干脆把灰崽抱起来,搂在怀里,然后另一只手不断从行囊里掏东西砸出去。

    衣衫轻飘飘盖在它身上,饭干就像砂石似的挠痒痒,最后连水壶都丢了出去了,“咣当”一声,砸了个正中脑门儿。

    被激怒的绿蛇窜动得更快,晏承手里也没别的东西能砸出去了,赶忙俯下身,稳稳当当抓着缰绳、抱着灰崽,双腿一夹马肚,身下的小赤奔得更快了。

    他们被蛇追着越来越深入下沉地,一前一后亡命追逐了好久,晏承“哗啦”冲出草丛,前方忽然想起一阵手挥起刀、枪哐啷哐啷的声音,晏承眼眸一缩,前方传来一声清朗又熟悉的怒喊“来者何人”是裴时嘉。

    “是我”晏承喊一声,“有蛇”那蛇紧追不放,就堪堪抬起前身,想要弹s,he过来咬住小赤了,晏承下意识地踢一下小赤让它往左拐。那身后的庞然大蛇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心大家斩杀了这蛇”裴时嘉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几乎不敢置信,因着刚刚晏承喊得又急又快,声音难免尖锐了些,裴时嘉一时不敢相认。眼下最重要的是将这蛇杀死了。

    他身边的士兵得了令,手里早已经待命的长枪、镰刀、石矛全都往大蛇身上猛扎猛刺,虽然准头不怎么样,但人多了,多多少少也能击中的,裴时嘉绕过一旁,趁着众人丢掷完手里的武器、大蛇愤怒发狂之时,从背后,用手里的长枪狠狠地扎中了大蛇半空中的蛇首,惯xi,ng的冲击力让他直直扑地,将长枪刺中的蛇首也重重刺在了土地里。

    蛇虽未死透,但周边的士兵很快围上前来,每个人都捡起了自己的武器,狠狠补上了几枪。

    晏承刚刚带着小赤左拐时,力气猛烈了些,小赤侧得太厉害,直直把他和灰崽都甩了出去。

    眼下晏承是摔飞出去撞在了树干上,后腰猛撞了一下,而后倒在地上滚了两下,灰崽被他紧紧抱着,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咳咳”晏承一口血卡在喉咙,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被树干撞成两半了。

    不过好在,裴时嘉他在这里。晏承只觉自己实在太过幸运了。

    裴时嘉看了一眼,见士兵们在处理后面的事,自己才快步走到旁侧,刚刚那策马过来的人

    树底下是一个弓着身子微微颤抖的男子,麻布衫脏兮兮得认不出原色,他的脸庞也灰扑扑、脏兮兮的,但裴时嘉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晏承。

    他心里一紧,当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没在意晏承是如何千里迢迢到了这里,居然还找到了他。裴时嘉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晏承受伤了

    他快步跑过去“晏承你没事罢”

    晏承想要起身,他怀里的灰崽已经钻出来,见到裴时嘉,又想扑上来,又犹犹豫豫站在晏承身前,不让他靠近。

    “晏承哎,你先别动”裴时嘉看着挡在前头的熟悉的雪狼,无奈地摸了一把它的大脑袋,继续对晏承说,“你伤着骨头了,先别乱动。”灰崽这时候才退开,让裴时嘉靠近了检查晏承的伤势。

    裴时嘉半跪着靠近了看着晏承的脸,虽然白皙的脸庞此刻变得脏兮兮、花花的,但这双明亮澄澈的眼眸还是流露出一丝庆幸和欢愉。

    两人对视了一会,裴时嘉心疼地伸手、屈指轻轻擦了擦晏承嘴角边的几丝鲜血,比自己受伤了还要疼。

    “你忍着,我轻轻扶你起来。”

    晏承感觉这点儿痛也值得了,他重重地“嗯”了一声,眼睛也弯了起来。

    裴时嘉哭笑不得,心疼地说“你啊怎么还笑起来了呢。”

    第51章 回归

    两人都有许多事儿没问清楚,但此时因为晏承受伤了,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幸好裴时嘉随身带了跌打伤药,当即就取出了一小瓶,倒在了手心上,让晏承站着倚靠着自己,一边给他轻轻揉按着上药,一边说“还好没有破皮,肿起来了一些,我给你擦擦,力道如何”

    “哎可以的。”晏承一手扶按着裴时嘉的肩膀,一手叉着腰身,其实也是疼得一颤一颤的。

    晏承刚好与裴时嘉对着站,他只能看向裴时嘉身后那些善后的士兵,人不多,约莫三十多人,京城里行乞的人都看上去比他们整洁多了。晏承心想,自己现在也是脏兮兮的,翻山越岭、风尘仆仆。姑且算上收到信之前的时候,裴时嘉等人在这下沉地雾海里也该迷失了十多日了。

    这儿的士兵不是裴时嘉一直以来的兵,两人没敢说太多别的话,裴时嘉没问晏承的事,生怕揭了他的身份,这要是传到了皇帝耳里,晏承这么做可是违抗圣旨,是要下罪的。

    “回去与你细说。”晏承嘴唇丝毫不动,微微侧了脸在他耳边轻声说。

    裴时嘉“嗯”了一声,自己主动说起了他们现在的情况“我们已经试着闯出去好多次,一次都没成功。这里已经难以分出时辰了,不管白天黑夜都笼罩着厚重的白雾。”

    “我们每走过一段路,就在树上刻画做标记,不过这林子实在太大了,仅几次碰上标记,最后又走到了另一处从未踏入的地方。”

    裴时嘉略微无奈,他从未遇上这样的自然地势,竟是踏入了就再也出不来了。他继续说“我们的干粮早就吃光了,这林子里有活物,但大多是蛇蚁蚊虫,剩下能够存活的野兔、山ji一个比一个ji,ng怪,到后面我们大把的ji,ng力都花在狩猎上了。”

    晏承了然,他望了一眼,大蛇死透了,士兵们开始时不时瞄向他们偷偷地看。

    “我来到这儿,是灰崽带着过来的。”晏承对他说,“它鼻子灵敏着,说不定还能带着我们一起出去。”晏承伤着后背和腰身,俯不下身子,只能招招手来灰崽过来。

    裴时嘉看看身侧许久不见的雪狼,心存疑惑,对晏承所说的没报多大的希望。它还当真能听懂他们的意思不成

    “嗯,你先稍稍等我一阵。”裴时嘉将小赤牵过来,让晏承倚靠着骏马和树干先站着,自己走上前去与他那些剩下的士兵交谈着。

    晏承不能动作,看着裴时嘉的背影,他们聚在一块对话了一阵,一些士兵开始走到刚刚被杀死的大蛇旁边,蹲下来用利刃割下一块块rou。剩下的士兵一起出发,在附近不远处拾木柴。

    大伙儿都忙起来之时,裴时嘉又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声说“我刚刚与他们说,你是军营里派出来寻我们的小队长,也是我的好友。他们在这儿困了十来日,若此番能安全回到大军驻扎地,他们定是不会乱说些什么的。”裴时嘉没有与他细说,但晏承听了,还是点点头,裴时嘉拉拢人心的手段比他高明多了,他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的。

    “这蛇还能吃”晏承看出裴时嘉是想让大家都架火烤rou,不禁问道。

    裴时嘉点头“这里能捕捉可食用的活物不多,这蛇虽然尖牙有毒,但除掉蛇首,其他地方的rou还是尚且能入口的。”晏承不禁想,这些日子他们也不知道是如何撑下来的。

    他想起来自己先前看到的人骨架,吸一口气开口说“之前我刚进来没多久,就看见了一副人骨架是你的人吗”

    裴时嘉一愣,顿了一下才说“之前有些人被困得久了,情绪变得不太好,三三两两脱离队自行找路去了。这片雾林野兽极多,他们怕是落了单遇害了。”

    晏承听了登时了然,一旦小队里出现这样的情形,剩下这些士兵里定也会乱了心思。后来这些人跟随着裴时嘉,想来裴时嘉也是想了法子定住他们的。

    出去捡柴木的人很快回来了,晏承受了伤,无法弯腰俯身,只好在一旁望着。先前灰崽狩猎得来的野兔也交由裴时嘉,等着一同烤熟。这里很难生起烈火,大抵是因为下沉地,雾气又重。

    他们聚在一块,用了好几个火折子才引燃了柴木堆,火苗一点点烧起来。蛇rou到底不如兔子好吃,裴时嘉给晏承拿过来烤兔子时,那些士兵若有似无地瞥了几眼,但什么都没说。

    晏承倍感压力,他分一大半给裴时嘉,裴时嘉接下了对他说“我们吃完就打算继续寻路,你能再坚持一会吗”留在这里愈久只会愈危险,更何况现在晏承受了伤,大家的求生意志也快被消磨,更需要早早寻到出路。

    “我可以的,吃完就走。”晏承点头应下,灰崽在的话,多少能多一丝希望能闯出去。

    吃过烤rou歇了一会,裴时嘉便整队告诉大家,这一次极有可能可以走出这片地方,让大家都振作起来。士兵们自然也是信了的,毕竟现在多了一个晏承,让他们相信,朝廷是没有放弃他们的。

    晏承借着裴时嘉的力上了马,调整好了坐姿,他吹一下口哨,一直乖乖挺直背坐在地上的雪狼当即起立,抖了抖浑身的茸毛,脚步轻快地奔在了最前面。

    裴时嘉骑着马在晏承旁侧,小心地巡视着周遭的情况,若是再出现毒蛇之属也好及时应对。战马相当宝贵,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宁可饿着也不会宰杀了战马分吃。故而眼下大家都能骑着马继续前行。

    身后的士兵是跟着裴时嘉的,裴时嘉和晏承是跟着雪狼,一时间,大家都默默无声。晏承发觉,灰崽带着他们走的又是另一条路了。林子里绕来绕去其实景观相差无几,眼瞧着天色又要渐渐暗下来,雪狼长嚎一声,速度慢了下来,它走走停停,晏承迟迟不见下沉地的出口,心里也开始有些慌了。

    “不知接下来要去往何处。”晏承对裴时嘉说。

    “我先前也不曾来过这儿。”裴时嘉回道。

    又是一番走走停停、在晏承感觉自己都要被绕晕了之际,他们终于瞧见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了那是一大片足足有半人高的杂草。晏承想起,自己先前就是突破了一堵藤蔓绿墙,才渐渐进入这雾林深处。

    晏承先上前去,这杂草枝节上长满了小小粒饱满的黑色果实,在这里生长的多半是有毒的草叶,他没去摘采,只见雪狼低头扎入草丛,窸窸窣窣,他们也跟在后面走。

    猎犬有超凡的嗅觉,王孙贵族家里都有上好高贵的猎犬,每每出猎,必少不了猎犬的嗅寻。晏承想到了什么,望一眼旁边的裴时嘉,心想着回去之后再与他说。

    让众人颇感意外又庆幸,他们奋力寻了好多天的出口,竟是在一头大灰狼的带领下走了出来。

    接下来,不用雪狼探路,裴时嘉颇为丰厚的战场经验让他循着直觉和地上、树上等些微的痕迹,判断出朝廷大军的驻扎地。裴时嘉在前领着路,眼前出现一条内河,蜿蜒绵长,水不深,堪堪到马的半腿,约莫有九尺宽,他们淌水而过,水声引得驻扎营的侍卫赶过来,望见眼熟的裴时嘉裴小将军,当即去禀告皇上了。

    他们一行三十几个人终于顺利回归到大军之中。此时已经夜深了,这些战士一回到军营,大为放松,全都放下了重担似的,长呼一口气。晏承的主动来寻他们的事情还不能传到皇上耳边,裴时嘉只能委屈晏承,先带着他到普通侍卫居住的小帐篷里歇着。

    雪狼是没法藏的了。

    晏承想了想说“你把灰崽带在身边,便说是谷里驯服的。这儿没多少人见过雪狼,灰崽也还记得你,不会出事的。”裴时嘉俯下身,摸了摸灰崽的脑袋,果然不闹,也没有朝他低吼。

    “也好。”裴时嘉点头,有些担忧地望一眼晏承,“你的背还疼吗我先去面圣,晚些时候回来再给你上药。”

    “无事,你赶紧去罢。”晏承终于寻回裴时嘉,现在回到小帐篷里,终于能够歇息片刻,长舒一口气了。

    裴时嘉刚走,晏承就昏昏沉沉,窝在小帐篷里,弓着身子很快就睡着了。但是也没能睡多久,他就感觉自己浑身痒痒,竟是硬生生把他给痒醒了。晏承睁开眼,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肤都在发痒,他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小腿、又挠了挠腰侧,不仅没能止痒,反而有一丝生痛。

    他坐起身来,想要寻些水擦拭擦拭,正巧裴时嘉轻轻掀开了帘帐,帐篷刚好能容下一人还拥挤,裴时嘉没探进来,他就着黯淡的月光望见里边晏承坐起来了,出声喊他“晏承,你现在感觉如何会不会”

    “痒痒,浑身都痒”晏承抓了抓手背,难受道。

    裴时嘉赶紧上前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碧绿的小瓷瓶,当即拔掉瓶塞,倒在手上,要给晏承擦拭。

    “约莫是我们刚刚出来之时经过的那片杂草丛,那些黑色果实会让人发痒难耐。”裴时嘉一边给他擦拭一边说道,“刚刚面圣之时,我便痒得难受,叫皇上发觉了,唤来随行的军医一问,才知道是何故。”

    晏承感觉到手背凉丝丝的,了然地“嗯”了一声,皇上亲征,随行的军医都是京城里最好的医师,备上的药膏也是极好的。他一顿,问裴时嘉“那你自己涂药了吗”

    “呃皇上体恤,见我身体不适便赐了药让我回去好生歇息,我想着,你当时也经过了那片地,肯定也会如我一般所以就过来看看你”裴时嘉说完,晏承叹一口气,原来他是一拿到药油就往自己这儿跑的。

    “等等,你先别给我擦这么多了,也给自己涂涂啊”晏承的双手被凉丝丝的药油覆盖,好了许多。

    “哎好,我再给你倒一些,你自己擦擦小腿。”裴时嘉盘腿在他面前坐下,两人一个坐在帐篷里,一个坐在帐篷前,分别给自己上药。

    “那些士兵如何了”晏承想起与自己回来的三十多个兵。

    “他们无事,我在皇上面前提了,皇上下了令让别的医师看去了。”裴时嘉回道,只不过他们用的药油和待遇可能就不如小将军的了。

    这个帐篷地处士兵营的偏僻处,他们俩这么坐着说话也无人能听见,不会叫人注意。

    “这些日子,委屈你暂且扮作我身边的侍卫了。”裴时嘉细声说。

    “不委屈,我会留心的。”晏承知道裴时嘉是为了降低他的存在感,应了下来。

    裴时嘉许久没见他,心中有许多话要与他说,他往前坐了坐,靠近了晏承说“你怎么千里迢迢跑过来了路上可曾遇上什么吗你一个人的,万一迷路了、遇上山匪了可如何是好”裴时嘉这会儿细细想来,后知后觉地心惊,晏承这小子真是忒大胆了

    晏承刚刚稍稍歇了会,此刻也有ji,ng神气力与裴时嘉说话,他轻轻拍了拍裴时嘉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我不久前收到一封信,信上说了你失了踪迹的事,我当时惊疑,不过还是信了那上面所说,赶过来寻你。并且,我猜测这信不是别个送来的,极有可能是许家的”晏承细细与他说了江南首富许勤与许泽清,还简单说了许家西北送粮之事,全部串下来,裴时嘉听得极为震惊。

    他不敢置信地说“我们家素来与许家没有打过交道,许家那个,这么做是所为何故”

    晏承摇头道“我也不知。”心里在想,大概是为了日后的小媳妇。许泽清与裴秀英相差了有八、九岁,但两人成亲之后相敬如宾、恩爱有加。若是裴家倒了,裴秀英孑然一身,定会为父兄们伤心难过。如果许泽清真的是重生之人,他想的,也该和自己差不多让自己心爱的人过得好,要好好陪着心上人白头偕老。

    晏承又继续与他说,自己离开北边不久,这雪狼就跟着自己来了,一路上,还多亏了它才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晏承轻描淡写,裴时嘉却是听得眉头紧皱,心有余悸。

    “你真是太胡来了,哎”裴时嘉说不来重话,只对晏承无奈地说,“下一次,别自己一个人急冲冲赶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信是给你设圈套呢这多危险啊”

    “好,不会有下次啦。”晏承乖乖答应。

    晏承问起现在的战况,试图转移裴时嘉的注意力“有这样的密林挡着,我们始终不能往前进攻。昭王把我们困在这里,若是让他们寻到机会,将我们圈住”

    裴时嘉食指轻轻抵在他嘴唇上,他摇摇头,示意晏承别说。

    “我走失之后想了想,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故意把我们带着往错的方向走。”裴时嘉顿了顿,“营地里,说不定早有那边的人安cha进来了”

    第52章 细作

    “营地里人这么多,怕是难寻。”晏承压低声音,“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传递信息,若能趁着他们递消息时反侦昭王的营地就好了”裴时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晏承望他一眼,裴时嘉多日在密林里带着兵找出路,这会定是累乏了。

    “小将军,你早些回去歇息罢。”晏承垂下眸低声说,“这些日子你都没能好好闭眼睡一觉吧别的我们明日再说。”

    裴时嘉点头应下“嗯。明日我再寻着时机来见你。”回到了军营里,他们不能再成日形影不离,这段时间晏承也只能待在这处简陋的帐篷里。

    此时夜色已深,晏承眼见着裴时嘉离开了,才小心地挤进了小帐篷里,准备歇下。

    越锋和郭枫等人知晓裴时嘉安全回来了,听闻他去面圣了,不一会儿又传了军医进皇帝的营帐里,一时无比担忧。等他们赶来时,裴时嘉已经离开了,两人寻不到他人,稍稍打听下才知道小将军已经回自己帐营里。越锋想着裴时嘉定是疲乏不堪,便没再去寻他。

    翌日清晨,裴时嘉是被同他一个帐营里的雪狼踩醒的。虽然许久未曾见过,但灰崽还记得裴时嘉,这会儿天都亮了,它不安分地上蹿下跳,想要出去外面透气,更重要的是它想要见晏承毕竟它最喜欢晏承了。

    没轻没重的雪狼踩踏上来,裴时嘉当即倒吸一口凉气醒了过来,他坐起身,双手捞起灰崽“醒得真早”他抱起颇重的雪狼,将它从自己身上移开,一边穿衣裳一边说“接下来这些日子,你和我都得注意着,不能与阿承太过亲近了”

    “哎和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

    他要面圣,不能带着雪狼同行,只能留了水、粮把它暂时关在营帐里灰崽见他没有带自己出去溜达,愤怒地咆哮了几声,没人理它,只好呆在帐营里,泄气似的钻进裴时嘉被窝里。

    其实这会也不早了,裴时嘉一走出帐营,发现营地里空荡荡,大部分的士兵都出去了。他简单洗漱了吃几口粥、馒头就跑往议事的帐营里。托门口守卫的侍卫进去向皇上禀告后,裴时嘉才得以进入,宽敞的营帐里有好几个人,围着正中央的长桌说着话。

    “望陛下恕罪,微臣来迟了。”裴时嘉一进来便顿在门边,等着皇上向他点头才继续上前来。

    “无事,你能安然归来便是幸事,朕允你好好歇息的。”皇帝昨夜便允了他休息一日。

    “谢陛下隆恩。”裴时嘉说完,走上前去。

    皇帝站在最中央,身边是一身黑甲的越锋和披着战袍的郭枫,还有几个人是从江南抽调过来的将领,裴时嘉看着眼生,但都一一点头示好。

    他此刻不便与越锋、郭枫细细交谈,与他们对视一眼,裴时嘉示意他们无需担心自己失去音信十来日,叫他们为自己担心了。

    他们面前摊放的是沙丘、砂石堆砌的阵图,这只是这片密林的局部,林子太大了,皇帝手下的人取回来的详细情报也只是冰山一角。

    面对昔日怕生害羞的弟弟,这位帝王没打算留情面,再给他一条生路。他凝视着沙盘,沉声说“昭王迟迟不动手,是想把我们都困在这里一网打尽。他果然能忍得住这么多年了。”连他都快忘了这远在南边不声不响的昭王了。

    “既然如此,不能再等了。今日就整军进攻,一举突破密林,拿下反贼。”周遭的人听了心里叹道,陛下已经把昭王称作“反贼”,看来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裴时嘉不动声色地望一眼沉浸在愤怒之中又异常冷漠狠厉的皇帝,又悄悄打量了周围的人。皇帝此次亲征,身边跟了多年的大太监也一同出行了。

    “时嘉,你尚未休养好,这次就由越锋和郭枫带兵寻路。郭枫干道直冲,越锋从东边后抄掩护。”皇帝又给剩下的几个将领安排了各自的任务,他们接了令,当即就出去带兵了。

    因为不熟悉地形,他们已经畏手畏脚好多天了,派出去的探子能归来的都无几个,更别说什么有意义的线索了。

    昨日才回来的士兵没有被立即调上战场,故而晏承能暂且留在军营里,可是也没有留给他睡懒觉的时机。晏承等人被呼喝去看守营地周边,三三两两、齐齐整整。既然被分配了这任务,晏承应下之后真的就认真在外边巡视了一日。

    他巡逻之时先是望见越锋等人带着军营里将近一半的兵马出去了,晏承不知道皇帝他们在帐营里的计策,心想,这又是冲出去寻路吗

    人太多,晏承又不能脱离岗位跑上前去看,没有望见裴时嘉,不知他是否也出战了。

    到了日暮,越锋、郭枫带领的兵马还未回来,晏承当值了了一天,心里隐隐觉得奇怪,他将要被轮换下来歇息时,发现军营里又齐齐整整出列了浩浩荡荡一群人。

    这次,晏承无需坚守岗位,他两三下走上前,发现领头的人正是裴时嘉

    先前出去的人都还未归来,眼下又出动一批人,莫非是怕他们又失去了踪迹,此刻是前去寻人

    不对,这才大半天,不可能这么快就无了音信。一定是有别的情况了

    晏承站在原地,望着乌泱泱的兵马离开军营,留下更为空旷安静的营地,绝尘而去。他思来想去,终究没有偷偷跟上去。现在不同之前,他在军营里待着了,如果再肆意行动,极有可能会给自己、给时嘉带来麻烦的。

    深吸一口气,晏承走回自己的小帐篷里,那处地偏僻,军营里也没得那么多烛火供他们用,所以一到夜晚,这儿是黑洞洞的。晏承就着黯淡的落霞余晖走在路上,林子里晚了风凉,蚊虫时时围着人转,咬得晏承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裴时嘉突然外出他心里不踏实,晏承坐在帐营里抱膝等着,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裴时嘉带兵出去,留下一头雪狼在帐营里,灰崽早已经不是以往那只呆愣、软团子了,除了吃喝能够供得上,它非常不满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一面唾弃着忙碌的裴时嘉,又一面想念着待自己极好的晏承。

    雪狼终于忍不住嗥叫一声,气鼓鼓地咬破了裴时嘉的帐篷,嗅着自己熟悉的味道撒欢似的狂奔过去找人。军营里的人都知道裴小将军带回来了一条雪狼,此时见到矫健疾驰的灰黑色身影,依旧是吓了一跳,不敢上前去。

    皇帝听裴时嘉亲口说过,下边的人上来禀告,他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随口说了一句“看好裴爱卿的狼,别让它跑回林子里。”他心事重重,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这声声嗥叫当即就在迷雾笼罩的密林中扩散开来。林子里被惊动得引起一阵窸窣声,还有“咕噜咕噜”的喉吼声,听起来像是小兽在瑟瑟低吼。

    从营地里走出三个细瘦的太监,身后还跟着四个持长枪的士兵。太监是紧随皇帝而来的,照顾皇帝生活起居的,这会儿他们每人手里都拎着不少东西,细细一看,有好几个行囊似的小小包裹,有幽绿的敞口壶子,还有一些琐碎的物什。

    “你手里头的布裹着的是什么”小太监们低声交谈着,平时他们在帝王、将领和大公公面前都不大敢吭声,这会儿能够出来处理大公公吩咐的事情,自然稍稍能透口气。

    “哎还能是什么,陛下更换下来的衣衫呢。”捧着东西的小太监回道。

    “闻着怪香的,哎”拎着幽绿夜壶的小太监脸色幽幽。

    大公公交代了他们把东西都处理了,埋了、烧了都成,还得离军营离得远远的。皇帝好整洁,几乎日日都换下内衫,污秽之物也要底下的人小心处理,不似他们,随便找个地儿解手就成。

    走到离军营两三里远的地方后,护送的士兵站在他们后面不再往前。这些小太监平日里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这时候能偷闲便偷闲,四下瞧一眼,倒掉夜壶,丢下包裹,用杂草简单地铺盖一层便算完事。

    “好了,我们回去罢”小太监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很快就回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军营里只剩下三成的人,一成的人在巡逻站岗,其余的都在睡梦中了。密林里细微的动静没能引起两三里之外哨兵的注意,两个黑衣的人悄无声息地步入刚刚小太监们丢弃东西的地方。

    他们跟前,是两头半大的训猎犬,黑衣人撩开杂草,干脆利落地捡起那两三个布裹着的物什,三两下抖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两指粗细的小木筒,丢掉还沾着香味的内衫,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其实这一切都落在了不远处暗中埋伏着的一行人眼中。

    等他们走出一段路,裴时嘉听得身边的暗卫说“裴小将军果然没猜错竟是陛下身边的太监”裴时嘉轻轻“嗯”了一声,今日日暮时分,他表面上是急匆匆带着士兵外出在陛下的营帐中时,裴时嘉便怀疑是他们自己军营里出了细作。

    然而人太多,一时半会不好排除,他细细想了才设了个局越锋、郭枫等人的确是去了寻找出路,而他自己后来紧急带兵是因为“越锋等人寻得了昭王的营地,急需裴时嘉等人支援,想要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仓”,这消息军营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除了皇帝营帐里的人。

    他们一“离开”,当时在营帐里所有人就被皇帝的暗卫监视起来了。裴时嘉也并没有走多远,他带的人都是皇帝暗置的ji,ng挑细选的侍卫,这些人一部分跟着他隐匿在林中,一小部分分散了继续前去探寻。

    眼下终于按捺不住跳出来给昭王那边递消息了实在想不到,竟会是帝王身边的太监。裴时嘉一下子缩小了目标人物,那日在营帐里的有三个太监,一个是大太监,还有两个人就在刚刚那三人之中,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个人。

    裴时嘉没想到的是,他原本还以为昭王对这一带了如指掌,原来他们也是通过犬兽灵敏的嗅觉来寻路的。

    “我们跟上。”裴时嘉轻声道,周遭隐没在黑暗中的影卫全都得了令,跟着刚刚那两人前去。不同于这些自小就在残酷的暗卫营里厮杀出选的侍卫,裴时嘉知道他们隐藏了很多实力,在这一行人之中他的武功还只算是中下等的。

    一行人悄无声息跟上,偌大的林子里只有那两人疾驰的细碎脚步声,落叶漱漱落下的响声。走出三四里,黑衣人骑上马疾驰奔回去,也是,只要走出这片密林,之后都不需要犬兽来认路了。

    裴时嘉等一行人终于是走出了密林,身后是浓雾漫天,眼前是群山包围之后,就是昭王的地界了。若不是有那两人“引路”,密林出口众多,他们即便是能走出密林,也难以找到昭王的大本营。

    他们紧跟着那两个黑衣人,在淌过长河后,裴时嘉等人远远地看到了驻守在外围的黑甲士兵,这里就是昭王的大本营了。

    既然找到了昭王的营地,他们也不急着跟上去了。

    皇帝直接任了裴时嘉负责这次的行动,裴时嘉没发令,大家都静静等着。此时夜色正浓,裴时嘉沉思了一会,出声说“我们去烧山罢。”左右都是一愣,影卫只听从陛下的圣意,陛下让他们供裴时嘉差遣,他们自然是不敢多言。

    裴时嘉直接带着他们绕过昭王营地,前往他们的靠背大山。一行人灵活地上山,跑到附近没有水源的半山腰,裴时嘉拿出火折子,分给身边的几个暗卫,让他们在四处起火。

    虽然shi热,但是在林间起了火很快就燃烧起来。起先还只是星星点点火苗,夜间山风大,鼓吹进来将火势燎得更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裴时嘉等人所在的地方已经不能待人了。

    他们等着火烧起来后,就绕了另一条路悄悄潜伏在昭王的军营之外的小树林里。这一来一回就已经用了半个时辰,等到火势巨大,黝黑的山林之间烈起一片火红,军营巡夜的士兵才急匆匆喊“山里走水了”,一时之间,军营大乱。

    “裴小将军此举是何意”跟在裴时嘉身边的人俱是不解,大老远跑上山腰去放火,这是转移军营里的士兵的视线,让他们去救火,然后他们就能趁机偷袭吗

    这不可能,先不说派去救火的也不过是昭王营里的两三成人,剩下驻守营寨的人肯定远远超过他们,再者,裴小将军也不是这么冲动鲁莽行事的人。

    敌营里慌慌张张、哐哐啷啷一阵,乌泱泱的人马奔着山里去。裴时嘉瞅准了时机说“我们去烧了粮仓。”一旁的暗卫才恍然,原来如此,如果贸贸然就出手烧粮仓,这火还没烧旺起来,就能被营里的人扑救回来。裴时嘉这一招声东击西,引开了他们的目光,再去放火烧粮仓就能轻松些。

    大抵是察觉了裴时嘉的心思,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暗卫没有用暗器直接粗暴地击杀守在粮仓的士兵,而是一个个手刀敲晕,把他们都丢到一边之后,再起火烧粮仓。

    他们竟是轻而易举就得手了,昭王并没有在军营里,他猜疑心重,身子又不大好,一直是在离军营远一些的地方歇着的。军营里救火闹出来的动静吵得昭王麾下的将领恼怒地醒来,还未等他们唤人,就又传来了粮仓失火的消息。

    裴时嘉等人放了火就溜,他心里多少是念及这些同胞的,都是大齐子民,却因为帝位的争夺而陷入兵刃相交的局面。断了他们的粮草,就是给他们一个重大的打击。如果可以,裴时嘉希望尽量不伤害他们的xi,ng命。

    眼下是双方都在明处了,谁都没有优势。他们原路返回,跟着那黑衣人来之时,裴时嘉就叫两人跟了上去,发现他们在营地里果真有一处驯养着十来条犬兽。他们没有把握自己能顺利回到密林里,果断抓了那两个黑衣人,好叫人带着他们一行人回去。

    苦等在军营里的晏承没等来裴时嘉,他人前脚刚走,后面灰崽就从一大群巡侍眼皮子底下溜到了他帐篷里。

    晏承被忽然扑进来的灰扑扑身影吓了一大跳,熟悉的低吼声和毛绒绒、软乎乎的身躯让他反应过来,是灰崽来了。

    “灰崽,时嘉把你留在他营帐了啊”晏承忍不住按着它的脑袋,从头顶往下顺着安抚它,“他得出兵去平乱不过也不知今晚为什么忽然就出去了。”

    他干脆抱着灰崽,偶尔与它说几句话,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最后等到天都亮了,他自己期间迷迷糊糊睡过去几次,又被些微的动静吵醒。

    外头的侍卫找了大半宿都没有找到裴小将军威风凛凛的大狼,他们欲哭无泪,只心慌意乱地等着裴时嘉归来。

    第53章 发现

    裴时嘉与一众暗卫踏着夜色回营地里,那被抓获回来的两个黑衣人被看管起来,裴时嘉回来还不能歇下,他在议事的帐营里盘坐着,等着隔壁帐营里陛下醒来。没有面圣禀告所有情况之前,他就不能入睡。

    奔波了一夜,还上山下山来回跑动,裴时嘉有些疲乏,他一人静静地坐着的时候,不免就想到了还在自己屋里的雪狼和独自一人的晏承。他们当初为了演一出戏给那细作,临走时是故意大张声势的,想来晏承也看到了,只希望不要叫他担心才好。

    此事非同小可,皇帝是决然容不下自己身边有二心之人,裴时嘉只一向他提出自己的猜疑,皇帝登时便大怒。这会裴时嘉一回来,他便由着贴身的大太监唤醒了。

    进营帐前,皇帝望了一眼身边跟了他二十多年的太监,忽然说“德庆,外边等着。”

    “是,陛下。”大太监德庆毕恭毕敬,低着头退到一边,守在帐营外面。

    所有的侍卫候在帐营外,裴时嘉听得门外的声音,当即就起身,向后转过身,走前去恭迎道“陛下圣安。”皇帝摆摆手示意他无须多礼,足下生风,两三步走到最里头,坐了下来,望向了裴时嘉。

    裴时嘉站在皇帝跟前,微微倾身上前说道“确实是有内鬼”

    裴时嘉将所见所闻一一说与皇帝,皇帝不愧是狠厉果敢的帝王,他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当即脸色y沉。

    皇帝低头沉默了一刻,随即又看向裴时嘉,说道“今r,i你辛苦了,改日凯旋归京,朕定重重有赏。先回去好生休息罢,裴爱卿。”

    “谢陛下。”裴时嘉行礼之后,默默退下去,接下来的事情便与他无关了。他一走出营帐,脚下没有停顿,奔着自己的军营就快步走。那雪狼呆了一日肯定也闷坏了,好赶紧带着它去看看晏承。

    回到帐营,裴时嘉发现雪狼不见了,看见被它撕咬冲撞过的痕迹,裴时嘉心里一紧,快步跑向晏承帐营里。这会儿天将破晓,巡逻的侍卫正好要做交接了,裴时嘉悄无声息地绕路避开他们,直接到了晏承的小帐篷前。

    等了裴时嘉一整夜的晏承此时已经抱着灰崽睡着了,裴时嘉只一轻轻掀开帘帐,就听得低沉的咕噜咕噜吼声是灰崽在警告他。

    “你这小东西还生气了啊。”裴时嘉顿了一下,这儿黑乎乎的,他看不大清楚,但知道是雪狼与晏承在一起他便松了一口气。这帐篷小,他一进来就与晏承紧紧相邻。

    晏承被灰崽的动静吵醒,嘟囔着说“怎么了”他一睁开眼,发现自己眼前多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吓了一大跳,睡意都被吓飞了。

    下意识地坐起身往后退几步,晏承就要撞上后边的帐篷,裴时嘉一把拉住他的手,出声说“是我,阿承,我回来了。”

    晏承这才停下来,长长松一口气说“时嘉”是他太警惕了些,如果是别人,灰崽早就一口咬住轰赶出去了,还怎么会放任他在自己身前待着呢。

    他坐好了,给裴时嘉空出一些位置,示意他也坐“你一整晚未睡,不如先好好歇一会,等你醒来再说”晏承没特地去问他今晚的行程,毕竟裴时嘉身担重职,有许多事情不能透露给他知道的。

    裴时嘉摇摇头“现在还睡不着我们营帐内果然出了内鬼,是陛下贴身伺候的大太监。”

    这大太监跟了皇帝二十多年,在陛下还没有登基之前他就是服侍在皇子身边的小太监。

    另一头,皇帝看着跪在地上却丝毫不畏缩的大太监,冷声哼道“德庆,朕还不知你竟背着朕,和昭王有来往。”

    德庆一声不吭,这副模样看得皇帝火冒三丈,他怒而起,连连道“好,好既然如此,就等着朕圆了你的愿,让你们在黄泉之下相见”这一番气话后,皇帝忽然想起来,德庆还是小太监的时候,最开始是在体弱多病的七皇子殿里做事的。小太监那会儿手勤脚快又能察言观色,却因着处在七皇子那儿而多般受其他皇子、公主的奴仆的戏谑嘲弄。后来他也忘记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把德庆调遣到了自己宫殿里。

    一直不受重视的七皇子后来成了昭王,也是翻山越岭到了穷山僻岭,存在感微弱至极。他会起兵造反实在大出所有人的意料。

    “是他”晏承稍稍吃惊,听着裴时嘉一一说下来。

    “嗯,他倒是有法子的,这样都能传递出消息给昭王。”裴时嘉说起来,不免唏嘘。

    “郭校尉他们带着那么多人,怎的现在还未归来”晏承想到这个,问道。

    “郭大哥和越锋他们是提前带着兵马往前迁了,他们先在前头寻好驻扎地,之后我们也要跟着过去的。”裴时嘉说着,顿了一下,“马上就要攻过去了。”晏承见他说到这个,情绪似乎不大高,便转了话锋。

    “嗯,接下来都得忙,你赶紧先睡一觉。”晏承说着,就示意他赶快回去,裴时嘉不动,赖着不走。

    “我就在这儿眯一会,等会天亮我们一起出去。”他说着,挪动到晏承身侧,这帐篷本来就小,裴时嘉这么躺下来,两个人都贴得紧紧地。

    晏承抱着长得肥壮的灰崽,往旁侧挪了挪,让出更多的地铺给裴时嘉。裴时嘉是真的太累了,他甫一沾上枕头双眼一闭,很快就睡着了。晏承在一旁看着他三两下就入梦,轻细的酣睡声渐起,人已然睡熟了。

    晏承在裴时嘉回来后就无了睡意,他见这人在自己身边睡得极好,不禁弯了眉眼。他伸手轻轻拂去裴时嘉脸上的发丝,又用旁边放着的大叶给他轻轻扇风。

    天破晓,军营里吹起号角。

    裴时嘉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醒来。这会儿最是头痛欲裂,但他还是醒了过来。

    “你不再睡会吗我得出去干活了。”晏承见此,说道。他现在可是小兵,自是得遵从军令。

    “不了,今日要前行,等与越锋他们会合了我再歇息也不迟。”裴时嘉知道他得去出去集合,“你自己小心行事。我会带着灰崽和小赤过去的。”

    晏承放心地点头,又说“你也是,好好看着别受伤了。这些日子你就先别来找我了,指不定皇帝身边的暗卫会跟着你的。”这些日子形势紧张,裴时嘉又失去了踪迹,皇帝还没有好好把他监视起来,不过之后就不一定了,毕竟营地里出现了细作这一事。

    裴时嘉犹豫地抬头,他想了想,心里也认同晏承的意思,只好应了下来。

    郭枫和越锋等人派遣了一行人回来引着他们去新的大本营,皇帝骑着矫健的骏马,由一行护卫守护着行在最中央,身前身后都是乌泱泱的人群。晏承就在这乌泱泱的人群之中,约莫行走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抵达了新的营地。

    一到营地,大家都开始忙碌起来,支起营帐帐篷、拾柴木、围灶台。晏承在其中,也埋头苦干。昔日的娇贵的身份此刻早已经消磨得一干二净了,他觉得自己如此换一种活法,反倒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以往许多不曾经历的东西。

    当夜,皇帝唤了一众将领进行议事,裴时嘉一眼望去,早已经不见了那大太监的身影。皇帝想要全军休养一日便出兵攻打昭王的营地,裴时嘉和郭枫、越锋等人都是认同的,只有少数江南过来的将领认为不妥,虽然他们是烧毁了对方的粮草,但保不准昭王还留有后手呢。

    众人一番商讨,最终还是定下来明日休整一日,而后便趁夜色攻打敌营。

    出了结果,详细的作战计划皇帝只会与最信得过的几人先细细说,其他人便先回去了。

    最后大伙儿都散去,皇帝忽然喊住裴时嘉“裴爱卿,暂留一阵。你上前来。”

    “是,陛下。”裴时嘉不明所以,越锋走之前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更让他疑惑。

    皇帝没有转着圈考验他,而是直接说“听说,你的小副将弃营南下了”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像是唠嗑家常一般说出来,却是让裴时嘉一怔。

    裴时嘉赶忙单膝屈下行礼道“陛下恕罪”皇帝这意思,分明是他的影卫发现了什么,晏承的踪迹早就瞒不住了。

    “是臣之过还请陛下开恩,晏副将是心切而前来,北方已定,时嘉为之松懈,盼望着南下前来为陛下分忧解难,连带着晏副将也心急,想要为早日平定昭王献力”裴时嘉说得恳切,皇帝神色未变,朝他扬扬下巴。

    “朕可没想到,你们竟是一个比一个胆大”他说着,顿了一下,“念在你们有功,将功抵过,此事暂且不追究了。”

    裴时嘉行礼拜谢“谢陛下”他心有余悸,幸好皇帝没有因为大太监的事情而龙颜大怒,牵连他人,不然晏承就不可能安然无恙了。

    “明儿再让他来见朕。”

    “是,陛下。”

    眼下,晏承的事情在皇帝那边暴露了,越锋等人也知道了,裴时嘉又在营帐里留了一会儿,这时候既然皇帝都知道了,晏承就没必要再扮作普通不起眼的小士兵了。裴时嘉从营帐里一出来,就赶往营地的士兵区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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