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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运转移系统 第7节

作者:迎君 字数:25684 更新:2021-12-31 02:45:42

    他家小厮阿凡不懂“少爷,您怎么不与裴家小将军说清楚呢。”

    许泽清笑笑“如果太过殷勤,反而会让他们难以接受的。雪中送炭岂不美哉。”

    “不过您当初的巧遇也太巧了些,裴小将军他们事后若知道了您的身份他们就会猜到了的。”少爷特地差开了自己身边的暗卫,就是想要制造这样的情况。想不到还真有人一路瞅着机会等着出手。

    “无事,灯会上人潮涌动,我的人一时走丢也实属正常。毕竟太多人看着了,如果不做些掩饰,这么一堆粮草运送过去,会招来灾祸的。”

    阿凡像是听懂了,又还是疑惑,但也没再问什么。

    他家少爷钱多人傻,竟是要白白给前线送去一车车粮草。

    “这一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结束啊”许泽清仰头望着远方,意味深长地长舒了一口气。

    晏承与裴时嘉送走了白容真等人,两人在屋中吃过了早饭,裴时嘉又再次进宫,他若是不执拗地要去边塞,皇帝还是乐意见着他的。他先去见了皇帝,回头就到了吾骄此时居住的宫殿作为质子,这样的待遇也是相当不错了。

    裴时嘉到他院子里时,吾骄正好坐在庭院里赏雪。吾骄走到哪儿手里都没有离开暖炉,他看上去气色确实不怎么好,煞白无色的唇,又绒又厚的纯白大氅裹着都显得削瘦萧条。

    “裴小将军啊你怎有闲情来此处”吾骄笑着,看来外面的烽火战报都不曾传入他这里。

    “吾骄小王子,时嘉是受人之托,来给小王子送东西的。”裴时嘉拿出那乍一看幼稚的嫩绿锦袋,呈上给吾骄。

    吾骄望一眼,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阵,他接过锦袋,低头把玩了一会儿,问道“白医师走了”

    “西北起战事,容哥清早就飞奔回去了。”裴时嘉只当吾骄关心白容真的去向,“刀剑无情,容哥心里是急切想要回去救人的。”

    “是吗古羌人又打过来了果然是y魂不散。”吾骄嘴上是这么说,裴时嘉却发觉这乌苏的小王子仿佛置身事外,漠不关心战况。他收好了锦袋,说“医者仁善,白医师果然无私大爱。有劳裴小将军亲自送过来了。”

    “小王子无须客气。”裴时嘉心思不在此处,见吾骄再没其他事,便起身告辞离去。

    吾骄见他的身影渐渐离开视线,又重新拿出那锦袋,轻轻提着凑到口鼻前,嗅一嗅,一股奇异幽幽的药香透着锦袋传入他的鼻中,让他的思绪中断了一阵,发现自己失态后,吾骄才长长吸气、呼气。

    在家中等待战报的一众人都心焦,坐立难安。晏承很是熟悉这种感觉只因为上辈子,他有多少次午夜梦回惊醒,梦里的裴时嘉战死沙场,再不能归家。战争打起来的时候,他白日都不能安生,提心吊胆地等着传回京中的战报。

    上辈子晏承无能为力,最害怕的一次,他干脆吃起了素斋,到寺庙求神拜佛,宁愿自己折寿也想要保全裴时嘉安然无恙。以往,晏承还从山脚叩拜到山顶,在寺庙里求得了平安符,仔细地装在了翡翠玉锦袋里,送与裴时嘉随身佩带。

    第33章 北方

    “快马加鞭也得两日才能将消息送回京城。”晏承见裴时嘉总望向大门,出声说道。他在心里想着,必须得带着裴时嘉到外面走走。这样子一直呆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得做一些事分散他的注意力,免得让他总是紧绷着。

    然而不等晏承有机会花心思带着裴时嘉出去,不过几日,北方竟然传来了消息。

    大齐往北缘一圈都是乌苏的领地,但在东北以上,由于冰山雪原拔地而起,直直阻碍了往上的沟通,鲜少有人知道那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的雪山之后是什么。

    往常驻守在那处的人,总是被冰得瑟瑟发抖、近乎麻木,他们每隔了一个时辰便要轮换着人站哨岗,因为站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地界,眨眼之间全身就会挂满冰霜雪花。站岗守卫的日子其实也挺无趣,除了需要忍受极度的寒冷,其他倒也没什么。因为这里从未遭受过外族的攻击和进犯。

    而现在,东北方驻守的大齐士兵加急送回消息,有异人入侵了这些怪人浑身乌黑浓密的毛发,身材高大,站起来足足有九尺,还有可怕的蓝眼睛。他们能呼唤风雪,驱使雪狼,极为暴虐无道。

    大抵是常年无事、安稳麻木得久了,这些冰雪异人猛地突袭,冲进大齐的地界刺杀大齐的战士时,他们都未曾反应过来。眼看着身边的被木头长矛刺死的同伴被异人拖走,温热喷涌的鲜红血液在洁白的雪地上晕染开来,他们才害怕惊恐,手忙脚乱c,ao起武器反抗。

    两天一夜后消息就传回了京城,皇帝大怒,脸色y沉可怕,从未听闻北方冰山雪原之后还有异族存在。不过,管它是人是鬼,践踏他的土地和子民,就该粉身碎骨。

    当夜,裴时嘉被一道密旨召进了宫中。他接了圣旨上路进宫之前还不知道这么晚了,皇上还召他做什么。

    晏承在家里也纳闷,皇帝不是如此莽撞的君主,他鲜少会心下一动就行事。匆匆忙忙深夜召人,应该是出了很紧急的事情。难道,是西北边疆的战情更为恶劣了吗

    他哪里还睡得着,干脆起了身裹着被子在热炕上等着,细细听着裴时嘉回来的动静。

    裴时嘉回来的时候,走动的声音其实不大,但是晏承始终留心听着,所以他人一回来,晏承就起身下床奔着外面去了。

    “晏承”裴时嘉一见他出来,看着他关切的眼神,知道他想问什么,裴时嘉重重地叹一口气说,“北方有异人进犯,杀我们的同胞,吃他们的血rou。陛下已经任命我为主将,明日就前往东北。”

    晏承听着他的一番话,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他是知道这些所谓生啖人rou、茹毛饮血的“异人”的。不过上辈子这些人是在往后几年才开始出现在大齐的地界的。

    而且,当时皇帝派出的人是裴朗将军。裴朗将军带领冰原的百姓守住了地界,勇敢猛烈地反击回去。等他们成功击杀了一个“异人”,才发现这些人也和他们一样是血rou之躯,也会痛会哭,会畏惧死亡。

    “陛下已经拨了京城三成的重兵与我,此番前去,定是险阻重重,你不如”裴时嘉还未说完,晏承摇头。

    “我也与你一起去。”晏承才不怕什么困难重重,他说得格外坚定,让裴时嘉无法再拒绝。

    裴时嘉真是败给他了,他揉揉酸痛的眼睛对晏承说“好,都依你。时候不早了,你也快回去睡,明日一同启程。”

    晏承点头应好“你也是。”他和裴时嘉同时打开屋门,又不约而同侧脸望了一下对方,这才关上了门。

    回到热炕上,晏承睡意全无。他刚刚只是怕裴时嘉为他担心,这才装作睡意涌上来的样子在晏承听到“冰雪”、“北方”、“异人”时他就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上。因为裴朗将军,就是在抵御残暴的异人时,英勇捐躯、献身家国的。

    想不到,所有的事情都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了。这一次,去北方作主将军的成了裴时嘉。原本还在后面几年发生的事情也提前出现了。

    这便是说,只要抓住时机,他可以改变很多。

    裴夫人是第二日才知道裴时嘉准备前往另一个前线作战了。

    她早就练就了强大的内心,知道他要离开了,奔赴险恶的战场,只点头应下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便去给裴时嘉收拾行囊。晏承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裴夫人竟也照着裴时嘉的份,给他准备了整整两大行囊的东西。

    “裴夫人,您莫担心,裴小将军会带着我们平安凯旋的。”晏承比裴时嘉心细得多,他在裴夫人身边说了一些话,想让她好受一些毕竟夫君、儿子都离开家里,在危险恶劣的前线战斗。

    “小晏你是个好孩子,时嘉多亏你照顾。他拼起来不顾自己,当娘的总是不愿孩儿受伤。时嘉与我说过,你几次救他的事。我只希望你们俩都能平平安安归家。”

    “我们会回来的,裴夫人,我还想回来吃您亲手做的甜汤啊。”晏承最怕离别感伤,他没有流露太多的离愁别绪,只乖巧地逗笑了裴夫人,裴夫人也忍不住要伸手摸摸他的发端。

    “娘,我们启程了。”裴时嘉牵着马出来,他已经穿上了幽黑沉重的铠甲,头戴银盔、手持长枪,“望娘亲保重身体,儿子定会平安凯旋。”他站得挺拔笔直,年轻的脸庞上露着坚毅的神色。

    “好,好,娘亲等你们回来。”裴夫人望着裴时嘉上马,晏承也骑上小赤,离家渐远。

    裴时嘉原本想在临行前跪母,晏承却是一下子知道了他的心思,先与他说,这样只会徒增裴夫人的忧戚。裴时嘉才没在临行前下跪。

    到了城门下,裴时嘉在马上望着眼前乌泱泱的士兵,由着各营长清点人数,整齐队伍,到了预定的时辰,裴时嘉领着五万多人、一群浩浩荡荡的军队上路。晏承就跟在裴时嘉身边,皇帝只任命裴时嘉为主将,意味着他可以任意选择自己的副将晏承就是了。

    他们一刻不停歇地赶路,越往北、越是风雪交加,寒风瑟瑟,几乎所有人都被冻得鼻头发红、手脚麻木,毛绒的棉手捂子戴久了似乎都要与皮rou冰住。宽厚的铠甲一点都不保暖,还容易鼓风,风一吹,就卷着雪花吹进每个人的衣袖里。

    晏承怕冷,这会儿根本没得选,只能轻轻抖着身子,他的盔甲上覆盖着一层层薄雪,整个人仿佛都重了一番。出门之前,晏承知道自己不能挨冷,特地穿上了多件厚实保暖的毛绒紧衣。

    行程路上没有交谈声,大家都静默着前行,仿佛一出声说话,身体里的热气都会随之呼出。晏承也未上前去同裴时嘉说话,他偶尔看到裴时嘉侧着脸时,他的嘴唇颜色浅淡,脸上似乎都蒙上了一些白霜。

    他们浩浩荡荡的军队走在路上,留下深深的脚印、马蹄印,乌泱泱一片,在宽阔无边的白茫茫大地上显得异常孤独和悲壮。

    往北一直走,也曾经翻过山,走过冰河,众人无心留意身旁的景色了,全心全意地行进着。搁在往日,晏承会有心思看看周遭的风光。此时此刻,他们眼里只有一个方向。

    行军整齐但并不轻快,等他们走到东北的地界,已经过去了三天。他们再次启程进发后,已经渐渐望不见烟火人家,尽是一片白山黑水,萧瑟凄寒,连活物都难以见得。

    从冰河上走过时,裴时嘉第一次前往这样冰天雪地的战场,分外小心,生怕出什么差池。他先下马,在冰面上走几步,而后将自己的军队分了好几十批,让他们井然有序地分批次过冰河。谁也不知这冰河结不结实,若是千军万马一齐踏上去,冰河崩碎,那可就糟糕了。

    期间除了有些马儿蹄下一滑,摔得人仰马翻因着裴时嘉禁止他们在冰上疾行,并没有牵连着四周的同伴,还有些步兵双腿冻得寸步难行,但互相搀扶着,总算都平安无事地过了冰河。

    他们在树林里停了下来,在空旷的雪地上安扎营寨容易遭风雪掩埋,说不定一觉下去就再也醒不来,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被雪活埋。但是在森林里也没好到哪儿去积雪深厚,树枝上垂着冰住,千千万万尖利的冰锥子垂下,若是被震动打落下来,绝对能伤人致死。

    雪地里不容易生火,许多人都仔细保护着珍贵的火折子,一个人生了火,能将火种传到大半个营地。

    晏承这时候终于能喘口气歇着了“裴小将军,我们还有几日能到边境”

    “按照现在的脚程,约莫后日晚上就能抵达。”裴时嘉有牛皮图纸,他认路认标记的能力超一流,从来不会迷路、走岔路。

    “好。”晏承蹲在火堆前,吃一口干粮,得缓一会儿才能继续吃下一口。

    裴时嘉他们没有生火开灶,为了轻装上阵、加快行进速度,全军带着的都是轻便的干粮。他牙口好,咀嚼着干硬的面干和饭干也不觉得难受,只是噎得慌。

    生火只是用来取暖和融化冰块用以喝水,裴时嘉见火烧的水开了,先给晏承的水囊倒满。开水热腾腾涌起的白雾暖乎乎的,凑近了的晏承感受到暖意才有了点重回人间的真实感。

    “很快就凉了,你小心喝几口。”裴时嘉将水囊递给晏承,晏承道谢了接过。

    晏承慢慢试探着喝了口烫嘴的热水,又拿出自己的小碗,将干粮掰开了用热水冲泡开,比起干啃好吃多了。他也给裴时嘉冲泡了干粮,还不动声色地就把裴夫人在他们临行前给准备的rou干放进了碗里,一同泡发。

    裴时嘉吃到香辣有韧xi,ng的rou干,望一眼晏承,无奈地笑一下“娘亲给你准备的,你自个儿好好吃啊。”晏承乖巧点头,心里想着的是,因为是裴夫人准备的,裴时嘉还舍不得吃,他便先将自己的拿出来与裴时嘉分了。

    两人没有明说,但都不约而同地认定了出门在外要与对方同睡在一顶帐篷之内,又能取暖、又能安心。

    收拾东西时,晏承一低头,看见了裴时嘉膝盖上穿戴着熟悉的东西,那是他亲自做了送给裴时嘉的护膝。前几日忙于赶路,他没看到,这会儿发现了,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把毛绒绒暖乎乎的护膝送给裴时嘉后,就一直都未曾见到裴时嘉穿戴过。起初,晏承以为是裴时嘉不好意思戴上这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后来,临行前收拾东西时,他眼看着裴时嘉犹犹豫豫地从柜格里最中央的位置上拿出了那对护膝,这才暗自喜悦裴时嘉是很珍惜他送的东西的。

    北边天黑得极早,裴时嘉下令士兵轮流守卫,暂时未安排到值夜的人便早早歇下了。晏承和裴时嘉两人同睡一处,冰天雪地里,怎么捂也捂不热。

    “我戴着你送与我的护膝,很暖很舒服。”裴时嘉声音小小,却清晰地传进了晏承耳里。

    “嗯,打完仗回去,我再给你做一对吧。”晏承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口鼻,对着身旁的裴时嘉说,“这对是我第一次缝制,还有些瑕疵。”

    裴时嘉在被子里闷笑了几声,回他说“好呀。”裴时嘉实在是太困了,晏承听着他说完不久,很快就睡了过去。

    晏承听着他的呼吸声,虽然自己还因为太过寒冷而瑟瑟发抖睡不着,但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身边,是真切的,是温暖的,他就觉得很安心了。

    抖着抖着,晏承也渐渐入睡,一夜无梦。

    第34章 抵达

    翌日清晨,众人动作麻利地起身收拾东西,继续上路。天上又开始纷纷扬扬地飘雪,行进的困难超出想象。

    只走了大半天,先行的探子奔回来,报告说“裴小将军,前方八里之外,发现了守边战士的踪迹。”

    裴时嘉得了消息,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他们本该在几百里之外的地界,怎么这会儿出现在不远处”

    晏承听着,心下蹦出一个想法北方的入侵者太过强大,硬生生将驻守在边界的士兵驱赶恐吓着到了这儿。那原本坚厚的城墙、护国的长廊恐怕都会被占领了。

    “全军听令,疾行五里,后面全部跟上”裴时嘉自然也能想到。其实也难怪,皇城得到入侵的消息已经是几日之后,裴时嘉带着军队到北方又需要好几日,这样一来,冰山雪原上孤独无援、驻守边界的士兵不退后便难逃一死。

    众人的心变得沉重,又迫不及待想要冲到前线,与那些异人们决一死战。多日来的寒冷并没有麻木减缓他们的行动。裴时嘉率先奔在最前面,领着五万多人的浩荡大军,乌泱泱涌流进银装素裹的大地上,直奔边界。

    他们心里有了明确的目标,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都昂扬奔前。不多时,一行人与逃过来的戍边将士汇合。这些出逃的戍边士兵大约有千来人,他们望见乌泱泱的大军,先是一惊,再细细看来人并没有敌意,猜到是大齐朝廷派来了援兵,俱是松了一口气。

    裴时嘉与晏承上前去,这些戍边将士常年在冰天雪地里活动,他们此刻脸色苍白,骑着马、裹着毛绒的棉衣,身上并没有带多少东西,看来是逃得匆匆忙忙。

    “吾乃大齐派北主将裴时嘉,陛下令我带军前来支援汝等。”裴时嘉在马上朝他们喊一声,简述了自己的身份,便直接切入正题,“可是那些异人突破了重围,让你们不得已舍弃了驻地,四处逃亡”

    那先行的是个高鼻梁、浓眉大眼的男子,看起来像是将领之属,他喘着大气,愤怒又后怕地说“他们、他们都是怪物他们把我们的弟兄们都吃了”

    晏承和裴时嘉听了俱是一怔,裴时嘉身后的士兵们也都发出了一阵躁动的声音。他们只捕风捉影地听到了一些传闻,说是入侵者来势汹汹,并没有人与他们说,这些怪人们居然还吃人。

    晏承倒是对他们所说的清楚得多,这些冰天雪地里土生土长的异人,是因为在茫茫冰山雪原上实在找不到吃食,便提了锋利的石矛刺杀大齐边境上的戍边士兵,拖走他们的rou身,瓜分而食,残忍至极。

    戍边的将士虽然苦寒,但是他们的身后还有地大物博的大齐,还有每月按时领受的俸禄,能够有吃有喝,不至于饱一顿、饿一顿,要为生存温饱苦苦挣扎。而那些入侵的异人们不同,他们在茫茫大地上找不到食物,就只能活活饿死,下不了手吃食自己的族人,他们就只能南下来掠杀其他族群的子民了。

    这样没有顾虑的入侵者最可怕,因为他们的血腥杀戮就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别人不死,他们便亡。

    裴时嘉心中大恸,凝眉沉声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管它是人是鬼,残害我们的弟兄,践踏我们的土地,我们这就杀回去”说着,便让那逃脱出来的一行人稍作休息,他继续领着兵,往前奔去。那些原先戍边的士兵见朝廷派了援兵过来,也纷纷掉转头,回去或引路、或协助。

    “他们这会应该侵占了我们的边界。”空旷的雪原上晏承的声音几乎被马蹄声掩盖,“既然吃了我们的人,他们会饥饿,有意识,多半是北方雪国的一族人,可能只是我们从未发现过。”裴时嘉听了也点头认同。

    “散落在如此天寒地冻的冰山雪原的异人应该不多,不过能够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大多是强悍可怖的人。”

    更何况,如果族人多,这儿的食物根本供应不足,也只能活活饿死。如果他们有那个实力,兴许也早早南下攻打大齐了。

    裴时嘉领着军队很快就到了边界的大本营。此时,北风呼啸,夹带着雪花直直往脸上扑,一眼望去,仿佛天下只有黑白两色,远远地,军营的大旗孤零零地飘扬在冷风中,已经无人在的石屋冰窟更是凄凉寂静。

    晏承在马背上,定睛望去,这儿的屋子都是石头砌成的,乌黑的墙身,雪白的屋顶,一排排连绵不绝。在此处建造的石屋墙壁都极厚,窗户也开得极小,这样才能防风挡雪。

    “看来他们并没有侵占这儿。”裴时嘉派出去的探子将周遭都寻了一遍,全然没有看见其他人活动的痕迹。

    “所有人都有,下马整装休息。”裴时嘉让他们疾行过来,这会儿遇不上敌人,他也没打算现在就出手进攻。

    他们的人太多了,也不知一时半会儿能不能收拾出地方歇着。

    “裴小将军,外墙那处有许多屋子可住,大伙儿可以到那边歇息。”刚刚他们遇上的那位戍边将领丘启走出来,对他说道。他年纪也不小,约莫三十来岁,比之裴时嘉不知大了几何,但对远道而来的一行人都恭敬有礼,并且还对自己临阵带着士兵逃走的事面红耳赤这事要是被裴时嘉上报到朝廷,丘启是得以死谢罪的。裴时嘉却是没有这个打算。

    “好,我们这就过去看看。”裴时嘉对这儿一切都不甚熟悉,往后还需要丘启帮忙,更何况,裴时嘉看出丘启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因担心自己的兵全军覆没,无人指引后来者,坚持多日,实在不能抵抗之后,这才带着人撤退。

    他们进入军营区,再往北走没多远,就看见了雪地上晕开的一片片殷红刺眼的血迹,愈往上走,血迹愈来愈浓厚,只因为在这儿,鲜血都会被冰在地上,蒙上一层坚硬的冰,时刻提醒着他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晏承不忍看下去,慢慢别开了脸,他们身后跟着的战士们也心情沉重,一时无人说话,默默前行着。

    他们经过连片的石屋群是妇孺老少居住的地方,再往前是士兵的营区,丘启说的“外墙”是筑在外围的一堵高高的石墙,也不知这墙建造了多久,裴时嘉和晏承都从未见过,这墙拔地而起,高耸连绵,大约有四丈之高,向两边绵延开去。附近有积雪的群山,看起来就像是一扇巨大的保护屏障,将大齐的最北端坚固地保护了起来。

    晏承随着丘启等人上了石墙,裴时嘉一路看过来,问道“他们是怎么上来的”

    丘启叹口气答道“这处粮食难得,rou食更是稀罕,军营里、村子里时常有人会结伴到外墙去捕猎,又能吃上rou,还能做皮裘那日是出去捕猎的十来个人全都没能回来,然后军中派出了一队人马出去寻找。他们也没能回来”

    “我们到那时才意识到不对劲,开了大门准备外出去寻人,路上遇上了那群怪物,他们能驱使雪狼,出去的弟兄被追咬得死伤惨重。之后,外墙这下出现了十多架人骨架那些都是我们的同伴啊”

    听着丘启说话的晏承和裴时嘉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这时已经站在了围墙顶上,从上方望下去,除了底下一片白花花空地,外围是望不到边际的雪原森林。而在森林深处,可能正潜伏着那些茹毛饮血、残暴嗜血的怪物们。

    “前些日子,那些怪物不知从何处,攻打了进来,用大斧子砍杀我们的族人”丘启说起来,身子都是一抖。

    “他们血洗了我们的军营,将死伤的人一个个拖走。”

    晏承听得毛骨悚然,他即便多少知道一些,这会也觉得背脊发凉。

    裴时嘉细细听完,稍稍安慰了丘启一番,并许诺,一定将那些人赶出这片地,为惨死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五万多的士兵大部分住在了城墙里,有些住进了他们原本的军营区,住房紧张,裴时嘉和晏承也只分到一座不小的石屋。他们俩也乐得一起住,快快收拾好东西,晏承就又陪着裴时嘉去四处看。

    “你们可曾有击杀身亡的异人,现在在何处”晏承问一句。

    丘启摇头“他们也折损了不少,但被杀死的都被村里的人一把火烧了。”裴时嘉和晏承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

    丘启又带着他们走了一些地方,外头太冷,待久了手都已经无了知觉,裴时嘉和晏承等人连日赶路,这会也累得不行,看过之后,就同丘启等人说一声,回了自己的石屋里。

    “他为何要说谎”等到只有两人时,晏承才出声问。

    在这里,火是非常神圣珍贵之物,家中族中有人过世,用火烧掉遗体便算是最好的了这里不比南方,如果不这样,仅仅是埋在土里地下,迟早会被野兽挖出来啃食掉。人们都认为,rou体不全就无法好好去到下一世。

    裴时嘉摇头,他与丘启说话交谈之后,总觉得他也不是有多坏的人,不至于这个也骗他们,刚刚他表现出来的愤恨也是非常真切的。

    “这我也不大清楚。他们不敢有什么动作,先不必纠结于此事了。如果真有什么问题,自然迟早会暴露出来的。”裴时嘉安抚晏承,他是怕晏承连着挨冻了几日,这时候又听了、看了些血腥的事情,晚上可能会睡不好了。

    “嗯。”晏承确实困乏得不行,回到了石屋中,他看着全部用石头打造的床板、桌椅、衣格、柜橱,石炕上的被褥是兽皮、鸭绒缝制的在这里也算得上是珍稀的绒被了。

    裴时嘉出去与一众人安排轮值分工,他便留在了屋里,整理他和裴时嘉的行囊,用雪水化开了擦拭、清洁了屋子。

    北边边界处天黑得极快,晏承得以歇下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们的饭菜得自己准备,晏承还想着去别处借点儿火,准备在屋里生火做饭,丘启又带着人来了。

    他送过来一小锅热气腾腾的rou糜,上面还飘着许多黄白的干菜,丘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副将,这里穷山僻岭,一年到头也只能种一季粮食。这是我们刚炖的菜汤,菜是入秋时攒在地窖的,rou就只有这么点,还请您不要介意。”

    晏承受宠若惊,接下之后忙道谢“真是多谢了,你们也多吃些,不必特地送上门来,我和裴小将军还有粮食。”他们五万多人,带的粮草也不少。想到粮草,晏承又想起,西北那边的战况也不知如何了。他们现在又分走了粮草和军力,裴朗将军等人只会更加艰辛。

    “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副将吃过便早些休息罢,我就不叨扰了。”丘启说完就朝他点点头回去了。

    晏承送他们出了门,回到屋内,他看了一下石桌上放着的小石锅,白雾热气一丝丝飘起。

    他舒一口气,正准备收起目光,脑子里忽然一闪,猛地想到什么,望着石锅的菜汤rou糜,从脚底下升起一股凉气,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皱起了眉头。

    第35章 怪事

    晏承以手掩住口鼻,他又望了一眼石锅里的rou菜汤,心里涌起种种滋味。丘启等人刚经历了战乱,被异人入侵打仗期间,哪儿还能有心思和时间去外出捕猎。更何况这rou汤里的rou,一眼看去显然就不是风干晒制的rou干,而是鲜rou剁碎的。

    他不清楚这些是否真的是从异人身上割下来剁碎的,但是,这种猜测在他心里越来越似真相,晏承总不能直接去问丘启罢。

    还在外头巡视察看的裴时嘉这时候回来了,他推了石门进来,见晏承站着,脸色凝重,上前来关切问道“晏承你怎么了可是受冷不舒服了我们烧火取暖罢。”

    “不,不是。我没事。”晏承看一眼裴时嘉,目光又移到了石桌上的rou菜汤中,裴时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瞧见了还冒着热气的石锅。原本喷香的食物,却让晏承完完全全没了胃口。

    裴时嘉敏锐地捕捉到他眼里的情绪,问道“这是丘启送来的他与你说了什么吗”

    晏承摇摇头,回他说“时嘉,你想过那些被杀死的异人去了哪儿吗”他们俩都是不相信被一把火烧光了的说法的。

    “丘启等人吞吞吐吐,似有隐瞒,我现在还猜不到他们将那些异人怎么样了。”裴时嘉没有全信了丘启的话,故而他刚刚才在这附近来回走,以求发现些蛛丝马迹。

    “他们说,异人拖走了死伤的弟兄们,将其斩割、啖其血rou。那死伤的异人呢是不是也都变成了盘中餐”晏承一口气说出来,将裴时嘉震得说不出话来。

    裴时嘉看着晏承因为寒凉而苍白的脸,又看看桌上还冒着热气的rou菜汤,深深吸一口气,才说“也不是没有可能,丘启特地瞒着我们,隐了异人遗体的去向,约莫也是这么一回事了。”

    “想不到,他们居然也”裴时嘉一时语塞,因为他也曾经听过父亲说,在战争中粮草短缺的时候,军队的人是什么都能吃的干草、树皮、田鼠、甚至是敌军对方的士兵。听过和亲眼所见又是两回事了。

    “你先坐着,我去将它处理了。”裴时嘉轻轻拍了拍晏承的肩膀,走到石桌边,拿了石锅走到外头,寻了处地方将那锅rou菜全倒了。

    裴时嘉再回来时,手里多了火把,他到家后就开始烧水煮粥。他想着刚刚见了那东西,晏承眼下估计什么都吃不下去了。喝点儿清粥可能还好受些。

    他们的石屋只有一个卧房,灶房与外室的前厅是没有任何隔板分离的,晏承蹲在一旁,帮着裴时嘉烧禾柴生火雪林里从来不缺枯枝碎叶,北方的人们都是寻了日子出去扛回来一大堆,找个时间晒干储藏起来,以备暖洋洋地度过冬日。

    “我们吃过饭,寻个时机去粮仓看看”晏承将黑木头塞进炉火中。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能够发现丘启等人藏在粮仓粮库里的“食物”。

    “好。”裴时嘉用勺子搅了搅粥,示意晏承过来些好取暖,粥煮好了后,他先给晏承盛了一碗,递给他,“晏承,先吃点热粥。”

    “好,你吃得饱吗”晏承他们这次前来,并没有带上火头军,一路上他们都是啃干粮,到了此处,原本戍边的火头军也没有多少,根本来不及给这么多人做饭。裴时嘉等人干脆自己做自己的现在怪事种种,他们也不大放心让别人来做饭。

    “可以的,有些烫,你小心些。”裴时嘉也给自己舀了一碗,他吹着碗里的粥,轻轻嘬了一口。

    晏承虽然没什么食欲,但还是喝了两碗清粥,裴时嘉他只将这粥当了水一口闷,一个人吃了四碗还不管饱。

    两人稍稍歇了一阵,眼看着天完完全全黑了,这才出门了。裴时嘉大半天就将这军营走得熟悉了,现在不用手持烛火,摸着黑也能走到粮仓、灶房那处。这里滑溜溜的都是冰雪,还没有烛光照明,裴时嘉生怕晏承摔了,打一开始就牵起了晏承的手。

    晏承有些冰凉的手被裴时嘉暖热的手握着,裴时嘉走得不快,牵着他的手也没有放下。趁着夜色,两人悄无声息地走过去,遇上了巡视的士兵,他们见是裴时嘉和晏承,都是齐齐立正了向他们问好,两人倒是一路通畅地来到了粮仓。

    粮仓有专人守卫着,大部分是裴时嘉带过来的兵,但还有些许是原本就戍边的士兵,他们是丘启的人。

    “我们进去看看粮草。”裴时嘉对他们说完,守卫的人当即就放行。晏承跟在裴时嘉身边,两人都穿得厚实,挨得又近,底下牵着的手也没叫人发现要不然,两个将领手牵手怎么看怎么奇怪。

    不过让两人失望又不出所料的是,粮仓里只有高高堆积的粮食谷物,完全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两人相视一眼,什么也没说,原本想去灶房看一眼,两人很快又停住脚步,转道回了石屋。

    在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时,裴时嘉才说“他们若是真的宰杀了异人,不可能贮藏在粮仓里的。灶房倒是有可能,只不过也该被他们仔细收起来了。”

    “今日我去城楼上看了看,丘启与我们所说的话,我始终存疑着。”裴时嘉回想着自己所见的地势格局,“若是他们进攻至此,只要一出现在外墙下,城楼上的守士就能立刻发现。”

    “戍边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不可能轻易就被击垮。”裴时嘉来之前有在朝廷里做足了功课。

    “那日他们出逃的人,约莫只有三四千人,这还是加上了一些当地的百姓”晏承想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除非异人大军远超我们的想象得多,但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主动进入这片地界。”

    “假设之前都是处于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状态,那是什么导致异人忽然侵入”

    两人沉思着,心里涌出种种答案,但都因为无法自证而难以下断定。

    “先不想了,我们在这里这么久,总会有得知真相的一天的。”裴时嘉看晏承还在沉思,轻声唤他,两人将门锁上,回了卧房。

    石炕是临睡前才烧的,晏承躺上去的时候硬石板的寒凉一股股渗进他的衣衫里,让他一阵抖。很快炕上热乎起来,裴时嘉睡在外头,他们一人卷着一床棉被,裹得像是胖乎乎的蚕蛹。

    晏承睡不着,他又唤了一声系统,前几日连着赶路,没有时间同系统交流。系统很快就回应他了“晚上好呀晏承,想太多会睡不好觉的。”

    “系统,你知道那些人到底怎么样了吗”

    系统本就是逆天的存在了,它知道的事情不会少,但总不能都告诉晏承。它有些苦恼,犹犹豫豫斟酌着,还没出声回答,晏承又在心里说“是我为难你了,这些事本该由我们自己去发现的,你若是不便回答,就当我不曾问过。”如果事事都由系统透露,这样完全可遇见的一生又有什么滋味呢更何况,晏承早就发现,系统纵使能力再强大,也需得遵守一些规定,他也不能强人所难。

    知道了晏承心思的系统简直要热泪盈眶,它上岗至今,遇见过不少的宿主,并不是个个都如晏承这般知情达理,考虑周到的。有的骄纵跋扈、趾高气扬,完全把它当做是侍仆,有的胆小怕事、畏畏缩缩,一个任务下来,竟然是活生生被自己痛得吓死了

    如果可以,它下一个任务还要找晏承作宿主

    “你无需担心,若是遇上了他们,到时候我会帮忙的。”系统现在也只能做出这样的承诺。

    “好,有劳了。”晏承自己又开始陷入沉思。旁侧的裴时嘉早早就睡过去了,他一个转身,被绒被裹得长筒胖乎乎的身子紧靠过来,晏承被他的呼吸搅得没法思考,干脆也闭上眼,裹紧了自己,准备入睡。

    这里天亮得也晚,裴时嘉和晏承起来,用昨晚拾起的干净冰雪烧开水洗漱一番。裴时嘉的脸红彤彤的,他看一眼正在拧毛巾的晏承说“这里太冷了,上次给你的膏霜多搽一点。”

    “啊好。”晏承将裴时嘉送给他的东西都随身带着,那膏霜其实并没有多少,每天都用一点,大半个冬天就能用光了。晏承洗了脸,给自己涂了一点,又给裴时嘉沾了些。两人出去后便各自去不同的地方巡视。

    裴时嘉昨天就有了去外墙的雪林看看的想法,今天一大早,他便打算带着一队人马出去看看。晏承留在军营里,打算在军营里转一圈,有时候人多了,从这些戍边的士兵嘴里也能听得一些消息的。

    晏承身边也跟了五十来人,他上辈子从未经历过带兵打仗,带兵巡逻这样的事也是没有的。现在他却是做得一点儿都不含糊。他骑着小赤在军营外缘走了一圈,细细将所见所闻记了下来。

    外面冷风刺骨,晏承脖颈上围裹着还在京城时,裴时嘉买给他的长巾,虽然还是寒冷难耐,晏承想了想,继续向着南边的村民聚落前进。

    这里大地上空旷无比,每家每户都相隔很远,各自拥有一个大院子,低平房、大空地。大抵是气候太冷,几乎无人在外面行走。晏承只能依着屋中烟囱的白烟来判断里头是否有人。

    很快晏承就发现,这儿有许多屋子是被遗弃的、无人居住的没有炊烟,门庭积雪颇厚,院里只有散落的木架,屋檐下完全没有一串串红艳艳的辣椒、黄灿灿的苞谷。

    这么多人不在,怎么都先逃走了吗难怪那日看跟随丘启逃亡的老百姓也不多。是有一批人先行背井离乡躲开战火了吗

    他在聚落走了一圈,带着各种疑问回了屋里。晏承还没有坐着歇息多久,就听见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飞啸入云的巨响那是裴时嘉释放的紧急信号,晏承c,ao起门边的长枪,快步跑出去飞身上马。他奔往外墙,早已经有士兵排得齐整待命。

    晏承在马上没有停下,喊一声“开城门骑兵都拿好兵器与我前去”

    第36章 被捉

    裴时嘉放了信号弹,说明他们出去巡逻时遇上了危险,并且极大的可能是遇上了那群异人。想到这里,晏承策马奔得更快了。他身后的骑兵齐齐整整跟上,晏承朝着那白烟冲天的方向冲去,雪地上积雪太深,马儿疾驰还是困难重重,他也不太熟悉这里的地形路线,只凭着直觉往前冲。

    “晏副将,且由我来领路罢”丘启在信号弹一出来时,也骑上马赶来。晏承想他好歹也在这里戍守了那么长时间,便答一声“好”,让丘启领着自己与身后的骑兵走了近道。他们人太多,嗒嗒嗒飞奔在雪林之间,枝叶上的冰雪时不时“哗哗”往下掉,偶尔砸到人身上也来不及呼痛了。

    裴时嘉清晨外出时带的人不少,巡查的距离稍远了些。晏承等人随着丘启疾行了好一阵,他才听见前边不远处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驾”晏承骑着小赤便往前冲,穿过密林,他终于看见了眼前的情景。裴时嘉与他的士兵全都在马上,手持长枪。地上都有双方的士兵倒下,中间的战场猩红浸染了雪地,看来他们是剧烈交战了一场了。

    他们对面的敌人,又高又大,长发披散凌乱,两颊络腮胡浓密,全身上下都被厚重的黑绒裘衣包裹着。他们手里各有一把锋利反光,泛着幽幽冷气的斧头,虽然是徒步行进,但周身是一群壮硕高大的雪狼,龇牙咧嘴,低声呼吼,虎视眈眈,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前来。

    “时嘉”晏承等人来势汹汹,马蹄声轰轰,引得双方的人都齐齐向他们看来。

    晏承原本只盯着裴时嘉看,但一下子又捕捉到了转过身来的“异人”,他们直直望过来,一个个脸色苍白无血,一双双湛蓝无光的双眼看得晏承心里一咯噔。但仔细看,除了一些不同,这群异人看着还是与他们很相像的。

    “就是他们”丘启见了那群异人,愤怒地大喊一声。

    晏承带过来的兵力远多于那群异人,但他们见此,丝毫不畏惧,反而更为愤怒,所有的异人都露出生气、愤怒的表情,原本冰白的脸变得狰狞。领头的是一个拎着斧头的高大黑卷长发异人,他猛地朝众人挥舞了一下淌血的斧头,忽然嘴里暴出一段音调奇怪、繁杂难懂的语言。

    他们还有自己的语言晏承听着那异人愤怒地咆哮着说话,一个字儿都听不懂,这时候便想起了系统。

    听到晏承内心召唤的系统很快就出来了“晏承,你稍等,我已经在为你翻译着了。”晏承有时候也不太懂系统话语中的词句,系统说到让他稍等,他便耐心等着。

    那边的异人却是没有这个耐心等着他们听懂,当即就扬着斧头冲上来,他们身边的雪狼仿佛也明白主人的意思,全都咆哮着扑上来。

    裴时嘉手持着长枪挑刺着异人的斧头,他们用蛮力,将斧头挥舞得霍霍作响。

    晏承带着身后的骑兵汹汹赶来,三方人马交汇在一起。

    那些壮硕高大的雪狼一上来就是撕咬马儿的前肢、脖颈,惊得马匹前腿高高离地扬起,将背上坐着的人直直摔到了地上。

    马匹被狠狠咬住脖颈,热腾的鲜血喷涌出来,濡shi了雪狼的皮毛,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脱身,最终不再动弹。

    晏承他们带的人多,七八个士兵围堵一个异人,竟然也只能堪堪打个平手,不分胜负。

    这时候,系统出声说话了“晏承、他们说交出他们族的小孩儿,不然就血洗这里。他们还说、已经被吃掉的人他们便不追究了,反正那是叛徒,只要交出骸骨一切好说”系统看着翻译器上读取出来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剧情太复杂了,他还只是个小系统

    听着系统在心里断断续续念出来的晏承心中大骇果然,丘启的军营里是吃了异人的

    但是他们话里的“小孩”、“叛徒”这些,晏承就是一头雾水了。

    现在情况紧急,异人军队和裴时嘉的军队打得剧烈,双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系统,能让我与他们交流一番吗”晏承自己想着,又立即否认了,“算了,这语言晦涩难懂,我这样过去太鲁莽了。”

    裴时嘉被人前后夹攻,晏承见此,驾着小赤就奔前去,小赤有野马的烈xi,ng,没有畏惧这些龇牙咧嘴的大雪狼,马蹄狠狠一踢下去,也是重伤了雪狼。

    晏承到了裴时嘉身边,两人背对着彼此,挥动长枪击退敌人。

    “晏承小心”晏承听着自己心里系统忽然大喊着提醒他,然而已经是迟了一步,晏承眼看着粗长的麻藤绳子从天而降,如游蛇一般朝他的腰身飞甩过来,两三下就捆住了他。

    晏承的长枪从手里滑落,哐当摔在冰雪地上,他的双手被迫垂下,紧贴着腰身被捆绑了起来。那扯着绳子的人用力一收,晏承就从马上摔下来,“嘭”地倒地,又被拖了过去。

    他身旁的裴时嘉刚用长枪撞开他们的斧头,一侧头,就发现晏承被人捆绑起来拖着走。

    “晏承”裴时嘉惊叫,想要冲上前去救回晏承。

    那些人动作麻利地将绳子收回来,晏承已经到了他们手中。晏承嘴角摔得流出鲜血,嘴唇也磕破了,他感觉身后抓着绳子的人用斧头抵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朝着裴时嘉的方向又是一阵稀奇古怪的话语。

    系统同步在晏承心里说“他们说,要想救回你,必须拿孩子来换。否则,就将你生吞活剥了。”

    晏承心中叹息,没有挣扎,只朝着裴时嘉大喊一句“他们丢了孩子”裴时嘉身后的丘启听此,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色。裴时嘉听了进去,但他心急担忧,生怕这些野蛮人一个不留神就将晏承的脖子割开了。

    即便是知道他们听不懂大齐话,裴时嘉还是大声说“你们要什么尽管冲着我来别伤害他”

    明明彼此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此刻异人的回应也是巧合地应了裴时嘉的话语“只要你们带上我们的孩子,这个人就可避免一死”说罢,竟然是不再恋战,头领一挥手,吹了个口哨,所有的雪狼都乖巧地收回獠牙利齿,紧紧跟上他们。

    裴时嘉等人不敢追上前去,生怕逼急了他们,他们会毫不留情地将晏承杀害。

    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雪林之中,裴时嘉攥紧了拳头,一颗心沉重得几乎要堕下来。

    可现在不是追赶上去的好时机,裴时嘉过了一阵才收回目光,而后朝身边许久不曾说话的丘启道“我们回去,丘长官使,你好像还有事儿没同我说罢”

    那一边,晏承被捆绑着带走,他深一脚、浅一脚踩进雪里,因为没有习惯走这样的路,他走得极慢,这些人见了,只管拖着绳子催促他快步走。

    晏承感觉雪都漏进了他的长靴中,冰得他瑟瑟发抖。他的身边,尽是壮硕的雪狼,它们重重呼气,还凑上前来,往晏承的衣裳、裤腿处嗅了嗅。

    这些异人默不作声,迈着大步行进着,晏承被看管着,只能一步步跟着他们,进入越来越茂密的雪林之中。

    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晏承被寒冷和惊恐侵袭得浑身微颤他也是常人,自然会害怕痛苦、害怕死亡。

    第37章 冰屋

    晏承眼见着自己走过无穷无尽、白雪皑皑的密林,一面为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担忧,又担心裴时嘉一时鲁莽,带着兵长驱直入。他们都不熟悉这里的地势,贸贸然行动完全没有好处。

    幸亏前些日子他日日与裴时嘉早起摸黑练功,身体稍稍强壮了不少,这会儿走在寒冷的雪地上才没有虚弱晕倒。晏承走了好长一段路,差不多缓过来了才留心看起了四周的“异人”。他们长得和常人其实也并无多大差别,除了一双眼睛湛蓝,身材高大,他们也是两条手脚、一对眼睛一张嘴。

    晏承起初还暗道,这群异人也不将自己的双眼蒙上,由着自己一路看着走下来,到时候记住路线了就能顺利地溜回去了。再者,若自己以后有机会逃出去了,也会叫人走上同样的路,一把掀了他们的聚落。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这群人带着他左拐右拐,哪儿都是白茫茫一片,雪林里也没有能作标记物的特别之物,也亏得这些人记得住回去的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晏承恍惚之间听得前方有人在说话了,听着像是吵架似的气势汹汹地你一言我一语。

    晏承听得脑壳疼,这些人说自己完全没听过的语言便算了,还噼里啪啦凶凶地说一通。他在心底里忙唤了系统出来。系统请了嗓子,用转换器翻译了一通,对照着念了出来

    “他们在讨论说,要把这个白面瘦小子扔哪儿好。”

    “丢进狼舍就行了”

    “等你晚上再去寻,就只有骨头了。”

    “把他关着,找个人看起来就成了。”

    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一致,没有再吵闹似的说话,晏承也小小地放松了一丝,他们并没有打算把自己捉来生吞活剥了。

    但如果裴时嘉等人迟迟找不到异人族里丢失的小孩,最后愤怒失控的异人也会将自己杀死的。

    晏承在戍边的军营里完全没见到什么小孩儿,如果是异人的孩子,那么就更显眼了,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他在被捉走前向裴时嘉喊了话,他相信裴时嘉,不管怎么样都会从丘启那儿问出东西来。

    那些异人也不知是不是生来皮糙rou厚,丝毫不见他们畏冷,刚刚与裴时嘉打斗的几个受伤的人也是将伤口包裹起来便不再管它。

    越走越冷,晏承感觉眼皮上都覆了一层雪,自己的腿扎进雪里,似乎就拔不出来了。

    冻得无知无觉的晏承依稀记得自己又走了好远好远,期间还翻了一座山。这些异人常年生活在冰雪地里,早就习惯了如此来来往往,天寒地冻也算不上什么。但晏承哪里一样,刚翻完一座雪山,晏承就虚脱得晕倒了。

    他一倒在地上,身边的异人都围了上来。

    晕倒了的晏承只觉得眼前一片黑,之后便再无知觉。唯有他身体里的系统还能听见他们在大声嘀咕

    “白面小子晕倒了,怎么办他又在耍什么计谋吗”

    “蠢,他这么瘦弱,真的晕了也不奇怪。”

    “可是这些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不管了,让雪狼将他背回去吧。”

    然后,一个异人走上前来,一手就拎起了扑在雪地里的晏承,拽着他放在了一只雪白雪白、壮硕高大的狼背上。在他们眼里瘦弱的晏承还是身材拔长的,他扑在雪狼背上,长腿和手臂都垂了下来,雪狼一走,他的双腿也拖着雪在走。

    那异人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干脆抬起晏承的腿,雪狼在前面背,他在后面抗。

    一个多时辰之后,晏承终于醒了过来。

    他一睁开眼,差点儿就从狼背上翻倒了下来,等反应过来自己是处于什么境地之后,晏承又尴尬又无奈。

    然而不等他要下来,雪狼停了下来,他们到了。

    几个异人凑过来,大声嘀咕说“他醒了。”晏承看着他们围着自己,说话声音大如雷,不得已只能从雪狼身上滚了下来,摔在雪地上。

    他双手都被紧贴着腰身紧紧束缚起来了,无法动弹,只能单膝半跪着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原本驮着他的雪狼忽然凑过来,在他脸上嗅了嗅,露出来的利齿吓得晏承不敢动弹。

    “把他带进去看守着。”两个异人这才把晏承从地上拖起来,带着他往一个地方走。晏承抬眼一看,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这些异人只是野蛮生长在冰山雪原上的野人,没想到,他们有自己的语言,还会建造ji,ng致的冰屋这是晏承从未见过的屋群聚落。

    在一望无际白茫茫的冰原上,一座座圆顶、方顶的晶莹剔透、冰凉泛光的冰屋聚集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庞大的村落民居。

    晏承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这些冰屋有门有窗,圆顶滑润,方顶齐整,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雕砌的。每一座冰屋都离得很近,冰屋门口,居然还挂着一串串晒干肥长的鱼,还有一张张黑亮顺滑、棕褐毛绒的兽皮,看得晏承心下一动。

    异人们并不是没有食物,饥肠辘辘,才杀掠戍边的将士。他们有村落,有房屋,有食物,有衣裳

    越想越觉得接近了真相,晏承攥紧了拳头,好他个丘启,居然说谎骗了他们

    晏承被带进了离得老远的一座孤零零的冰屋里,他被推搡着进去,发现这座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在中央的地上铺了一块长厚的木板。这冰屋厚厚的冰墙阻挡了寒风冷雨,从里面看过去,只能依稀看见外面的人影。

    门是用木头削制的,比寻常的木门的缝隙大得多了,晏承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环顾一圈四周,然后叹一口气,走到木板前,坐了下来。

    “系统,我们被囚禁了。”晏承孤零零困在其中,开始和系统说起话来。

    “镇定,我们不慌、不慌,他们还有鱼,看起来捕猎能力也不赖,没到必要时候不会吃我们的”系统在晏承身体里,不在他们身体里,自然不知晓他们的心理,摸不清他们的行动,一时就没了底气。

    晏承见系统比自己还紧张,反过来安慰它“你说得对,他们不缺吃穿,不会吃我们的。他们尚且能温饱,没理由主动去掠杀戍边的士兵。”

    “丘启一定说谎了。那些人先前说过,他们只想要换回自己的孩子,莫非是丘启等人抢了他们的小孩还有当时他们说过,叛徒极有可能是他们自己族内出现了问题。”

    “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不过裴时嘉一定会从丘启嘴里问出话来的。”晏承没有泄气。他在心里算了一下,自己从被掳走到现在,约莫过了四个时辰了。这会天都黑了,他也好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早上才喝了一点稀粥,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直响。

    他正想着,就有人推开了木门,是看守他的异人,手里拎着木罐,放到他面前。木罐里涌起一股股热腾腾的香气,晏承的肚子随之应和得更大声。

    这个异人把木罐放下,嘴里说了一些话,晏承听不懂,在地上仰着头直视他,意外地发现了他脸上的疑惑和不耐烦。

    “他问你怎么不吃。”

    异人很快反应过来,他挠挠脑袋,随手拎起自己身后的斧头,就向着晏承走来,晏承见他凶神恶煞一样的神色,惊得往后挪动着退几步。

    他两三步就绕到了晏承身后,然后挥起斧头,干脆利落地就将捆绑他的绳子割断了。

    “”晏承一动都不敢动,松一口气,这才双手合十,向这个异人说了声“谢谢”,才拿起了还热腾腾的木罐。

    异人看他自己动手吃了,满意地离开了。

    晏承这才完全放松下来,被他这么盯着,自己还不一定吃得下来。他用勺子搅拌了两下,其中有碎rou、菜干、ru白的浓汤。想着自己在每家每户门外看到的咸鱼和兽皮,晏承才舀起来吃一口,rou是鱼rou,菜约莫是晒干的野菜,还有一种动物ru汁的浓香,味道怪怪的。但考虑到自己的体力,晏承还是一口不剩全吃光了。

    他要好好撑着,等着裴时嘉来的那一刻。

    第38章 真相

    晏承双手得以解放,他很快吃过了他们送来的食物,心中暗叹,他们对待俘虏还算是挺好的了。如果能够解开误会就更好了。他双手合在一起,长长吹了一口气,以此暖热自己冰凉的双手。

    他一动不动地盘腿坐着,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内心里却是涌过万般思绪。他忽然心下一动,对系统试探地说道“系统,既然你能将他们的语言转化过来,那能否试着让我与他们直接交谈呢”虽然这样极有可能会让异人惊诧和怀疑,但总好过在这里一直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系统似乎迟疑了一下“也不是不行这样吧,你想说什么,我将其翻译过来,然后你再跟着我念一遍”

    不一会儿,看守的人又进来了。这个高大又稍稍有些迟钝的异人抱着一张皮草,雪白雪白,纤尘不染的,朝着晏承扔过来。晏承挺直上身,张开双臂恰好抱住了这完全可以充当被褥的皮草。

    “系统,我要向他请教一些事情,烦请他稍稍留步。”晏承抓住机会,在心里朝系统说道。

    系统时刻待命,它看着那歪歪斜斜蝌蚪似的文字,连忙将目光移向了下一行用通用语注音的文字,它照着读出来,晏承听着,也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除了音调有些奇怪,声音不如这些异人的响亮,竟然也是与他们的语言有七八分相似了。

    说完话的晏承有些紧张,冻得冰住的双手也微微颤抖了下。

    猛然听到晏承嘴里吐出来自己族里独有的语言,这个异人吃惊得瞪大了双眼,那湛蓝的眼珠子仿佛要蹦出来似的。

    他不敢置信,居高临下,大声噼里啪啦说一通。好在系统职业素养过硬,很快就进行了同传“你也是我们的族人吗不、不对,你看着就不像是帕普瓦人。你怎么会讲我们族中的语言”

    晏承迟了些才接上来,说得也是吞吞吐吐的“我不是你们的族人。我只会说一点点,你们,存在了这么久,总会有流出来的语言。我恰好学到了些。”先将人唬住。

    “我什么都不清楚,你们说的孩子,还有叛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见这异人听到“孩子”这些字眼又要暴怒,晏承赶忙说,“你若是与我细细说一说,说不定能更快找到走失的孩子。”

    “帕普瓦冰雪可爱的小娃娃才不是走失的他们是被人偷走的”看来这个异人挺好糊弄,晏承两三句话,就慢慢从他嘴里套出了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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