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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运转移系统 第4节

作者:迎君 字数:24889 更新:2021-12-31 02:45:40

    “嗯。”裴时嘉瞧他一眼,晏承此时的小脸花乱一片,灰黑的尘土、暗红的血迹遮蔽了他原本清秀的样貌,唯独一双大黑眼睛亮澄,裴时嘉看着他认真说,“你也是和我出生入死的人了,以后就是我的好兄弟了,有什么事儿都可与我说。”

    听着,晏承哭笑不得,他多番接近裴时嘉就是为了和他成为一双人,相伴一生的。两人相识不久,裴时嘉现在还只当他是“好兄弟”。

    不等他们继续说下去,前方先行的探子退回来报说“小将军,裴将军领军前来支援了”

    裴时嘉眉眼飞扬,这会终于露出了笑意。

    晏承听了,抿着嘴心中忐忑,上辈子这个时候的他也少见裴时嘉的父亲,现在也只能隐约记得他这时的模样。他们上辈子在一起之时,裴朗将军是不乐意的,后来好不容易接受了,也没怎么和晏承有过接触。但后来裴朗将军回了京城,晏承才时常会上门拜见的。

    裴朗将军的军队浩浩荡荡地赶来,他们早已经收到了裴时嘉战胜的消息,但还是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

    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气宇轩昂、白鬓美须,他在高高的马背上,望见没有身负重伤、面露喜色的裴时嘉,他明明很欢欣,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只是策马靠近了他们。

    “父亲”裴时嘉翻身下马,抱拳参见。

    裴朗也下马了走近他说“时嘉。”父子俩相视一阵,裴朗才拍拍他的肩膀道“做得不错。”晏承在他们身后看着,后来的路段也是他们父子俩在前相互不说话,领着军队走了好几十里。

    因为带着的人太多,他们行了一阵便扎营停歇了下来。晏承茫然了一会,自觉看着身边三三两两通力合作搭建帐篷的士兵,自己也开始慢慢搭建帐篷。

    他前几日都不曾像现在这样一人摆弄,手生得很,只能一边看着身边的其他士兵搭建,一边慢慢学着。幸好后来旁边的人也过来帮着他一起,他才在日落之前弄好了一切。

    随意吃了点干粮,晏承想着裴时嘉已经多日未见他父亲,此刻定然还在叙旧,他在军营中没有非常熟识的人,基本不怎么与士兵们谈说,吃完了就躺进帐篷里准备歇息了。

    晏承回想起来这几日的种种,还是忍不住后怕。纵然坐拥系统,在瞬息万变的战场,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命丧于兵刃之下。

    他枕着手臂,刚翻转个身,就听见有人撩起了帘帐。

    晏承定睛一看,来人的身影遮挡住了身后的月光,随之涌进他的口鼻的是一股浓香的rou味儿。

    “还好你没睡,来,给你。”裴时嘉走进来,晏承刚好坐起身,就见他递过来一只ji腿。晏承心底里其实觉得裴时嘉这样太像哄骗小孩儿了。

    嘟囔着什么的晏承接过来,道谢后咬一口,三两下就吃完了。

    大抵是与他父亲谈过了些什么,裴时嘉不像战役结束初时那么凝重了。

    “你想加入我的军队吗”裴时嘉等着他吃完才问道。晏承在战场上表现得很镇静,不怯战,还多次辅助掩护他,裴时嘉想给他一个“名分”。

    “嗯唔,我乐意的。”晏承巴不得天天跟紧了他,最好以后也能陪着他一起上战场。

    “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左右手了。”裴时嘉心情颇好地说完,也准备睡下了。

    第二日,一行人又花了大半天才回到军营。

    战俘都被关押在一处,由于人太多了还得管他们吃饭,裴时嘉干脆下令让士兵看守着他们,让那些能下地干活的、清洗衣裳的古羌人出来帮忙做事,好歹缓解一下人口的重担。

    这些人不会一直待在军营之中的,过不了多少日,古羌人那边就会派来使者进行谈判。

    不过在古羌人的使者抵达之前,他们却是先迎来了乌苏那边的贵客。

    第16章 吾骄

    因为裴时嘉与裴朗将军在细说军事,晏承不方便跟着,就一人出来走在营地中,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哪知道人人都清楚他已经是裴小将军的左右手似的,愣是没个人喊他帮忙干活儿。

    此时临近未时,收c,ao回到军营的士兵都在营地空地上自行烧火做饭,平日里不用出兵打仗,他们都是自己负责自己的午饭和晚饭。只有清早那一顿是火头军早早准备好的。

    大伙儿都是三三两两成群结伴,一起用一个锅煮饭,这样既能省下不少柴禾,又能轮流做饭、互相帮忙。平日里的片刻悠闲也是非常珍贵的。

    晏承看得也饿了,心想着自己也该去动手准备吃食。他刚转过身,看着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着一身厚重的暗银红纹的铠甲皮革,他剑眉星目,脸庞古铜冷峻。晏承还是记得他的,郭家郭枫。郭枫已经二十有一了,领军打仗也丝毫不含糊,在军营之中是校尉一职了。因为他不善言语,时常冷着脸孔,反而不如裴时嘉,年纪轻轻便当得小将军。

    “郭校尉。”晏承对他点头行礼,郭枫望着他无甚表情地点了点头,忽然停住脚步,竟开口问道“你是跟着裴小将军去了围剿偷袭的”他的声音也浑厚带冷。

    晏承点头应“是”。

    “那可有见到裴都尉”他问道。

    裴都尉,那就是裴时嘉大哥裴时新了。郭家和裴家一直都戍守在这片土地,两家父辈儿孙的感情都很好,那是交托对方与后背、共同浴血沙场的生死交情。不过这一次领援兵而来的好像只有裴朗将军,郭真意和裴时新都还在沙地外驻守着。见晏承摇头,郭枫才转身要走。

    约莫是事情繁多,裴时嘉一直没得空见他。晏承一人跑去了c,ao练场地跟着练习,他收起心思、心无杂念地认真c,ao练了一个下午,等他连连喘着气,大汗淋漓得浑身都黏腻了,站在场外边上休息时,他才发现裴时嘉也过来训练了。

    “晏承”裴时嘉是训练完了过来巡视一圈,只不过看一眼就揪住了场上的晏承,只因为他白皙得太过了,和他的那些身经百战黝黑的士兵根本不是一类。

    “裴小将军。”晏承话到口中,又咽了下去。

    裴时嘉一笑,一口白牙晃得人眼热。他自己也浑身汗淋淋,毫不在意地一把揽过晏承的肩膀,凑近了低声对他说“外面才喊小将军,我们俩的时候喊我裴时嘉。”他们俩年纪相仿,裴时嘉又觉得晏承特别好,对他自然就亲近了些。

    晏承只觉得他温热的呼吸全都吐在自己脖颈上,濡shi了他的侧脸和脖子,又被他揽着,只呆呆地点头。

    日头一落山,军营里立即就冷了起来。白日的烈阳烤炙的土地干硬,被边疆的冷风一吹就带起尘土砂石,呼啸声由远至近。

    这会儿在外面走动,脸上都能迎着扑面而来的沙尘,磨砺得人脸生疼。晏承寻思着回石窟时,耳尖听得外面一阵喧闹,往日营地都是寂静的,他不由得停下来看过去。

    循着喧闹声他走向那处,就见得策马的哨兵匆匆向将军议事的营地奔去。这么晚了,又出了什么事儿吗

    晏承忧心着,站在那处等,就见不一会儿帐营中的哨兵出来,又往回奔,没过多久,裴时嘉和裴朗等人从帐营中走出来,而外面,也浩浩荡荡进来一群人。

    黑暗中,依靠着每个帐篷前cha着的火把,晏承依稀看到,是一群穿着兽皮、带着骨饰的人,他们手中牵着各自的骏马,悄无声息地行走,中央护着的是一辆马车。看他们的着装打扮,也是塞外的游牧民族,只是晏承不知他们是乌苏还是柔比。

    来者在营地中央堪堪停下,裴朗与裴时嘉、郭枫一行人也都站着了。

    马车帘帐被轻轻掀开,里面的主人走了出来。他穿了一身溜黑顺滑的皮草大衣,裹得紧紧地,即便是衣物将他裹得厚厚,还是能看出他身形的削瘦。他还戴了黑绒绒的毡帽,露出来的五官ji,ng致,但脸色苍白,唇色淡淡,看起来是个体弱多病的。

    他手中还抱着个黑金手炉,走出来朝裴朗等人说道“久闻裴将军威名,今日一见吾骄心生敬仰。深夜前来,叨扰了。”他的大齐语说得很好,全然听不出口音。

    “吾骄小王子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还请先到帐内歇歇。”裴朗大将军这话一出,让周遭的士兵和偷看着的晏承都是小小吃了一惊。先前听着还没反应过来,“吾骄小王子”是乌苏族的小王子,他亲自到了大齐军营,是要来求结盟吗

    晏承看着他们一行人渐渐走远,进了军营,心里想着上辈子的记忆。

    第17章 暖床

    大齐地大物博,有最好的山河、肥沃的土地、富饶的子民,多年来,一直有小国前来依附朝贡。有些不甘愿屈服的民族选择进攻大齐,掠夺所在地的一切,等大齐出兵,能胜则近,见劣势则退。驻守在边疆的战士永无安宁之日,都是打一仗小歇一阵,这么多年下来也都是打打停停。

    所以上辈子的裴时嘉一直在军营驻扎,鲜少能回来与他团聚。这是晏承一直以来的心结,他与裴时嘉在一起本就让朝中几派人胡思乱想、虎视眈眈,生怕揪不出什么差错,更不可能放着他跑到军营了。那些时日,直接地说便是他被软禁在皇都了。

    想到这里,晏承后知后觉地庆幸,这一次世上没有他的痕迹,他也不是前丞相的外孙,再没有人会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乌苏的来客抵达他们军营不久,晏承在原地看了一阵,心想着他们也没有这么快结束,便打算先回石窟。如果吾骄等人是前来请求结盟,裴将军定会让手下的心腹快马加鞭回皇都,将此事秘密上报给皇帝。这段时间吾骄等人还是要在军营里等着,等到圣旨传下来,才有可能由着军营里的人护送着进入大齐内腹,进入皇都,毕竟他们这次来的人也少,如果消息走漏了出去,谁说得准会不会遇上什么意外。

    晏承不由得感叹,约莫是与游牧民族打得烦了,皇帝从来都没准许他们直接入皇都,不像东边海上那些小国,随时都能进入大齐。

    军营里的生活是远远不如皇都的,破晓时起身晨练、劳作,日落而歇,守夜的哨兵、士兵轮流站岗,日子也就这样日复一日过去。

    晏承裹紧了衣裳打着冷颤回到石窟,这儿安静得很,更显得冷清。他把门合上,看着床上整齐方正的薄被和毛毯,走到柜格前,依次打开四五个柜门,才找到了厚重的棉被。

    入了秋西北的夜晚很冷,他们军营里晚上不像富贵人家里烧暖炕、烧地龙,只能以被褥取暖,但还是时常有士兵会在三更半夜冻醒。

    放久了的棉被像铁一样生冷发硬,晏承抱着被子一边走向床边一边想,今晚就将就着用了,明日得搬到外面晒晒日光。裴时嘉平日里训练、打仗,很少会注意到这些事。

    重重抖开了棉被,在床上铺开,晏承才收拾好自己,上了床榻钻进薄被、棉被、毛毯三层厚重的被子底下。

    “滋”还没捂热的被窝冷得晏承一激灵,他不得不蜷着身子轻轻地颤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窝里终于暖和起来,晏承也能舒展开身子。

    他心思一动,慢慢挪动着身子,躺在了外面裴时嘉的位置上。也不知道他以前,每个寒冷的夜晚怎么入睡啊。晏承吸了吸鼻子,又心疼又懊恼上一世自己还是软弱了些。

    沉浸在自己的内心里的晏承等到裴时嘉轻轻掀开床帐才惊觉,他已经回来了。

    来不及滚回自己位置的晏承动也不是,不动也不行。

    特地放轻了脚步声的裴时嘉见此,轻声喊了他名字“晏承”

    晏承才不想装睡,当即应了他“唔。”

    “怎么还没睡着”裴时嘉见他果然还醒着,以为他是冷得睡不着,“冷吗”

    晏承两三下挪回里边,给裴时嘉留出床位,应他道“不是,刚刚在想着事情。你快躺下歇息罢。”

    裴时嘉“嗯”了一声,脱了铠甲、外衣就进了被窝。晏承看着他轻轻掀开一个小口就钻进来,然后听着裴时嘉笑了起来说“你把我的被窝睡暖,好久没这样好的享受了。”他的声音还很清朗,熟悉又年轻的笑声传入晏承耳中,让他不由得也跟着弯起了嘴角。

    晏承才不管什么天寒地冻、艰难险阻,他拥有这样的机会重来,陪着裴时嘉一起,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陪他去经历所有,这样想着心里的感激和幸福满满地都要溢出来。暖床暖被窝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件事。

    裴时嘉平躺在暖和厚实的被窝里,一日训练后的疲乏和寒风刮砺的生疼全都一扫而空。他忽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想要转过去侧身张开双手抱抱身边的人。

    不想下一刻裴时嘉猛地感觉到,自己冰凉麻木的小腿肚上就贴上了暖软的东西“晏承”他居然还腿贴腿给他暖意。

    裴时嘉收回腿,转过身去与他面对面“我一下就暖和了,现在太冷了,你这样会冻着自己的。”

    “哦”晏承见他如此,也只能惋惜地放弃。

    “反倒是你,都不知道窝了多久才热起来的手脚,别冷着自己了。”裴时嘉无奈又想笑,那么几日下来他也发现了这人一到寒冷的夜晚手脚都是冷冰冰的,怎么捂都捂不热,居然还想着给他捂热。

    晏承心底里还是没有放弃的以后再慢慢捂热他。

    裴时嘉约莫是累得狠了,刚与他说完话没多久,就沉沉地睡去了,丝毫没有提及刚刚那乌苏来客的事情。晏承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这也才渐渐闭上眼睡了。

    不论前一日有多累,裴时嘉依旧是天一亮就醒来了,他见晏承睡得沉,全身都窝在被子底下,只留下睡得白里透红热乎的脸蛋,鸦羽似的长卷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一时不忍叫醒他。

    只不过他一走出被窝,晏承就随之醒来了。

    “醒了”裴时嘉听见动静,边穿着衣服边对他说,“一起出去吧。”把一边的衣服给他递了过去。

    两人干脆利落地收拾完自己就出门了。一打开门,地势高的石窟迎风萧瑟,吹得两人都抖了一抖。清晨的风也是削面刺骨的。

    裴时嘉见了,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停了脚步,说着“你稍等我一会儿”他跑回房间,晏承跟在他身后,才发现他在柜格里翻翻找找,终于拿出一个灰褐银纹的玉盒。

    “这是秀英给我的霜膏,还是皇帝赏赐下来的。我糙皮厚rou的,用不上这些,给你用了。”裴时嘉将盒子放在他手中,晏承垂下眼眸看着。

    裴秀英是裴时嘉的小妹,裴朗将军膝下有二子一女,晏承前世与裴家人处得都挺好的。想到过去那些鲜活的脸孔,晏承眼底显出温柔之色。

    “好,多谢你。”晏承小心地一手托着,一手拧开凉凉的玉石盒盖,一股淡淡的清香飘出,里面是无色剔透的凝脂。晏承以食指指腹轻轻抹了一些,点在自己脸上,然后在两颊、额头、眉眼、下巴各处一一轻揉着推开霜膏。

    “好香啊。”裴时嘉看着他擦脸,感叹道,还没等他收起表情,就见晏承伸手过来在他脸上点了点,凉丝丝的霜膏涂在了他脸上。

    “哎我不用”裴时嘉想说,这么一点儿东西一下子就用完了,还是给他自己好好用,不要浪费在他身上了,毕竟晏承的脸比他细嫩白皙多了,更需要滋润。

    任由晏承给自己抹了一脸面霜,裴时嘉才带着人去吃早饭。

    两人吃着热乎的饽杔,裴时嘉习惯了吃得极快,他吃完了便坐在一旁等着晏承吃完,然后主动说起了那些乌苏贵客的事情。

    “乌苏想求结盟,父亲已经让人进京传递了。”这几年古羌的越来越不安分,周遭的民族都是深受其害。

    晏承手捧着粗糙的碗,一边埋头吃着,一边仔细听着。

    “陛下可能会让我领着兵护送他们进京。”裴时嘉叹口气,晏承却是一愣,他虽然心疼裴时嘉在塞外带兵打仗,刀尖舔血,但是至少还在自己的地盘上,还算自在。然而,只要入了皇都京城,那对上的都是深藏不露的豺狼猛虎,不管有没有主动去招惹他们,都会被缠上、盯住。

    上一世裴时嘉厄运缠身,或多或少都有朝中人的手笔在其中。晏承恨恨,脸上表情也不大自然。

    “你小心别呛了。”裴时嘉看他吃着不说话,以为他呛到了。

    晏承三两下也快速吃完了,他抬起头换上眼巴巴的神色说“如果你要进京,我也一块儿去,成吗”

    裴时嘉还打心里认为他就是富贵人家跑出来的小少爷,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想,晏承还是打京城来的呀

    “成。”

    即便是快马加鞭,等来皇帝的圣旨也要一些时日。吾骄等人在军营里住了下来。毕竟这儿还是军事重地,他们也知晓,平日里都不会随意出帐篷走动。吾骄小王子的身子是真的虚弱,军营里最好的军医白容真也只能天天往他帐篷里跑。若是这么个前来求结盟的乌苏小王子不幸薨于此地,他们所有人都难辞其咎。

    起初吾骄是住在最大的帐篷里的,但是因为坐落在军营空地上,周遭不远还有许多其他的士兵,多少会有些吵闹,对小王子的歇息影响颇大。裴朗与裴时嘉一商量,问了吾骄,愿不愿意住进石窟。吾骄自然应了下来。为着方便,白容真隔壁的大屋就给了吾骄。

    白容真医术有多好,脾气就有多不好,特别是对那些毫无爱惜自己身体之意的人。

    “你的身体不是普通的虚弱。”探了这小王子的脉相,长时间近距离看了他的气色,白容真终于在下午过来看吾骄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是天生虚弱,是用了某些药才整垮了身子。

    吾骄轻不可闻地“哎”了一声,赞道“白医师真是神医。”他的声音很好听,但是白容真还是冷着一张脸,乌苏王族内事他是管不了的。他救不救这个人也不会怎么样,毕竟是他自己弄得吊着自己一口气过活的。

    乌苏王有很多个儿子,最小的也最不受宠的就是吾骄,若非如此,也不会让他拖着病体风尘仆仆前来结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白容真放下煎好的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晚些时候裴时嘉带着晏承一块来问了白容真,那乌苏小王子的身体如何了,适不适合长途跋涉。到皇都的路途遥远又险恶,他们还打算着要不要干脆一起带上白容真好了。

    白容真想了想,还是没说得太仔细,那是吾骄自己的事。只说没什么大碍,不妨碍去京城。

    又怕他一不小心冻死了,白容真与裴时嘉说了,当日就给吾骄屋内烧了热炕和火盆。

    第18章 启程

    接下来连着几日晏承都如往日一般跟着训练,他在军营中训练以来,起初是手脚酸疼,还时常无热水浸泡解乏,只能自己默默忍下来。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况且能与裴时嘉并肩作战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裴家带的兵是年年如一日地训练,不分晴雨天,不分严寒酷暑。上一次裴时嘉领军作战打赢了古羌人,却是没能擒住野利隆,这让他们都留心着野利隆的下一次进犯。

    四日后,营地里终于收到了京城那边来的消息。为了尽量隐下这事,皇帝传了密旨,果不其然,是让裴时嘉带着兵送乌苏的小王子进京。吾骄等人人生地不熟,贸贸然上路极有可能出现意外。有熟悉地形、路途的人带着进京会好许多。不过,皇帝指名道姓了让裴时嘉护送,也叫人不敢去揣测君主的心思。

    裴朗、裴时嘉与郭枫三人听完密旨,接过圣旨后,在营帐内沉寂了一阵。

    郭枫本就不怎么善言谈,这会儿也没他什么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干站着等这父子俩说话。

    “这一次入京,怕是险阻诸多,你要万分小心。”裴朗叮嘱裴时嘉,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自家日益成熟的小子,稍感欣慰地说,“回到京城若得空就回家看看你娘。”他们这些打仗的,常年不能回家,每次回京述职才能稍稍见家人一面。

    “是。裴将军放心,时嘉定会将吾骄小王子安全护送到京。”裴时嘉心里也想着娘,但到底圣旨在身,这个才是首要任务。

    入了夜回到屋中,裴时嘉才与晏承说起这事。

    “知道的人不多,我们明日就启程。”裴时嘉将事情挑着与他说了,晏承细细听了,就开始收拾东西。

    “我带ji,ng兵二十人护送,如果路上有危险,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裴时嘉知道晏承现有的能力,他不求晏承能护着他,只求晏承好好照顾着他自己。

    “嗯,我知道的。”晏承嘴上是这么应着,但裴时嘉与他相处多日,也多少摸清了他的xi,ng子,看上去是温柔细致,但骨子里总有一种倔强和固执,他认定了什么就不会轻易改变。裴时嘉是担心万一不幸遇上山贼土匪,晏承又不管不顾,要冲上来救自己脱困。

    “明日正卯之时我们便从军营出发,今晚我们都早点歇息。”

    “哎好,我马上来。”

    晏承并无其他东西,他的许多衣裳都是裴时嘉的,收好了东西裹在行囊里,而后便等同裴时嘉熄了烛火躺下歇息。

    他刚一闭上眼,头脑里忽的蹦出一个声音是那许久不见的系统又出声说话了“晏承,此趟出行你得多加小心,明天开始也要加油保护裴时嘉,给他转移厄运哦。”

    晏承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每次系统说话都意味着接下来裴时嘉会有危险,偏偏他还无法埋怨系统,毕竟它也是在提醒自己。

    晏承在心底里回应了系统一声,便不再多言。

    前世的这个时节点是没有乌苏人前来与大齐结盟共同抵抗古羌人的。故而眼下又硬生生多出了一段裴时嘉护送回京的事。晏承也想得通透,既然一丝改变就连带着所有的都会改变,那他就不能总是想着前世如何如何了。

    翌日甫一破晓,晏承与裴时嘉就站得笔挺等在军营之外了。身体虚弱的吾骄也按着约定的时辰到了。让晏承暗叹的是,吾骄身边的族人侍卫全都将兽皮衣服换成了大齐最普遍的平民布衫。大概是同军营里的士兵换来的。因着担心吾骄在路上出现意外,裴朗将军也让白容真跟着上了路。

    晏承骑上了自己的小赤,裴时嘉的黑驹过分显眼,怕叫人认了出来,这次出行便没有带上那日行千里的骏马黑蛋。吾骄还坐在他的大马车里,还特地邀了白容真一同进去。白容真起初婉言拒绝了,但吾骄坚持,裴时嘉也觉得这三四天的路程都骑着马容哥会不习惯,白容真无法,只得接受了。

    离开了军营之后他们走的都是村落外的小道,没有停歇地走了大半日,到了正午,全部人停下来吃干粮、喝水。赶路的吃食又干又硬,晏承吃得辛苦,裴时嘉倒是习惯了,他吞咽完一口,侧着脸对晏承说“等到了京城,我带你去吃好的。”

    晏承点头,忍着干呛继续吃,裴时嘉吃完,跟他说话解闷“我娘亲也烧得一手好菜,若有时间,我也带着你回去。”晏承这会儿是重重点头。裴夫人xi,ng子爽朗大方,端庄大气,对他也很好。

    他们一行人吃过干粮,没有午歇,又继续上路,到黄昏前刚穿过一座山,尚未找到歇脚的村落。裴时嘉看着天色,与后边马车上的吾骄商量说“此处不适合落脚,我们可能得多走一段路,找到村落才能停下。小王子可还能继续前行”

    吾骄一直坐在车内,脸上有些热得红烫,总算是没有病态的苍白了。他点头说“还请小将军继续行进,不必担忧吾骄。”

    白容真在靠门的软塌上坐着,也朝他点点头,裴时嘉这才继续带着众人前行。

    晏承一路一路都在裴时嘉身侧跟着,起先二人还会偶尔说说话,后来为了保存体力便不怎么出声了。

    等到他们望见村落的痕迹时,天色已经大暗,只一户户人家的烛火传照出来。

    裴时嘉手下的三个ji,ng兵得了令,先疾驰进村寻找歇脚的地方了。他们浩浩荡荡抵达时,先行兵已经打理好一切了。这是村子里唯一的客栈,客栈不大,他们人太多,士兵们住的都是大通铺,剩下白容真一屋,裴时嘉与晏承一屋,吾骄住的是最大最好那一间。一行人白日赶路,此刻随意吃了点面食就回屋歇下了。

    晏承看了看客栈大床上的被褥,暗自想还不如军营石窟裴时嘉屋里舒适。这被子看起来也不保暖,今晚他们二人可有得冷了。

    果然,晏承躺了好一阵,感觉四处来风,这被子又薄又透,他在被窝下的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裴时嘉还是与他同睡一张床,这一抖动就叫他发现了。

    “很冷”裴时嘉边说着边挪动身体凑过来,伸手往下抓起晏承的手,果然冷冰冰的。

    “有、有点儿。”晏承出口的声音都仿佛打了几个冷颤。

    裴时嘉没有犹豫,就又伸手,穿过晏承的腰腹,按在他的后背,将他整个人都往他的胸怀里抱了抱。

    晏承的鼻尖几乎要贴上裴时嘉的嘴唇,他呆住,裴时嘉这会儿也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太亲昵了,不过还是没有松开扣住晏承身体的手。

    晏承一抬眼,裴时嘉说话的热气都轻轻吹在了他脸上“你往我这边躺,我抱着你睡,暖一些。”热乎乎的,痒痒的。

    被人形火炉紧紧拥抱着的晏承忍着笑意,轻轻用鼻音“嗯”了一声。前几日他还想要给裴时嘉暖手、暖脚,不想眼下却是裴时嘉给他暖意了。

    又满足又愉悦。晏承心想,吹熄了烛火反正他也看不见,干脆就很放纵地高高扬起了嘴角,无声笑得灿烂。

    第19章 丰安

    到底是少有经历长途跋涉,晏承第二日就睡过头了。他还留恋着昨夜裴时嘉温暖的怀抱,笑了笑,利落地起身穿衣裳下楼。

    这段日子也无需像在军营中起早晨练,不过长久的坚持让裴时嘉还是早早醒来了。等到晏承下来时,他已经打完一套拳。

    众人用过早饭又启程继续行进。因着吾骄的马车不能疾驰,裴时嘉还特意吩咐了自己的ji,ng兵放缓了向着京城行进。晏承驾着小赤,眼见着四周从起初的黄土高山、石林峭壁变成一处处的村落,再往前走,就见到了熟悉的肥沃土地,浓绿的群山取代了稍显萧瑟的山林他们已经离开了边疆,回到了大齐内腹。

    过来的三天两夜都一路顺利,风平浪静,晏承也没敢掉以轻心,还是时刻紧跟着裴时嘉。

    裴时嘉发现了,忍不住笑他道“晏承,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不用这么紧张跟着我。”

    晏承难得脸上一热“没有的我们还有几日能到京城啊”他也算了一算,比不得快马加鞭的探子、暗卫,他们这浩浩汤汤的,至少也需十日才能回到皇都。

    “约莫半个来月。”密旨里并没有让他们加急赶到皇城,裴时嘉说,“路途遥远,若你觉得乏味无趣,也可与我说说话解闷。”晏承点头,他这几日同随行的士兵也说上了话,偶尔也会寒暄几句。只不过吾骄一直待在马车中,晏承还未与他打过照面。

    当日他们就进入了繁华热闹的丰安城,老百姓人来人往,大街小巷都水泄不通,他们一行人只能与当地百姓摩肩接踵,挨挨挤挤。人多了自然就容易出现意外,进城之前裴时嘉便吩咐了士兵都放光了眼睛来,好仔细盯着四周情况。

    晏承也留心警惕着,前几日的安逸顺利没让他放松,反而时刻提心吊胆会遇袭。

    周遭都是齐整的屋宇,鳞次栉比,茶楼、酒肆、药铺、铁匠铺、杂货店,吸一口气都是喷香的包子、面饼、炸酱味儿,勾得晏承也忍不住深深吸气馋嘴。

    街上人太多,晏承坐在小赤上面随着裴时嘉缓慢行走在路中央,他还能看见拥挤之中有人趁机摸走路人的钱袋,隔得太远,晏承一时不知怎么止住那人,犹豫之际,就见那小贼左手按着右手腕,疼得龇牙咧嘴,钱袋也应声掉下来。而后钱袋的主人也发现了,大喊一声“抓贼”,当下一片混乱。

    “都跟紧些。”裴时嘉轻描淡写地收回视线,低声对后面的人说完,继续前行。晏承恍然,原来刚刚是裴时嘉出手了。

    兴许是晏承的目光太过灼热,裴时嘉反倒不好意思地扭过头,低声与他说“你看我做什么”

    晏承不由自主地就流露出赞许“你刚刚好厉害。”隔着人群大老远地还能ji,ng准地击打那小贼。

    裴时嘉自小就被家中大人严苛训练,胜不骄、败不馁是他一直以来接受的灌输,这会儿看着晏承的神色,他心里也有点儿小骄傲了,但嘴上还是很谦虚地说“这没什么,我们家自小训练得严格,这已经是最基本的了。”

    这倒是,晏承知晓他们武将世家的小孩儿,小小年纪就出来磨炼拳脚,他也清楚裴时嘉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人。

    他们过了拱桥,到了客栈便停下歇息。白容真一路上都照顾着吾骄小王子,这会儿找到裴时嘉,说是要去万春堂买些草药。

    “容哥,你在客栈歇会儿,我帮你带回来便是。”裴时嘉留了所有的兵在客栈里,心想青天白日之下,也不会有人贸贸然找上门来。

    白容真给的药单子很长,裴时嘉瞧一眼便收起来。一旁的晏承见了,出声说“我也随你一同去罢。”东西太多了,裴时嘉一人拿着也太辛苦了。

    裴时嘉朝他一点头,两人一齐出门寻万春堂去。这时桥上、街上依旧人头攒动,晏承自打重生之后从未回过大齐中原,成日见到的也是军营中的士兵。现在忽然生出一种隔世的感觉。

    “晏承,来。”裴时嘉拉起他的手就走,晏承小跑着跟上。裴时嘉的手又宽厚又粗糙,将他的手握得紧紧地,没来由地让他感到心安。

    “我们去哪儿”晏承问道。只希望裴时嘉不要嫌弃他老是跟着他才好,因为不管裴时嘉去哪儿,晏承想着,自己都会跟着去的。

    “之前与你说,请你吃好的。”裴时嘉笑了一下,晏承从侧脸看过去,只觉得他在日光下闪耀的脸庞真好看。

    晏承知道他们俩能这样溜出来的时间不多,也分外珍惜,脚步加快跟在裴时嘉身边。

    刚刚他们走过的路段有一处是飘香四溢的美食街道,左右两边的店铺都做吃食,外边的小摊档也是售卖各种小零嘴。

    “你爱吃什么”裴时嘉转头问他。

    晏承在塞外待久了,现在就想吃香喝辣放开肚子吃,但他没说,因为裴时嘉也没多少银两钱票,他们裴家世代武将,不贪不占,一清二白。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晏承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金银钱财若是花光了,他就是穷光蛋一个了。

    见他犹豫不决,裴时嘉耐心等着他,最终晏承望一眼那香雾氤氲的包子铺,开口说“我要吃rou包子。”裴时嘉笑出声。

    “你想了这么久,就只吃这个呀”裴时嘉带着他上前就买了一笼的rou包,店家用油纸包好了递给他们。没挨住裴时嘉走过一家店就带他进去买一些吃的,等他们走出来打算动身去万春堂之时,晏承发觉自己左右手都已经拿满了吃的。

    晏承愈发觉得,自己要寻着法子挣钱的事儿得早日提上行程。他低声问裴时嘉“你给我买了这么多,还有没有银钱给容哥买药啊。”裴时嘉现在身为小将军的俸禄也不高。

    “哈哈我还有银钱的,你放心吃罢。好吃就再买些。”裴时嘉还细致地给他买了放得久的、能在路上吃的蜜饯、rou干、茶饼。裴时嘉他常年在塞外,每月领的俸禄都积攒起来,也没处给他花。只有逢年过节,他才会给家里的娘亲、妹妹购置ji,ng致的玉镯、金银饰器等。

    晏承随他一块到了万春堂,稍稍等了一会儿,掌柜的便与他们结了账,给了他们药单上的东西。裴时嘉一手厚厚一捆药,晏承想要帮忙提,裴时嘉不让。

    “你拿着吃的就好,这些我来提就行。”两人回到客栈,这次的客房足够多,他们也不用这么挤在一起。晏承看裴时嘉要给他独自一间客房,婉拒说“我睡大通铺也成。今天花的钱太多了,不能铺张浪费。”他是一本正经地在算着,自己入裴时嘉的军营,日后上了朝廷的军名册也是能领很微薄的俸禄的。

    哪知裴时嘉又笑了,他长长叹一口气,脸上还带着笑,伸手放在晏承头顶,用了力气轻轻将他拨到自己身边说“晏承,你还真是既然这样,那我们还一起住一间房。”这倒是合了晏承的心意。

    丰安城里宵禁得晚,他们所在的客栈也有些吵闹,等到了入睡时分,晏承觉得自己吃得多了有些积食,不大舒服,昏昏沉沉的一直也没睡着。等到所有的声音都无,外面的烛火也全都熄灭,他才隐隐有了些睡意。

    忽然,“叮”不近不远,轻微却清脆的锐器碰撞声让晏承瞬间清醒。

    第20章 夜袭

    黑暗之中晏承双眼睁开,几乎是同时就坐直了身子。他与裴时嘉在一张床榻上,他人一动,身旁熟睡的人也被惊醒。

    裴时嘉知道晏承不会无缘无故地起身,只疑惑地侧头过去,用眼神问他这是发生了何事

    晏承飞快地低声告诉他“有人来了。”声音轻不可闻,只有离他很近的裴时嘉才能听见。两人轻手轻脚从床榻上起来,裴时嘉腰侧配上了利剑,晏承手里也抓着马鞭小赤听话至极,用不上马鞭鞭笞,这反倒成了他用得顺手的武器。

    他们还踮着脚走出去,这时候隔壁忽然传出稀里哗啦的倒塌碰撞声。暗处的人都已经显形,还与他们的人打了起来,晏承与裴时嘉也没必要轻手轻脚了,急忙飞快赶到了隔壁吾骄的屋里。

    裴时嘉急着救人,当下就一脚“嘭”地踹开结实的木门。晏承在他身旁看得轻叹,罢了,救人要紧,暂且不说这粗暴的行为和后续的赔偿了。

    晏承到底多活了一世,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也懂得不少。如果乌苏的小王子在大齐被袭击遇害,薨于此地,莫说是结盟,乌苏人不进攻打入大齐都已经是好事。

    他们从外堂跑到里屋,那些人趁着黑夜来偷袭,屋内此时无光,黑洞洞的,难分敌我。一进去,晏承便依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看到一地狼藉,圆桌、圆凳倒塌,杯盏、茶壶碎了一地。

    刀剑声交错碰撞,一屋子的刀光剑影,裴时嘉当即加入其中,拔剑挡住了将要落在白容真身上的利剑。

    晏承能依稀分辨出身着夜行衣、头戴黑面纱的一拨人是刺客,他们轮班换守的ji,ng兵还穿着平日里的普通着装,也没有蒙蔽面目。

    不止是屋内刀剑破风、铿锵轰鸣,外头也传来了打斗的声音。看来这一批刺客来得人不少。

    晏承趁着裴时嘉分散了大部分刺客的注意力,混进其中,引着白容真与吾骄要走出来,避开混战。

    这些人眼睛尖利着,看着吾骄要走,当下就冲上前来截住人。

    晏承也恼了,猛地挥动手里的马鞭,“啪”地重重打在那刺客的皮rou上。

    “啊”刺客吃痛一吼,手下的刀剑也不留情地刺过来。晏承来不及反应,他到底不是专攻此术,刺客顺势就露出残暴的一面,步步逼近。

    裴时嘉此时一人对战四人,分身乏术,晏承心道不好,自己上次随裴时嘉打仗以少对多都侥幸活下来,难道这会儿是要折在这里了吗

    不行啊他还没有对裴时嘉表露心意,这傻小子还对自己一无所知,还未曾动心。

    晏承眼见着刀剑迎面劈下来,他无法,只能抬手以手肘撞开刀刃。“嘶”地一声,他的衣裳当即被划破,血rou也被深深割出一道长长的伤口,衣袖被染红一片。

    “晏承”裴时嘉、白容真、系统的三个声音同时在他耳边响起来。

    晏承捂着手臂,闪身躲开他接下来的攻击,那刺客还想紧追而去,就被身后的刀剑刺穿了后背,穿心而过,是吾骄的一剑。

    裴时嘉也将自己身边的刺客打得打、甩得甩,三两下就奔到晏承身边。

    “晏承”裴时嘉边说边挥舞着剑击退刺客,“你们先到外边去”外面宽敞,又比这儿明亮些,也不至于会被误伤。白容真扶着晏承就走,吾骄也跟了出去。

    晏承这会才松口气,又回想起刚刚剑拔弩张之时,吾骄利落有力的一击,暗叹这个小王子隐藏得也太深了。他们三人在守卫的拥护下离开了混战之地,到了隔壁原本裴时嘉与他的屋中。

    裴时嘉身边跟来的兵都是刀尖舔血、在鬼门关生生死死走了好几回的,没过多久就将来袭的刺客赶退。进来支援的人愈多,他们的胜算愈低,最后不知道是哪个头领喊了一声“走”,登时四下逃离。

    另一边,白容真撕了轻纱就给晏承包扎伤口“忍着些,伤口太深了,等会再给你上药。”他随身带的药箱、药篮还在隔壁屋里。

    吾骄在一旁看着他们说“抱歉,是我给大家带来麻烦了。”那些刺客就是奔着他而来,反倒是连累了护送的裴时嘉、晏承一行人。

    晏承摇头道“无事,是那些人歹毒了,小王子莫将这揽在自己身上。况且,是我武艺不ji,ng,没能护好自己罢了。”是的,他原本是不能列入“ji,ng兵”一列,是他与裴时嘉私底下说了才得以跟过来的。

    裴时嘉等人将一切处理好才赶到他们这里。

    “现在已经无事了。”裴时嘉对他们说。这一次出来护送的人不多,刺客仓皇离开之后裴时嘉也没让自己的人紧紧追上去,一是他们人手本就不多,万一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便不妙,二是追上去免不了一场恶战,他不愿让自己的弟兄去送死。

    晏承坐在圆凳上,任由着白容真给他上药,他抬头看一眼裴时嘉,他大概是一打退刺客便过这边了,脸上还沾着点点滴滴暗红的血迹。

    那屋是住不了人了,吾骄换了个客房,他的守士和裴时嘉的兵依旧轮换着守着他。

    “晏承,你自打跟在我身边以来,就没停止过受伤。”等到所有人都回到各自的地方,屋内又只剩下晏承和裴时嘉二人。

    裴时嘉看着晏承被包裹得巨大蚕蛹一般的手臂,光是看着都觉得疼,以往出去打仗训练,他看着身边的弟兄们头破血流也觉得痛苦愤怒,但与此时的感觉又不大一样。

    “我以后会好好练武下次不会受伤了。”晏承坚定保证,留在裴时嘉身边,不是为了让他保护自己的。他是为了与裴时嘉并肩作战,与他策马奔腾,遨游沙场,所以他要变强的。

    “我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晏承认真地说,“以后还请小将军多多指点。”大抵是晏承认真郑重的小模样太鲜见,裴时嘉原本忧郁的心情一扫而空,松一口气,重重点头。

    “你的脸上还沾有血。”晏承想说自己帮他擦擦脸,发觉自己的手已经不大方便,只能作罢。

    “嗯,我洗洗脸就好。”裴时嘉到外面接了冷水洗脸,把自己好好擦拭了一遍才回屋到床榻,生怕这血气沾到晏承身上。

    再一次躺回床榻上,晏承终于主动地与系统说了话“系统,你可有武功秘籍、心法口诀”

    系统一直在线看着一切,乖乖不出声,这会儿听到晏承说话,很快就回他“日进千里的神功是没有,世上总没有一蹴而就、一劳永逸的事的。不过若是你肯勤加练习,这里倒是有可用的秘籍。”

    晏承知晓,他也没曾想要一时半会练就神功。感知到了他的心意的系统当即就向他传输了“一页页”的“秘籍”。在自己的意识里“看”到密密麻麻的大齐文字,晏承心中暗叹“妙哉、奇哉”。

    在每个招术旁侧都配有图画,是一个简单的小人在演绎功法,非常的清晰明了。

    一时大感新奇的晏承看得入迷,难以放下,心无旁骛地就一页一页看下去。他也难得地一时没有细细关注自己身旁躺着的裴时嘉,裴时嘉见他回来之后,晏承就躺着、闭着眼不说话,心里不禁想,晏承是太疲累困乏了,还是不想与自己说话呢

    一边是起来打斗之后清醒难以入眠的裴时嘉,一边是痴痴入迷,沉迷“看书”难以自拔的晏承,大半宿就这么过去了。

    第21章 京城

    第二日众人醒来聚在楼下前,裴时嘉已经先一步将昨晚踢坏的门、打翻的桌椅一一赔偿给掌柜的。昨天夜里他们的动静如此之大,客栈里的人都是听见了的,但都装作无事发生,害怕引祸上身,也无人出来帮忙。

    晏承右手臂包扎着,不大方便,吃东西也只能用左手。裴时嘉特意给他换了调羹,好让他吃得顺畅。

    “你的手臂现在如何”裴时嘉他们都坐在了一桌。

    晏承答道“今日容哥给我上了药,感觉好多了。”就是结痂了有些痒。

    “嗯。”裴时嘉看一眼吾骄,“我们人太多,浩浩荡荡上路太过张扬,接下来可能得换个行进方式”要不然总是被人盯上。

    “都听你的。”吾骄温文尔雅地抿一口清茶,垂下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在城外时前后护送、结伴而行,进城之前,吾骄带几名守士下了马车走着进去,马车上的人换成了白容真,马车周遭的人也减少了大半,裴时嘉又与晏承二人离队,暗中跟着吾骄。他们两拨人分别在两处客栈吃饭,到了临近傍晚又陆陆续续住进同一家客栈。

    白日赶路,晏承时刻紧跟着大伙儿,也没得空闲来练习秘籍上的功法招式。幸好他能随时调动系统放进他意识里的秘籍,偶尔在平坦漫长的路上看一会,入夜了更是能尽情地看。晏承能静得下心,不说过目不忘,几遍看下来也将书中的要点记得透彻。

    往后,晏承的手伤好了,天甫一亮,裴时嘉闻ji啼而起练功,晏承也随之起身。晏承循着记住的功法套路,从最基础的一招一式练着,他前世只学过一点防身术,现在练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叫原本认真打拳的裴时嘉也停下来细细看他。

    晏承都是第一次练,一下一下打得生硬,但这认真努力的小模样又惹人怜惜。

    “晏承,你这练的是甚么功我竟是从未见过这等招式。”等晏承停下来缓缓呼出一口气,收了拳脚,裴时嘉才走近了问他。

    晏承浑身微热,他回道“是我在一本书上见过的招术,我不会厉害的武功,得从头开始好好练练。”日后才能伴他左右,为他分忧。

    裴时嘉很是欣赏晏承向上进取的ji,ng神,对他的喜爱又多了一分。晏承瞥见裴时嘉大哥哥般望着乖巧认真的弟弟的眼神,哭笑不得。

    他只将前面的基础部分秘籍看完,后面还有许多没有开始看。晏承在心底里问系统“系统,这秘籍能否与他人共享”

    系统时刻在线“当然可以,不过只能由你自己复述或是手录给他了。”

    “好的,多谢你。”

    系统嘴巴一瘪“晏承,你可真是次次主动与我说起话,都是因为关于裴时嘉呢。”闹起了小脾气的系统仿佛在争宠。

    晏承失笑,是啊,他可不就是为了裴时嘉才重来一次么

    “忽视你了,抱歉。”日后也多找这系统说说话,他只在自己身上,也该不会只有自己才能与他闲聊说话罢。那可得多寂寞。

    感应到晏承心思的系统这会才被顺溜了毛似的,满意地安静下来。

    “我依稀记得那书上有些功法与你的拳术是相似的,改日我画下来与你。”晏承对裴时嘉说。

    “那可好”裴时嘉惊喜道,他觉着与晏承有愈多的共同爱好就越好。

    一行人总算是有惊无险到了京城。

    晏承过了拱桥、进入城门,重回熟悉的地方让晏承没有一丝愉悦与放松,反而是更为警惕。裴时嘉他领着众人,没有停歇,从进城一刻起便马不停蹄赶往皇城。

    越是靠近皇城,晏承心里越是没底,明明什么事儿都没,但晏承总是抗拒朝堂。身后热闹繁华的街市在他眼里如虚无,叫卖说书欢笑嬉闹也缥缈。进了皇城只能下马步行,森严的皇城让人心生敬畏。

    裴时嘉与吾骄等人觐见皇帝,他们这些随从守士只能在外围城墙下站着等。白容真因为是军医,又不需觐见圣上,所以并未入宫内,与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去寻他京城内的故友了,说是去搜刮一堆药材,好带回边塞去。

    晏承在一群士兵侍卫之中,百无聊赖。站着的时间久了,干燥又暴晒,晏承都有些昏昏欲睡。等到裴时嘉重新回来时,晏承才回过神来,在皇宫里他也不好慌忙询问,只以眼神紧紧盯着他。

    裴时嘉安抚似的朝他点点头,又对其他的乌苏守士说“吾骄小王子应陛下邀请在皇宫住下,各位战士们还请跟随公公前去吾骄小王子的居所。”他身后的公公上前来,说了一声“各位请”,便领着人走了。

    晏承在一旁眼见着乌苏的士兵都随着那公公离开,心想皇帝邀吾骄留在皇宫,乌苏那一边,恐怕也是把人吾骄当成是此次结盟的质子了。他不由得为吾骄感到心酸。

    “走,大伙今儿个都去我家吃顿好的”裴时嘉对着他身边这些裴家营里的ji,ng兵爽朗说道,但稍显放松的脸上隐隐有未言的情绪,均被晏承看在了眼里。

    这些ji,ng兵都比裴时嘉年纪大,是很早就跟在裴朗将军身边的,他们往日也曾跟着裴朗回过京城的家中,现在跟了裴时嘉,也是肝脑涂地。他们也难得地放松了一丝。

    去往裴时嘉家中的路晏承无比熟悉,他又期待难免又有些紧张,要见裴时嘉的娘亲了虽然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无。

    裴家的人老早就等在城门的路口,裴时嘉等人一进京城,裴府上下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只不过裴时嘉马不停蹄觐见圣上,过家门而不入也是常理。不过裴夫人已经吩咐了家中的灶房,很早就开始准备膳食,为他们接风洗尘、迎接他们平安归来。

    骏马疾驰,远远地晏承就见到那熟悉古朴的府邸,裴夫人一袭藏蓝袍服,英姿飒爽,气质非凡。晏承幼时双亲双亡,只外祖将他一手带大,故而向来缺乏母亲的关爱。他与裴时嘉定了终身后,也是同他一起喊裴夫人“娘”的。

    “娘亲”裴时嘉望见许久不曾相见的母亲,一时激动,策马奔得极快,到朱红大门前,跳下马,两三下奔到裴夫人身前。

    裴夫人当即shi了眼眶“时嘉,你可回来了。”裴时嘉年纪尚小就离开她身边征战沙场,她日日夜夜都担忧他,只念着夫君和两个儿子能平平安安,一切顺意。

    “孩儿不孝,今日终于能回家与娘亲相见。”裴时嘉早过了向双亲撒娇的年纪,但此时在慈爱的母亲跟前,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小孩儿的柔软,“时嘉很想念娘亲。”

    裴夫人慈爱又心疼地伸手轻抚小儿子的额头,又意识还有许多ji,ng兵在,这才止住热泪,招呼着大家进来用膳了。

    晏承混在一行人中,偷偷看一眼裴夫人的背影,没敢直直上去与她亲切说话。

    他们家对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都很是敬重,吃饭时大家都坐在圆圆大大的一张桌上,坐得挤挤的,却很是热闹。晏承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裴时嘉一把揽过去他身边坐下,另一边就是裴夫人了。裴秀英尚未及笄,女孩儿家家的,就只在她自己的院落里吃饭,没有出来。

    裴夫人一眼就瞧出儿子对晏承特别好,朝晏承点头一笑,示意他多吃“边疆食物匮乏,你们平日里吃得不好,今天就别客气,都放开肚皮吃。”众人俱是热闹响应,这样温情脉脉的一刻让晏承的心也暖和起来。

    吃饱喝足、谈笑欢闹一番,大伙儿都去洗漱了一番,然后准备着到厢房里歇息,毕竟连日赶路,费力又费神。裴时嘉又悄悄把晏承拦下“晏承,你同我住我的院落里罢。我与娘亲说说话,很快就回来。”裴时嘉为他指了路,让他先回房歇着。

    “好,你与裴夫人好好说说话,我自己可以找到的。”晏承心想,上辈子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呢。

    “嗯,你可以随意进入院落里那些卧房。若是累了便先歇息罢,不必等着我。”裴时嘉担心晏承会一直强撑着困意等他。

    晏承轻车熟路地就走到裴时嘉的院落里,他这边的院落有两个卧房、一大一小,还有一个小厢房,晏承当然巴不得与他一块儿睡在同张床榻上。但是裴时嘉刚刚没邀他一块,晏承就想着等会儿就睡小卧房。

    大抵是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晏承慢慢走在光滑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他走上石阶,站定在外面看了一会儿,走两三步到小卧房门前,轻轻推开门,进去收拾一番,便舒服地闭着眼躺下。

    原本只是想躺着歇一会,但约莫是困乏极了,又因着回到裴家放松了身心,晏承刚闭上眼没多久,就沉沉睡着了。

    裴时嘉回到院落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他脚步轻快地走回来,望过去见所有屋内都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透出,心想晏承应该是睡着了。他原本是走到大卧房门前,手还没搭上门把,又叹一口气,脚步一顿,转身走两三步都隔壁,轻轻推门进了去。

    晏承果然是在小卧房内睡着了。

    屋内只有一丝月光映照衬亮,裴时嘉走到床边,垂眸看着床榻上睡得香甜的人,不觉弯唇笑了。看他身上的棉被滑至腰腹间,裴时嘉又伸手将被子轻轻往上拉到他的心口。

    第22章 晨练

    晏承没有认床,一夜好眠,第二日依旧早早醒过来。他洗漱之后,没有见着裴时嘉,自己便在院子里晨练。

    裴时嘉寻过来时,他已经练了好一会儿。裴时嘉抱着一个镶金边的金漆暗纹的提匣,晏承见了,停下动作。

    “昨日进宫里,陛下赏赐了不少东西,这一份是给你的。”裴时嘉见他停下来,这才上前去与他说话。他说着,将手里的提匣递给他。

    晏承知道,现在的皇帝根本不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怎么可能会赏赐东西给他,这肯定就是裴时嘉自己转头就匀了一份给自己的。

    “陛下赏赐给你的,我不能收啊。”晏承道。

    “无妨,若是没有你上次不顾一切救我,我还指不定回不回得到皇城受赏呢。”裴时嘉这么说,晏承才双手接下道谢。

    箱子虽小,却是沉甸甸的。晏承心想,这里头该不会都是黄金白银罢等后来他自己一人在屋里时打开一开,差点儿被闪到双眼,果然是黄金。裴时嘉领到的其余都是些良田、绫罗绸缎、珍稀古玩,这些没法变卖,只好将黄金送给晏承,好让他能够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昨晚你可睡得好”裴时嘉跟着他回屋,看他放好了东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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