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蛟怒极。
“我也没心情和你废话。”温柳年道,“总之落在我手里,你就别想着还能跑,这里不是府衙的地牢,我也从未打算将你送往王城,这么说够明白了吧”
“让云断魂来见我”离蛟双目几近迸裂,已将他视为云大明王心腹,“我当年为他出生入死,现如今他就这么对我连面都不敢露,就让你来决定我的生死”
“没人对你的生死的感兴趣。”温柳年道,“至于你能不能见到想见的人,也不是我能决定。”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离蛟大口喘气。
温柳年道“若你肯稍微安分守己一些,也不会落得今日下场。”
“安分守己我呸”离蛟狠狠道,“当年青虬设计害我,云断魂下令革我官职之时,怎么不见有人提安分守己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一个替他征战多年的兄弟,难道还比不过烟花柳巷的一群卖唱娼妓”
“清欢茶坊不是青楼娼馆,是风雅之地。”温柳年道,“喝醉酒上门要侮辱人家姑娘,被赶出来后便怀恨在心,夜半派人纵火烧死二十余人,你死有余辜。”昨晚刚在书册上看到关于这件事的记载,没料到居然是真的。
“都是出来卖的,装什么良家女子。”离蛟往地上啐了一口,“若说杀人,战场上谁不是满手血债,男人能杀,女人就不能想将所有战功都据为己有,便找借口要砍我的脑袋,此等行为又能比我高明几分”
“你真是无药可救。”温柳年摇头,内心嫌恶着实不想多说,转身出了地牢。
“怎么样”赵越正在出口等他。
“带我出去。”温柳年皱眉道,“有些头昏。”
赵越将他打横抱起,带着出了台阶。
院中阳光明媚,心里的郁结之气也总算是散了些。
“不舒服”赵越担心看着他。
“里头太闷。”温柳年靠在他怀中,“吹吹风就没事了。”
“不必为了这种事烦心。”赵越拍拍他的背,“不值得。”
“嗯。”温柳年抬头看他,“具体事情是什么样,我大概还要再理一理,离蛟为人阴险狠毒,说的话也未必是真,你不要放在心上。”
赵越点头“好。”
凉风徐徐迎面吹来,温柳年闭着眼睛,安安静静被他抱在怀中。
周顶天与陆追蹲在地牢台阶出口,都觉得甚是心情复杂。
到底何时才能抱完,我们还在等着出去。
“带你回卧房”片刻之后,赵越低声问,“睡一阵子。”
“不想睡。”温柳年眼睛都不睁一下,“在外头吹风舒服。”
赵越道,“那我们回府衙吹风。”
“为何”温柳年不解。
赵越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话。
温柳年顿时表情僵硬,小心翼翼将人放开,用极其缓慢的速度看过去。
“咳咳。”周顶天与陆追一前一后,淡定走出来。
温柳年道“干爹。”
“嗯。”周掌门充分摆出父辈威严,一路出了小院。
陆追紧随其后,以免走太慢又被无辜牵连。
亲热的时候好歹也要考虑下他人,地牢里头很难闻啊
温柳年挠挠耳朵,然后看赵越“下回不要在外头了。”因为干爹在。
赵大当家道“好。”
温柳年牵着他的手,一路晃悠悠回了府衙。
待到干爹走之后,再在外头也不迟。
两人才刚回府衙没多久,便接到衙役来报,说方才向冽已经加派人马,将城门口围得水泻不通,正在挨个盘查进出城之人,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当真”温柳年很是诧异。
木青山在旁边想,大人若是演起戏来,也是一把好手。
“是啊。”衙役点头。
“本官这就去看看。”温柳年换上官服,带着人一路小跑过去,结果出门就撞到向冽。
“向统领。”温柳年见面就问,“战况如何”
“我方大获全胜。”向冽道。
“当真”温柳年笑容满面道,“那可真是恭喜了。”
“大人先莫急着恭喜,这事不算完。”向冽很是头疼。
“为何还不算完”温柳年疑惑。
向冽道“虎头帮帮主跑了。”
温柳年皱眉“居然还有这种事”
赵越站在他身边,觉得莫说是向冽,就连自己怕是也看不出端倪。
“确切说也不算跑了,而是被人趁乱绑走,是死是活现在还无从知晓。”向冽无奈道,“我追了十几里山路,也没见着人影。”
“向统领可知道,究竟是被何人绑走”温柳年问。
向冽道“据说名叫钱满仓,为了替兄报仇。”
温柳年点头“大概是个江湖侠士,虎头帮此等下三滥的门派,会结仇怨并不奇怪。”
话虽这么说,但毕竟是反贼,再未见到尸体之前,也着实让人头疼啊
向冽揉揉太阳穴,觉得很想叹气。
好不容易将这头应付过去,时间也差不多该吃晚饭,温柳年坐在书房道“不饿。”
“分明肚子就在咕咕叫。”赵越道“不想在府衙吃,我带你去外头”
“不想吃。”温柳年依旧摇头,一来离蛟那张脸着实倒人胃口,二来今日套到的线索又多又杂乱,再加上先前从书里看到的传闻,想要串在一起也着实要花一番精力,就算脑袋足够用,想起来也难免头疼,更加没食欲。
“张嫂刚做了红烧肉。”赵越抱着他坐在自己腿上。
“不吃。”温柳年下巴抵在他肩头。
“肉末茄子拌饭呢”赵越问。
“也不吃。”温柳年皱眉。
“牛肉包”
“不吃”
赵越心里叹气,手掌在他背上轻拍。
温柳年发了一阵呆,看看窗外已是繁星满天,于是又猛然回神,“你先去吃些东西,早点睡吧,不用等我回房了。”
“你要做什么”赵越不解。
“问到的东西,总要写下来。”温柳年往砚台中倒了些水,“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想法,也要顺便记下来,否则该忘了。”
赵越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一把捏住嘴“不要吵”
万一思绪乱了,又要理半天。
门外周顶天正在往过走,见到赵越出来后问“晚上怎么没见你和小柳子吃饭”
“在想今日离蛟的事情。”赵越往书房看了一眼,“不让人打扰,我去厨房弄点吃的给他。”
“你是被赶出来的”周顶天了然。
赵越点头。
“做饭的事交给厨娘吧。”周顶天道,“我有话要问你。”
赵越答应,两人也未走远,就在书房隔壁的一处小院内,屋檐上挂着几盏灯笼,被风一吹满院都是斑驳光晕,蝉鸣阵阵星光闪闪,很有夏夜的恬静气息。
周顶天道“可惜没有酒。”
“我倒是有一坛。”赵越道,“若前辈不嫌弃,我可以去取了来。”
清澈酒液被注入瓷碗,霎时间满院都是酒香,周顶天深吸一口气“这是什么酒”自己闯荡江湖多年,也算是喝尽天下美酒,从街边酒肆到万金佳酿,却还从未遇到过此等浓烈甘醇的香气。
赵越道“是忘川。”
“酒仙刘伶的酒”周顶天闻言脸一黑,“小柳子送给你的”
“前辈如何得知”赵越有些意外。
周顶天心情无比复杂,追影宫中有三坛忘川酒,是全江湖都知道的事情,自己嗜酒如命,也是全江湖都知道的事情这是什么干儿子,拿到之后居然不先送干爹
赵越咳嗽,早知如此,就不拿出来了。
半坛酒喝下去,周顶天道“对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我自出生起就没见过娘亲。”赵越仰头喝下一碗酒,“我爹叫赵满江,是个商人,会些拳脚功夫,对我很好。”
“若离蛟所言是实情,你的确是云断魂的儿子,又当如何”周顶天看着他。
“我先前从未想过这些。”赵越摇摇头,“现在也不打算仔细去想。”
“为何”周顶天问。
“就算当真是被抱养,二十余年养育之恩重若泰山,我自然要替父亲手刃穆万雷。”赵越道,“至于上一辈到底有何恩怨,生身父母究竟是谁,我一无所知,亦无人来找我,又何必要为此介怀”
“若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周顶天又替他倒了一碗酒。
“我知道前辈在担心什么。”赵越道,“既是心爱之人,我自然会舍命去护他,更不会让他有任何把柄落在外人手中。”
周顶天道,“就不怕某天云断魂当真派人来找你”
“那又如何。”赵越笑笑,“我不愿做的事,谁都不能强迫我去做。”
周顶天点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深夜时分,有人在书房外轻轻敲门,温柳年使劲伸了个懒腰,晃晃脑袋去开门。
“大人。”厨房大婶端着食盒,“吃些东西吧,赵公子特意叮嘱,做了大人最喜欢的蟹黄豆腐羹。”
“他人呢”温柳年心里纳闷。
厨房大婶道“似乎在隔壁与周掌门一起喝酒。”
温柳年
一起喝酒
满心疑惑溜达去隔壁,就见两人还在推杯换盏,看上去都有些晕。
“别喝了”温柳年叉腰怒。
“小柳子啊。”周顶天醉眼朦胧,“来,站这,给干爹背一首诗。”
“背什么诗”温柳年大声道,“来人”
“大人。”家丁闻声跑进来。
“送干爹回去。”温柳年道,“让慕白好好照顾他。”
“是”家丁费劲搀扶起周顶天,还真沉。
“再做个对子”周顶天还在喋喋不休。
“写信告诉干娘你又偷喝酒啊”温柳年脑袋直疼。
赵越坐在桌边看他。
“看什么”温柳年道,“也要背一首诗给你吗”
赵越伸手将他抱到怀中,低头使劲蹭了蹭。
“不要闹”温柳年拍他的脑袋,“跟我回房”
“不回去。”赵越声音沙哑,显然也是有些神志不清。
温柳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拖回卧房,简直要气喘吁吁。
将来成亲后若是还敢这么喝酒,一定要将人赶去睡柴房
下人送了热水进来,温柳年帮他洗漱宽衣,然后就胡乱塞进被窝,明早再一起算账。
赵越一直皱着眉头。
温柳年摇摇头,又不放心将他一个人丢在这,于是索性折返书房将卷宗拿过来一些,顺便将食盒也一道带过来,打算先垫垫肚子再将剩余的事情处理完。
蟹黄豆腐羹里头加了细细的火腿与青笋丝,味道很是鲜美。温柳年靠在床头一边自己吃,一边时不时喂给赵越一勺。
光喝酒又没吃饭,明早该胃疼了。
这夜,卧房的烛火亮到很晚很晚。
第二天一大早,周慕白正想着要做些什么解宿醉的早饭,就见周顶天一边穿衣服,一边火急火燎从卧房跑了出来,登时被吓了一跳“爹你怎么了”
“昨晚我喝醉了”周顶天问。
周慕白点头“是喝醉没错,但是娘亲又不在。”有什么好值得紧张。
“哦”周顶天坐回石桌旁,明显松了口气,“你娘不在啊。”
周慕白
“不对,姓赵那小子也喝醉了”周顶天又想起来一件事,警觉问,“昨晚他睡哪间屋”
周慕白顿了顿“我不知道。”这也要管
“我去看看。”周顶天站起来。
周慕白无奈道“两人都快成亲了,您就别操这份”
话还没说完,周顶天便已经出了院门。
周慕白摇摇头,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原本以为自己才是最放不下的那个,没想到居然后头还有个爹
不过周顶天这回却是扑了个空,下人正在屋里清扫,说是大人一早就去了书房。
“周前辈。”赵越与其余人都在院内。
“怎么都站在这里”周顶天纳闷。
“大人说了,谁都不许去打扰他。”暗卫解释,“连早饭都只吃了几个包子,饭厅也未去。”
“不吃不睡,是要成仙还是怎么着。”周顶天闻言很不满,吹吹胡子便推门进了书房。
其余人在心里无声鼓掌,果真姜还是老的辣,我们就不敢进去,连赵大当家也不敢进去
然后还没等大家赞赏完,周顶天就一脸冷静走了出来,衣服上头有些墨渍。
院内顿时安静一片,居然还真被大人给打出来了啊。
幸好方才没有硬闯。
“看什么看”周顶天瞪眼。
没看没看暗卫纷纷抬头仰望天际,感慨云朵果真是非常洁白,难怪看一眼就能写四行诗。
周顶天整整衣服,满脸威严与众人擦肩而过。
小兔崽子最近真是越来越反天
气死人呐。
、第90章 温大人很怨念
第90章温大人很怨念到底何时才能成亲
既然连周顶天都被赶了出来,那其余人便只好暂时散去。暗卫一边走一边热情建议“不如赵大当家装病”想当初我家公子成日待在帐房中时,宫主也是靠着这一招才能将人哄出来,效果非常好。
赵越道“多谢。”不必。
暗卫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他,这么老实可怎么得了,不会耍流氓还娶什么媳妇,感觉最近十年内都没戏唱的样子,我们还不如先拿礼金买几斤腊肉吃一吃,反正也送不出去。
想一想就要落泪。
向冽依旧带人在城外搜寻钱满仓与虎头帮余孽的踪迹,虽说战事似乎还未完,官府也还未出榜,不过百姓却已经敲锣打鼓准备庆祝苍茫山重新恢复平静,祖祖辈辈都在期盼的事情终于成了真,想到今后即将到来的好日子,几乎连做梦都在乐呵。
晚些时候,温柳年终于从书房出来,使劲伸了个懒腰。
院内安安静静,周围也没人,甚至连暗卫也不在。
都去哪了温柳年心里纳闷,刚准备到外头去找找,恰好一个家丁从外头进来“大人。”
“大家都去哪了”温柳年问。
“都在向府。”家丁道,“周掌门说了,让大家千万莫要打扰大人。”
“这样啊。”温柳年问,“厨房还有馒头吗”
“现在知道肚子饿了”赵越走进小院。
家丁识趣消失。
温柳年打呵欠。
“走吧,带你去吃饭。”赵越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吃碗面就好。”温柳年道,“我列了几条线索出来,也不知道对不对,晚上正好与大家商讨。”
“早就替你炖了鸡汤。”赵越道,“原本想早些送过来的,又怕打扰你想事情,一直在炉火上热到现在。”
“向统领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温柳年问。
“暂时没有,再在山里找几天,若是真没下落,估摸着也就只有这么算了。”赵越道,“据说大军不日就会班师回朝。”
“这次我们算欠他一个人情。”温柳年捏捏下巴,“下次有机会再还回去。”
“嗯。”赵越笑笑,“我们。”
鸡汤炖了很久,还加了上好的金华火腿,不过温柳年却没心情慢慢吃,匆匆泡了一碗饭吃下去,便与赵越一道回了书房,将陆追与周顶天也请了过来。
“这么多书。”陆追进门没注意,险些被绊倒,吃惊道,“都是大人这两天看完的”
“是。”温柳年坐在案几边,“大多数故事看上去都没什么可信度,不过也有不少有用的线索。”
“比如”周顶天拖过一把椅子坐下。
“我还是相信自己先前的判断,大明王应当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温柳年道,“而且也不大可能有谋逆之意。”
“理由”周顶天问。
“这本是大楚自建国至今日,所有军队布防的演变记载。”温柳年摊开一卷地图,“由于先帝是从周氏一族手中夺得江山,至关重要的几场战争都是在茫茫雪原,所以在开国之后,便将主要军备都安置在了东北至西北一线,南面并无多少驻军,所以当年倭国才能一路攻略城池。”
“的确。”陆追点点头。
“内陆作战与海战截然不同,当时切莫说东北驻军来不及撤回,就算是真撤回了南方,只怕也未必就能马上作战。”温柳年道,“所以大明王的出现,其实对这场海战的胜利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史书虽说已经抹去了云断魂的名字,对其部下也只字不提,不过关于几场重要战役记录却还在,虽说用词模棱两可,不过想也知道单凭当时楚国薄弱的海军防备,莫说是与水战经验丰富的倭国军队交战,只怕有没有能力造出战舰都是问题。
“所以我才说,大明王应该并无反意。”温柳年道,“因为按照他当时的实力,若想夺取江山,理应是轻而易举之事。两军对垒之时机会何其多,何必要等到倭国已被击退,大军班师回朝,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才想起要夺权。”
“离蛟与青虬又是怎么回事”赵越道。
“离蛟原本是大明王的下属,轻功极其了得,人称黑衣鬼影,也算是有些战功。”温柳年道,“但在百姓中的声誉却一直就不怎么样,传闻中也大多将他写成一个暴仄之人。在海战大捷之后,大明王也随楚氏先皇一道北上,在王城住了一段时间,离蛟便是在那时烧了清欢茶坊,二十余个无辜女子悉数毙命,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大明王为此震怒,离蛟自知难逃一死,便在一个雨夜砍杀看守逃出王城,再也没有出现过。”
“逃出王城之后一路去了苗疆,在那里学到了一身邪门歪道的炼蛊之术,后来在藏于苍茫山中,想着要找机会再重出江湖。”赵越道,“这样倒也能说得过去。”
“大人。”衙役在外头敲门,“还有一个犯人方才也醒了,可要立即升堂”张生瑞先前挨了暗卫一记手刀,所以一直在昏迷,还未来得及提审。
离蛟身边的军师,自然算是左膀右臂。地牢里头很是阴森,两支火把在墙上熊熊燃烧,气味也有些刺鼻。
张生瑞被牢头带到温柳年跟前,还未等到审问,便已经主动开口道“我什么都说。”
“很好。”温柳年道,“本官就喜欢你这种识时务之人。”
“说完之后,大人可否饶我不死”张生瑞道,“我一直待在苍茫山中,并未杀过一人。”
“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温柳年问。
张生瑞道,“账房与一些商号之事。”
“商号在何处”温柳年又问。
“天南海北,四处都有。”张生瑞道,“云南最多,而后便是中原一带。”
听上似乎家底还挺雄厚温柳年摸摸下巴,点头道,“若是当真只是负责虎头帮的账务,倒是可以留一条命。”
“多谢。”张生瑞道,“大人想些问什么”
“所有事。”温柳年道,“只要是你觉得有价值,便统统说出来,而后再回答本官的问题。”
张生瑞点点头,很是配合。
既然是被离蛟看重之人,自然也是有些本事的,虽说只是一介文人,却很有头脑见地,记忆力也极好,只可惜全部用错的地方。
当初加入虎头帮,是为了能换取将来的富贵荣华,先是从小账房开始,慢慢一步步坐到了总管的位置。打家劫舍只是个幌子,贫瘠如苍茫城也捞不到多少银子,和商号收益比起来堪称微不足道。离蛟为人谨慎,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姓名与来历,连张生瑞也一直都当他姓李。
当初亦是穆家庄二人主动送来名帖,说要与虎头帮一道联手对付赵越。
“虎头帮一直不会与其余门派有来往,我当时以为帮主会拒绝,没想到他在看过信函之后,居然一口答应。”张生瑞道,“还让穆万雷与穆万雄进了山,借出报丧鸟助其作战,只是后来却还是功亏一篑。”
“当初穆家庄的拜帖之上都写了些什么,你可知道”温柳年问。
张生瑞道,“帮主看完之后便将其付之一炬,并未向任何人说起过信中内容,不过后来穆家庄来人,我曾经在外厅听到几句他们交谈的内容,似乎说过要在铲平朝暮崖后,便出山报仇,共成大事。”
“期间可有提到过大明王,云断魂,青虬或是楚氏先皇”温柳年问。
张生瑞摇头“没印象,不过待到穆家庄的人离开之后,帮主一直就很兴奋,还说过段日子,要我随他一道去东海找龙王。”
“海龙王”温柳年微微皱眉,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人。
为了能换得一个活命的机会,张生瑞果真是事无巨细,几乎将所有他觉得有用之事都供了出来,甚至连与离蛟的私情也不例外说是私情,倒不如说是为了保命。离蛟早年为了炼蛊,导致自己也变得半人半鬼,不知从哪里听来个“补阳”传闻,而张生瑞对他自然也不敢抵抗,两人的关系也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临近天亮之时,温柳年才出了地牢,转身就又往书房跑。
“回来”周顶天揪住他的后衣领,“睡觉”
“不睡。”温柳年拼命挣扎。
周顶天瞪眼“反天了你。”
“又不困。”温柳年抓住赵越的胳膊,“带我去书房。”
赵越摇头,将他打横抱起大步回了卧房。
陆追在一边道“难得见大当家硬气一回。”
周顶天吹吹胡子,又有些不高兴,还没成亲怎么就抱着一起回房,聘礼都还没有下,难道不该分床睡
况且这门亲事我也并没有答应啊。
更别说小崽子还有个亲爹,摇头晃脑那叫一个迂腐啊,满嘴之乎者也,成日絮絮叨叨,若是被他知道这回事,估摸着得活活气厥过去。
卧房里头,温柳年趴在赵越肩头,张嘴一口咬下去。
赵大当家哭笑不得,伸手将他拎起来“拿我撒气”
“天都亮了。”温柳年盘腿坐在床上,“过半个时辰就去书房。”
“又不是习武之人,身子骨也不见得多能熬。”赵越将他塞到被窝中,“若是将自己累垮了,岂不是更耽误事情”
“你分明就教过我习武”温柳年强调。
赵越好笑“就那两三下耍花枪的把式”
温柳年
你教我的时候分明就说很好用。
“闭眼睛。”赵越拍拍他的后背。
温柳年搂住他的脖子“你想不想听关于白荷的事”
赵越低头看他,微微有些意外。
“先前在书房没说。”温柳年道,“不过你若想听,我就告诉你,书里也是有记载的,并非全是离蛟所言那样。”
赵越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倘若真是生母,那自然好奇想要多知道一些事情,若只是陌路之人,就当是听听故事也好。
如他所言,总归也睡不着。
多年之前,白荷曾是名动天下的秦淮歌姬,后来赚了些银子,便替自己赎了身。按照当时的风气,大家伙都猜测大抵会嫁给哪家富商做妾,却没料到她竟然一路北上去了王城,在那里开了一间百花苑。
第一歌姬声名在外,京城富少闻讯自然纷纷赶去捧场,据称当时楼内日日宾客满座,管弦丝竹声一刻也不会停歇,里头歌女大多是些十八九的姑娘家,娇俏俏的扮相一来,脆生生的嗓子一开,金银玉器几乎要丢满台。
而关于白荷的记载,也自此开始变得五花八门。有说她只卖艺不卖身,无论是多少黄金放在面前,也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也有人说她只接自己喜欢的客人,若是相得中,那便一两银子也不会收,说不定还会拿出千金相赠;当然,更多的传闻则是像离蛟所言那般,将她描述成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半点朱唇万人尝,只要肯出银子,那便是夜夜颠鸾倒凤红罗帐,与她有牵连的男子多不胜数,上至王公大臣,下到杂货商贩,甚至还有传闻说楚氏先皇也曾乔装探访,当然,大明王云断魂的名字亦赫然在列,而且似乎还去过很多次。
“之后呢”赵越问,“还有些什么消息”
“后来大明王离奇失踪,百花苑当晚便起了一把大火。”温柳年道,“不过在此之前,里头所有的歌姬与杂役都已经被遣散,楼内只有白荷一人。”
百姓对此自然议论纷纷,有人说白荷是被云断魂带走,也有人说她已经被朝廷赐了毒药,还有人说她是与一个朝中武将私奔,五花八门莫衷一是,谁也说不清到底哪种才是真。当时闹得很是沸沸扬扬,不过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各种传闻也就跟着淡了下来,现在去王城里头问一句,只怕除了老人之外,也无人再会知晓白荷究竟是谁。
赵越听完之后,久久也未出声。
“就这些了。”温柳年道,“也的确有传闻,说她在失踪之前,已经怀有四个月身孕。”
赵越点头“嗯。”
“将来可以去东南找找看。”温柳年道,“说不定还会有新的发现。”
“然后呢”赵越问。
“”然后说不定,你就可以把娘亲找回来了啊。温柳年默默想。
“若是有缘,自然会见到面。”赵越道,“没必要强求。”
温柳年靠在他怀中。
“谢谢你。”赵越捏捏他的后脖颈。
“谢我做什么。”温柳年捏捏他的下巴,我们都要成亲了。
“苍茫山匪患已平,皇上大概很快就会召你回王城了。”赵越道。
“嗯。”温柳年枕在他手臂上,“你想去吗”
赵越道“我会陪着你。”
“你若不想去,我们就想办法留在这里。”温柳年道,“我也喜欢朝暮崖。”
“不必为我打乱你的计划。”赵越笑笑,“王城照旧有依山傍水之处,我重新建一个新的朝暮崖给你便是。”
温柳年趴在他胸前想事情。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赵越道,“所以只管做你想做的事。”
温柳年揪住他的衣带。
我想成亲。
我想成亲。
我想成亲。
赵越替他盖好被子,右手在他背上轻抚。
温柳年打个呵欠,懒洋洋闭上眼睛,直到坠入梦乡前一刻还在想,就算当真要回王城,那也要先去江南提完亲
赵越心里有些纳闷,这是梦到什么了,怎么睡着都是一脸怨念的样子。
第二日一大早,几个乡绅便送来了联名贴,说城里三天后要开一场大戏,也算是感念大人替百姓剿匪,还特意强调务必让赵公子也一道参加。
大家伙都很想看。
“去吗”赵越问。
“自然去。”温柳年点头,“这还是我上任以来,城中第一次请外头的班子唱大戏。”先前谁都知道苍茫城中在闹土匪,就算是肯出大价钱,戏班子也未必肯来。
“这下百姓的日子算是安定了。”木青山也感慨,后来又有些舍不得,“大人说不定很快就要调任王城。”
“一道去便是。”尚云泽倒是不以为意,“还记不记得先前曾跟你说过,要去王城散心”
“嗯。”木青山点头。
“那还有什么好愁眉苦脸。”尚云泽揉揉他的脑袋,“不过在去王城之前,要不要先将亲事办了”
原本只是打趣,没曾想木青山在听到之后,居然还认真考虑了一下。
尚云泽顿时意外万分,心里先是一喜,却又不敢多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看着他。
半晌之后,木青山点头,“好。”
“你再说一遍。”尚云泽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木青山看着他,“好。”
“你答应了”尚云泽欣喜若狂,一把将他抱到怀中,“答应现在就与我成亲”
木青山有些不自在“你声音小一点。”外头都听到了。
话未说完,便被尚云泽拉着出了门。
“要去做什么”木青山踉踉跄跄。
“回腾云堡。”尚云泽带着他翻身上马,大笑道,“准备成亲”
余音袅袅,温柳年恰好路过,被马蹄扬起一脸灰。
这就要成亲了啊
、第91章 干什么呐
第91章干什么呐红甲狼很生气
晚上吃饭时,花棠问“怎么不见师爷与尚堡主”
“回腾云堡了。”温柳年咬了一口馒头,回答。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花棠闻言担忧,“先前也没听提起过,怎么突然说走就走。”
“没什么事。”温柳年又咬了一口馒头,“听尚堡主说,好像是要回去准备成亲之事。”
“成亲”桌上其余人顿时都被惊了一下。
“是啊。”温柳年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心里头略哀怨,“成亲。”
“那可真该好好准备一番。”赵五笑道,“苍茫山匪患已清,尚堡主与师爷再办一场亲事,喜上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