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书房
还没走出东宫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哥哥。
白修泽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白修隐。
只见白修隐也急急跑出来,换了身衣裳的模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父皇也允准我上书房,我和哥哥一起去好不好。”
说罢眼巴巴地望着白修泽,一脸期待。
白修泽暗骂一声粘人ji,ng,他讨厌白修隐的另一个理由大概是因为这个粘人ji,ng的眼神实在让人不忍心拒绝。
他拂一拂衣袖,做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嘲讽道“你能识得几个字,太师的讲文你能听得懂几句。”
白修隐也不讲话,似乎没听到他的嘲讽一般,只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小声地说了一句,
“我若是不懂,哥哥可以教我啊。”
前面的白修泽一个趔趄,而后转过头满脸怒容地看着他
“谁要教你这种蠢货”
脚下的步子走得越发急促,恨不能立马甩开身后这个粘人ji,ng。
因为白修隐的原因,白修泽竟比寻常晚了半刻钟到上书房。太师的脾气几个皇子都是知道的,向来是没有人敢迟到的,这样一来其他几个皇子都等着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果不其然,太师已经拿着戒尺等着他们了。
白修泽瘪瘪嘴,像是想分辨什么,最后却忍住了,乖乖地伸出手。
啪的一声脆响,手心立刻浮现出一个红粗的印子,疼得白修泽想咧嘴,又见几个讨厌的弟弟都在,为了面子硬是绷住了,只眉头重重拧起。
太师打了十下,把手心都震麻了,白修泽强按住想往手心呼气的冲动,坐到了自己的桌案前。
白修隐也挨了打,到底是少年,虽然乖乖地挨了十下手心,却也拧紧了眉头。
看着他挨打,白修泽的心里才算舒坦一点,更是讨厌起这个粘人的弟弟来,遇上他准没什么好事儿。一只手摔得受了伤,另一只手又挨了训诫,狠狠地剜他一眼都不算解气一般,怒气冲冲地跪坐在自己的桌案前。
太子的桌案在最前排,其余几位帝子都分别坐在后面,只有白修隐,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位子。挨完训诫后他用委屈的小眼神瞥一眼白修隐,然后十分乖巧地坐在了跪坐于自己的桌案前。
趁着太师不注意,其他几位皇子在白修泽身后挤眉弄眼窃窃私语,声音不大,白修泽甚至不怎么听得清楚。
但那如蚊蝇般嗡嗡的声音就在他身后,这样的声音不难让他猜到是来自于弟弟们的嘲讽。他挺直了腰,却如芒刺在背。
太子是不能出错的,一旦出错,就会被这些虎视眈眈的弟弟们抓住痛脚。他既懊恼又不安。
果不其然一放课便有讥讽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真不愧是太子,上书房还让太师等你。”
白修泽不用抬头也知道这声音是他的七弟白修临,这些人从来不屑于称他哥哥,当然,他也不屑叫他们弟弟。
白修临旁边的十皇子笑道,“七哥知道什么,太子上书房一向殷勤,许是又从秋千上摔下来了,这才误了时辰呢。”
说罢还有意无意地瞥向白修泽受伤的手臂,嘴边的笑意十分挑衅。
白修泽被他们左一句右一句气得直咬牙,他这哪里是太子,分明是众矢之的。
见他不说话,这几位皇子更是笑得更是张扬起来,
“下午的武场习武太子可别又误了时辰,若是让太傅白白等太子半刻钟,怕就不是打手心儿了。”
白修泽终是忍不住,啪的拍桌子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被戒尺打过的手心震得发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却又气得说不出话来,只用少年特有的不服输的眼神死死地等着他们。
这种眼神似乎让其他几位皇子更加放肆起来,
“太子这是要做什么,弟弟们好心提醒你罢了。”
“父皇常说兄友弟恭,太子可千万不要生气。”
白修泽一言不发,这样的明嘲暗讽也不是一回两回,反正都是各自暗暗较劲罢了。
就在他暗自磨牙的时候,白修隐的声音突然响起,“七弟不如先管好自己吧。太师方才让七弟讲将文景之治,七弟似乎讲得不太顺利呢。”他的笑容依旧乖巧,温顺地看着他们,“不知是不是将心思都放在了提醒太子哥哥上,所以连这都讲不出来呢。”
白修临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反驳道“我说不出来,难道你就能说出来了吗。你第一天上书房,怕是连字都不认得几个”
十皇子白修文冷眼看着他,嗤笑一声,
“凭你也配叫这一声七弟七哥的母妃乃是右丞之女,当朝贵妃,你母妃不过是个小小歌姬,你也配叫七哥弟弟”
这样放肆的话让白修泽都不由得暗自皱眉,未料白修隐却面不改色,脸上乖顺的笑容依旧不变,
“十弟说的有道理。只是刚刚十弟自己讲过,父皇说了要兄友弟恭。若十弟这话传到父皇耳朵里,父皇怕是会不高兴呢。”
白修文眉头一拧,“你少用父皇来压我你一个小小质子,不就是抱着太子的大腿不放吗我总要叫你知道厉害”
白修隐施一拱手平礼,礼数周全,“十弟请便。”
见七皇子和十皇子怒气冲冲地走了,他这才转过头去看着白修泽,可怜兮兮地叫了声,“哥哥。”
白修泽横他一眼,方才是他帮自己解围并不错,但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被如此嘲笑。他看起来不像是想理白修隐的样子,转身离去。
白修隐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边走还边委屈巴巴地叫哥哥,叫得白修泽心烦意乱。
他加快步子,想要甩掉身后的粘人ji,ng,可是哥哥的声音一直就在耳边想啊想的,他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去,“你”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来不及停下来的白修隐撞了一下。
白修隐一汪水似的眼睛里带着委屈,伸出被打红了的手心对着白修泽
“哥哥,手好疼。”
那可怜样子,要多招人疼就招人疼了。
白修泽差点放软声音安慰他,只不过片刻他便板起脸,连声音也硬起来,“关我什么事。”
心说我还挨打了呢我还疼呢
“哥哥给我呼一呼。”白修隐像是看不到他的冷硬一般,将手递到白修泽面前。
白修隐又软又轻的声音差点让他就鬼使神差地在他手心吹口气。不过他依旧绷住了脸,打开白修隐的手,“你都多大了。”
手被打开的时候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白修隐皱着眉头,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哥哥打得好疼,比太师打得还疼。”
白修泽冷着脸,“活该。”
本以为白修隐会就此打住,万万没想到这种转眼间眼睛弯弯又带着乖巧的笑,不由分手牵起他的手,
“既然哥哥不给我呼,那我给哥哥呼一呼好了。”
直到手心里传来酥麻的痒意,白修泽才猛然惊觉白修隐在做什么。
他一把把手抽回来,吼道“你做什么”
白修泽笑得眼睛一弯,“给哥哥呼一呼,就不疼了。”
那笑容太明亮,甚至让怒气冲冲的白修泽忘记要说些什么。
片刻他才回过神来,“你还是小孩子吗”说罢转身离去,边走边拧着眉头骂道,“真是个烦人ji,ng。”
白修泽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眯眯地自言自语,
“哥哥像是脸红了呢。”
第6章 马场
白修泽早早便到了武场,本以为不会再见到那个烦人ji,ng,没想到刚到武场口便远远地听见有人叫哥哥。
仔细一看,可不是那个烦人ji,ng站在不远处向自己挥手吗。
白修泽的脸顿时黑了一半,本想无视他,没想到烦人ji,ng冲他的方向小跑过来,边跑边叫哥哥。
他沉着脸看着白修隐,“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修隐歪了歪脑袋,冲他笑得十分开心,“和哥哥一起练习骑s,he啊。”
“就你这小身板。”白修泽上下打量他两眼,“恐怕连满弓都拉不出来。”
白修隐只比他矮上一点,只是身形偏瘦,稍嫌单薄。看起来不像是适合习武的,倒是能从眉眼间看出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我会好好练习的。”白修隐轻抓他的袖子,神情真挚,“我以后要好好保护哥哥。”
眨巴着眼睛信誓旦旦的模样实在可人疼,白修泽硬着心肠拂掉他的手,冷哼了一声“谁要你保护,你还是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其他几位帝子也都陆陆续续到了武场,见白修隐依旧黏着白修泽,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在不远处说道,
“瞧瞧,又来抱咱们太子的大腿了。”
“歌姬之子,再怎么抱大腿也不过是个质子而已。”
这样讥讽的声音刚好能传到两人耳朵里,然而这几人依旧不依不饶,
“七哥知道什么,太子孤单,兴许被他抱上大腿,咱太子乐意得很。”
白修隐皱了皱眉头,只见白修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些人面前,神情倨傲,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看着他们,
“什么大腿我一向喜欢乖巧温顺的弟弟,七弟非要这么说的话,若是七弟能像你四哥一样懂事,也能抱上我的大腿了。”
白修临狠狠地看着他,“呸谁要抱你的大腿若非你是太子,你以为父皇会多看你一眼”
白修泽斜眼看他,“说到太子,各位弟弟还未向我行礼呢。”他冷笑道,“七弟可不要带头失了规矩。”
几位帝子忿忿不平,却碍于规矩,草草施礼问安。
白修泽看着他们得意地挑了挑眉,无论这几人再怎么趾高气昂,他终究是太子,终究要压着他们一头。
他的手不太方便,不能练习骑s,he,太傅便递剑给他让他练习剑法。
单手舞剑,虽然不太方便,白修泽却也是招招带风,十分利落。
休息的时候看着其他弟子们骑s,he,他们都还是老样子,除了七皇子出色些,其他人都平淡无奇。
倒是白修隐,在马上显得气宇轩昂,牵着缰绳神情自若,眼神中却有少年的意气风发,骑s,he竟也与白修临不分伯仲。
白修泽眼神黯了黯,倒是小瞧了他。
他不再看他们,专心研习剑法。
等到白修隐从马上下来休息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汉。
那人脸上红扑扑的,屁颠屁颠朝他跑过来,眼睛里亮亮的望着白修泽,
“哥哥舞剑真是十分好看。”
白修泽的剑一顿,抿嘴冷言到,“你的骑s,he也不差。”
“哥哥看我是不是也十分帅气。”白修隐的眨巴着眼睛,“你看,我就说我可以保护哥哥的。”
白修泽依旧嘴硬到,“谁要你保护。”
白修隐却不管,笑眯眯地看着他舞剑,不出一会儿又回到马场继续练习。
不出半个时辰,便听得一声惊呼,“四殿下”接着便是手忙脚乱的声音。
他将剑一扔,只见马场中央被许多内监围成了一个圈。
未料想自己的步子这样急切,几步便冲了过去,果然那个粘人ji,ng竟从马上跌了下来。
白修隐见到他眼睛一亮,接着瘪着嘴说道,“哥哥,脚好疼。”
声音里仿佛有说不尽的委屈。
白修泽皱着眉骂道一声蠢货,又语气急切地让身边的内监去请太医。
“禀太子,已经派人去请了。”
白修泽眉头锁起,“那就派人去叫太医快些。”
内监着急忙慌去了,倒是白修隐闻言,望着白修泽笑靥如花,
“哥哥好关心我哦。”
白修泽闻言身子一顿,暗骂自己这么着急做什么,又不是自己摔了腿。
他别过头去,不再讲话。却能感觉到白修隐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来回逡巡,那种带着乖巧笑意的眼神。
太医背着药箱来的很快,略略捏了捏白修隐的骨头,他便疼得整张脸都皱到了一块儿,“四殿下是崴伤了脚。”
一旁的白修临闻言冷笑一声,“太子和四殿下还真是兄弟情深,一个摔手一个崴脚的。”
白修泽剜他一眼,不欲与他争辩。看向白修隐冷冷问道
“刚刚不是还那么得意,怎么突然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白修隐只说,“马儿被惊着了。”眼神却若有若无地往十皇子那边飘。
白修泽看一眼十皇子,那人只回以桀骜挑衅的眼神。
余光瞄到一旁的白修临,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七弟,四弟所居长杨宫离你的流昭殿最近,不如你送你四哥回去吧。”
白修临哪里愿意,“你”
“嗯”白修泽睨他一眼,“你可要好好掺着你四哥,若是再出什么事,父皇该心疼了。”
白修临不屑转头,就知道用父皇来压他。
哪晓得白修隐委屈地看着他,“我想要哥哥送我回去。”
白修临就坡下驴,“太子和四殿下兄弟情深,咱们四殿下也想要太子送他回去呢。”
白修泽狠狠瞪白修隐一眼,接着蹲下身平视他,用十分温柔的声音对他说道,
“修隐乖,你七弟离你近,照顾你方便些。”
说罢还揉了揉他的头,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白修隐却疼得咧了咧嘴,谁知道白修泽竟然悄悄在他腰上狠拧了一把。
他刚想开口,白修泽威胁的眼睛便恶狠狠瞪他一眼。
他只能委委屈屈闭了嘴,那模样,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
白修临也不爽得很,黑着脸叫人搀着白修隐起来,好像送白修隐让他丢了天大的脸似的。
接连在白修泽面前吃瘪,他是很不爽的。
更不爽的是白修隐竟然站不起来,一站起来就直叫疼。
白修泽一看,煞有介事的说,“七弟,看你四哥伤得这么重,不如你背他回去好了。”
“放肆”白修临顿时怒道,“他是什么人,也配让我背”
“他是你四哥。”白修泽幽幽道,“七弟,说话不要失了分寸。”
白修临依旧不忿,指使一个小内监背白修隐,却被白修泽拦住,
“还是七弟来背吧,不然父皇要是知道了,怕是会觉得七弟不喜欢你四哥呢。”
白修临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有脾气别用父皇来压他啊。
他无可奈何,黑着脸背起白修隐,还要强忍住将身上这人扔下去的冲动。像他这样尊贵的身份,哪里背过什么人,如今竟要来背一个卑贱的质子。
白修临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他哪里看得到,背上的白修隐趁人不备回过头去冲着不远处的白修泽眨了眨眼睛,十分俏皮。
第7章 变脸
皇帝闻言白修隐从马上跌了下来,放下手中的折子便匆匆赶去了长杨宫。
彼时太医正在为白修隐上药,见他躺在床上,脚踝高高肿起,皱着眉头忍着疼,皇帝也有些心疼。
“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
“马儿受了惊。”白修隐捏着被角小声说道,脸上仿佛还带着受惊后的苍白。
皇帝见他这般样子,不由得锁眉,“武场的马好端端的怎么会受惊。”
白修隐将头埋得低低的,“是十弟的剑不小心s,he在了马脚边。”
皇帝闻言心中已有了大概,脸上带着些许怒容,“不像话”
一旁的白梨温柔地笑道,“大概不是有心的,皇上别生气。话说回来,还是七殿下送修隐回来的呢。”
“修临”皇帝脸上仿佛有疑惑之色,“那孩子一向眼高于顶,怎么。”
白修隐忙说道,“是太子哥哥让七弟送我回来的。太子哥哥的手不大方便,就让七弟”
说罢小心翼翼觑了一眼皇帝,“七弟好像,好像不大开心呢”
皇帝越听脸越发黑,还以为白修临懂得了和睦兄弟,不想还是这样目中无人。
他一拂袖子,重重的哼了一声。
白修隐小声的问道,“父皇,七弟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见他问的这样谨小慎微,皇帝心中泛起淡淡的心疼,这孩子如此敏感谨慎,怕是当在外当质子的日子不好过,不由得更加心疼起来。
他放缓了声音,“没有,是朕把他们都宠坏了。”
“皇上。”白梨突然开口,“修隐从小便身体不好,对武艺骑s,he也不甚ji,ng通,今日从马上摔下更是有惊无险。不如就让修隐免去每日的武场功课吧。”
皇帝沉吟片刻,“也罢,如此,你便不必每日都去武场了。若是喜欢,隔三差五去与你的哥哥弟弟研习切磋便是。”
白修隐乖巧地回答,“是。”
直到皇帝离开,白修隐这才问起,“母妃为何不让我去武场习武。”
白梨轻轻地为他揉脚,“切记收敛锋芒。你如今身份尴尬,若是一味争强好胜,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知道,这话母妃说过。”白修隐点点头,“所以今日我是故意从马上摔下来的。那马儿跑得不算十分快,只受惊我是能牵制他的。只是”
“你也太胡闹。若真摔出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白梨言辞中带着微微厉色。
白修隐仰着头,“我这是成全了十皇子。他既想让我摔,我便摔给他看。反正也不是什么打伤。”
“罢了。”白梨放缓了声音,“想必你父皇也会好好管教十皇子他们的。”
“只是母妃,我不去武场习武,怕是会落后于人”
白梨挽了挽耳边的发丝,侧脸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显得十分安静,“你只需要每日去看看便罢了,至于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修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儿臣知道了。”
只听得白梨继续温柔说道,
“你去上书房也一样,当一个废物有什么不好呢。”
“我明白了。”白修泽眼中带着冷静,唇边轻勾,“儿子的确是什么也不会。”
“那就好。其他的就让他们去争吧。”
“儿臣明白了。”
“对了。”白梨忽然抬起头,“你和太子走得太近了。咱们现在的身份,独善其身也就罢了。”
白修隐抿了抿嘴,似乎欲言又止,半晌才几不可闻地回答道,“是。”
翌日白修泽早早便到了上书房,环顾一周,察觉没人,心说那烦人ji,ng倒是还没来。
又转念一想,那烦人ji,ng不是崴了脚吗,怪不得都这个时辰了还不来,怕是要挨手心儿了。
这么想着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他偷偷的笑了笑,也不温习功课,眼睛倒是直直地望着上书房,他倒要看看这个烦人ji,ng什么时候才到。
不出一刻钟便有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满满放大在白修泽眼中,仿佛是走路不怎么方便,手中杵着跟木棍,走路一跛一跛的。
一个手上裹的像个粽子,一个脚上裹得像个粽子,看起来到还真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白修隐见白修泽远远地望着他,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投以灿烂一笑。
那样明亮的笑容,如同这宫里少有的阳光一般。心头仿佛被这明亮的笑容狠狠撞了一下,白修泽立刻转过身去,装作温习功课的样子。
白修隐却依旧远远地就叫了声哥哥,声音十分黏腻亲昵。
他只当做没听见,也不知道书上写了什么,反正只死死地盯着书,好像要把书盯出一个洞来似的。
那样的笑容太好看,好看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想和他好好亲近,想和他像七皇子和十皇子那样十分要好无话不说。
可是他是太子,他怎么能和一个低贱的质子如此亲近。岂不叫其他帝子笑话。
他是孤单的,他也不愿意和他们做朋友。
杵着木棍的人以为他没听到,不由得加快了步子,木棍杵在地方发出哒哒哒的响声,在这时候显得有些急促,一扭一扭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他走到白修泽面前,
“哥哥是在等我吗”
“少得意了谁会等你啊”白修泽冷哼一声,仿佛十分不屑,说这话的时候却不肯抬头,一直盯着书卷。
白修隐仿佛没听到他说的这话一般,笑眯眯地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哥哥在等我。”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我没等你”白修泽一听他这话,仿佛是面子上挂不住一般,恶狠狠向他吼道,完了还强调一遍,“没等你”
白修隐似乎是被他这一顿吼给吓着了,又一听他说没等,一瞬间笑得跟朵花似的小脸就垮了下来,委屈地眼睛直直地看着白修泽,“那、那哥哥是在等谁”
连声音都显得这样可怜巴巴的,好像真有谁欺负他似的。
白修泽别过脸不看他,没好气地说道,“等太师。”
本以为白修隐怎么着也得被他吼怕了,万万没想到这粘人ji,ng刚刚还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转眼又笑兮兮地看着他,
“那我陪哥哥一起等好了。”
白修隐被气得咬牙切齿,两眼死死地盯住他那张笑得十分无辜的脸,磨着后槽牙狠狠说道
“你是学变脸的吧。”
第8章
没过几日皇帝照例询问十皇子的功课,勤政殿里鸦雀无声。
“听你师傅前几日讲过务本之训,你可有什么看法。”
十皇子垂着头,战战兢兢回答到,“古云,绵世泽无如积善,振、振家声”
皇帝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师傅便是这样教你掉书袋的”
白修文身子一抖,“并、并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显得有些恼,“听你太师讲,为叫你们知稼穑之艰苦,这篇务本之训讲了三四日,你却连文意都不通”
十皇子吓得立刻跪下,“父皇息怒,儿臣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见他如此,脸上已然浮现愠怒之色,“朕给你取名文,虽不指望你读书万卷,却也希望你好学善读,不想你竟如此辜负朕的期望。”
十皇子连连磕头,“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啊。”
“息怒朕如何息怒”皇帝愈发恼怒,啪的一声将他的功课拍在桌案上,“你瞧瞧你默的务本之训,错字连篇还有漏句,连你师傅也说你不甚用心,朕该如何息怒”
如此大怒的皇帝实在少见,吓得十皇子只会磕头,哀求道父皇息怒。
“你自己说说,你的心思都用在哪儿去了”皇帝一把将他的功课扔开,“怕是都去想着如何为难你的兄弟去了”
“儿臣没有”十皇子急急磕头辩解,“父皇明鉴”
“没有明鉴”皇帝眯起眼睛反问,“你的四哥如何摔下马,自他回宫你是如何不恭不敬,你心中有数”
“父皇”十皇子抬头,眼中颇有不甘心,“他不过是个质子而已,父皇何以这般偏袒”
“放肆”一句话气得皇帝啪的一声摔出自己手中的茶盏,砸在十皇子脚边,滚烫的茶水泼在他身上,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看来你是越发不知大小不分尊卑了重默务本之训抄写常棣一百遍好好学习什么叫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若是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质子二字,你便不要再来见朕了”
一番训诫,吓得十皇子面色苍白地离开,心中却更加厌恶起白修隐来。
他收到如此训诫,害得皇帝摔了茶盏的事不出半个时辰就传遍了宫中,白修泽顿时觉得连白修隐的脸都没那么讨厌了,见着几人更是趾高气扬起来。
皇帝却隔三差五造访长杨宫,关心着白修隐的脚伤。
等到白修隐的脚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春日最盛的时候了。
这些日子白修隐只出现在上书房,虽说一样黏着白修泽,武场却不见他的踪影。
白修泽一打听,才知道父皇给了这个黏人ji,ng特权,可以不去武场,说是受惊过度。
这样一来,各皇子不爽的同时,也明目张胆地嘲笑白修隐的没用。
就连白修泽见了他也皱着眉头,“从马上掉下来就把你吓怕了,连武场都不去,真是没用。”
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眨着眼睛,“哥哥是想让我去武场陪哥哥吗。”
白修泽额角青筋跳动,这家伙果然是听不懂人话的,瞪着眼睛甩下一句“不是”
果然还是不要跟这烦人ji,ng讲话的好,听不懂人话的蠢货。
然后当日下午武场便出现了这个黏人ji,ng的身影,眼巴巴地望着他,
“哥哥想让我来陪你,我就来了。”说罢还乖巧地捏着他的袖子。
白修泽深吸一口气,握住手中的弓强忍住一箭s,he死他的冲动,
“父皇不是允许你不来习武吗”
“可是我可以来看哥哥习武啊。”白修隐眼睛一弯,笑得十分乖巧,“而且哥哥舞剑很好看,我很喜欢呢。”
白修泽下意识觉得好看用在他身上不像是什么好词,没过脑子就反驳道,
“你才好看”
话一出口才发觉不对劲,果不其然某人脸上的笑容更甚,眼睛都笑弯成一条线,
“原来哥哥这么喜欢我,夸我好看呢。”
白修泽被他看得脸上微微发红,做出彻底无言的样子,一甩袖子,不欲理他,专心练习骑s,he舞剑。
可是无论他干什么,总能感受到一道炙热的视线向他投来,不用想都知道是那个烦人的家伙。
弄得他十分分心不说,还不敢抬头与那烦人ji,ng对视,仿佛视线一对上,一看见那双弯弯的笑眼,他就会觉得十分烦躁。
而且从这往后,白修隐每日都来,也不做其他的,就眨巴着一双眼睛叫哥哥。
真是个惹不起还躲不起的家伙。
日子长了,虽然白修泽依旧凶巴巴地吼他瞪他,却也好像习惯了这人的存在。
偶尔那家伙没来,白修泽下意识还要四处找一找他的身影,这种改变,他自己是意识不到的。
他望了望武场四周,这家伙果真没来,往日里比谁来的都早的白修隐,今日竟然没来武场。
白修泽连骑s,he都有些不专心了,老是下意识地往武场门口的方向望,也不知在望些什么。
真是烦人ji,ng在的时候也不专心,不在的时候也不专心。
不专心的白修泽不出意外地被太傅训诫了,又不出意外的受到了弟弟们的嘲讽。
这些话好像听起来都差不多,
“太子如此不用心,怕是要辜负父皇一片期望了。”
“十弟知道什么,太子是在等他的好四弟,少不得要分心。”
白修泽骑在马上睨他们一眼,
“十弟的功课一向令父皇失望,七弟也只是差强人意而已,弟弟们如此不用心,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得不分心为你们担忧。”
另外几人正准备与他分辨,白修泽冷冷打断他们的话茬,
“听闻前些日子十弟受了父皇的训斥,害得父皇动了好大的气。怎么,十弟的常棣抄完了”
一通训话做足了太子的派头,仿佛今日分心受训的人不是他一般,端起架子来毫不含糊。说罢他扯着缰绳扬长而去,不再理会这几人。
知道日落时分,白修隐才突然出现在武场,彼时白修泽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脸也有些发红,见到那家伙,下意识地将脸别开,耳朵却在听着有没有一声熟悉的哥哥。
果然,他微微皱起眉头,果然这个烦人ji,ng还是来了。
等到那家伙走进他一看,怎么脸比他还红,额上的汗珠比他还多,气息还有些喘不匀,“哥哥”
他别过头去,冷哼一声讥讽道,“你今天可真早”
白修隐红扑扑的脸衬托得眼睛愈发黑亮,从身后突然拿出一个东西
“哥哥你看”
饶是白修泽再端着架子,这时候也不由得眼睛一亮,
“蛐蛐儿”
作者有话要说
“老是下意识地往武场门口的方向望,也不知在望些什么”当然是在望夫啊笑
第9章 蛐蛐
只见白修隐手中拿着两个用竹篾编成的ji,ng细小笼子,两只黑头蛐蛐儿正在竹笼子里活蹦乱跳。
白修泽眼里满是喜色,一把将竹笼子抢过来,“这是从哪儿来的”
他从小生在宫中,自然不曾玩过这些东西,偶尔身边的内监捉了一两只给他来玩,仿佛兴趣也没有这般大。
“昨晚听见蛐蛐儿叫了。”白修隐眼睛弯了弯,“今儿下午便去上林苑抓了两只。”
白修泽这才将视线从蛐蛐儿身上移到白修隐身上,眼前少年的脸庞被夕阳衬托得有些红彤彤,唯一不变的是眼眸黑亮清冽,带着乖巧无邪的笑容。
他身上还有些灰扑扑的,衣角边还沾了几根青草。
白修泽被他这样看着,脸上显得有些不自然,脸上笑容也减了两分
“你、你抓这个干什么。”
“哥哥不喜欢吗”白修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哥哥可以和我斗蛐蛐儿。”
白修泽这才发现他的手上也有些脏兮兮的,脸上笑容敛不住,但却故作冷淡
“我堂堂太子,怎么会跟你玩这么幼稚的东西。”
手上却紧紧捏住两个小笼子不放手。
白修隐依旧是一副仿佛没听到他说话的样子,“那哥哥要哪一只”
“这只大的”白修泽想也没想,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