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法则 第1节

    第1章 开端

    寂静的秋夜里，星际列车跃迁产生的震荡划出一道闪亮的白光，列车稳稳停泊在索兰托星球的港口。乘客们有条不紊地通过出口，汇入行色匆匆的人流之中。

    从银河历进入星海纪元已经十一年，虽然在人类漫长的岁月中这只是沧海一粟，但对于每一个经历过星辰大战的人来说，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年，因为帝国的小王子经过十一年的失踪之后，终于重回帝国的土地。而在帝国皇帝与太子一同战死的十一年后，在皇后陛下面对元老院的虎视眈眈独立支撑十一年后，帝国终于即将迎来新一任的皇帝诺亚普因缇斯。

    整个帝国都沉浸在欢欣的喜意中，最后一个走出车厢的老人却沉重地叹了口气。他独自站在观景台边等人，右手拎着一只老旧的皮箱，左边的胳膊夹着一本看起来很旧的书，整个人都散发着腐朽又苍老的气息。

    不久他就等来了要等的人，那是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宽大的帽子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竖起的风衣领口又挡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截浅浅的亚麻色发梢。

    他的目光掠过老人夹着的那本旧书，然而很快装作不经意地移开了视线:"爷爷，您想好了吗"

    "我不过是个快死的老头子，有什么后果"老人说到这里忽然笑出了声，"有什么后果只能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承担啦。"

    老人笑了之后，整个人都松快下来，一扫刚才的沉郁气氛。亚麻发色的青年仍然沉默，而后一言不发地往列车里走，他今夜将要搭乘同一班列车返回帝都星。老人在他身后爽朗大笑:"回去之后好好练手艺，不要给老头子丢脸"

    索兰托的西城区有一个广场，广场上立着一尊用蓝圆晶制成的巨大雕像，下面的碑文上写着纪念银河纪元最伟大的机甲师罗汀。

    老人点头向他打了个招呼，蹒跚着经过广场，拐进一旁的一条小巷子里，名牌已经被锈蚀得几乎看不清罗德尼。他放下箱子，艰难地拉开了生锈的大铁门。屋子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废旧的零件，是个杂货铺。

    从里面把门锁好，老人没有开灯，他捧着书慢慢在窗台前的旧摇椅上坐了下来，想了想，又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屋里一片漆黑，而当老人翻开扉页，淡淡的星辉从书页中溢出，他一页一页翻过，星屑微弱的光芒聚沙成海，逐渐在书页上方汇聚成一幅绚丽的星图，星光与星光交错，织就独一无二的光影。

    那是银河纪元最伟大的机甲师罗汀的杰作，是人类第一次用ji,ng神力将星光编织成图案，千百年来无数人想要解开这幅星图，看一看罗汀留下的最后的讯息。

    然而至今没有人成功。

    老人的指尖停留在引言的最后一部分，那里写着

    当我仰望星空，星光遥不可及，我无数次回想来路，总被回忆逗笑。当我拆散星云，梳理乱流，将星光编成一束，希望有一r,i你能看到这同一片星空。

    我承诺遵守流光的法则，不改变过去，不改变未来。

    终有一日，我将归于星海。当你再次见到我，希望你不致怪罪于我的不辞而别。

    这段话暧昧而模糊，最后留下星图的印记，盖上了罗汀的印章，千年来被猜测揣度了无数遍，还是无法解释罗汀的失踪之谜。

    老人将双手cha进飘渺的星光中，星辉在他枯瘦的指间停留，而后顺着他手指的指引翻腾跳跃，不过片刻，一道微弱的力量冲破书页上的印记，星光陡然大盛。老人抬起头，他的眼前是一片灿烂的星空，每一颗星子都闪耀着光芒。

    星空流转，变成一个漩涡，绚丽得令人无法逼视，然而不过瞬间，一切就慢慢消弭了，星屑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屋子里重新归于黑暗。

    他解开了罗汀的星图。

    老人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不能相信自己刚才做到的事情。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试了好几次才哆嗦着打开了灯。

    引言的最后，星辉的印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坐标。老人从光脑中调出星域图查了又查，坐标的位置也不过是一片虚无。

    罗汀留下的讯息，到底是什么意思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好像有人撞到了他的铁门。这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引人注意，老人将文献往旁边随手一搁，打算出去看看。

    第2章 仰望星空

    下课的铃声响过，罗汀不紧不慢地开始收拾课本，他长得很干净，他的课本和他本人一样干净。他混在三三两两的学生之间，宛如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有些过份安静的青年。

    "罗汀你留一下。"

    在他即将走出教室之前，索莫教授叫住了他。这是他的论文导师，毫无意外是催问他开题的事情，"除你之外所有同学的开题报告都交了，你还没想好论文方向吗"

    "抱歉"

    "再给你一周，我希望你的方向不会太超脱我们的前沿研究。"索莫教授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然而显而易见是善意的。

    罗汀只得答应，才走出教室，早已守了半天的好室友迪伦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笑嘻嘻说“快走快走，比赛马上开始，要是赶不上今晚不拿你垫桌脚通宵写论文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恨”

    “我还没吃饭呢，你们都不饿吗”

    迪伦推了推眼镜，冷静道“本次比赛使用的新型机甲是我们组最新的研究成果，如果蓝圆晶制的部件被批准更换，那这将是这种新型材料的第一次实战应用。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们迟到的话，你明天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说话之间，罗汀被他架着一路跌跌撞撞冲到体育馆，迎面就是一座高高在上的冰山美人。

    珍妮弗早已等得不耐烦，对罗汀连白眼都奉欠“他怎么也来了论文写完了吗”

    迪伦效率满分，陪着笑一手一个拖起他俩赶上了最终入场。

    机甲球类对抗赛是全学院乃至全星系最热门的运动赛事之一，一直以来受到军方和全民的共同关注。通过对机甲的微c,ao控制球类进行对抗，是展现个人实力以获得军方邀约的绝佳途径，而本届对抗赛邀请到了军方的机甲大神艾利特少将做开场表演，更使本场比赛座无虚席。

    他们通过机械通道入场的时候，场馆内的灯光早已暗下，整个空间都被模拟成星海，宛如脚踏星辰的雀跃感令人心跳加速。

    “果然蓝圆晶还是没有得到批准”看到展示机甲的瞬间，迪伦满脸都写着失望，“你要是能发挥我们测试蓝圆晶时的c,ao作实力去竞争，今天就可以站在艾利特少将对面展示我们的新材料了”

    罗汀在他哀怨的目光中，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

    忽然一道红色的光束刺破黑暗落在一颗星子之上，巨大的机甲在虚空中挥动前臂，光球如同有生命一般在星子之间跳跃，留下的淡淡光痕将之连接成美丽的画卷。

    他的对手另一尊深色机甲借背景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艾利特少将的身后。他的剑同样拔得悄然无声，三棱的剑尖对准了c,ao纵光球的那只手掌。如果他能一举刺穿手臂的连接中枢，那么可以说就掌握了这场比赛的绝对主动。

    艾利特少将似乎没有发现他的举动，仍然深陷于控制那些炫目的光球。三棱剑逐渐向艾利特少将接近，突然隐藏在光球相击的声音中迅猛地向前一递这份对时机的ji,ng准把握令人赞叹，罗汀也不由屏住了呼吸。

    叮

    斜里冷不防刺出一把短匕，看似轻轻巧巧就架起了三棱剑，短兵相接划出爆裂的火花。陡然间形势逆转，无数红色光球飞旋织就一张大网将深色机甲困在正中，红色的网还在慢慢收拢，场内一片赤火连延，而深色机甲的蓝色光球甚至还没有机会出手

    然而深色机甲并不甘心就这样认输，三棱剑格开短匕，凭借长度的优势频频逼退红色光球。艾利特少将也不心急，只有条不紊地补充光球，为了携带更多的光球，他减少了对重型武器的选择，这无疑会使表演更ji,ng彩，但也不得不尽量避开正面冲突。

    深色机甲明确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对艾利特少将更加紧追不放，三棱剑左突右挡，无坚不摧两人缠斗得太紧，三棱剑毫无花哨地直刺过来，艾利特少将无法抵挡，只能将铁臂交叉挡在胸口，谁知三棱剑竟然削铁如泥，一剑透过双臂和前胸，将艾利特少将的机甲刺了个对穿那是驾驶座的位置。

    全场一片哗然，这不是比赛用武器的强度

    迪伦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与罗汀对视一眼“这不可能”

    新型机甲的强度是他们亲手检查过的，完全符合战斗标准，而武器是为了比赛特质的表演武器，绝对不可能刺穿机甲上最坚固的驾驶座。

    深色机甲仿佛也震惊了，半天都没有任何动作，忽然驾驶舱门猛然弹开，一个年轻人跌跌撞撞地从里面滚落下来，惊慌失措道“不是我我没有换武器”

    内场的光线突然全部熄灭，广播即时响起“请所有同学根据引导，有序离开观众席。”

    罗汀，迪伦与珍妮弗面面相觑，现在场内一片漆黑，只有机械通道的幽幽冷光指引着方向，与十几分钟前截然不同。而在那一片黑暗之中，艾利特少将还生死未卜。

    “他没事吧”沉默之中，忽然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走出通道之后，人群逐渐汇集在一起，但是他们还不能走，即使只是逐一接受简短的问讯，全部结束也已是后半夜了，沉默和犹疑的气氛仍然笼罩整座学院。

    送走珍妮弗，罗汀与迪伦齐齐安静下来。

    “今天的事情我觉得有些不对劲。”罗汀整理了一下思路，犹豫着开口，“好像最后一击也并没有那么难躲开，他为什么选择以机械臂格挡呢”

    “艾利特少将已经是最优秀的机甲师之一了，你质疑他的判断”

    罗汀被噎了一下，虽然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他刚刚的确质疑了一名机甲战士的职业素养。他不得不又往回找补“可能是比赛用武器强度令他放松警惕他认为没有必要花费更多的ji,ng力c,ao作闪避动作”随即他又提出了另一个可怕的假设，“你觉得那把三棱剑有没有可能是蓝圆晶涂装的”

    蓝圆晶还处于测试阶段，如果意外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那就意味着他们的研究小组中出现了背信者。

    迪伦没有回答他的假设，他们在可怕的沉默中告别。罗汀独自上了天台，那里是他的主场，他只要席地一躺，头顶就是整片星空。

    他有些漫不经心地再次回想了一下事故的整个过程，又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不知何时起，就好像很难有事物能令他感到兴奋。他上最好的学院，跟最好的教授，做最前沿的研究，甚至他们小组刚刚发现了xi,ng质奇特的叫作蓝圆晶的新型天然材料，都无法磨灭他对未来的迷茫和c,ao纵机甲时永远无法得心应手的微妙疏离感，也都不如躺在天台仰望星空更令他觉得畅快。

    他这样想着，忽然觉得星空也隐隐与他呼应，仿佛开始旋转等等星空为什么会旋转

    罗汀猛地坐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瞬间就陷入无法摆脱的黑暗和巨大的超重感之中。

    第3章 全民偶像

    剧烈的眩晕感之后，罗汀的视力慢慢恢复，他只觉得浑身都像被碾过一样疼。

    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巨大的雕像，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出一点幽幽的绿光，雕像太大了，以至于他只能看到底座，勉强可以分辨出是个人像。他凑近了看，才发现那不是绿光，而是蓝光，质地质地竟然跟他们刚刚发现的蓝圆晶很像可是蓝圆晶的储量还未探明，xi,ng质也很奇特，怎么能造出如此巨大的雕像

    罗汀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绕到雕像的前面，看到了底座上的碑铭纪念银河纪元最伟大的机甲师罗汀。

    这又是什么情况信息量好大

    眼下的情况让罗汀也有些崩溃，他企图从四周的环境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然而他更加崩溃地发现，或许结果不会是他想要的。

    忽然一只脏兮兮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shi冷粘腻的触感惊得他头皮一炸，差点喊出声来。

    “闭嘴”喑哑的声音从脚下传来，罗汀的心也落了下来是人就好

    罗汀蹲下来想要打量一下这位不速之客那是一个全身都脏兮兮的少年人，鬓发凌乱地贴在脸上，他喘得很厉害，身上手上都有血迹，满眼戒备地死死盯着他。罗汀注意到他的手腕上带着一只黑色的手环，死死地嵌进皮rou中。

    “要不先把这个摘了”罗汀看他很痛苦的样子，好心提议。

    “你敢”不速之客却像被戳中了痛脚，整个人都弹了起来，但他好像伤得太重了，只维持了片刻的虚张声势就晕了过去，可怜得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罗汀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戳了戳少年消瘦的腮帮子，确定他真的晕过去了，才动手去解那只黑色手环。手环已经完完全全嵌了进去，一动就令少年无意识地挣动，好在这只手环是有缝隙的，解下来的瞬间少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随即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罗汀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果然是这只手环惹得祸。

    他们弄出的响动似乎招惹到了一些注意，四周的窗户陆续有灯亮起，罗汀连忙拖起少年往小巷子里钻。巷子里没有路灯，少年也比他想象中要沉一些咣

    这种乌漆麻黑的巷子里怎么还有铁门 罗汀也被撞懵了，扶着后脑勺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铁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探出个华发须白的老人“谁呀”

    “能能不能暂时收留我们一下”罗汀瞥了一眼门牌，补充道，“罗德尼爷爷。”

    被叫做罗德尼的老人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他的目光落到少年的脸上不由多看了几眼，随即不动声色地说，“进来吧，只有地板睡。”

    罗汀犹豫片刻，很快就发现自己弄出的动静的确在寂静的深夜中太过明显，只好把少年拖了进去。

    屋子里亮着灯，罗汀四下打量了一下，是一间充满废铜烂铁的杂货铺无疑。罗德尼在正当中收拾出一块堪堪落脚的空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罗汀。”

    他报出名字的瞬间就接收到老人意味深长的目光，随后罗德尼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孩子，不要辜负爸爸妈妈的一番苦心。”

    罗汀望着老人慈祥的微笑，头大如斗。

    诺亚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从未有过的轻快，体内的力量全部安安静静地潜伏着，连带波频都稳定下来。他惬意地舒了一口气，随后想起了昨晚的一切，浑身都僵硬了。

    他的右手先摸到了自己的左手腕上，是干燥的纱布波频抑制器果然被解下来了 但是他体内的能量非但没有爆冲，反而温驯得不可思议。

    他定了定神，然后才睁开眼睛。黑发黑眸的青年人正倚在破铜烂铁之间看书，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手中的那本破书所吸引，丝毫没有注意到少年的醒来。诺亚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但没来由又觉得他眼熟，诺亚的目光落在他手捧的那本破书上，整个人就炸了

    生物智能与ji,ng神力作用机制及其机理研究。是的，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是手稿。

    “你是谁”

    黑发青年似乎终于意识到少年的存在，他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书上挪开，然后又感叹于少年天赐的美貌。他把少年洗干净了，褪去脏兮兮的伪装，那是一个美貌惊人的红发少年，灰绿的瞳色令他不像自己表现出来得那么尖锐，反而显得有些忧郁。

    “罗汀，你呢”罗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使自己显得更亲切一些。然后他看了到熟悉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真是一个常见的名字。”诺亚拍了拍他的肩膀，最终还是给了他一个假名，“我叫海因。”

    “很常见吗”罗汀非常疑惑。

    诺亚一脸“你傻了”，指了指窗外广场上的雕像问“那尊雕像叫什么”

    “罗汀。”

    “你手里的书，是谁写的”

    罗汀把书翻到最前面，封面上写着罗汀 著。

    “”

    “索兰托星球是罗汀的故乡，你去广场上喊一声罗汀，十个人里面可能有八个人会回头。”

    罗汀哑口无言他回去翻了翻文献，企图找到一点普通的巧合来反驳“那又有什么稀奇你看这本书里的字看起来也挺特别的，但是我能跟他写得一模一样啊”他一边说一边随手摸过纸笔抄写了一句，果然分毫不差。

    诺亚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在这种无法忽视的目光下，罗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努力维持自己面部的表情，艰难地问“现在是哪年”

    诺亚沉默片刻，随手打开了智能机器人的cha播新闻功能星海历十一年十二月五日，罗汀的手稿从帝国博物馆不翼而飞，这本文献自存世以来一直备受关注，请知情人线索，帝国将给予重赏。

    “星海历是什么年份”

    “银河历9999年星辰大战结束之后，就改换星海新历，到现在已经十一年了，你到底活在哪个山沟沟里”

    罗汀难以置信地看了眼封面，又将引言重新读了一遍，感觉自己受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冲击这本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又远超自己所学的文献的作者，传说中银河纪元最伟大的机甲师，莫非大概也许怎么可能就是自己

    银河历九零一一年到星海历十一年，整好是一千年。

    他的手一软，文献就从他的手中落下。

    诺亚飞快地接过文献，白了他一眼“你小心点，这可是我偶像的杰作。”

    罗汀被他rou麻的语气震得浑身发麻，只听诺亚又说“这有什么稀奇，说罗汀是帝国的全民偶像也不夸张。再说你父母不也给你起名叫罗汀吗你的字体呢又是怎么回事”

    罗汀竟无言以对。

    第4章 房东与房客

    诺亚并不打算再理罗汀，他怀着无比虔诚的心同往常无数次一样整理文献，然后他震惊地发现文献中的星光不见了，这使得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星星光呢”

    “什么星光”罗汀显然还未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然而诺亚看起来好像受到了比他更严重的打击。

    “文献里封印的星光啊一千年都没有人能解开现在不见了”

    罗汀放弃了去理解这个玄幻的世界“不知道，我早上翻开的时候就是一本普通的书了。”他指了指满是灰尘的窗台，“就放在那儿。”

    “你们醒了”罗德尼突然拉开房门，露出一张还没睡醒的脸，“年轻人真是ji,ng力旺盛去给爷爷买壶酒，就当是房租好了。”

    诺亚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老人的一举一动，目光中的冷漠与防备显而易见，罗德尼却像没看见似的，一脸期待地看着罗汀。

    “我没有钱你呢”

    空气一时安静，罗汀暗暗捅了他一下，诺亚才知道他竟然在问自己，震惊道“我要是有钱昨晚也不至于倒毙路边了”

    罗汀干笑一声，尴尬地环视一周，最后从垃圾堆中举起一块机械臂的零件，说“我会组装机甲，能抵房租吗”

    罗德尼意味深长地说“现在还会拼机械机甲的人真是不多见了可是拼出来有什么用呢卖给小少爷们当玩具吗”罗汀一时语塞，他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一无所知，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干点什么，好在罗德尼十分通情达理，“也罢，反正我仓库里的垃圾零件多，你拼吧，万一拼出来了，或许我可以去博物馆问问。”

    “好了好了快去买酒。”罗德尼不耐烦地往怀里一抓，一个灰扑扑的小袋子脱手而出。

    袋子里面是一些旧得发红的金币，诺亚瞄了一眼成色，嫌弃地说“老古董。”

    罗汀拿了袋子就准备出发，按照罗德尼的说明，酒馆就在巷子的尽头，一来一回其实并不费事。

    “你身上没有植入id卡，遇到卫兵避着点哦，不然被送去所罗门塔当苦役，爷爷是没有钱捞你的。”罗德尼靠在窗台上，一面等待着咖啡机上咕嘟咕嘟的泡泡，一面闲闲地说。

    罗汀的背影一僵，求助似的看了一眼诺亚，诺亚眼珠子一翻，十分拒绝“你看我干什么我要是有身份id，昨晚还会倒毙路边吗”

    “”

    无言以对的罗汀认命地披上挂在门边的破旧斗篷，上面有一股久经使用的“沧桑味儿”，熏得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仰倒。

    诺亚一瞬不瞬地打量着罗德尼，罗德尼在他冰冷的目光中竟也安然自得。罗汀还未走出大门，诺亚就觉得心跳不可遏制地加速起来，心里那股邪火像有实质一般蹭蹭往上冒，方才还温驯蛰伏的波频几乎要爆冲出来。

    罗德尼终于将他的目光从咖啡壶中分出一点给诺亚，他对于这一瞬间的波频变化似乎也敏感而惊讶。诺亚这时顾不得罗德尼，三步并两步冲出去追罗汀。

    好在罗汀并没有走远，诺亚轻易地追上了他。而他心中的震惊并未有丝毫减轻，反而愈加震撼，因为当他越靠近罗汀，他体内爆冲的能量就越平和，当他们并肩的时候，他几乎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

    这家伙难道是个人rou波频抑制器

    “海因你不是不来吗”

    诺亚瞪着他，恶狠狠地说“啰嗦”

    “哈”罗汀被他瞪了满头包，决定不再问下去自讨没趣，他忽然把斗篷一掀包住诺亚，诺亚差点跳起来，罗汀一把捂住他的嘴，“嘘，别出声有卫兵”

    诺亚被笼在气味熏天的斗篷里，除了罗汀的心跳和体温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只得认命。憋了半晌罗汀还不松手，只听他虚弱地咬牙切齿道“卫兵走了没”

    罗汀忍住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放过了他。巷子里空空荡荡的，尽头空无一人，路过的店铺虽然偶尔已经开门，然而大家看起来都没什么ji,ng神，显然这个时间点对于这个悠闲的星球来说还太早了。

    诺亚狐疑地看着他，一脸不善“你该不会在蒙我吧”

    “”罗汀一脸善良地看着他，“快走吧，一会儿卫兵转回来了就糟了。”

    巷子尽头的小酒馆半旯着门，门口什么招牌都没有，只挂了一个刻着奇怪图形的木牌，看起来有点像星阵，不过门口就能闻到的浓浓酒味告诉两个外乡人这显然就是罗德尼说的小酒馆。

    深色的橡木桶一层垒着一层，就那么毫不在意地被堆在门口的过道里。里面没有窗，没有桌椅，灯光也很昏暗，说是酒馆，更像是一个酒窖。穿过狭长的过道，入眼的是一个高高的柜台，柜台后面没有人，只七零八落地堆了一大堆酒瓶子。

    走近了罗汀才发现柜台后面不是没有人，只不过那个人醉倒在柜台下面，有一阵没一阵地打着呼噜。他喊了半天，醉汉根本无动于衷。诺亚心里翻了个白眼，直接从罗汀怀里摸了一枚金币出来，屈指一弹。

    叮

    金币发出的响声清脆悦耳，虽然小声，但是醉汉却从地上一跃而起，闭着眼睛大呼小叫“买酒吗买酒吗”

    醉汉吼完打了个酒嗝，又缓了半晌，好像才醒过来，醉醺醺地打量了他们一眼，问“外乡人”

    “我们来帮罗德尼爷爷买酒，额不知道他一般喝什么酒”罗汀拿出钱袋，看着玲琅满目的瓶子又犯了愁。

    “哦老罗德尼回来了”醉汉的眼睛一亮，一把抢过钱袋从里面掏了三枚金币出来，又指了指门口的橡木桶，随口道，“你们随便挑一桶扛回去吧，老罗德尼也就喝喝这种假酒了，一桶一个半金币，罗德尼双倍”

    看着瞬间瘪了一小半的钱袋，罗汀还是机智地选择放弃理解人物关系，埋头跑腿打杂。诺亚十分支持他的决定，看着他一个人扛起了橡木桶。

    “走吧，我在后面帮你望风，有卫兵我喊你。”

    “”

    第5章y谋与宝藏

    铁门砸得哐哐响，诺亚疑惑地回忆自己出门时并没有关门，明明只是去去就回的路程，难道罗德尼还特意出来锁门

    罗汀被橡木桶压得气喘吁吁，此刻也真是有些绝望“难道是以卖酒为名，把我们扫地出门了”

    诺亚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伸手一拉一撑，竟然从不低的围墙外翻了进去。

    罗汀目瞪口呆，说好的身体虚弱美少年呢

    更令他绝望的是，诺亚进去了也不给他开门，竟然第一时间进屋子去了。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甩开肩上的累赘，也学诺亚一样翻墙进去算了时，诺亚竟然飞快地跑出来打开门锁，一脸凝重的表情。

    看他的表情不似作伪，罗汀忙放下橡木桶，随他快步进屋。

    屋子里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咖啡煮太久的淡淡糊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烦闷的气息。罗德尼满脸惨白地倒在那堆垃圾之间，心口cha着一把餐刀，垃圾堆中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浓稠的血浆。现代的医学虽然发达，但显然还不足以使人死而复生。

    罗汀安静地为罗德尼整理了遗容，擦去他嘴角的血沫，并为他打好领结。这位老人的衬衫已经洗得发白，胡子也才刮了一半，他身上似乎有许多未解之谜，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一个收留陌生外乡人过夜的善良老人，罗汀仍然欠他的房租未结清。

    两个人都沉默了，就在他们出门的片刻之间，竟然有人闯入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老人家里将他杀害，屋子里虽然乱但明显没有被人翻动过，显然不是为了钱，如果说是仇杀，连他熟悉的酒馆老板都在刚刚才得知他回到索兰托星球的消息，又有谁能够如此神通广大呢

    诺亚忽然注意到罗德尼的左手cha在垃圾堆里，他移开挡在上面的废旧零件，发现他的手竟然cha在罗汀的文献中，那根带血的手指，正点在引言的最后，星光的封印消失的地方那里现在正写着一串坐标。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罗汀封印星光的位置，所以必然是罗汀留下的讯息，一直有传言说罗汀在他的文献中留下了宝藏的线索，但是千年来都没有人能解开罗汀的星光，所以传言也一直只是传言而已。

    杀人者很可能是为此而来，但文献失窃的消息也不过是今天才传开，谁又会知道文献在这个远离帝都星的地方呢他又如何得知罗德尼能解开这个封印”诺亚百思不得其解。

    罗汀略作思考，忽然想到了其中的一个重点“罗德尼是什么人如果说文献一直在帝国博物馆的严密看守之下，他如何能在不惊动博物馆的前提下带着文献逃出帝都星”

    诺亚语塞，他知道这个问题答案，但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只能强行转移话题“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线索，要知道这件事跟文献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们去坐标的位置看看不就行了”

    他顺手打开星域图，那片区域是所罗门塔附近的无人区，无人区中一般都没有生命存在，因为那里充满了未知的黑洞和空间乱流。不过如果这是罗汀的指引，那么诺亚相信这必然是一个可以到达的地方。

    “还有一个问题，我们没有身份id，可以出门吗”

    “”

    其实诺亚知道这个问题可以解决，任何一个星球都有交易假身份的地方，甚至罗德尼这样一点都不平凡不普通的老人家里，如果仔细搜索一番，可能都能找出好几个假id。但是面对罗汀这样天真而惆怅的发问，他又忍不住不去戏弄他。

    所以诺亚叹了一口气，也愁得一屁股坐倒“怎么办呢我们也跑不了，要是卫兵突然冲进来”

    话音未落，门口忽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正是警用皮鞋的踢踏声。

    “把这里围起来，一个也不许放跑”

    罗汀这是怎样的乌鸦嘴。

    诺亚早知道早点跑路了，这下就有点糟了。

    卫兵长驱直入，佩剑直指这两个可疑者“星海历十一年十二月六日上午十点十二分，本队接到雕像街6号街居民举报，入室杀人当场抓获，不用审判了，直接送所罗门塔苦役，刚好今天出发，赶紧送过去就行了”

    罗汀为当地卫兵可怕的效率所震惊，想说你们这里的卫兵平时办事都这么草率吗他回头去看诺亚差点被他吓出好歹，只见诺亚不知何时把自己弄得满手满脸都是血，看起来几乎跟杀人狂魔没什么两样。

    他才张嘴，就被卫兵一把隔开“犯人要串供，看紧点”

    罗汀很快发现诺亚是明智的，他万万没有想到押送去做苦役之中竟然还有游街这一环节，他们被上了镣铐，封住嘴，捆得像个粽子似的连成一串，由卫兵押送，从广场正中穿行而过。

    一路还有其他的倒霉蛋因为诸如“影响市容”、“藐视卫兵”等理由加入他们的流放队伍。逐渐起床的索兰托居民们纷纷打开窗户，一个个却噤若寒蝉，敢怒不敢言。

    环绕内城一周，暂时抓够了苦役，卫兵终于停止游行，将他们驱赶进一艘小型的星舰，不大的空间里全是像他们这样的粽子，挨个排好，诺亚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竟然始终缀在他身边。

    不知不觉他们两个都被挤到了角落里，罗汀虽然双手被反剪，但这并不能阻止他轻易解开绳扣，然后他解开了自己和诺亚的口封，他们隔着斗篷的长领，偷偷摸摸交流起来。

    他身上的金币早已被卫兵摸了个干净，此刻真真是一文不名，想必诺亚也不能幸免，只是不知道文献诺亚瞬间意会，给他打了个眼色示意他放心，想必是刚才趁乱塞进垃圾堆之中了。

    他忽然被自己这种眉来眼去的交流方式逗笑，不由多看了竟然能互相理解的诺亚一眼。

    诺亚被他笑得一身ji皮疙瘩，也使坏似的在他耳边轻轻吹着热气“这下你不用担心身份啦，卫兵会解决我们的身份问题杀人犯的新身份”

    罗汀忽然觉得，可能还是把他的嘴巴封住比较好。

    第6章 所罗门塔

    长途跃迁带来的眩晕感还未褪去，他们就被赶下星舰，瞬间为眼前的景色所震撼。

    落霞的余晖染透层层叠叠的火烧云，模糊了天与地的边界，天地之间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沙海的红棕色，炙热的气浪在天地间翻腾，宛如蒸腾的炼狱张开血盆大口，狰狞地迎接他们这群倒霉的奴隶。

    所罗门塔的接引人早已等在港口，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简陋的植入器，所有的苦役排着队从他身边走过，他草草核对了一下样貌，就用植入器随手在苦役的手上一钉，罗汀只觉得皮肤微微刺痛，手腕上就留下一个细小的红点哈，这就是杀人犯的新身份了。

    所有苦役挨个接受了身份更新，索兰托星球的押送官立刻跳上星舰，头也不回地走了，好像一秒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待。

    罗汀惊呆了，所罗门塔的牵引人只有一个，而苦役们不但数都数不清，连来时捆缚的绳索都卸下了，人群中一时有些sao动。

    牵引人仿佛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嗤笑道“向你们介绍一下，我叫青林，是所罗门塔的牵引官，当然你们不必记住我的名字，以后我们可能也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你们只要记住，没有我的指引，你们永远都无法到达所罗门塔，这里没有路，也没有水，离开我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你们想死，现在就可以跳下去。”

    他指的是星舰停泊的港口，所罗门塔的港口不像普通港口一样设置防护带，往前一步就能看到幽幽的星海，所以这里的空气也格外稀薄。他说完就启程出发，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更大的sao动，然而很快就有人陆陆续续离开队列，跟上青林的脚步。最终所有人都跟随上去，罗汀和诺亚也混着人群之中，默默前进。

    他们每个人只领到一件破斗篷用来遮挡风沙，就踏入了漫无边际的沙海之中。所罗门塔的白日很长很长，令人绝望的步行慢慢将人群拉成长长一条，但是谁都不敢彻底掉队。

    每到达一个补给点，青林就按人头分给营养液，只是维持不饿死的程度，但是没有人敢反抗，因为青林永远都是体力充沛的、带着略微嘲讽的微笑，暴力镇压任何有可能发生的反抗。

    诺亚低着头沉默地走着，跟上罗汀的脚步已经消耗了他绝大多数体力，他没有力气说话。罗汀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是体力似乎很好，好在他也没有要抛下诺亚的意思，这让诺亚稍稍安心。

    远处忽然隐隐现出一条淡淡的黄线，像学前的孩童拿起笔歪歪斜斜地一画，在天地分开了左右，但他们很快发现这条黄线在飞快地向他们靠拢，只听青林大吼一声“沙暴兽来了，都靠拢不要动”

    多日累计的躁动都在这一刻爆发，罗汀与诺亚被人群推动，不由自主地随着他们四散奔逃，顷刻间黄线就到眼前，将人流长龙切成两段，漫天的黄沙中能见度几乎为零，人人都像无头苍蝇似地奔逃，他们虽然慌乱害怕，但更无法停下来，如果此刻停下，那么立刻就有被其他人踩死的危险。

    诺亚能感觉到罗汀就在他附近，但是失去视线让他也有些慌“罗汀咳”他一说话就吃进了一嘴沙，堵在喉咙口呛得难受，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脑袋摁进斗篷中，诺亚终于得以喘息，大口大口地呼吸这方寸之间犹带体温的空气。

    “别说话，我们找机会往人少的方向跑。”

    诺亚心想现在连个鬼影都看不清，你又知道哪里人少了但显然现在控制权不在他手上，他只能保存体力顺着罗汀的脚步慢慢移动。

    能见度并没有提高，但他们一路碰撞到的人的确越来越少，罗汀没有停下脚步，他在边缘区域选择了一块相对平稳的地方，忽然他只觉得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脚腕立时被人猛地一拽，整个人都被拖倒在地。

    一只冰冷的手穿过斗篷紧紧攥住他的喉管，罗汀反s,hexi,ng张大的嘴瞬间被黄沙淹没。然而那只手的主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抓住的不是一个人，诺亚的尖刀悄无声息地刺穿了他的喉咙，只有浓重的血腥味昭示着这一桩不见天日的屠戮。

    血腥味无疑惊动了隐藏在黄沙后的那群人，诺亚用斗篷掩住口鼻，低声说:"不要动，口粮我已经帮你们宰好了。"

    差点枉死的罗汀紧紧捂着他可怜的喉咙，嗓子像被火烧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诺亚扶着他摸索着靠近人群，人群犹豫了一下，接纳了他们。

    沙暴终于慢慢减弱下来，然而眼前的情形依旧不乐观，他们深陷在茫茫沙海之中，四面八方并没有什么不同。

    诺亚也终于看清了身旁的这群人，他们虽然衣衫褴褛，但是目光都充满警惕和凶狠，显然不是普通人。不像普通犯人，反而像是海盗。

    诺亚不动声色地站到罗汀前面，警惕地问“喂，你们是犯了什么罪被流放的”

    对面犹豫了一下，有个人回答他“抢劫，你呢”

    诺亚踢了踢脚下的“口粮”，露齿一笑“杀人。”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愉悦的、低沉的笑声，所有人都因为这声笑安静下来，诺亚脸色大变地退了一步，撞得罗汀一个趔趄。

    “小海因，想不到我们能在这里再见，你果然没有死。”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人群自觉分开，站在最中心的人撩开兜帽，露出一张小麦色的脸和一头金色的卷发，她美得耀眼夺目，每一根发丝在炙热的阳光中都仿佛熠熠生辉。她的目光穿越人群，饶有兴味地盯着诺亚，就像是在看着一件新奇的玩具。

    “很高兴见到你，我的女王”诺亚咬牙切齿地念出她的名字，“海蒂”

    第7章 东边的女孩

    对峙的局面一触即发，突然间脚下滚烫的黄沙如水雾一般蒸腾而起，瞬间又将天地淹没。

    沙暴兽卷土重来了

    “抓住他们”

    海蒂一声令下，人群中立刻有人向诺亚飞扑过来，诺亚早有准备，单手执刃凌空一划将他们逼退，迅速消失在茫茫沙雾之中。

    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海蒂危险地眯起眼睛，却阻止了追击“原地待命，不要误了大事。”

    “你知道我们在往哪儿跑吗”诺亚把脸埋在斗篷内大吼一声，然而呼啸的风声将声音死死封住，他又吼了两声，发现自己也听不清罗汀在说什么，终于放弃了挣扎，心说算了，反正也是死，渴死饿死也好过落在海蒂的手里。

    其实他们早就跑不动了，两条腿都跟灌了铅似的，只是机械地向前挪。不知跑了多久，风沙竟然渐渐减弱，逐渐可以看清近在咫尺的人脸。两人不约而同都被对方狼狈的样子逗笑了，他们的眉毛、睫毛上都挂满了黄沙，脸和脖子都灰扑扑的看不出人色。

    又走了一阵，诺亚惊奇地发现他们似乎走出了沙暴兽的势力范围，天高云淡，除了热一点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缺点。认识到这一点，诺亚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往沙地上一坐，再也走不动了。他眨眨眼睛，沙子簌簌地翻下来，一下就迷了眼睛。

    “快帮我吹吹，沙子进眼睛了。”诺亚摊着手，手上也是沙子，只好向罗汀求助。

    罗汀卯足了劲儿“呼”地一声，不但没吹出什么成效，两个都被呛得打跌。

    好不容易两个人都收拾得能看清脸了，已经累得只剩躺着喘气的份儿了。

    “你认识路吗你就拼命拉着我跑”诺亚终于有机会问出心声。

    “不认得”罗汀讲话一个大喘气，诺亚一个重拳直接砸在了他胸口，捶得他差点没活过来，“咳不过青林这一路虽然带着我们团团转，但整体的大方向是往东边走的，虽然我们跑出来的时候稍稍稍稍偏离了方向，但我觉得可以往东方走试试。”

    诺亚脸色不善，总觉得他那个“稍稍”说得很是犹豫。

    “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路可走。”罗汀一下坐起来，一脸无辜地冲他摊开了手。

    “等等你分得清方向”诺亚也一骨碌坐了起来，震惊地问，“这里四面八方都长得一样，沙暴之中更加什么都看不见，没有智脑辅助，你到底是怎么分辨方向的”

    罗汀一时也语塞，他艰难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分辨方向其实不是很难，每天夜里我们都能很清晰地观察到星空，我对星空还算熟悉，如果条件足够，我可以推算出我们的位置坐标只要对基本方位有概念，就算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也不影响我对方向的判定。”

    诺亚听得目瞪口呆，在智脑普及八百三十年后，竟然还有人徒手计算位置坐标他还真能算出来

    最后，罗汀为自己做了一个总结“总之，你可以当作我天生方向感很好。”

    这个简单粗暴的结论令人咂舌，诺亚觉得自己的智商可能受到了嘲笑，然而并没有什么可反驳。他越来越看不透罗汀，这个奇怪的人到底从哪里来，他身上似乎有散不开的迷雾，对能量波频的异常控制，对这个世界的异常无知，对方向的异常掌握，时时刻刻都在刷新诺亚的认知底线。

    “那是什么”

    罗汀忽然直指他身后，诧异地问。诺亚转过头一看，也不由揉了揉眼睛。

    他们身后的不远处有一座石头垒起来的小屋，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远远看去小屋的边缘都模糊了，看起来就像海市蜃楼。

    抱着万中无一的希望，两人还是互相搀扶着向小屋走去。这一路远比看起来长得多，但他们都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距离上一次摄取营养液已经快要过去22个小时，如果无法尽快找到补给，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小屋是真的，屋檐下的y影里还站在一个小女孩。

    双方都吃了一惊，罗汀原本只盼望这个小屋是个补给点，没想到竟然会有个小女孩住在这里。小女孩显然比他们还要吃惊，但很快她就从他们的穿着辨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眼里立刻转为同情。

    “你们怎么单独跑到这里来了青林哥哥会很生气的。”小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好听极了。

    罗汀蹲下来与她对面，说“我叫罗汀，他是海因，我们遇上了沙暴兽，是躲避的时候无意间脱队的，并不是想要逃跑。你认识青林，那你知道回所罗门塔的路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我叫柯西，我要等naai来接我回去。”

    罗汀一愣“naai什么时候回来呢”

    柯西眼圈一红，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呜哇我不知道我要naai呜呜呜”

    罗汀和诺亚双双傻眼，不知道这是踩到了什么雷，哄得手忙脚乱才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

    “naai说要帮我去买糖果，让我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偷偷跟着naai一直到港口，然后naai就不见了她一定是发现我不听话生气了，我要在这里等naai”

    “柯西不哭，哪里有卖糖果哥哥给你去买好不好”诺亚听到港口眼睛一亮，笑眯眯地也蹲了下来。按照方位来看，这里的港口绝不是他们来时的那座，有糖果卖就代表有贸易往来，说不定可以趁机混出去。

    “柯西不要糖果，柯西要naai哇哇哇”

    对面柯西的绝世哭功，两人纷纷表示放弃。诺亚抽空去屋子里转了一圈，这里虽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补给站，但存储了不少生存物资。他刚刚其实怀疑柯西是被naai故意遗弃的，但看这座小屋里的东西，又否定了他自己的猜测。

    诺亚带着营养液出去的时候，罗汀正在给柯西讲故事，他好像对哄小孩也很擅长，故事讲得生动又有趣，就是听起来有那么点古老诺亚靠着石墙坐下来，一边听着故事，一边对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形容词翻了个白眼。

    第8章 牵引星光的力量

    所罗门塔的星空很低，没有云的夜晚无数星子仿佛触手可及。柯西在罗汀温柔的语声中不知不觉睡去，静谧的夜里慢慢只剩下篝火噼里啪啦弹起微弱的火星。

    冰冷璀璨的星河压得火光热气都黯然失色，诺亚从打盹中惊醒，不由往火光边靠了靠，罗汀就躺在不远处，脑袋枕着手臂，凝视星河，诺亚被他的认真劲逗笑了，不由又起了逗他的心思。

    一束细弱的微光忽然从星河中的一隅出发，像万千银丝中剪出一截，罗汀两只眼睛一瞬不错地追随着这段微光，只见它浮萍柳絮似地飘飘荡荡，飘飘荡荡地落下来，虚靠在诺亚修长的指掌间，他不由也想伸手去抓，然而双掌还未交会，那微光就散了，比篝火上的火星还要虚无。

    “好看吗”诺亚歪着头一挑眉，冲着他笑。

    罗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迟疑地问他“这是星光”

    诺亚拍了拍手中并不存在的灰，两手一摊“我小时候喜欢罗汀，就是羡慕他能把满天星辉收归于双掌，那时候我老是想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厉害的人可惜我试来试去也只能牵出这么一小段来。”

    看他一脸我的偶像天下无敌的梦幻笑容，罗汀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诺亚所说的“罗汀”并不是他不，诺亚的“罗汀”就是他。被人当面称赞自己并不存在的能力，他的脸腾地烧起来，好在火光之下辨不出颜色，否则真是

    他正尴尬得无言以对，那边诺亚显然还没能停止回忆童年“那时候我常常想，可惜科学家协会禁止了对时空穿越的研究，否则要是能回到过去去看他一眼，那该有多好。”

    “为什么禁止对时空穿越的研究”罗汀心里一紧，脱口而出。

    诺亚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对历史和常识的一无所知，耐心解释道“因为布冯，银河历九六零八年，他独自进行穿越实验成功，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回来之后对自己的经历绝口不提，留下遗书自杀了，遗书只有一句话小心联盟。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直到帝国第一次在宇宙中遭遇联盟元老会一致通过法案，彻底禁止了时空穿越的研究，将布冯留下的所有文献、仪器全部销毁，并以罗汀文献中的一句话为这条法案命名流光法则。”

    我愿遵守流光的法则，不改变过去，不改变未来罗汀想起了引言中的这句话，一时分不清这是真心实意的感慨，还是自己对自己的告诫。

    “那你可以教我如何牵引星光吗”

    看着罗汀亮晶晶的眼睛，诺亚一时语塞，委婉地说“牵星是全靠ji,ng神力的，ji,ng神力等级越高的人越容易成功牵星当然也有血统天赋，元老院的占星者一族就天生擅长与星空打交道。”

    言下之意就是这种高级的技能你一个连ji,ng神力等级都感受不到的普通人就不要肖想啦，然而罗汀也是完全没听懂“ji,ng神力是什么”

    “”诺亚崩溃，“就是你出生时根据你天生的ji,ng神力量级将你分出abcde中的一级，这种天生的东西后天很难靠人力提升算了算了，等我们逃出这里，先去弄一台智脑给你补补小学文化”

    罗汀被他的样子弄笑了，一时也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四周重归安静，诺亚渐渐被静谧的气氛感染，眼皮越来越重。

    沙海的尽头，与天空交会的地方，渐渐露出一丝鱼白和橘红，诺亚敏感地醒过来，他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显然神志还未归位。罗汀一夜都没有睡，看样子是研究牵星研究了一夜，好在似乎也不是全无成果，诺亚只来得及看到他指尖一道淡得几乎看不出的虚影，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彻底被吓醒了。

    “你你你”他指着罗汀你了半天，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吃了。

    罗汀把手指一收，苦恼地说“好像也不是非常难，但总是缺点什么，可能我真的要补补小学文化”

    诺亚“”

    “说起来，有个问题差点让你糊弄过去了”罗汀忽然坐起身，整个人压迫过来，“海蒂是谁”

    头上被一片y影覆盖，罗汀的脸蓦地放大在眼前，诺亚一滞，心也跟着漏跳一拍。一瞬间心念电转，他立刻镇定下来“赤星女王海蒂，是本星系最著名的海盗头子之一。所罗门塔虽然资源丰富，但是有以太大神官坐镇，这么多年也没人能翻出什么花样。没想到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所罗门塔头上，难道坐标的消息泄露了她们也是来找罗汀的宝藏的”

    罗汀吃了一惊，如果凶手已经发现宝藏的秘密，那么为什么不将文献带走，反而留下文献引他们到这里来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诺亚，一时想不通症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