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要劳烦别人了。”燕容道,“我是说我自己,凡人燕容。”
“当年我不好处理那魔族诞在人间的孩子,是因为那孩子命数未尽便仍属于人间生灵,仙不能杀人,可人能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为什么又断更了,大概日更什么的说出来就变成了fg吧
☆、第章
凡人燕容夸下如此大口, 终于被他替身放走申了冤。
一忽儿回了神,见林木葱郁,天宇广阔,便是又回了人间。
眼一瞥,瞥见槲生怒目圆睁。花争弦低头不语,任对方在面前气得跳脚。
“这是怎么了?”
槲生乍一喜,转眼又怒目圆睁:“还说怎么, 你们做这些事,从来不告诉我!从来——不告诉我!”
去了云尾峰,看见妖力弱了一截的昭涯, 燕容才明白。
原来十竹山庄的镇庄之宝也掺了一脚,趁燕容替原醇玉走那一遭的时候把自己百年修为拿出来给原醇玉续了命,叫他小庄主心疼坏了。
更甚者,这镇庄之宝还不许任何人说与他们庄主, 因而从原醇玉几近一命呼呜到花争弦到处求人救命,再到昭涯霸气地分了百年修为, 这些槲生全然不知。
直到原醇玉捡回条命来,槲生惊觉他镇庄之宝修为薄了一截,找到燕容修炼之处,花争弦才一五一十地交待了。
“原醇玉也是我朋友你们凭什么瞒着我!”槲生浑身冒着火气骂了一通。
仍是气不过, 自个儿憋在房间里生闷气,花争弦自觉对不起他们庄主,在房门外守了一天。
入夜后燕容跑来瞧了眼,见他仍在房门外守着, 遂拎了件衣服来给他。
花争弦从燕容手里接过衣服愣了半晌,听见燕容道:“夜里凉,冷了就穿上。”
他猛然抬头,想问燕容不恨他么,话未出口心里先受了挫,于是到了喉咙口的话又给吞下了。
燕容眼里一如既往平静无波,仿佛给他递衣服不过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花争弦便明白他闹出的那点乱子确实没能让燕容把他放在眼里。
花争弦披上了衣服。听燕容道:“十竹山庄是个挺有意思的地方,对吧?”
“呃……嗯。”花争弦有点不明所以。燕容头一次主动和他说话,听起来似乎只是在闲聊。
燕容又道:“听说花家的人去了十竹山庄,被你们庄主关在山庄外关了半个月?”
他忽然顿住,“你知道我是……”
“是什么?”
花争弦支吾了一会儿,心思七绕八绕猜测揣摩,觉得燕容应当还不知道,又觉得燕容似乎什么都知道。
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花争弦想得头大,却从燕容眼里瞧出了一点笑意。
“我不知道啊。”燕容说。
“走了。”燕容知会他一声,拂了拂衣袖,抬脚要走。
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花争弦看着他背过身去,心里某种冲动穿过挫败和弯弯绕绕冲上头,把本已咽下的话又给冲了出来。
“你就不恨我?”
“还可以吧。”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花争弦一头雾水,又听燕容说:“你哭得不错。”
花争弦猛然一噎,脸上登时就红了,心想燕容竟然把这般羞人的事情拿出来说!果然是恨他的!
夜间裹挟着凉意的风慢慢给他降了温。花争弦忍不住有些感慨。
他这回跟他庄主来云尾峰,发觉这小山峰变了许多。
燕容这人,虽然看上去没有多少变化,但确实也和他们一块儿变了,至少这次,花争弦没遇上过去总在燕容眼里看见的悲悯。他独自窝在人迹罕至的山头修炼,越发飘飘欲仙,花争弦这回见他,却反倒觉得他没有以往那么遥不可及,反而,多了些人味。
正想着,槲生一把拉开门把人拉了进去。
花争弦道:“庄主可愿原谅我了?”
槲生甩上门:“你有错吗?”
“我不该瞒着庄主。”
“就这个?”
“啊?”
“哼。”槲生道,“到底我是庄主还是他是庄主?”
花争弦懂了:“自然您是庄主。”
“那你听他的不听我的?”
“哪里的事,我怎会不听您的?”花争弦有些好笑,他这些年也摸清了这小庄主的脾性,又道,“您和昭涯大人,我必然是先听您的。”
“那你以后不准瞒着我。”
花争弦颔首应了。
应了却又道:“庄主当知,昭涯大人总是为庄主好的。”
槲生嘴一撇:“呵!”
花争弦道:“此事非同寻常,昭涯大人也是怕庄主一时冲动……庄主难道不知昭涯大人是宁可被您厌恶也不愿让您涉险的么。”
“你净会说他好话!”槲生道,“那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您才在他面前大吵了一通,昭涯大人这般强大的妖,性子难免骄傲……”
槲生瞧着他:“我听说,你过去也是一个骄傲的人,你怎么肯一直等在我门外?”
“过去那不过是因无知而起的狂妄罢了。”花争弦苦笑,“我这般卑贱的人又怎么好意思骄傲。”
“停停停!”槲生觉出不对,带了些威胁的气势欺近他,“你如今觉得卑贱,莫不是认为做十竹山庄的弟子不如云尾峰的花师兄了?”
花争弦摇摇头,从小庄主的气势中看出些外厉内荏来。十竹山庄闭庄的许多年小庄主被他母亲关怕了,最怕看到人黯然神伤的样子。
“如今我只愿侍奉在庄主身边,仅此而已。”花争弦道。
时过境迁,云尾峰的弟子依然爱嚼舌根。燕容在云尾峰一圈遛下来,就把云尾峰内大大小小的事情听了个遍,其中原醇玉的大小事占去七八成。
原醇玉总是话题中心,做了长老后更甚。服他的,不服他的,加起来能把他鸡毛蒜皮都添油加醋扯出许多花样。
近日一名在江湖上闹得风生水起的年轻魔修把原醇玉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的事,更是被传得纷纷扬扬。
半道遇上原醇玉身边的花灵,好歹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原醇玉这次差点一命呜呼也是因为那魔修。燕容掐指一算,近日才出没,方成年,能把参研魔修数十年的云尾峰大长老打到毫无还手之力还差些被黑白无常勾了魂。
“渡尘仙君”所说的魔子,跑不了了。
燕容行至山口,一道人影在前方的夜幕中若隐若现。
燕容朝那人影道:“昭涯大人愿来送行,燕容感激不尽。”
燕容喊他“大人”,没想到昭涯反手一记“仙君”作为回礼:“仙君难得来此一趟,不看看他再走?”
燕容一时觉得挺有意思,也不推脱,道:“正好有事,回来再看吧。”
除了云尾峰大长老原醇玉和在江湖上一夜打响名号的魔修殷稚,出师后就不知在哪个天涯海角修炼的燕容忽然到访,也成了云尾峰弟子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
因此原醇玉一出房门就知道燕容来了。可人人都见过燕容,人人都不知燕容在何处,弟子们东一嘴西一嘴,说得燕容这人越发神秘。
他家花灵在他身后嘀咕:“燕容大人一向清修,不问世事,昨日听见修士们议论魔子殷稚后却在修士间四处打听他的消息,莫不是要出山了!”
原醇玉脚步一顿,打转回房,收拾行李,一气呵成。
次日燕容就在茶肆遇上了原醇玉。
“一壶清茶。”原醇玉一甩拂尘在他对面坐下来,装模作样地端起道貌岸然的姿态,“燕容道长,好巧。”
燕容一点儿也不觉得巧:“你怎么来了?”
“听闻魔修殷稚竟在此处劫掠民舍,修建魔宫,我来除魔卫道。”原醇玉撑头瞧着他,唇角先憋不出了,向上翘起几分,“还有,找你。”
燕容也勾起嘴角:“才把自己搞得差点去地府,刚捡回条命就出来除魔卫道了,长老好精神。”
“咳……那不是意外么。”原醇玉脸上挂不住,干笑两声,打算含糊过去,“反正你也是冲着那魔修殷稚去的,一起呗。”
原醇玉如此死皮赖脸,燕容神态不变,轻描淡写地撵人:“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回去。”
“你说什么?”
“你,回去。”
原醇玉没想过自己好不容易见上燕容一面,竟会以争吵为结果。
燕容当然争不过他,只数落了他一句“差点一命呜呼”就败下阵来。
原醇玉自小牙尖嘴利,记得又清楚,燕容从小到大的齅事信口拈来,原醇玉道:“你不也被埋在山疙瘩底下差点一命呜呼?要不是我把你挖出来,你自个儿出得来么?指不定现在还睡在里边!”
燕容在事实面前无话可说,即便如此仍然执拗地觉得不该把原醇玉牵扯进来,脑海里报喜的声音萦绕耳边挥之不去,说魔族败了,人间为纪念谁又修建了什么宫什么庙,多亏那谁舍命……
燕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在人群中总是冷汗涔涔,倒不是害怕,只是很久很久以前生出的愧疚太过强烈,以致随着一次次轮回也没能消散,反而留存在意识深处,让他一听见人声就止不住心虚。
燕容说不过原醇玉,只道:“这是我的事。”
“什么你的事,这是天下人的事。”原醇玉说完忽然明白了。他发觉自己的手心里冷汗涔涔,“你想起你是谁了?”
“知道了。”
原醇玉这时候有点轻微的耳鸣,接着他发觉那声音来自自己的心脏,心脏在胸膛里震如擂鼓。
原醇玉深吸一口气:“这殷稚确实实力强劲,或许是这百年来第一魔修,即便你曾是仙人,如今的你不过凡胎肉体,又拿什么对付他?”
燕容不言语,摆出出招的架势。
燕容从来说不过原醇玉,伶牙俐齿的家伙,老办法,打一顿就好。
燕容道长与原长老说打就打了。
燕容和原醇玉久违的比试,用时不足一炷香,以燕容提着原醇玉的剑架在原醇玉颈侧终结。
然后燕容把剑还给了剑的主人,送剑的主人回程。
次日燕容又遇上了原醇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