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什么人”燕容反问,末了又憋不住加上一句,“和魔族有什么关系?”
回答只有冷哼一声,燕容话音未落,那刀便是一压,逼得燕容撒了手,这魔修分明也伤得不轻,力道却分毫不减,砍下来切在剑身上,剑身震颤不已,虽挡在燕容身前,燕容半截身子仍然是麻了一半。
刀刃贴着剑转半圈,向着燕容颈间削去,燕容大气不出一个,看着那拿刀的手,手中暗暗发力,剑尖往上一挑,直挑上那魔修的经脉。这一下既快又准,刀瞬间脱手,被燕容捞了个正着,反手翻了个面推出。
不知是怎样邪门的兵器,对主人也无情得很,以致那魔修竟放过燕容,被自己的兵器逼得退去。
“喝——”
两面兵器在虚空中停住,同时回到各自的主人手中,锋刃闪了闪,滑过刃口的亮光还未收尾,刀与剑已随着双方主人的移动重又交织在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从某点转了一圈回来!安利一个隔壁大大安利的某点大长篇《儒道至圣》,
☆、第章
他总是在寻找。
年复一年, 日复一日,永无休止。几乎认命般地重复着这样的寻找。
“你累不累啊,我帮你。”
声音传入耳中,他恍然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个人,那人的脸模糊不清,只知道望着他的目光十分温柔。
“你想做什么?”
那人答非所问,却嬉笑道:“我想和你生生世世, 永不分离。”
不,不对。
他伸出手去,想抓住那个人, 全身上下却都被缚住,他撕扯着身上的缚,一抬头,那人不见了人影……
“唔, 咳,咳咳咳!”胸肺间一阵压力把他惊醒, 燕容头一歪,立即伏在地上呕出一滩污物。
眼前被人递来张手绢,燕容拿过手绢抹了把嘴。
“中了毒还运气,想死么?”原醇玉按着他的肩把水壶塞进他嘴里, 一下把燕容呛到了,燕容按住原醇玉的手,托着壶底喝下几大口。
舒坦。
抬眼,见原醇玉面色不善。
“我……忘了。”方才只记着趁热修炼, 身上那点不舒服全被抛到了脑后。
“忘了?”原醇玉怒极反笑,狠狠戳了把燕容的脑门,“要不是我带着这花灵,你就这么一命呜呼了也说不定。”
被原醇玉在脑门上这么一戳,燕容彻底给戳醒了。
四下望去,自己已经被搬运回客栈,花灵温顺地伏在床头,方才被原醇玉提到,此时正一脸邀功的神情看着他。
“多亏你了。”燕容朝花灵笑笑,看向原醇玉,“那魔修呢?”
原醇玉见怪不怪:“死了。自尽死的。”末了嘟囔道,“倒像是我们欺负了他们似的。”
“又是这样。”
“不过也并非毫无进展。”原醇玉道,“你带回来的那孩子似乎没有那么大的勇气,虽然什么也不肯说,倒是好好地活着,肯吃肯喝,来者不拒。”
“确定是魔道的孩子?”
“是,刚才还想跑,使了招魔道的术法,被我缚住了。”
那孩子正五花大绑地被安置在凳子上,幽幽地看着两人。
不多久,昭涯把在外头不知走到了哪个旮旯角的庄主拎了回来。槲生眼巴巴地围着燕容东问西问了半天,被原醇玉赶到一边,又去逗那魔修的孩子,一个大孩子和一个小孩子四目相对着做了半天鬼脸。
待到原醇玉赶人时,槲生责怪地瞟着他道:“你们是不是故意饿着他没给他吃的,这小孩一副馋鬼样,看我跟看鸡腿似的!”
“喂吃的没用,放着不管就行。”此话一出,原醇玉立即在槲生心目中塑造出一面冷血残酷的形象。
“喂!”
槲生甚至想为那魔道的孩子打抱不平了,原醇玉又道:“喂这小孩寻常食物不解馋,只有新鲜人肉能填饱他,你莫非……呵,我等着膜拜你的自我牺牲的精神了,庄主大人。”
不等原醇玉膜拜他的自我牺牲,槲生已是寒毛根根立起,想到方才还对着那孩子做鬼脸,顿时面如菜色,灰溜溜地回了房间。
原醇玉还真不是唬他,这小孩嗜食新鲜生灵,修为越高,他看着越馋。
原醇玉和燕容给朴山长老报了进程,休息了一夜,次日便要带这孩子回峰复命。槲生接手庄内事务不久已对滥用私权十分娴熟,立即以庄务为由跟了上来,美名其曰顺路。
原醇玉有些吃味,他们燕容不善言辞,不知道这小庄主黏糊个什么劲。便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两人,看他们能聊出什么来。
这一看,原醇玉便发觉,燕容这举手投足,言语措辞,怎么越看越像学着自己呢……
出客栈没几里,便有一人叫住了他们,说要感谢两位大侠救命之恩。燕容不记得人,见了也压根没在意,直到槲生无奈地提醒燕容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不久前从魔修手里救下的人。
不过是顺手救下,燕容也就没往心里去。
槲生婉拒了谢礼,只报上十竹山庄的名号,整套说辞十分讲究,一看便是练过。燕容则十分潇洒地摆摆手拒绝了人家谢恩的请求,转身就要走。那人又在后面问他少侠大名师承何处。
“长生派云尾峰,朴山长老座下弟子,燕容。”
这回算是说顺溜了。
无意中替自己找了个小师弟不说,临近太荒山,却遇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正午的日头辣人得很,几人找了家面馆坐下吃面,原醇玉则去光顾了一家小酒坊,打算买些酒回来,顺便带些回去给朴山长老赔罪。
酒坊主人进了酒窖取酒,原醇玉便在外面打量着周边的陈设,半晌,那酒坊主人飞也似地跑了出来,手中拎着酒,面色却有些难看。
原来取酒时酒窖中传来动静,酒坊主人以为有鼠,觅着动静寻去却什么也没有寻到。
“不定是有妖怪藏在里边吧?”那酒坊主人思忖着,见原醇玉一身道服,俨然是附近那长生派的弟子,便将方才的事说与他听。
原醇玉点了点头,颇有兴趣,当即进了酒窖,转了一圈,停在一墩酒桶旁。在酒窖中闹出动静的不是鼠,却是个大活人,大热天把自己闷在酒窖中不知有什么毛病。
原醇玉把人从酒桶里揪出来,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愣了。
花争弦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看着他,障眼的符咒从破烂的衣衫上掉下来。
“嗝……醇玉……”
原醇玉甩手便走,花争弦一个打挺抱住他腰,一只手扯开另一只手上来,黏黏糊糊地拽着他不放,最后连人带桶翻了个底朝天。
原醇玉拿眼角瞥了一眼:“啧。”
一碗醒酒汤下来,花争弦意识清明了,手上安分了,抱着膝盖坐在酒桶上和原醇玉相对无言。
原醇玉倚在桶盖上,埋头抠着桶沿,指节泛起青白,本人恍若不觉,神思发散,说点什么起头,你怎么会在这?呸,这不废话,一眼就看得出刚从花家逃出来,无处可去。
“你能理解我吧。”花争弦忽然道。
原醇玉指腹一下刮到木屑,倏地缩了手:“不能。”
“你……”花争弦一下有些上火,目光落到原醇玉身上又软下来,花争弦直直看着原醇玉,咬字极重,斩钉截铁,显出一副有了底气的样子,“我修习那术法的理由,和你一样。”
原醇玉撇过头,带了些探寻地看他。花争弦忽然抬高了音调:“我是听说你在云尾峰才拜的师,也是听了你的死讯,才——”
“所以呢?”原醇玉打断他,眼尾流露出一丝讽意,“你觉得我该为你做什么?”
花争弦捏紧了十指。他看出原醇玉准备笑话他了。
“你该理解我。”这话说得既强硬,又委屈。他本不想露出委屈这么软弱的情绪,可一下没收住,原醇玉这人精一定听出来了。
原醇玉没笑话他。也没说话,只是寻思着什么似的瞧着他,打量着他。
“你不也是为了往上走什么都能做吗,你不也想变强么。”他抬高了脖颈,原醇玉的眼中映出他执拗的样子。
“我和你不一样。”
“一样,这一点就是一样。”花争弦道,“我也想往上走,我也想有更高的修为,我……”想到进入云尾峰之前的日子,他瑟缩了一下,“我不能回去。”
至少在原醇玉面前,他应当昂首挺胸,掷地有声——他拼尽全力做出一副昂首挺胸的样子。
全身上下却无一处不透露出:这个人,狼狈可怜。
将花争弦狼狈可怜的细微处尽收眼底,原醇玉整个人仿佛糊了一层燕容式的冷淡:“你不想回花家,云尾峰又容不下你,这一次,我是没理由也没能力帮你了。”
在花家,他护了这可怜巴巴的小崽子,反被抓住把柄。
后来他替这小崽子顶罪被一顿好打,赶出花家,小崽子看在眼里一声没吭,甚至最后一面也没来见他。
再遇着时小崽子大了,爬上了云尾峰,有了意气风发的少年神采,原醇玉则早已看开过往种种,念着过去熟识对他有许多关照,没想到,却叫偌大的门派都险些栽在这白眼狼手中。
过去原醇玉怜惜他,如今则再没有理由怜惜他了。
花争弦脸色一白,原醇玉这话说得绝情,却也不容辩驳。
他亲手断了自己在云尾峰的路,那放纵狂戾的一天现在回忆起来,他依然觉得缥缈而难以置信。
却不得不信了。
“魔道……”他喃喃着,垂下的捷羽也不再颤动,脸上浮上一抹绝望的灰暗,“真是奇妙……”
原醇玉眸中闪过一道寒芒:“你不会是还想沾染魔道的东西”
这小狼狈货敢说一声是,他现在就抹了他的脖子。
花争弦对原醇玉腰间那把蠢蠢欲动的剑浑然不觉,抬手抹了把脸,苦笑道:“我晓得,都是我自己的错。你厌恶我还来不及,我怎么会奢望你为我做什么。”
他原本是那么意气风发。他原本还计划着在云尾峰扬眉吐气,扬名四海,让花家那些高傲自大的人看看他这么个杂种也能发光发亮。
“代价我尝到了,修为我也散了,我……竟成了这样。”花争弦捂住脸,“好不容易跑出来,还什么都没有证明,怎么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回……”
他把脸捂得密不透风,喉咙紧涩,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险些呜咽出来。
他怎么能在这个人面前呜咽出来。
“争弦。”原醇玉钳住花争弦的手,把他的手从脸上摘下来,“别沾染魔道。”
花争弦抬眸,眸中黯然。他如今连魔道也指望不了,魔道拿他做饵,他则供出魔道消息,他们早已撕破脸皮。
他费尽力气从兄长身边逃出来,躲在这闷热的酒窖不敢出去甚至不敢动弹。
可就算出去,又能去哪……
花争弦恍然想起当年终于鼓足勇气偷偷溜出花家,举目四望,毫无方向。
是风声为他带来了方向,他寻觅着云尾峰第二弟子原醇玉的名声上了云尾峰。
这一次一如当年,张惶四望,不知所措,那时的方向,如今却成了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