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一日一点砒霜,死时是查不出异状,又没有家人喊冤,最后便以病毙结案。如此一来,风筵岂不是死得冤枉
老爷,不会那么狠毒,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吧
佣人走了之后,苏冷清偷觑风筵,但他并无异样,既没捂着胃子,也没萎靡之象,甚至还有闲心去窗口喂蝈蝈。
苏冷清很想叫他把那汤给吐了,但几次想开口又硬咽回去,无凭无据说人家毒害儿子,风筵也不一定会信他的话,还是等阿辰回来再说吧
、第五章
等待总嫌漫长,等到月上树梢,饭菜早就凉透,也不见阿辰的人影。
想起风筵的交代,苏冷清更是不安,傻不拉几的阿辰,不会真跑去调查红袖的事吧傻子都能听出来,风筵不过顺口一说,给大家一个台阶下而已。
红袖死在谁手,全城人都知道,还用得着他去调查吗
老爷心狠手辣,也许顾念亲情,不会对风筵出手,但阿辰只是下人,搞不好会杀ji禁猴
“冷清冷清”苏冷清回过神来,才发现风筵下了床,走到桌边看着他,憨笑道“喊了你几声,想啥这么出神”
苏冷清避开眼神,装出满脸不悦,抱怨道“饭菜都凉透了,怎么还不回来”
“你饿先吃吧,我方才喝了汤,是以不觉得饿,等他来一起吃”
风筵没听出弦音,搞得苏冷清真恼了,讥讽道“大少爷都没用膳,我们做奴仆的人,哪里敢先吃当真风家没规矩了”
苏冷清正说着气话,门外传来脚步声,阿辰抱着西瓜来了,兜里还揣着只辣椒,带给风筵喂蝈蝈。
西瓜,扔进井水里浸着,三人坐一起吃饭。
风筵问了红袖的事,阿辰说那天风筵离席,红袖就过来敬酒了,一杯就醉倒二少爷,酒里定是下迷药,这才惹得老爷大怒,扇了二少爷的耳光。
红袖裸死城门外,没有家人喊冤,也无目击证人,官府就以山贼结案。
风筵阿辰边吃边谈,苏冷清倒是彻底平静了,好似红袖的死再也不能触动他,吃完饭后就去窗口喂蝈蝈。
风筵的蝈蝈比较犀利,一对硕大有力的钳颚,竹笼子都被咬断一根,苏冷清喂它的时候,也曾被咬破手指头。
阿辰对风筵使了眼色,风筵顺他的目光看去,就见窗外苏冷清的背影,似在拿着笼子发愣。
阿辰投来询问目光,风筵摇头苦笑,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苏冷清究竟怎么了。
不是每一份交情,都能随年龄增长,而变得越发醇厚,就如同陈年老酒。
风筵也不想承认,他跟苏冷清之间,随着时间推移,隔阂越来越大,就似檐下的陌生人,天天能够见着,却不知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有些事做错了,能弥补回来;但有些事做了,却如覆水难收。
就好似那件事,风筵努力弥补,但收效甚微。那件事激发苏冷清的恨,让昔日锋芒毕露的少年,再次展露他满身的豪刺。
夏夜如水,星光璀璨,阿辰搬出藤椅,又架上竹床,再把蚊香点燃,三人院中纳凉。
风筵刚刚喝过药,只能坐藤椅上,看另外两人吃西瓜。西瓜被井水浸过,瓤带点凉意,却又不冻牙齿,阿辰吃得痛快。
苏冷清掰了一小块,镶进笼子给虎将军。风筵让他少喂点,吃多西瓜会拉稀。
月亮走到半空中,整个风府安静了,只听到巷内更子,一声一声传来。
风吹得很舒服,苏冷清躺竹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却让人不舒服,苏冷清在梦里挣扎,好似被人活埋的感觉。
耳边有人轻呼,苏冷清睁开眼睛,就见风筵坐在身边,一手搭他肩膀上,关切道“又做噩梦了”
阿辰已进屋睡觉,风筵因为腰疼,白天又睡多了,晚上倒是睡不着,正在躺椅上看星星,就听到苏冷清的呓语。
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却能听出惊惶恐惧,绝对不是一个好梦。
苏冷清迷糊一阵,眼神渐渐清亮,便打掉风筵的手,一咕噜坐起来,靸着木屐进屋了。
良久,风筵躺在苏冷清刚刚躺过的地方,枕着苏冷清枕过的竹枕,望着星空的眼神却是那般的寂寞。
月末,风筵在金梭楼宴请于家侄少爷余深雪,按规矩请了红牌水云儿陪宴,待谈正事的时候风筵支开水云儿,单独与余深雪交谈。
一来为找马队托运布匹,二来是为红袖被杀之事。
以于家侄少爷的地位,大可不用理睬风筵,但余深雪还是来了,虽不曾应允风少爷的请求,但仍维持着表面礼数,对风筵客客气气的说话。
一番会谈仍然无果,风筵倒也不介意,只是在回府的马车上,思索余深雪暗示的几句话。
半路上,风筵叫车夫转道,来到西街脚上的风家油坊,找他同父异母的五弟风耀辉。
风耀辉正在跟大掌柜对账,就听小伙计说大少爷来了,正在铺子里等着见他,心里顿时狐疑满腹。
风耀辉还没跨进门槛,就听到大哥的声音“丙叔,拿一坛油,钱我来付”
不需要眼睛看,风耀辉就知道,大哥又在做好人。
风家大少爷的名声,在风府里不如风府外,心眼好那是出了名,就是做生意不如别人。
厚着脸皮前来赊账的妇人,抱着油坛对风筵感激涕零,家里有个得肝病的男人,天天要用油蒸菜饭,才能调养得过来。
不等那妇人离开,耀辉就把大哥拉走,省得他给自己和油店找麻烦,自从大哥来过他的店铺,连赊账的人都多起来了。
站在树下,听会蝉鸣,风筵道“五姨娘发病,现在好点没”
“大哥专程来店里问娘的病”耀辉有点不耐烦,踢着阶上青苔,没来由的恼道“这里没外人,有什么话,大哥就直说吧”
“上月十五晚上,有人看到红袖进了香三娘的家”风筵看着耀辉,斟酌着用词道“五弟,你跟这事没关系吧”
听到香三娘,耀辉轮圆眼睛,瞪着风筵半晌,又偃旗息鼓,闷气道“我发过毒誓,此后再无相见你那日也在祠堂听见,我还能跟她有什么关系”
“红袖”
秋蝉鸣得人心烦,耀辉甩了袖子,不屑道“与烟花女子来往,岂不是自贬身价大哥不该问这话,小弟岂会是这种人”
阿辰办完事来到绣花街,老远就见风筵坐在茶摊上,跟一个老妪谈着什么。
阿辰走过去的时候,老妪已经起身走了。风筵递来大碗茶,阿辰一口气喝下,又歇息一会儿,吁出胸中热气,顿觉舒服许多。汗毛孔也都打开了,腋下似有凉风吹过。
“一个是烟花女子,一个是闭门寡妇,毫不相干的俩人,深夜私下会面,五弟却没表现出疑虑,只把话题扯到那日祠堂。”
“你怀疑抢走黄大户的事,不仅是余星海和红袖,连五少爷也有参与”
有风家老爷子执家的一日,耀祖就别想娶小寡妇进门。
“怀疑也没用,耐心等待吧。”风筵叫些茶点,就当二人午饭,淡淡道“我让周婆婆走一趟,先看香三娘怎么解释”
周婆婆是镇上媒婆,就算进出寡妇家,旁人也只当来说媒。虽然同样是媒婆,但周婆婆与人为善,嘴巴口风也紧,不会乱嚼舌头根。
一个时辰后,周婆婆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却不尽如人意。香三娘只说是红袖找她来卖些不值钱的首饰,镇上人总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据说红袖跟她娘家有些亲缘,香三娘顾念情分见了红袖,也买了她几件首饰,等于变相资助这位远亲。
听香三娘的解释,这个红袖是早有预谋,料到风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变卖首饰准备逃离青楼。
送走周婆婆之后,阿辰对风筵说道“你若急卖几件首饰,会不会去找个寡妇”
山城陋俗,死了男人的寡妇,不得穿红戴绿佩戴首饰,守寡几十年素服黑鞋,等待朝廷赐予贞节牌坊。
“山城过路商客、马帮里的小贩、城外的铁匠铺若说是良家女子,不敢跟这些人打交道,我还有八分相信,但对一个烟花女来说,跟他们接触不是难事”
阿辰道“红袖此刻急需用钱,理当找她最熟悉的老买家,没必要攀亲带故找一个寡妇”
话说一半阿辰停顿了,目光飘过风筵肩膀,望着街角的石碑铺,奇怪道“冷清”
红袖的坟就立在城外白杨林里,从入殓进棺到下葬入土,苏冷清的三两银子已经所剩无几。
棺木是买不起了,苏冷清用仅剩的钱,给自己刻个墓碑,又雇了一辆牛车,运到苏家的祖坟,在一座土丘面前,有模有样立起来。
不远处,就是他双亲的坟,当时苏冷清尚且年幼,家徒四壁债台高筑,没有钱安葬母亲,最后还是宁若知出钱,替母亲入殓进棺,跟父亲合葬一处。
墓碑立好后,苏冷清站在碑前,冷眼瞅着一块块石碑,算上自己的衣冠冢,一大家子总算团圆了。
不远处,马车牛车一前一后,阿辰跟赶车老伯说着话,不给进苏家祖坟的风筵,只能在路边远远看着,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神情。
回想方才在石碑铺里,看见刻着苏冷清名字的墓碑,就算是活生生的苏冷清尚在眼前,那种震惊还是让他肺腑发颤。
“坟立了”阿辰扇着蒲扇,望着远处人影,皱眉道“就由他胡闹”
“没事,我看着呢”风筵收回神来,见阿辰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勉强笑道“冷清就这脾气,过一阵子就好了”
前一阵子都风平浪静了,这会子又不知发什么疯,自己替自己立了坟墓,难道风家又做了啥刺激他的事
风筵左思右想,也没想出啥端倪,就听阿辰责备道“你这么纵容他,迟早闹出大乱子”
风筵苦笑一声,阿辰递来水囊,扫视着前方道“你留下等他,我跟老伯先走,牛车遇上马贼,跑都跑不掉”
“成”风筵掏出钱袋,扔给阿辰笑道“下月初六周知县嫁女儿,爹跟余星海去城里贺喜,最近不去大院吃饭,买些酒食咱弎个吃”
、第六章
不知等了多久,太阳渐渐西沉,将马车影子拉长,苏冷清总算出来了,脸色越不是很好。
风筵立马迎上去,关切道“上过香了”
苏冷清不理睬他,绕过他的身边。
风筵道“阿辰跟牛车先走了,你坐我的马车回去吧”
苏冷清收住脚步,转身看着风筵,一脸决绝的表情,倒把风筵看愣了。
静默几秒,苏冷清眼神凉薄,慢慢躬弯身子,一字一顿道“少爷,小的私自外出,请少爷饶恕”
那日在红袖坟前,苏冷清站到黄昏,纸钱燃烧殆尽,只余一摊白灰。
四野寂静老树冷坟,苏冷清突然想起那句诗,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心里一片凄凉。
红袖之死让他看清世道,恶霸恃强为所欲为,好人含冤走投无路。浑浊恶世肮脏不堪,苏冷清心灰意冷,连愤怒都觉得多余。
“谁又招惹你了你把话说明白,别老闷着葫芦摇”风筵苦笑一声,想拉住他说话,无奈道“冯叔说你肺经堵塞,就是你这xi,ng子坏事,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活活怄出来的冒病”
眼前的文弱士子,没荆轲的壮士悲歌,没聂政的超凡武艺,没曹沫的勇气胆识,也没候赢的机巧谋略,只有满腔的愤怒和不甘,在那双绝望的眼眸里表露无遗。
如果目光能杀人,风家人早死过数十遍,但目光又何曾能真杀死人事情摆在阿辰身上,也就一坛烈酒,把风筵灌醉之后,砍下风万侯的人头。
苏冷清退后一步,避开与他接触,躬身道“少爷若不怪罪,小的先回去了”
苏冷清说完,也不看风筵的脸,兀自转身走了。
“大少爷”车夫看着天色,一脸焦虑神情,眼见天就要黑了。这么慢慢走下去,遇上马贼怎么得了
风筵将水囊别在腰间,又去车厢找来烟信,道“你先回去吧,陪阿辰喝两盅,我们晚点回来”
很快,马车扬起烟尘,将行走的人甩在身后。
回城道上,一前一后,俩条身影。
苏冷清默默前行,风筵默默跟随。
既然不愿坐车,那就一起走路;既然不想说话,那就一起沉默;只要有苏冷清的地方,就能看到风筵的身影。
苏冷清走得很慢,虽然冷漠无语,那双眼透着悲愤。风筵因为肋伤,走得更是吃力,偏偏山路不平坦,上坡下坡崎岖蜿蜒。
月亮挂到树枝上,隐约见山城一角,就在风筵眺望之时,脚下土丘隐约震动。
跟着舅舅镇边多年,风筵对此异常敏感,大队马蹄经过声音,从震动幅度来判断,起码有百骑人马,从西边山头过来,往东边城镇奔去。
糟糕,被阿辰说中了,还真撞上马贼了
说时迟那时快,风筵顾不得肋伤,凭空生出一股力,拖着苏冷清滚下马道,爬过土丘滑进沟里。
刚刚藏身完毕,就见山丘那边,扬起漫天烟尘,夹杂擂鼓般的马蹄和男人雄壮的嘶吼声,连风中都飘散着让人战栗的臊味。
谁都知道千谷峰马贼彪悍,见女人和货物就抢走,男人若敢反抗就被杀害。
这些年朝廷几次围剿未果,反倒让马贼日益壮大,凭借千谷峰的特殊地势,不仅抢劫过往商队,还会进城抢掠粮畜,附近山镇都被扰过,大家对其又恨又惧,在几位族长提议下,自发组成乡勇,抵御马贼的侵略。
在夜幕的掩蔽下,山城哨楼的视线,看不过几里远。马贼们没点火把,就是想趁夜偷袭,得发烟信通知哨楼。
按照以往惯例,马贼会在夜袭之前,派内应潜伏城口,以便确保打开城门。
必须尽快通知他们,关闭城门清除内应,整合官兵抵御马贼。
但如此一来,哨楼能看到烟信,马贼也能看到烟信,定会派人追杀他们。
没有马匹,肋伤未愈,还带着苏冷清
风筵一脸犹豫,烟信之后,他们要如何逃生
“还不发烟信”苏冷清站在一旁,拂去袍底灰尘,冷冰冰道“马贼快进城了”
风筵握着烟信,看着四周狂野,犹豫道“但”
“但什么”苏冷清翘起嘴角,不屑一顾道“城里死的人还不够多非要土匪再杀几个”
只是刹那间,风筵不再迟疑,指着北边方向,道“你往那头跑,绕过十三沟,找个地方躲起来”
苏冷清皱了眉头,盯着风筵,就听他道“马贼走后,你悄悄进城,切记别回风家,也别去作坊,去夕华巷找冯大,他会带阿辰来找你”
风筵掰过苏冷清的身子,生怕他会跑错方向,叮咛道“沿着这个方向,一直看到城门”
苏冷清僵直着身子,似乎不愿意挪动。
情势刻不容缓,风筵果断推开他,自己飞快往南跑,爬上一个土丘,将烟筒cha地上,点燃火舌后退几步。
刺啦一声,似地底窜出的银蛇,跃上九天盘旋飞舞,在黑色夜幕里划下一道天符,让附近城郭看得一清二楚。
片刻,山城亮起烽火,远远飘来锣鼓声,整个山城都惊动了
这枚烟信,是山城的救命符,也是他的催命符
马贼很快就到,就算自己不负伤,两条腿也逃不过四条腿
不过除掉一个前哨,对方不会派多兵力。顶多人的骑队,但马匹肯定一流,善于骑s,he和搏击。
往渠石滩跑去,纵横交错的沟壑,让马匹无优势可言。
如果躲避不开追捕,就利用地势收拾对方,最后少不得费力一战,就算赢了也不能回去,得躲到风家找不到的地方,待阿辰寒四他们寻来,方才是真正的脱险。
把定心思,风筵滑下山坡,一抬眼愣住了。苏冷清站在丘边,一双秋瞳瞅着他,似盯着冤家债主,生怕他一眨眼就跑了。
天上明月,地下山丘,若有若无的残烟,从俩人面前飘过,这一刻静得只剩彼此。
下一秒,风筵回过神来,拽起他的胳膊,焦急道“不是叫你跑吗”
“拉扯什么先往不利马匹纵横的渠石滩暂避,就算遇到马贼我也能帮你牵制”苏冷清用力甩开他的手,率先往渠石滩方向跑去,冷汀汀道“宁家也算有恩于我,让你死在马贼手上,我怎么跟九泉下的宁老爷交待”
风筵惊奇地发现,苏冷清善于辨路,就算摸黑走夜路,仍能摸准渠石滩的方向
迎着风口的渠溪,二人藏身石后,夜晚滩头极寒,更何况对着风口,不过半个时辰,苏冷清冻得牙齿打颤,偏偏此刻传来脚步声。
虽然脚步轻微,掩藏在飕飕风中,却逃不过风筵耳目,本能捂住苏冷清的嘴,拉着他悄悄滑入水里,仅仅露出两人的头,藏在一块河石后边。
几个骂骂咧咧的汉子来到河边,一个蹲着取水,另一个站着撒尿,还有三人沿溪搜寻。
“这么冷的天,要躲也躲山洞里,能够生火取暖的地,谁会往渠石滩跑啊大当家腿残了,脑子也摔残了吧”
“山寨就快断粮了,再不弄些粮草过来,也不用等官兵来打,咱自个就要散伙了”
“这溪也不从咱山寨过,人畜过着缺水的日子,更别提种庄稼了”
河边的人说着闲话,一盏茶之后,搜查的人无功而返。
“究竟何人放的烟信咱往东头再追追,没准还真能逮着”
“何必这么麻烦,小城藏不住事儿,过两天放豹子进城,找花大娘打听不就知道了嘛”
“死狗,迟早有一天,老子要拿它炖汤”
“老大拿它当兄弟,你要是敢吃它,老大就能吃了你”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没动静,水里的人才敢动弹。
苏冷清冻得眼珠发直,连脑子都被冻僵了,上岸后就立在风口,哆哆嗦嗦的打着抖。风筵也被冻得七晕八素,吐着寒气嘴唇乌紫,也被冷风这么一吹,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片刻后,风筵回过神来,拖着苏冷清想走,却见他呆立原地,连步子都不会迈了。
风筵喊了两声,苏冷清脸色僵硬,不停地打着哆嗦。
风筵无可奈何,想抱又抱不动,只能背着他,沿溪踉跄而行。
寻一处安全的背风地,风筵把人放下,赶紧生火。
感受到火光的温暖,苏冷清本能靠来,冰冷刺骨的溪水冻结他的思维能力,此刻是靠着本能驱使身体行动,风筵脱掉他冷shi的衣物时,他非但没反对而且乖乖配合。
风筵把衣服架火边烘烤,苏冷清靠到风筵身边,蜷着身子寻求温暖。
风筵抬起胳膊搂他进怀,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
苏冷清早已冻得神志模糊,伏在风筵怀里一个劲打着寒颤,不一会就陷入昏迷状态,急得风筵不停喊他名字,生怕他一睡就醒不来
、第七章
苏冷清醒来时,对那晚的事情,已经印象模糊。
随后的事他都记不得了,只知道自己一睁眼,人已回到风家大院,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头似千钧般的重,身子也软绵绵无力。
他不知道是阿辰带了几个伙计,第二日中午才在渠石滩,找到ji,ng疲力竭的风筵和烧得不省人事的自己。
当时,他已烧得神志不清,昏迷中呼唤着爹娘,吓得风筵脸都白了。
苏冷清病了好些日子,风筵为此一直自责,明知道苏冷清体质孱弱,还拉他潜在冰冷刺骨的溪水里,马贼没能要他们的命,但随后的一场风寒,险些要了苏冷清的命。
从夏天躺到深秋,风筵的蝈蝈寿终正寝,虎将军也喂了核桃仁和芝麻油,滋补之后准备交尾。
风筵的肋伤也好了,但苏冷清仍是病恹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儿,每日在床榻的时间多过地上,靠着床头看不了几页纸,就攥拳捂嘴咳喘连连,风筵就担心他哪天咳出血来。
苏冷清对风筵依旧冷淡如常,对风筵端来的药爱喝不喝,反正墓碑已经立好了,老天爷啥时要取命都无所谓。
这种给人当小厮的命,老天爷还不如早些收去,他苏冷清才不稀罕
苏冷清不稀罕,但风筵稀罕得紧,最近手头一些银子,也都换成补药之类,还时不时弄些新书,变着法子讨苏冷清的欢心。
这日,风筵进门跑到床边,眉梢带着喜色,递去一本词集。
苏冷清扫了一眼,顿时坐直身子,从他手上取过书,惊诧道“霏草词”
京城第一才子文悄亭,是昔日父亲仰慕之人,每每次提起此人,父亲总有一种无缘结识的恨,这给苏冷清留下深刻印象。
究竟是何种人物,能让学富五车的父亲,真心赞叹渴望结交
翻开霏草词,扫过一只小令,清新雅丽的词句,苏冷清顿被吸引,目光竟不再挪开。
风筵漱洗完了,从阿辰的篓子里,拿起一把酸枣子,边吃边坐到苏冷清身边,见他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便也把头凑过去看。
不过一首聚会的词,几个闲来无事的人,聚在一起喝酒赏花,感慨燕飞花谢,人生苦短。
文人墨客大抵都是伤春悲秋,寻常事物到他们眼里就变得莫名伤感,那花总不能开着不凋谢,那燕也不可能待着不走,人更不可能活着不死,否则世上全挤满人,粮食都不够吃的
风筵看他眼神发亮,自己又看不明白,便好奇道“这诗写得好”
苏冷清皱眉道“这是词,蝶恋花”
原来是个小曲,供乐坊弹唱的,风筵笑道“都差不多”
“两者式、法、韵、仗各不相同,岂可混为一谈。此外,诗无需和乐,词是用来和乐,是以才有填词一说”苏冷清说到诗词,话倒是多了一些,鄙视完风筵后,又回到词本身,感佩道“此人不愧有才子之称,风格清理绝似小山,若非小山词,亦可追小山。”
小三小山风筵迷糊,什么东西
“你看这首蝶恋花,起句便言风起花落,两厢无情;蝶飞那句,渲染高寒之境;陈酒那句,又言离恨之深;最后酒至半酣,忽闻歌声,伤感无限”苏冷抬头一眼,见风筵迷糊的表情,就知道跟他谈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便低下头只顾看书,不再理睬对方。
风筵自讨没趣,兴怏怏地起身,正巧阿辰进来了,递给风筵一张字据。风筵看过便笺,脸色变得凝重,又听阿辰问道“这回总能确定,他脱不了干系”
风筵抓起袍子,头也不回地道“我这就去找他”
耀辉尚未成家,跟五娘住在一院,风筵进来的时候,母子俩人正在吃饭。
风筵跟五姨娘请安,五姨娘脸上挂着笑,说话却是夹枪带木奉。
前一阵子,五姨娘给风筵说亲,想将自己的侄女嫁他,但被风筵以为娘亲守孝三年为由拒绝了。
“一个个都瞎了大少爷来了,还不快添副碗筷”五姨娘冷脸骂着下人,转而又换上笑脸,冲着风筵若有所指道“咱这可是小家小户,吃得都是山里粗食,大少爷吃惯江南菜,要嫌弃我们这菜不好吃了”
风筵摆了摆手,叫下人们退出去,直接递上字据,眼睛看着耀辉,唬脸道“这是什么”
对方看到纸条,顿时紧张起来,呐呐说不出话,额上冒出冷汗。
察觉气氛不对,又怕儿子吃亏,五姨娘抢过字据,一看也傻了眼,继而又抵赖道“辉儿不会做这样的事,定是有人模仿笔迹”
“五娘,你这话说出去,就算我相信你,爹也不信你呀”风筵叹脸沉如水,压低声音道“你们就算要斗垮爹,也不该找余星海合作,他俩都是”
说话间,五姨娘竟将字据,塞进嘴里,嚼烂吞掉,尔后指着风筵鼻子,一副死不认账的模样,骂道“你不要含血喷人,谁不知道你嫉妒我家耀辉,你一直想要油铺,但老爷把油铺交给我们家耀辉管”
风筵只是皱着眉头,还真没料五娘会如此,张牙舞爪毫无城府。耀辉拉住他的母亲,转首对风筵道“你想怎么样”
“你帮余家抢走黄大户的事暂且不提,我且问你,红袖的死跟你有关吗”风筵皱着眉头,看着耀辉严肃道“你跟我说实话,我们虽不是一母所生,但你毕竟是我的弟弟”
“那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五姨娘又跳出来,做贼心虚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苏家那个贱奴”
“娘”耀辉忍无可忍,吼了一声道“你少说两句”
如果风筵不向着他,现下已经拿字据,去跟老爷汇报了。耀辉就算再糊涂,心里也清楚这点,烦躁道“那天事成之后,我让她找三娘拿钱,之后就没再见过”
一旁,cha不上嘴的五姨娘急得跺脚,这话等于承认他们跟这事有关。
耀辉还是太年轻,经不住风筵的诈唬,现在连给写红袖的字据都没了,风筵根本拿他们没办法,就算闹到老爷跟前,抵死不承认就行了,甚至还能反咬风筵一口。
老爷最讨厌人包相公,只要抖出苏家贱奴,就等于戳到风筵死x,ue
“自打娘亲过世后,我们兄弟姊妹五人,已有两人遭了难”看着小弟,风筵伤心道“安生点吧,算大哥求你了,我不想再看到谁出事”
“所以我才会联手余家,便不是为了我和三娘,我也断不可能忘记,他是怎么对待三哥和四姐的”提起不幸往事,耀辉瞪圆眼睛,血冲上头顶心,捏紧拳头道“你们能眼睁睁看着,但我不能”
就在此刻,五姨娘的心腹丫鬟,隔着窗户纸禀告道“naai,老爷派人寻大少爷来了,说有事让大少爷去大屋见他”
屋内三人,表情一悚
y暗潮shi的大屋,风筵每次进去,都觉得y森渗人。
风万候迷信风水,早年请风水先生看过,说住这屋子最旺人,不仅能够带来财运,还能够增寿延命,所以不管风家怎么扩大院落,但风万候依旧住这间老屋,甚至连里摆设都依循当年风水师的吩咐,东门挂着玉珏,西窗摆着桃木,梁上悬着葫芦,床下押着金猪,整个屋子布置风水局,二十年都不曾动过。
屋子中央吊着金盆,风万候就站在金盆下,摸着手上的玉扳指,身上穿着新裁的冬衫,一脸诡谲莫测的心思。
风万侯身板干瘪ji,ng瘦,脸颊凹陷下巴削尖,裹着深黑色的薄袄,整个人好似一团y影;上了年岁的缘故,原本狠戾的三角眼,因浮肿减去三分狠劲;然而低垂的眼皮子,又让他比年轻时,多添几分y险狡诈;山城里谁都知道,风万候是不好惹的爷。
“最近外边都在传言,说城外的那具女尸,又是我风万候的手笔”风万候等大儿子请安后,毕恭毕敬站在跟前时,漫不经心地道“我的儿查得怎样是谁在抹黑风家”
风筵垂下眼皮,避开对方目光,斟酌道“一个姑娘傍晚出城,可能真是遇上马贼”
长时间的沉默,风筵能感觉到,对方y冷的眼神,直s,he到头皮上。
半晌,风万候眯着眼睛,似看够眼前的长子,便换过话题道“今天去见过你五娘了她的头疼病好些了没”
“我也是刚去五娘那里,还未来得及请安,爹就派人叫我过来”看似是父子间的闲话,屋内气氛依旧凝重,风筵一板一眼回道“上回问起五弟,倒是听说五娘的病,有了不小的起色”
又是一阵沉默,风万候不说话之时,风筵也不主动开口,垂着眼皮静候一旁。
良久,风万候面无表情,指着台上几张画像,皮笑rou不笑地道“去看看吧,镇上几家姑娘,章大户的女儿,李举人的侄女,我看这些姑娘都不错”
风筵表情一怔,不由抬起眼帘,正对上风万候的目光,狠戾、霸道、不容挑衅的一家之主
风筵恭谨从命,边走到台子边,拿起那些画像,一幅一幅认真看。
风万候眯着眼睛,转动着玉扳指,如有所思道“看上哪家姑娘”
风筵从当中取出一张,恭敬递给风万候,顺水推舟道“儿子中意这家千金,望爹爹替儿子做主”
、第八章
画像上的姑娘,眉清目秀温婉贤淑,眉宇有几分风筵娘亲的影子。
好一会,风万侯接过画像,面无表情道“我有数了,改明儿找个媒婆,看看八字合不合,你先回去吧”
“许乡绅的女儿”回到小院的风筵,把此事告诉阿辰,后者沉吟道“乡勇团在许乡绅的手里,以你爹的多疑xi,ng子,绝不敢为你定下这门亲事”
风筵闷了一会,见四下无人,忧心忡忡道“我担心爹会对冷清动手,五娘编派的那些话,爹肯定都听到了”
回到风家的这三年,风筵已经渐渐肯定,凭他爹睚眦必报的xi,ng子,决计不会放过屡次跟他作对的苏冷清。
迟迟没动手,只为找个冠冕的理由,让他既能除掉眼中钉,又不会落人口舌。
阿辰淡淡道“我叫你早下决定,你一直犹豫不决”
风筵叹气道“他毕竟是我爹”
阿辰不客气道“可他没拿当你儿子”
风筵无奈道“阿辰,收拾一下,明天去收债”
阿辰皱眉道“你这个xi,ng子,躲得掉一时,躲不过一世”
风筵心头正烦,不想多谈这事,便撇开了阿辰,进屋去看苏冷清。
苏冷清靠在床头,身上卷着毛毯,全神贯注看词集,连风筵走到身边都没发觉。
风家闹翻了天,苏冷清的眼里,也只有这本词集。
风筵悄悄站在一旁,看着苏冷清的侧脸,心想这样活得简单也好,至少不用面对风家那些烦人事。
等到掌灯时分,阿辰端来晚饭,才见苏冷清放下书,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席间,苏冷清犹在感叹,写出如此清丽之词,此人定是冰壶玉尺,阳春白雪曲高和寡,难怪父亲如此仰慕。
说这话的时候,苏冷清眼眸闪光,盛满喜悦和仰慕。
风筵默默吃饭,不想坏他的遐想,苏冷清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难得苏冷清愿意开口,就算是他不感兴趣的东西,听在耳朵里也如珠玉之声。
阿辰却是不屑一顾,昔日京城的第一才子,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文丞相,文府之内食客三百,上个茅房都要排队,哪是苏冷清说的曲高和寡
“冷清,等会收拾一下,明天去酚岭收账”风筵换过干净筷子,夹出鱼泡给苏冷清,那是他最爱吃的东西。
“这么早”沉浸在词韵里的苏冷清,似被人从云端拉下来,皱眉道“年关还没到,你们就去催债”
风筵笑道“收账不过是个借口,其实我是想去狩猎,獐子狍子野猪啥的,这天也都长肥了,正是狩猎的好季节”
任风筵讲得眉飞色舞,苏冷清仍是缺乏兴趣,这也是两人的差距,一个喜欢骑马狩猎,一个喜欢诗词曲赋,原本是玩不到一块的人,却因为苏冷清的孤苦无依,被迫跟风筵牵连在一起。
在风家,没了大少爷的庇护,他苏冷清会活得很凄惨。
这点,苏冷清心里清楚,所以才更加无奈
第二天晌午,苏冷清给余家送过信,又去集市买些干粮熟食,然后到城东的茶摊等着风筵。
不大一会儿,风家的马车来了,苏冷清进车内时,就只有阿辰一个人,说是风筵临时有事先走了,收账的事情就交给苏冷清和阿辰。
昨天还信誓旦旦说要去酚岭打猎的人,今天怎么自己跑了,就让他跟阿辰两个人去
苏冷清心里疑惑,转眼见风筵的行礼,还丢车上混在一起,正想开口询问,却见阿辰冲他摆摆手,当下便不再多言。
风家马车送到城口,便又回风府去了。
二人加入酚岭马队,一路上也没多言,苏冷清骑马颠得难受,等晚上到了客栈,腿根处竟被磨出泡。
苏冷清也不以为然,顺手拿过灯拨子,用尖头挑破水泡,挤出水来了事。
一连走了两日,也不见风筵赶来,阿辰说他去鹗家屯收笔陈年旧账,稍后自会赶上他们,在酚岭外的酚镇汇合。
这日傍晚,马队终于到了酚镇,镇上唯一一家客栈,苏冷清刚迈进门,就听到风筵的爽朗的笑声“怎么比我还慢我都到了半天了”
旋即,看到风筵的笑脸,这三日没少赶山路,脸上都吹出褶子了。
苏冷清眼眸一黯,脸色跟着y沉,原本的好心情不翼而飞,对风筵捧来的酸枣没看一眼,问了房间字号就上楼去了。
这三天风筵不在,他独自一间房,晚上颇为清静。这会子风筵到了,苏冷清作为小厮,又得跟他同住一屋,这让苏冷清实在不悦,见到风筵自然没好脸色。
虽说习惯对方冷脸,但毕竟分开三天,一天天思念堆积,让风筵见到苏冷清的那刻,打心眼里说不出的欢喜。
只是苏冷清的反应,好似一盆冷水,当头浇熄那些欢喜雀跃。风筵望着那人背影,心里就跟个酸枣似,酸酸涩涩糅杂一块儿,也说不出个啥滋味。
晚上,马队的兄弟说要喝酒,苏冷清灯下看书自是不去,就阿辰和风筵跟了过去。起初是一桌人坐着喝,后来是几个人站着喝,最后就剩下阿辰和风筵。
阿辰是好酒量,风筵是喝得慢,俩人相互照应,酒桌上鲜少醉过。
马帮个个都是喝酒的好手,风筵虽没醉但也喝多了,闻着自己身上的酒气,恳求道“冷清讨厌酒气,今晚跟你凑合吧”
阿辰没答应他,只是抬起眼皮,黑漆漆的眼珠,跟剑似看着他。风筵被看得心虚,静默片刻,强颜欢笑道“看啥,又不是大姑娘”
阿辰喝了些酒,说话更是耿直,捏紧拳头道“那时你说酒后乱来,我就想揍你一顿,你怎么做出那种事,咱三个可是小玩到大的兄弟”
“你还想揍我”风筵尴尬又羞愧,避开对方的目光,掩饰道“还想尽管放马过来,指不定谁先趴下”
“揍你,有用”阿辰松开拳头,兀自起身,边往楼上走边道“屋里就一张床,不嫌挤就来睡”
很多时候,风筵对自己说,苏冷清对他有情,只是多少的问题。他对苏冷清的情多点,苏冷清对他的情少点,就这一点差别而已
这话就像催眠,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深信不疑,不管受了什么打击,翌日总能迅速恢复,信心满满再次上前。
这在阿辰的眼里,他的这种行为,无异于痴人做梦。
以前还想着揍醒他,现在阿辰也看明白了,这人根本就是揍不醒。他宁可死在自己的梦中,也不愿醒来面对现实
身在梦中不愿醒,不知是周庄梦蝶,或是蝶梦周庄
若说苏冷清无情,遇到马贼的那晚,为什么要回头找他若说苏冷清有情,那分开三天三夜,一见面也不该是那种情绪,那种表露无遗的轻蔑
又或者,什么都不是,苏冷清顾念多年情分,不忍留他一人冒险
阿辰回屋之后,风筵就坐在楼下,跟那群醉得东倒西歪的汉子们一起,忽然间他很羡慕这些人,有酒就饮、饮醉就闹、闹累就睡,梦里啥烦恼都没了。
风筵想着想着不觉叹气,原本停了的酒杯又端起来,一杯接着一杯闷饮,一直饮到胃里翻江倒海,才勉强摸到后院,扶着牲畜棚吐了起来。
等吐得干净了,鼻里的酒气弱了,才渐渐闻到干草味。
于是,风家大少爷爬上草垛子,跟那些马儿骡子睡了一晚,第二天又沦为大伙儿的笑料。
准备进山之前,风筵带上阿辰去集市,置办些红纸、爆竹、猪头、香火等祭祀山神之物,还需要一头能驮东西的牲口。
铜骡铁马豆腐驴,在山里负重,当属骡子首选。
风筵看上一头马骡,皮毛油光水亮,身架子骨彪厚结实,一看就是头能负重的好牲口。早有人看中这头牲畜,无奈卖骡子的商人,非要连旁边一匹病怏怏的老马一同出售,让那些想买的人又无奈作罢。
那商人态度坚决,就是不肯单卖,风筵歪头看会,跟那商人还些价,便把两头牲口都买了。
等阿辰买完猪头,就看到风筵,左手牵着一匹老马,右手牵着一头壮骡,束手无策地看着他。
风筵原本的打算,是将老马卖给rou店,收回一部分成本。
如此一来,买那头骡子,价格还算公道
无奈那老马似有灵xi,ng,风筵买下它之后,便凑到风筵的肩窝,闻闻嗅嗅十分亲昵;等风筵牵它到rou店,栓在桩上跟人谈价,老马似通达人xi,ng,流着眼泪悲鸣不已,看得风筵于心不忍,最后又将它牵走了。
老马羸弱不堪,无法再负重,没法带它进山。风筵只得将它寄养店里,又赠添一笔饲料钱。
又是一桩赔钱的买卖,给老爷子知道了,又少不得又要挨骂
苏冷清出门之前,瞅着那匹老马,讥讽道“你能养它到几时回到风家还不是得死风家不养没用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