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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不是这样的 第2节

作者:草木良品 字数:23677 更新:2021-12-31 03:26:12

    宋八代算是听明白了,这话定是李氏的意思。大姐二姐都是幌子,关键是后头捎带的他。以前这样的场合宋八代一次都没去过,李氏就是用这样的借口,生生将他拘成半个哑巴。现在李氏又准备故技重施吗宋八代打算老夫人一点头,他就扑上去抱大腿撒泼打滚。

    出乎意料的,老夫人没有同意,语气是罕见的凌厉,“三儿过了年就七岁了,你七岁的时候已经跟着你老子跑商了。”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两个丫头,你只管带去她们外祖家,看看可有哪家姑娘能把她们比下去。”

    宋千钱唯唯点头,李氏也满脸的尴尬。李家比宋家还要暴发户,来往的自然也是这一类的人家,论起孩子的教养自然比不上宋家,更别说宋家现在又请了教养姑姑来调教。连宋千钱这样的大老粗也不得不承认,两个女儿现在看着似模似样的,跟那些书香人家的小姐也差不离了。

    这事儿,最终还是按照老夫人的意思来。

    第二日,大概有了宋老爹的开解,李氏的脸色好了很多。

    光贺礼就装了一马车,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出门了。李宅距离宋宅有些距离,马车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因着提前让下人来报,所以他们才刚到门口,李氏的几个侄子就迎出来了。

    “姑父姑母,父亲母亲都在里头待客,这才遣侄儿来迎,快些进来。”说话的是为首的一个年轻男子,看着十七八岁左右,后面跟着一群萝卜头,有大有小年龄参差不齐,宋八代一个都不认识。倒是宋六代和宋七代,一下车就跟他们逐个打招呼,很熟的样子。

    宋家一家子被为首的男子迎进去,半道又男女分开,李氏并宋家两个姑娘被一个小丫头领着进内宅。因着宋八代年纪小,被李氏塞给宋溪娘,一路拎到了女人堆里。这里没有老夫人,宋八代抗议无效。

    宋六代倒想跟着来,被李氏一巴掌糊开了。

    到了内宅就没人看着他了。宋溪娘被她外祖母搂着只管叫着“心肝儿”,李家几个姐妹也围着说话,宋沫娘倒被忽略了。这些日子的调教还是很有些成效的,宋沫娘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很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

    “哎哟姑奶奶,瞧这两个丫头,看着就比我们家几个姑娘乖巧。”李氏最小一个嫂子朱氏一脸笑意,“果然还是京城里头的人有本事。”

    李氏笑笑,不接这话。

    朱氏笑容僵住了,有些下不来台,朱氏的女儿李梅娘今年十四岁,比宋沫娘大了一个月,眉眼生得肖似朱氏,皮肤偏黑,看着就像个乡下丫头,此时挽着宋溪娘的手道“姐姐,你们走路怪好看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能不能也教教妹妹”

    宋溪娘露出得体的微笑,“妹妹过奖了。按说你想学也不难,只是阮姑姑是京城来的,就是祖母也做不得她的主。妹妹若是实在想学,待我回去问问。”

    李梅娘顿时嘴一撇,扭头扑到祖母身上去,一阵大哭,“祖母你看姐姐,一点也不顾我们的姐妹情分。凭啥那姨娘养的都能学,我们就学不得这不是瞧不起人麽”

    一句“姨娘养的”令宋沫娘脸色大变。

    李氏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虽然也不见得多喜欢这些庶出的子女,但在外面他们喊她一声母亲,自然是关乎到她的脸面。此时李梅娘这样说,便等于是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

    “有你这么说话的麽”好在老太太是个拎得清的,当下立刻大喝她一声。

    朱氏急忙拉过女儿,赔罪道“小孩子家家的,胡乱说话也是有的,姑奶奶莫与她们小孩子计较。”说着又往外头看了看,“哎呀都这个点了,媳妇得去前头待客了,母亲,媳妇这就先走了。”

    看着朱氏和李梅娘急匆匆的背影,李家剩余的几个姑娘都面带尴尬,有的更直接地露出讥讽的笑意,显然是看不惯她们那一房久矣。

    宋溪娘拍拍宋沫娘的手,随即道“祖母,母亲,我跟妹妹到花园亭子里耍去。”说着又看向李家的姐妹,“外头客人多了,姐姐们说不得都得去待客,一会空了就去花园寻我们,可好”

    李家姐妹自是点头答应。

    宋溪娘牵着宋八代的手,带着宋沫娘一路去了花园。

    “梅娘今年也十四岁了,比妹妹你还要大一个月,性子倒随了小舅娘,活泼得紧,见着什么好的都要揽到碗里去。妹妹生得貌美,可不就是犯了她的忌麽”

    似玩笑的几句话将宋沫娘逗笑了,“姐姐也跟着取笑我。”

    两人说说笑笑,宋沫娘脸上的阴霾散了不少。日头渐大,宋溪娘一行三人避到凉亭去,伺候的丫头去取些点心和茶水来,三人坐着纳凉。不多时,李家姐妹遣了丫头来请宋溪娘原来是府知事的千金来了。她素来与宋溪娘教好,今日又带了贵客,要介绍与宋溪娘认识。

    “姐姐只管去吧。我跟三弟在这里纳凉,舒服得紧,管她什么身份,便是侯府千金来了,我也是不去的。”她大概还在记恨刚刚李梅娘的话,连带地对李家的姑娘也不太乐意去应酬。宋溪娘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第7章 做寿二

    “三弟很少出来玩儿吧”宋沫娘往嘴里送了一块点心,小口小口吃着。

    宋八代整个人也懒洋洋的,心想出来之后还是在女人里扎堆,还不如不出来呢

    “二姐说得是,这还是我头回出来。”打了个哈欠,宋八代说话也有些随意了,“这儿也没啥好玩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不就是”宋沫娘拍拍手上点心的残渣,“不如咱们四处逛逛吧”

    跟在宋沫娘身边伺候的丫鬟也道“奴婢刚刚瞧见大少爷他们在另一边的花厅玩儿投壶,不如咱们去找大少爷吧”

    宋八代都要怀疑她们俩串通好了。

    “我是无所谓,倒是二姐,若是撞见外男就不好了。”这话说完,宋八代就看到宋沫娘的眼睛亮了,他顿时有想抽自己耳光的冲动。

    宋八代正要再劝,忽然听到一阵喧哗声。

    宋六代遥遥朝他招手,“三弟快过来,我们划船去。”宋八代隐约看到他身后有几个人,还没来得及拒绝,宋六代已经一溜烟跑过来,扯着将他丢进船里。

    “这是赵铭,苏冠阳。”他随意一指,语气熟稔。宋八代顺着他的手看去,赵铭是个憨厚的大个子,面貌普通。倒是苏冠阳,意外的长了一副好皮囊,面冠如玉,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

    这就是他二姐的心上人啊

    宋八代打了招呼,撇头去看凉亭里的宋沫娘,离得有些远,宋沫娘的表情看得不太真切,只是看她转头跟丫鬟说了几句,丫鬟便走开了。

    那丫头想干什么

    宋八代眉头皱得死紧。苏冠阳拿着折扇敲了敲他的脑袋调笑,“我说宋六啊,你三弟长得倒是挺可爱,就是这神色怎么跟个小老头一样”

    宋六代不满地踢了他一脚,“我三弟就是吓傻了而已,他这人没啥见识,你们不要见怪。”

    宋八代默默转头大哥,你这样解释我真的没有比较高兴。

    “好了好了,有大哥罩着你。”宋六代跳进船里,赵铭跟苏冠阳也跟着进来,几个人摆开架势。

    宋八代这才发现他们不是随便划划而已,跟他们并排的还有另外两只船,有李家的男丁,也有不认识的人,每只船四个人,看样子是打算比赛了。

    湖边站满了丫头小子,有着急的,有跟着起哄的。

    船还没划开,宋八代就晃得头晕,偏生宋六代还塞了个船桨给他,摇摇晃晃比划着,“你就这样,就这样划,听冠阳的口令。看到没看到没,就这样嘿哟嘿哟”

    “大哥你别晃我,我想吐”宋八代觉得格外无力,他真的是第一次坐船。

    苏冠阳挑眉轻笑,“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一声令下,几艘船并驾齐驱,一同离岸。宋六代和赵铭打头,船桨快如长剑,劈花斩浪,只见棹影。湖边惊呼声连连,云鬓香雾挥洒。船左右晃动剧烈,宋八代抱着船桨,恨不得就此晕过去。

    “别愣着,挥桨”苏冠阳冲他含了一声。宋八代这才注意到由于他一人没有挥桨,船已经慢慢有所偏移,速度越快偏移越大,要不了多久只怕就会翻船。这么一惊吓,他倒是忘了晕船症,跟着节奏无意识挥桨。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鼓点一顿,宋八代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发现他们已经靠岸了。宋六代和赵铭实在太过彪悍,浑身都沾湿了,脸上却满是笑意。作为胜利者,他们高高站了起来,回头看向后面的船只。

    李家兄弟的船只紧随其后。

    宋六代噗嗤笑出声来,搭着赵铭的肩膀道“看你二弟那样,一会这赌注准得作废了。”宋八代疑惑地看着他们,苏冠阳出口解释原来第三船是赵铭的庶弟赵佶,也就是上辈子宋沫娘的丈夫。刚刚也是他挑起的头,非要打赌,偏又是个不要脸面的,惯会撒泼耍赖。

    要说这赵家也是奇怪,一个庶子还能作威作福到嫡长子的头上。这其中的缘由,无非就是赵家老爷宠爱妾室,抬举庶子罢了。这样的人家,别说最重规矩的书香人家,就是有些家底的商户人家,也断断看不上的。上辈子宋沫娘沦落到嫁给赵佶,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把李氏得罪狠了。

    眼看着大局已定,看热闹的人慢慢散了。

    就在这时,赵佶那船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起了争执,赵佶一个不稳掉进湖里。赵佶会水,湖也不深,大家嘻嘻哈哈看着,没谁打算去捞他。伺候他的小厮站在湖边束手无策,看起来是个不通水性的。

    好在,赵佶有惊无险慢慢凫到湖边。

    宋八代一行人早上了岸,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宋八代感叹着。

    “啊”尖锐的女声响了起来,宋八代吓了一跳,随即看到一个大姑娘掉进湖里,生生把正要爬上来的赵佶砸回湖里去。大概是不通水性,掉进去的大姑娘死死抱着赵佶,胡乱挣扎着,两人都喝了几口水。

    众人都吓呆了。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下去救人。”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宋八代回头一看,竟然是宋溪娘。

    跟着的会水的两个嬷嬷这次如梦初醒,立刻下去,七手八脚将两人捞上来。

    捞出来一看,众人又呆了。跟赵佶抱在一起的姑娘竟然是李梅娘,由于挣扎,她的外衣已经松开了,露出脖颈出大片的肌肤。赵佶更离谱,满脑子只想把缠在身上的八爪鱼推开,手竟然放在人姑娘家的胸脯上,人都昏过去了还维持着推拒的动作。

    这下子两人真没什么清白可言了。

    宋溪娘到底也是姑娘家,见此情形也有些无措。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小子们,比赛谁赢了啊”俨然是李氏的几个嫂子带着女客们过来了。众人惊恐地让出一条路来,有胆小的偷偷脚底抹油走了。

    朱氏脸上的笑容生生僵在那里,随即呼天抢地大哭起来。女客们从震惊慢慢变为尴尬,李氏的大嫂急忙将客人分批引开,二嫂子留下来帮朱氏。

    这时候也不在乎什么男女大防了,众人潮水一般退开了。

    女客一出去,外面的宾客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李家几个兄弟还得陪着喝酒说话,好不容易吃完饭送客出门,一大家子立刻聚集在老太太的院子里。赵佶作为另一个当事人,连带着赵家老爷太太,也被挽留下来,男人们在前院喝茶打太极,赵佶跟赵铭随着李家、宋家一众兄弟安置在老太太隔壁的院子里。

    而老太太这里则是炸开了锅。

    朱氏哭得呼天抢地,李梅娘已经醒过来了,缩在她怀里抽噎着。此时这里没有外人,李氏的大嫂子忍不住开口“梅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梅娘哭了一通,她醒来后朱氏已经把当时的情形跟她说了,此时是羞愤难当,把头埋在朱氏怀里不肯答话。李家的几个姑娘也吓坏了,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宋溪娘无法,只得答道“当时有丫头来说哥哥们在花园里赛船,大家都觉着新鲜,又想着是自家兄弟,无所谓避讳不避讳的,便打算远远去瞧上一眼。到了凉亭那里,比赛当真是万分精彩,姐妹们都看得入神,兴许妹妹就是那时候不小心失了足跌下去的。”

    “才不是”李梅娘尖着嗓子喊起来,“不是我自个儿跌下去的,是有人在后面推了我。母亲一定要给女儿做主,抓住那歹心肠的贱人。”

    众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李梅娘这意思,便是姐妹里头有人害了她。这罪名可不小,不说宋溪娘姐妹,就是李家的几个姑娘,也觉得李梅娘这人惯不要脸面的,此时胡乱攀咬只不过想讨点好处罢了。

    朱氏顿时哭得更大声了,“母亲你看看,你看看啊,我出身不好遭人看不起便罢了,可梅娘是李家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竟遭人欺辱到这般田地我们娘儿俩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索性一并走了,也省得母亲你为难呜呜呜”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几个妯娌面面相觑。

    朱氏这话几乎就是指着她们的鼻子在骂了,可问题是她们什么都没做啊平日里因着老夫人最疼幺子,有什么好处都让他们那一房占去了,她们说过一句什么了朱氏这话说得可就诛心了。

    大嫂冷笑一声,“弟妹嘴真巧,倒不知道我们几个平日里怎么刻薄你们母女了今日大伙儿都在,你索性说出来让母亲评评理。”

    “好了好了,还嫌不够丢脸吗”老太太拍着案几,猛喘了几口气。李氏急忙过去给她拍着胸口,劝着她,“母亲别动气,有什么事儿慢慢说。”转头又看向李梅娘,“你说有人推你,那你可看清楚是谁”

    李梅娘神色一僵,咬着下唇扫了众人一眼,随即神色狰狞,指着角落里一个人道“我知道,就是她,就是她推我下去的。”

    、第8章 做寿三

    宋沫娘好似被吓坏了,双膝一软差点站不住了。

    “我没有,你胡说”头一低眼泪涌出来,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可怜。

    李氏眉头皱了起来,“梅娘,你说是沫娘,可是有什么证据”

    李梅娘恨恨地盯着她,“当时她就站在我后头,不是她还能是谁她不过是记恨我早上无心的一句话,便这样陷害我。祖母,姑母,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说完又开始嚎了起来。

    要说宋沫娘因着早上的话而记恨李梅娘,不但李氏,就是早上在场的人,此时也都是认同的。这一想,众人看向宋沫娘的目光便带了几分狐疑。若真是她做的,仅为了一句话便生生坏了人姑娘的名声,那这心思可就算得上歹毒了。

    李氏这时候就是再偏向娘家侄女,也万不肯让宋沫娘担了这名头,这大姑娘宋溪娘还没说亲呢再者以李梅娘的性格,她还真喜欢不起来,还不如宋沫娘呢只片刻犹豫,她立刻板起脸,“沫娘,梅娘说的可是真的”

    宋沫娘急急否认,“母亲,女儿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就如姐姐说的,当时比赛精彩,女儿光顾着看比赛,哪里会注意到跟前站了谁。”

    李梅娘气得跳起来,“你是说我冤枉你了”她伸出手就要去挠宋沫娘的脸,宋八代看宋沫娘吓坏了,忙伸手拉了她一把,堪堪躲过李梅娘的爪子。李梅娘看出宋八代的动作,顿时连他一起恨上了,“姨娘养的贱种,天生就上不得台面,我”

    “闭嘴”丝毫不掩饰怒火,李氏冲过去拉开李梅娘,“你一个姑娘家开口闭口污秽不堪,成何体统他们姓宋,是宋家的孩子,要教训还轮不到你”

    她显然是动了肝火,虽然在宋八代看来这怒火来得莫名其妙。

    外面忽然传来骚动,一个丫头匆匆进来,“老太太,是赵家太太过来了。”

    李氏的大嫂子叹了口气,道“母亲,眼下追究原因无济于事,还是先和赵家太太商量怎么善后才是。”其余几人都点头称是,朱氏独木难支,只得咬牙忍下。老太太点头,“请赵家太太进来。”

    李氏趁机道“母亲,我带孩子们避一避吧。”

    几个姑娘,连同李梅娘和姑娘堆里唯一的小哥儿宋八代,一同避进了厢房里。

    赵家太太有些年纪了,看起来是个相当直接的人。一进来就先扫了朱氏一眼,然后才是像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按说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家孩子是断不敢开这个口的。只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眼下就看老太太的意思,能做到的我们会尽力去做。”

    赵太太这个态度,李家老太太还是比较满意的。

    朱氏忽然开口“你们赵佶是庶出的吧我们梅娘可是李家正儿八经的嫡女。要说,反正都是赵家子弟,谁还会管求娶的是哥哥还是弟弟,你们赵铭倒还算”

    “闭嘴”老太太给气得不轻,这样的话朱氏有脸说,她还没脸听呢

    赵家太太显然更加愤怒,朱氏打算下黑手的那个不是别人,是她的亲儿子。因着庶子惹的麻烦,她要拉下面子来李家已经够窝火了,朱氏这么神来一句,她当下顾不得脸面,直接冷冷道“太太这话可真有趣,不说这事儿与我们铭儿毫不相干,便是赵佶那孩子当时也是遭了无妄之灾。要真像夫人说的,那以后哪家姑娘要愁嫁啊,拣个湖跳下去就成了”

    朱氏气得脸都白了,李家大嫂子见状急忙在她破口大骂之前将她嘴巴堵住,让身边伺候的粗使嬷嬷将人半拉半捆扯下去。

    隔着老远,厢房里的李氏都能听到她杀猪般的尖叫声。

    没了朱氏点火,商谈进行得很是顺利,赵家太太回去复命了。

    她一走,李氏就带着孩子们出来,“母亲,眼下这里人多事杂,我跟孩子们也就不在这里添乱了。若是有用得到的,使个人去唤我便是。”这一天下来老太太早就心力交瘁了,当下便点头同意了。

    宋六代宋七代早跟着宋老爹的车回去了,当下李氏也不多说,几个孩子塞一车,急吼吼逃一般离开李家。

    宋溪娘叹了口气,“母亲,梅娘以后”

    李氏打断她的话,“赵家家风差了些,但论家世倒跟李家差不多。赵佶那孩子你们也看到了,年纪还小爱玩了些,长得倒还不错,听说读书上也有些天分。按梅娘的性子,能说到这样的人家也算是不错了。”

    虽然是这样的道理,但是宋溪娘心里还是忍不住惋惜,这样不光彩地嫁过去,以后如何能在夫家立起来呢

    宋沫娘倒是整个人轻松下来,还颇为感慨地插嘴“本是意外一桩,倒成了好事。”

    李氏和宋溪娘扫了她一眼,这会儿只有自家人,李氏心里的怀疑开始冒头了,看着宋沫娘但愿眼神格外凌厉,“沫娘,今日我为你说话,险些跟娘家嫂子翻了脸,但愿你没有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宋沫娘急忙跪下,“母亲,女儿自是不敢。虽说早上李梅娘那样说,女儿确实心里有怨,但也断不至于做这等下作之事。”

    李氏点了点头,“没有就最好,起来吧。”

    这事算是就此揭过。只有挨着宋沫娘的宋八代心里清楚,这事十有真的是宋沫娘做的。刚刚李氏乍一问,宋八代清楚地感觉到宋沫娘身子抖了一下。

    而之前的事情更好解释了,宋沫娘故意让丫鬟去引李家的姑娘过来看比赛,估计就说是宋家兄弟和李家兄弟比赛,不然宋溪娘也不会说是“自家兄弟”,没想着避讳。大概一开始宋沫娘只是想着让李梅娘出出丑,没成想最后演变成这样。

    看看此时的宋沫娘,宋八代真心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异想天开了,猪盟友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一路无话。

    直到宋家,宋沫娘才忽然捂着脸低笑一声,耳朵红红的,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宋八代已经打定主意离她远远的,却不想宋沫娘下了车忽然转身,伸出手来拉他,笑容格外谄媚,“三弟,今个儿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这脸就要给李梅娘那个泼妇挠花了。今后多到二姨娘院子里去玩,姨娘那里好玩的东西多着呢。”

    宋八代木着脸答应了。

    宋沫娘可不是这么感恩戴德的人,这么热情必定是有所求。宋八代决定回去之后好好读书,哪儿也不去。

    也不知道李氏有没有将这件事跟老夫人说,总之隔天宋沫娘就被免了去执教姑姑那里的礼仪学习,老夫人让她跟着二姨娘在院子里学女红。能不受苦受累,宋沫娘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被老夫人亲自免了,又觉得下不来台。

    二姨娘在宋千钱跟前哭了一会,被宋千钱骂了一通,自此不敢再提,宋沫娘也就乖乖跟着二姨娘学女红。偶尔出来散心,逮着宋八代总是会关心几句他的交友情况,得知他跟苏冠阳没有往来之后,又满腹心事回院子里去。

    宋八代觉得这么憋着迟早憋出病来,就像他上辈子一样。

    重生回来,宋八代觉得上辈子自己的不幸,除了李氏要负一半的责任外,剩下的最大原因就是他自己。孤独造就怨恨,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给自己造了四面墙壁,终其一生都活在仇恨的牢笼里。

    这一次他要站起来,站得高高的,高到李氏等人也不得不仰望的位置。

    宋八代开始更加努力地读书。连老先生也发现了放羊组的宋八代进步明显,于读书一道上虽没有宋七代通透,却也十分难得。宋家这一对小儿,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当然,宋家大少爷宋六代的不学无术程度,也令人侧目。

    当宋八代重生回来的第一个新年到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老先生调到宋七代这一组去了。宋六代还在嚼读万年不变的三字经,间或被宋老爹拎去学打算盘看账。这家伙读书不行,却天生是个商人的料子,算盘打得比他老爹还要精,账本除了认不得字,算起来也是又快又准。

    宋老爹顿时觉得人生无憾。宋家到底是以商起家,虽说以后子孙也许有更大的造化,但宋家商行也是他的心血,现在不学无术的大儿子能继承衣钵,以后或许会走得比他更远,这叫他如何能不欢喜呢

    大雪纷飞,来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宋家早早烧起地热,待客的堂子都暖洋洋的。宋千钱亲自给老先生温酒,连敬了他三杯,酒不醉人人自醉。老先生也是哈哈笑,宋家奉银丰厚,过年还包了厚厚的红包,送家人对他也是格外敬重,伙食上更未怠慢过,只几个月老先生就丰腴了些。

    “客气,客气了。”老先生抿了口酒,捻着胡子笑得一脸的慈祥。“宋老板,古诗有云读尽诗书五六担,老来方得一青衫。逢人问我年多少,五十年前二十三。读书科考有作为者,向来都在年少时。过了年两个孩子又长了一岁,老夫的意思是,今年院试让两个孩子下场试试。”

    、第9章 美人平胸

    大年初三,苏家举办梅花宴席,邀请宋家两个姑娘去品梅。依老夫人的意思,宋、苏两家议亲不成,未免被别人说闲话,姑娘家之间还是少些来往的好。宋溪娘原本就不想去,便索性托病在家休息。宋沫娘跟苏家姑娘向来交好,又存了别的心思,便央着二姨娘去求了李氏。李氏知道老夫人的意思,自然不敢擅自应下,索性禀了老夫人,由她去做这个恶人。

    老夫人冷笑一声,“还当她已经死心了也罢,那丫头我也不管了。”唤来媳妇,让她不要拦着宋沫娘,“派个人盯着,不要让她做出有辱家风之事。”

    得知老夫人允许了,宋沫娘满脸欢喜,连李氏指了嬷嬷跟着也不在意了,打扮得花枝招展欢欢喜喜赴约去了。宋六代跟着宋老爹去应酬,宋溪娘帮着李氏礼尚往来,家里就剩下宋七代和宋八代两个闲人。

    两人玩了会儿投壶,宋八代输得屁滚尿流,提议改下围棋。宋八代上辈子文不成武不就,在别庄多年常常自己跟自己下棋,演绎推算,研究过不少残局棋谱。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水准,按道理再怎么差也不会比惨不忍睹的投壶差。

    两人说好三局两胜,下完第二局之后,宋八代成功挽回自己碎成渣的脸面。按道理比赛应该结束了,只是看宋七代默默地摆开棋局,宋八代勉为其难又陪着下了一局。当下到十八局的时候,宋八代眼里已经只剩下两泡泪了。

    他不是不想走,而是根本走不了。

    饿了宋七代一块点心就喂到他嘴边;渴了更简单,甚至都不用他动手,自有那三四个丫鬟围过来伺候他喝茶。宋八代当然试过故意放水,但是只要他一输,宋七代立刻开始倒推分析棋局,最后总能以“你佯败是看不起二哥麽”作为下一局的开场白。

    当下人来报苏冠阳和赵铭过来拜年时,宋八代一个恶羊扑虎飞奔出去。

    赵铭和苏冠阳同年,比宋六代大三岁,过了年便是十六岁。苏冠阳身材颀长,看着文秀俊朗;赵铭更健硕些,粗中有细。到底年纪差距大了些,宋七代在宋家兄弟里也算是矮子里拔将军了,往两人跟前一站还是像个豆丁。

    更别提宋八代这个真豆丁了。

    他踩着矮凳,笨手笨脚地爬上苏家的马车。赵铭在后面看得拍着大腿根儿直乐,搭着苏冠阳的肩膀,“你说宋六这三弟像不像酒楼里头卖的乳猪”低头嗅了嗅,“哎哟,还有股奶香味儿,别是还在吃奶吧”

    连赶车的小厮都止不住地笑。

    赵铭这嘴缺德啊宋八代本来就发育得比别人晚些,最近是吃胖了一点,但再怎么样跟那乳猪比还是有些差距的。宋八代算是看清楚了,物以类聚,别管赵铭长相多憨厚老实,他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宋七代看宋八代真恼了,立刻收了脸上的笑意,拍拍他的脑袋安慰道“没事的,二哥小时候也这样,你看现在不也又高又大了麽咱们不似那等四肢发达的个头窜得快,但架不住肚子里头都是草包啊”

    个头窜得最快的赵草包“”

    这次轮到苏冠阳大笑了,“宋六的弟弟还真有点意思。”

    宋八代被成功地安慰了,心安理得地就着赵铭憋屈的表情吃起车上的糕点来,“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哥哥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保管你们没有去过。”赵铭又原地复活,贴着宋八代另一边坐下来,托着腮帮子看宋八代吃东西,不时发出愉悦的笑声。

    赶车的小子显然是个熟手,把车赶得又快又稳,在宋八代把车里一碟点心吃光之后,马车徐徐停下。撩开布帘,宋八代跟宋七代对视一眼,随即小小声嘀咕“二哥,咱们也要进去吗”

    率先下车的赵铭听到又是一阵大笑,“宋六这弟弟可不得了哟小子,跟哥哥说,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被小看了

    有一颗老男人心的宋八代撇撇嘴,“就是那种不正经的地方。”

    赵铭笑得直喊肚子疼。宋七代一脸复杂地看着宋八代,“三弟你也跟大哥借书看了”赵铭直接在地上打滚了。

    宋八代才是真震惊的那个,他好歹是活了两世的人,会知道一点这些东西也是正常的。但是二哥你你才八岁,你这么早熟父亲知道麽

    罪魁祸首宋六代

    两人难得的这么同仇敌忾。

    赵铭终于从羊癫疯的状态解脱出来,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好了好了,没你们想的那么龌蹉,进去看看便知。”

    这是鲤城瓦肆中的一处勾栏,门首悬挂旗牌,一入内便是高高的戏台子,几个戏子正在依依哦哦地唱着听不懂的小调。因着是过年,观看席上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苏冠阳和赵铭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上了二楼。

    到了二楼又是另一番景象。

    如流水般的乐器声、低低吟唱的江南调,不小心从每一扇关着的门里泄了出来,交汇成一曲寂寞又繁华的靡靡之音。

    宋七代和宋八代看赵铭的眼神充满了鄙视,脚步却一刻不停,紧随其后进了厢房。苏冠阳已经没骨头般卧在软榻之上,懒洋洋地朝他们招手,“过来这边坐。”转头对一边候着的老鸨子道“唤碧雪来伺候着。”

    这类的少年恩客出手阔绰,长得又俊,最是得姑娘们喜爱了。老鸨子当下便满面谄笑,“苏少爷有了碧雪就把青韶给忘了,青韶这几日还在念着您呢”

    哟,还是熟客啊宋八代小眼神犀利,跟宋七代打了对眼,两人心里再次唾弃了宋六代一番。

    赵铭显然也不是什么好鸟,大大咧咧道“那就让碧雪和青韶都过来吧。”老鸨子喜不自胜,“好嘞好嘞这几日不见,赵公子愈见俊朗了。”

    老鸨子下去不多时,一位窈窕的美人儿抱着琵琶便敲门进来,朝着他们行礼之后也不多话,安静于一隅坐下,轻轻拨弦。

    曲调清雅,还怪好听的宋八代承认自己有所误会了。

    也不能怪他那么大反应,上辈子女色于他,就只剩下悬挂于高粱之上那个白花花的身体和那条长长的舌头。每次午夜梦醒,宋八代总觉得那个女人就在窗外看着他,尽管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

    “吱呀”一声惊醒了沉浸在记忆里的宋八代。

    赵铭睨了苏冠阳一眼,“你的相好来了。”

    宋八代有些好奇,伸长脖子往外看,只见暖香袅袅,一个绝代佳人缓步走了进来。“两位少爷,这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男的

    就算那面容再如何精致,那肌肤再如何胜雪,他也是个男的啊

    宋八代目瞪口呆,一时忘了反应。

    青韶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掩嘴直笑,“好可爱的小少爷。”

    宋八代整个人都不好了。

    苏冠阳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那是宋六的三弟。怎么,宋六不在,你便敢欺负起人家弟弟来了”

    青韶讪讪一笑,继而娇嗔,“还不是你苏大少爷,这许久都不来,来了也是找碧雪姐姐。”说着轻移莲步给苏冠阳执壶,腰肢无骨蛇一般贴过去。

    赵铭咳了咳,“注意点,别带坏两个孩子。”

    苏冠阳淡淡地,“我就喜欢碧雪的性子,够安静。”

    青韶的身体僵住了,面上赧色一片。赵铭推了推他,“去给爷们几个拿些吃的,两个孩子喜欢吃点心。”青韶得了台阶,解脱一般逃出去。

    赵铭轻踢了苏冠阳一脚,“怎么了,心情不好”又猥琐地笑起来,“你这样开罪他,当心以后来了他不理你。”

    苏冠阳叹了口气,“母亲已经为我定下一门亲事,温州城米商陆家的姑娘。”

    这下不但赵铭,连宋七代宋八代也看过来了。

    赵铭急急问道“怎地这般匆促你才十六岁,便是二十再定亲也不迟。”随即狐疑起来,“莫非你去撩拨人家闺女了”

    苏冠阳冷冷一瞥。赵铭吓得立刻闭嘴,憋了一会又忍不住开口“那到底是为什么”

    苏冠阳闭上眼,整个人有种疲惫感。半响,他才缓缓说道“苏家以河运起家,近几年已大不如前,这其中有苏家一代不如一代的内忧,也有局势所趋的外患。远的不说,去岁一年,苏家在河上被劫走货物便达三次。”

    苏家做的河运生意,跟黑白两道自有些交情,现在货物一次次被劫,便是因着落草为寇的人越来越多,这天下吃不饱的人越来越多,这太平盛世之下的暗涌越来越蠢蠢欲动。说一句大不敬的,今上百年之后必有一场大混战。

    赵铭的脸难得一见地发白,“不至于吧”

    苏冠阳苦笑,“不管会不会到那般田地,苏家总归是要换一条路走。温州城米商陆家的独女不是挺合适麽”

    独女

    这下赵铭也明白了。

    一席酒四人喝得沉闷不语。

    冬季天黑得早,苏冠阳赵铭亲自将宋七代宋八代送到宋家大门口。看着马车走远,宋八代觉得自己心里也有点闷闷的,不知道是为了苏冠阳的命运,还是为了尚未到来的战争。

    脑袋忽然一沉。

    宋八代抬头,宋七代对他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顶,“不必可怜苏冠阳。既然他享了苏家的富贵,那就得承担苏家的责任,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至于天下局势,你觉得是我们两个垂髫小童左右得了的吗”

    宋八代顿觉豁然开朗。

    是啊,以后的事情谁能干预呢天塌下来自有个儿高的顶着,他这种矮冬瓜就把心放到兜里去就可以了。至于苏冠阳,娶谁不是娶呢那家伙勾栏里还不知道有多少蓝颜知己呢,可怜他还不如可怜那个即将嫁给他的姑娘。

    “走吧。”宋七代牵着他的手,慢慢走进内宅。似乎担心宋八代胡思乱想,宋七代又安慰道“苏冠阳大哥这性子,还真得有个性子强硬些的来管管他才好。温州城陆家的姑娘自小学着打理家业,在外很有些强悍的名声,可不就是正好麽”

    “二弟是说苏冠阳大哥”宋沫娘脸色煞白,从拐角处冲出来。

    、第10章 备考

    自从二姨娘在老夫人那里碰了钉子之后,宋沫娘的心真是日日煎熬。直到那日二姨娘告诉她,老夫人、夫人都没有将宋溪娘说与苏冠阳的意思,她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只是虽然解除了危机,但二姨娘那里是指望不上了,宋沫娘觉得还是得靠自己了。

    今日在苏家呆了一整天,宋沫娘心里格外欢喜。虽然一整天都没能得见苏冠阳,但宋沫娘跟苏冠阳的妹妹苏慧很是投缘,两人还约定庆生的时候一定给对方下帖子。过个十几日便是苏慧的生辰,到时候说不定便能见上苏冠阳一面。宋沫娘觉得只要能跟苏冠阳说上几句话,苏冠阳一定会喜欢她的。

    带着这种心情回家,宋沫娘心里的旖旎还没完全消退,就忽然听到了宋七代有如晴天霹雳的话。

    此时宋七代也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他不是宋六代那个二愣子,从宋沫娘几次有意无意的提起他就弄明白宋沫娘的意图了。宋沫娘喜欢苏冠阳,如果能嫁给他,那自然没什么不好。只是现在苏冠阳已经定亲了,宋沫娘再纠缠下去,在宋七代看来就有些傻了。

    只是他作为弟弟,有些话实在不该他来说。

    “二姐”宋七代迟疑着没有开口。

    宋八代也是个明白人,两辈子加起来他到底也活了二三十年,也没有宋七代那些顾虑,当下便直截了当道“苏冠阳大哥已经定亲了,听说定的是温州城米商陆家的姑娘。”所以你就死心吧。

    “不会的”宋沫娘的声音都变得尖锐了,脸色白得可怕。“三弟,”她忽然抓住宋八代的手,强撑起一个微笑,“这是打哪儿听来的,别是以讹传讹呢”

    她的指甲深深嵌进宋八代的皮肉里,疼得他倒抽一口气。

    宋七代尝试拉开她,“二姐,你把三弟抓疼了,快放开他。”见宋沫娘根本不为所动,情急之下也不遮遮掩掩了,“我们不是从哪儿听说的,是苏大哥亲口同我们说的,二姐若是不信,可以亲去同赵铭大哥求证。”

    说完用力一扯,将宋八代从宋沫娘手里救出来。

    “咱们快走。”宋七代拉着宋八代火烧屁股头也不回地走了,宋八代略有迟疑,一回头便看到宋沫娘如失了魂一般跌倒在地。

    隔日便是初四。宋家一早供上三牲,子孙三代沐浴更衣,焚香上礼,礼毕,燃放炮仗,迎神仪式结束之后,一家人围桌用饭。

    宋八代扫了一眼,竟然没有看到宋沫娘。跟宋七代对视一眼,两人有种说不出的心虚。用完饭,两人鬼鬼祟祟避出来,被宋溪娘喊住了,“这急匆匆的是打算去哪沫娘病了,你们若是得空便去瞧瞧她。”

    “二姐病了严不严重”

    “只是小风寒,许是昨日去苏家,一个没留神吹了风。”宋溪娘给宋七代理了理领口,又道“听父亲说,开春院试打算让你们俩都下场一试。这都初四了,你们俩也该收收心了,看完溪娘就回去读书。”

    宋溪娘在他们跟前还是很有威严的,两人乖乖应下。

    她走了之后,宋八代有点紧张“咱们真去看二姐你说她会不会怪我们”想到昨天宋沫娘那副绝望的样子,宋八代心里就有点后悔。他只想着宋沫娘当初敢对李梅娘下黑手,定是个狠心冷情之人,却不知道人一旦动了真情,竟是这般的脆弱。

    宋七代也有些踌躇,半响才道“过些日子等这事淡下来再说,她现在也未必就想见咱们。”似乎找到了不去探病的合理解释,宋七代的语气又坚定起来,“大姐说得对,咱们还是回去定心读书。”

    院试分两场,主要考试的内容是文章和诗词。宋七代不用说了,文章写得四平八稳有理有据,言辞虽稍显稚嫩,但有些观点还颇为新颖,令人耳目一新;诗词方面讲究格式和韵律,宋七代也能信手拈来,作出的诗句不敢说纵横多姿,也有几分宛转流动。用老先生的话就是这孩子很有灵性。

    至于宋八代,老先生就有些发愁了。

    这孩子肯下苦功夫,但根底太差了,写文章不求辞藻华丽,宋八代学识典故知道得多,背一背也能混过去。但是诗词方面,不知道他是不是没有开这一窍,写出来的诗不是毫不押韵,便是匠气十足。

    宋八代自己也很苦恼。

    一开始他也确实没想过这么早便下场科考,但老先生提出来了,对他来说也算是另一种肯定,宋八代也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想着自己大概也是学得不错的吧。只是遭受各种打击之后,宋八代不禁又开始自我否定,觉得老先生是怕宋七代压力太大,这才拉上他好歹还有个垫底的。

    宋七代倒不这么认为,安慰他道“你不过进学堂几个月便学得这么好,写文章引用典故都能信手拈来,这点我不如你。今年的院试时间初定在开春三月,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你文章可先放一放,多花些时间在诗词上。”

    宋八代泪流满面,默默在心底解释“那是因为我比你多看了二十几年的书。”

    沮丧归沮丧,宋八代还是跟着认真看书。反正他年纪还小,今年不成还有下一年。

    只是诗词到底不比文章,没有天赋的人还真是无从下手。宋八代抱着书籍向宋七代求教,宋七代皱着眉头,比划了半天,道“就那样,出来了”

    二哥,你能说人话吗,根本听不懂好吗

    看到宋八代要哭出来了,宋七代抓破头皮,终于给他想出一个主意来。

    “三弟你这情况应该是感悟不够深。比如大诗人圆至能写出清明院落无灯火,独绕回廊祀夜香,是因为当时他科场失意,漂泊无依,又恰逢清明时节,一时有所感而作。三弟你需要做的便是多思多想,加深感悟。”

    “”

    宋八代忍了忍,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对着宋七代鬼吼鬼叫“你说的那个,跟我现在穿秋衣光脚站在积雪上到底有什么关系”你说出来,我一定打死你

    宋七代紧了紧身上的棉裘,哈着热气道“你现在就要体验一下饥寒交迫、孤独入骨的感受。我不跟你说了三弟,免得打断你对孤独的感悟。”说完一溜儿小跑,脚底带起刚刚落下的寒雪。

    大概是他一贯太有威严,宋八代竟然真的迟疑了这法子该不会真的有用吧迟疑的结果就是风寒发热,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宋七代大概是真后悔了,把铺盖都搬到他这里来,同吃同住照顾他。

    宋八代白了他一眼,“你走吧,免得过了病气给你。”他还觉得奇怪呢,李氏怎么可能答应让他搬过来。

    宋七代情绪不是很高,宋八代一病倒他就反省过了,这事是他欠考虑了。那日看着三弟烧得红通通的脸,他真是把肠子都悔绿了,“连母亲都没说什么,你就别管我了,我要在这里监督你按时用药。”转头粗声粗气对着阿福喊,“大夫说了,三弟暂时不能沾荤腥,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都拿走”

    最后送到宋八代跟前的就是一碗清淡的小米粥、两碟子小菜,以及一碗浓稠得看不见底的汤药。

    “先喝粥,喝完粥再吃药,要二哥喂你吗”

    看到宋八代摇头,宋七代显得更加自责。

    宋八代心里好受些了,终于把自己是个蠢蛋这事儿暂时忘掉,高高兴兴喝了粥用了药,这才想起刚刚的问题,“母亲怎么会同意你搬过来”

    宋七代细心拿了锦帕给他擦嘴角,浑不在意道“她哪儿有心思理这个”说着想起什么,“哦,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三姨娘被查出来有三个多月身孕,大夫这一胎说极有可能是双生儿,可把父亲给乐的,连祖母给赏了好多东西。”

    哦,那也难怪李氏顾不上了。不管怎么样,三姨娘这一胎来得太及时,至少可以把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引开大半。这么一想宋八代又觉得对宋七代有些歉意他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自己却在提防他的亲娘。

    “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宋七代给他掖了掖被角。

    宋八代的意志一遇上他那条粗大的懒筋,顷刻便缴械投降。还在病中嘛,多休息是应当的他如是安慰自己,然后顺从地滑进暖暖的被窝里,全身懒洋洋的,舒服得想迎风招展。

    宋七代蹑手蹑脚走出去,轻轻帮他掩上门。

    三日后,宋八代的风寒好了个彻底,重新回学堂读书,这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久违的宋六代。这才几日没见,宋六代瘦了一些,看起来神采奕奕的。

    “我就直接把账本摔他脸上,哪一笔少了、哪一笔他自个儿添的,我都一一指出来。哈哈哈二弟,你是没看到他当时的脸色,跪下来就管我叫爷爷呢”宋六代正在跟宋七代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

    宋八代努力减少存在感,宋七代忽然喊了一声,“三弟。”

    宋六代眼神热烈,搭着宋八代的肩膀哥俩好的模样,“三弟你可算来了,你刚刚没听前面的,我跟你说吧啦吧啦”

    趁着这个空档,宋七代脚底抹油溜了。

    、第11章 临考

    两个月的时间悄然而过。

    三姨娘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午后阳光正好,三姨娘喜欢捧着肚子去花园里散步。对于三姨娘这一胎,宋老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每日便是再忙都会抽出时间去三姨娘的院子里看看。李氏就要显得低调多了,终日料理家事,尽心侍奉老夫人,想来是有危机感了。

    而宋沫娘,也终于走出自己的院子了。

    第一次见到她,宋八代吓了一跳,她整个人几乎瘦了一圈。从前的宋沫娘也不丰腴,但是肌肤是健康的粉白色,眼睛亮而有神,整个人洋溢着年轻的光彩。现在的宋沫娘,长得也依然是动人的,却因为太瘦而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连李氏看到了,也不禁多问了一句,二姨娘一提起来就直抹泪,“就是那次留下的病根子,现在人总是懒懒的,话也不多说。”

    “好好养养,总是能养回来的。”李氏将宋沫娘的份例提了提,跟嫡女松溪娘也差不离了。二姨娘感激不已,“要知道夫人这么疼她,这丫头也该争气些,把身子养好。”

    就此,李氏跟二姨娘算是结成了联盟,一起对抗腹中有免死金牌的三姨娘。

    后院烦扰,只是这些都打扰不了宋八代。距离童试时间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忙。近几日老先生已经不讲学了,开始按照童试的方式出题,让他们尽可能地适应考试的节奏。题目五花八门,都是历年来常考的题目,每次做完之后,老先生便就着他们的试卷讲解。

    几天下来,宋八代一看到宣纸就惯性地提笔。

    “好了好了,终于也是到了这时候了。”老先生笑看自己的两个得意门生,“这三日你们不可再苦熬了,看看书,闲暇时就出去走走。你们运气好,今年的童试点就恰好设在咱们鲤城,明日休沐,老夫带你们一同过去瞧瞧。”

    “还能进去瞧瞧”宋八代感叹老先生的人脉之广。

    老先生抿茶微笑,半响放下茶杯,缓缓道“自然是不能。”怕他紧张,又宽慰他道“历年来考试都是如此,要知道这童试只是第一道门槛,过了这个坎儿才算是进了科举的大门,所以这难度也不会太难,你们就当做平日做题一般即可,无须过分担忧。”

    饶是老先生这样说了,宋八代还是紧张得一夜未眠。

    三日很快便过去。

    这一天,宋八代起了个大早,洗涮完毕便与宋七代一起到正院叩拜宋老爹和李氏。宋老爹没有没敢训太多话耽搁时间,等两个孩子用过早饭之后便带着他们给宋家祖宗上香,又勉励了几句便放行。

    两人上了马车,宋八代紧张得想要如厕。

    宋七代也是神情紧绷,见宋八代这样反倒慢慢轻松下来了,还跟他闲话起来,“时间还早,先生又托了人在考场外等咱们。听说是先生的弟子,是今年秋闱的热门人选,再过些日子只怕也要动身去省城,这次还是看在先生的面上才亲自过来。”

    宋八代也好奇起来,跟着八卦“我也听说了,据说此人才高八斗貌比潘安,是先生当年弟子里的佼佼者,据说啊,他还是那一年童试的案首。”

    “童试案首并不算什么,全国多少府,府下又多少县,算下来一届要出多少个案首关键还是要看接下来的秋闱,更有能耐者受策于廷前,受钦定御批,那才叫金榜题名天下皆知。”宋七代下巴一扬,神采飞扬。

    宋八代呆了一呆,心里终于明白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在哪了。

    无论是上辈子的宋八代,还是现在的宋八代,他的努力归根到底都只是为了不活得太窝囊。他的出身、品貌,甚至是才学,都不是他走不了太远的主要原因。最大的阻碍,是来自于他的内心。

    相比于宋七代,他少了那种追逐权力的野心

    接下来一路走得很安静。宋八代在这种震撼中慢慢冷静下来,摆在他眼前的童试,似乎也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恐怖了。

    “少爷,到了。”

    这一次陪他们来考试的除了宋老爹选的两个护卫,便是阿福和宋七代的书童添灯。添灯过完年十三岁了,长得人高马大,人也非常机灵。相比起来阿福就显得木讷多了,多数时候都是添灯在传话。

    宋七代和宋八代下了马车,这才发现考试的人非常多,年纪更是参差不齐,像他们这样年少的少,更多的是十几二十岁的青年,当然也有少数的鬓发之间已见花白。大部分人只匆匆扫了他们一眼便继续低头看书,等待考试开场。

    两个护卫小心地护着他们,添灯跑出去一会,半响兴冲冲回来,“少爷,老先生说的仇先生应当就是那位。”他手一指,宋七代宋八代看过去,只见不远处一凉亭里,一男子遥遥朝着他们微笑。

    “咱们过去跟仇先生打声招呼。”

    宋七代拉着宋八代的手,护卫走在两边小心护送,一路挤进了凉亭里。

    “先生可是姓仇”宋七代拱手作揖。宋八代瞪着圆咕噜的眼睛,心想这人真真是名不虚传,长得格外的好看。

    “你们就是先生的两个小弟子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仇先生并不因他们年少而看轻他们,回以一礼,又道“考试的东西想必你们一早都准备好了,我也给不出多的建议,既然先生盛请,我便托大给你们讲讲考场的一些规矩。眼下时候还早,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真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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